第101章

    大皇子认不出他,那皇后呢?若皇后见到他,总不至于认不出吧?可越清眠又一想,他也没有正式见过皇后,他去后宫只为蓉妃看过诊。

    如此想来,难免唏嘘,明明是很容易遇到的,结果就是阴差阳错地遇不上。

    不过越清眠还有一个疑问:“她为什么要偷走我?按你们的说法,好像并没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吧?”

    若真有好处,她恐怕也不会那样小心翼翼地生活了。而且如果是在丢弃他的那个范围内生活,可以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也可说是她根本没钱跑路。

    蔡屹看向苍川之,表情欲言又止。

    苍川之看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道:“我还有事要忙,丞相和清眠慢慢聊。”

    蔡屹刚想说“好”,就被越清眠打断了。

    “二哥留下来一起听吧。这事我一时还不太能接受,二哥留下来我心里能安稳些。而且丞相既然请了二哥叫我来,二哥作为中间人,自是听得的。”越清眠早就开始跟着苍莫止一起叫二哥了,苍川之对他们两个的事并没有过多干涉,只希望他们好好的,别吵架。

    蔡屹听越清眠叫苍川之“二哥”,心里是有些奇怪的,好像不管怎么看,越清眠都不应该与苍川之走的这样近。又听越清眠称呼自己“丞相”,他心里是止不住的心酸。

    不过就像越清眠说的,既然他找了苍川之请来越清眠,那总不好用完就扔。而且蔡屹知道短时间内让越清眠接受自己的身世,肯定没想的那么容易。如果能有个熟悉的人待在这儿,越清眠可能不会那么抗拒。

    于是蔡屹道:“既如此,那就请二殿下留下吧。反正早晚会知道的,我也不怕丢人了。”

    苍川之不明白孩子丢了有什么好丢人的,不过既然越清眠请他留下,现在苍莫止又不在,他代表苍莫止陪同越清眠是说的过去的。

    于是苍川之又坐了回去。

    蔡屹叹了口气,说:“不怕二殿下笑话,我这算是家门不幸了。收买那大丫鬟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后娘娘。”

    纵使苍川之再稳重,也差点打翻了手边的茶盏。

    “皇后?”越清眠也是一脸震惊,“她不是您的亲妹妹吗?怎会如此?”

    蔡屹娓娓道来。

    那大丫鬟说是丫鬟,其实是小姐出身,还是蔡夫人的闺中密友。但对方家里犯了事,她被连累打入奴籍。蔡夫人于心不忍,让蔡屹动了关系,把对方买到家中,成为了大丫鬟。

    用大丫鬟自己的话说,她心中一直嫉妒着蔡妇人,觉得她有夫君的宠爱,蔡屹后院也没有姨娘或者通房,夫妻感情很是甜蜜。唯一让她心里平衡的,就是蔡夫人多年来一直没有孩子。

    可未曾想,蔡夫人居然怀上了,还一举得男。大丫鬟因为深得蔡夫人信任,所以被安排去照顾这来之不易的孩子。但嫉妒的火苗已经在大丫鬟心里越烧越烈。

    没多久,皇后便找上了她,说希望她能弄死那个孩子。大丫鬟吓了一跳,但想到自己的嫉妒之火能得已平息,就无法拒绝皇后的提议。

    但她也不算傻,问了皇后为什么要这样做。皇后不知道是不怕她不同意,还是有其他想法,居然全盘托出了。说觉得蔡屹有了孩子后,就不会全力帮着大皇子争夺皇位了。她嫁了个不爱的人,在这后宫中隐忍算计,如果大皇子成不了皇帝,她这辈子就会变成不值的。

    而以越清眠当时的年纪来算,是不会给大皇子当伴读的,可作为丞相之子,成为皇子的伴读几乎是必然的。无论越清眠成为谁的伴读,只要与那位皇子关系密切,那在争储这件事上蔡屹肯定会摇摆,她不希望这样,她只要确定的支持。

    于是大丫鬟与皇后便谋划了那次途中遭贼,让蔡夫人带着越清眠一起去还愿也是皇后提前想好的说辞。

    而大丫鬟带走越清眠后,原本是想了结他的生命的,但正要动手时,越清眠的师父现了。大丫鬟吓了一跳,赶紧躲了起来,都没来得及把大哭的越清眠一并抱走。于是越清眠就被越芫华捡走了。

    事后,大丫鬟不但没有拿到皇后承诺给她的银两,还遭到了蒙面人的追杀。大丫鬟知道皇后这是要杀她灭口,幸得她运气不错,钻进泔水桶里,躲过了一劫。之后她逃远过一些日子,后因身上实在没有钱了,又想到最危险的地方应该也最安全,于是又返回了越清眠被捡走的地方,隐姓埋名装失忆,在周围一处村子得了落脚的地方。

    越清眠和苍川之对视了一眼,简直不知道要怎么接受这个说法。

    “皇后娘娘此举未免太过离谱了。”苍川之道。

    蔡屹叹气:“说来她对家里有恨,我能理解。她本有个喜欢的男子,但那男子只是一介书生,连功名都没考下来,家中定然是不会同意的。何况家父早就有意让她与圣上成婚,这门婚后太上皇也是看好的。于是她算是被逼着与皇上成的婚。我以为有了大皇子后,她已经放下了,没想到她的心结一直没解。”

    “可皇后此举未免过于冒险了些,若被您查到,大皇子的皇储之位不就彻底得不到您的助力了吗?”越清眠认为此举并不聪明。

    蔡屹叹气:“无心的人永远是最绝的,你以为她会怕我发现吗?对她来说,要么大皇子得到皇位,要么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好。她的心因为家族利益的协迫,已经死了,所以她并不怕。而我作为她的兄长,对她多少是有愧的。从小到大,她都很粘我,与我感情也很好,但我却未帮她争取过她想要的幸福,她恨我,我能明白。”

    越清眠心中唏嘘,一场利益下的婚姻,成就了一个女人的同时,也摧毁了一个女人。女人往往会成为利益婚姻中的牺牲品,没有人在意她们的感受,并想方设法把利益包装成“为她好”。

    “我知道了。我从小在医谷长大,由师父带着,照顾着。突然冒出父母来,我一时没办法接受。”越清眠并不隐瞒自己的感受,即便他的父母没有错处,他也不能无中生有地冒出无限的亲情来。

    蔡夫人握着他的手格外用力,似乎生怕他跑了。

    越清眠看向蔡夫人:“我不会跑的,但我需要些时间,希望您能理解。”

    有他承诺不会跑,蔡夫人松了口气,眼泪也不再流了,哑声道:“我明白。”

    蔡夫人能讲道理,对越清眠来说是再好不过了:“不知两位想何时回去?”

    让他现在叫爹娘,实在是为难他了。他能克制且理智地与他们说话,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蔡屹道:“不急,我们想在东边关小住一段时间。”他很明白,只有多和越清眠接触,越清眠才能对他们熟悉起来,才可能愿意回家。

    越清眠点点头,对苍川之道:“那就麻烦二哥帮着安排一下了。”

    “放心。如今城内安全,不会让丞相与夫人涉险的。”苍川之对城内的安全很有信心。

    越清眠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在蔡夫人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府衙。

    出了大门,越清眠的心绪并没觉得平静,他甚至一度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去哪儿。最后是依着习惯回到了军医营中。

    “你怎么了呀?不舒服吗?”听到他回来了,阿凤过来给他送茶,见他脸色不好,担心全写脸上了。

    越清眠不想让小孩子为他担心,勉强露出个笑脸:“没事,可能是去城里议事累了,我睡一会儿就好。”

    他不是真的想睡,只是想借此一个人待一会儿。

    阿凤没有半点怀疑,点头道:“那你快睡吧,有什么需要就叫我呀。”

    现在他和越清眠的帐子挨着,越清眠叫他一声,他是能听到的。

    “好。把我近来教你的好好背一背,不要偷懒。”

    阿凤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越清眠躺到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原本他以为他能好好想想,结果是什么都想不出来,唯一觉得自己应该做的是写信给师父,把事情跟师父说一声。

    不知不觉的,越清眠居然真睡了过去。等他醒来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而一睁开眼,就看到坐在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苍莫止。

    越清眠惊讶又惊喜,立刻醒了觉:“你怎么回来了?”

    苍莫止笑着帮他理了一下睡乱的衣服:“二哥派人给我捎信,让我今天务必回来陪你,也没跟我说原因。我想着应该是有要紧的事,就赶紧回来了。”

    “你不在,原挞那边能稳住吗?”越清眠坐起身,担心地问。

    “放心,都安排的妥妥的。”苍莫止望着越清眠,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越清眠控制不住地叹了口气。

    苍莫止眉头一皱:“怎么还叹起气来了?”

    越清眠无奈道:“你先做好心里准备,我要跟你说件大事。”

    原本苍莫止并不觉得会有什么了不起的事,但看越清眠的神色,又不敢确定了。只能摆出认真的表情,说:“你说吧,我听着。”

    于是越清眠把丞相带着夫人找他认亲的事说了一遍。

    苍莫止的惊讶一点都不比越清眠和苍川之少,嘴巴动了几下,都没说出话来。

    越清眠把头抵在苍莫止肩膀上,又叹了口气:“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苍莫止沉默了半天,说:“要不让师父想想办法,让父皇下旨给咱们赐婚,这样无论你是谁家的,都是我的了。”

    第102章

    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可怎么看都不是什么正经法子。

    越清眠笑他:“你想的挺美,先不说我师父能不能帮上这个忙,就算能帮上,现在皇上都动不了,怎么下旨?”

    “动不了?师父给你送消息了?”苍莫止忙问。现在宫中的一举一动对他们来说都十分重要,关乎着下一步他们要怎么做。

    “哦,对。”原本越清眠还记得要把师父信里说的周载帝的情况告诉苍川之,结果这一段突如其来的认亲下来,他都把这事给忘了。

    越清眠翻出信来,让苍莫止自己看。

    苍莫止看后,眉头微微皱起:“看来情况不容乐观。”

    “是啊。很明显,师父是想拖到你们班师回朝,所以你们这边最好加快些速度。”越清眠道。

    哪怕是用药养着、拖着,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时间越长,旁人也能看出来情况不对了。所以越清眠希望在周载帝被其他人看出来之前回京去,这样别人也不会发现他师父是在硬拖了。

    “我明白的了。”苍莫止也觉得不宜再拖,“不过话说回来,就是因为父皇动不了,才更容易下旨吧?不管别人怎么想的,至少他想多活几年,那势必得与师父搞好关系,方能相信师父会尽心尽力。”

    苍莫止这番话还真让越清眠挑不出毛病,说实话,他是有些心动的。原因并不在于什么王妃的地位,也不在于可以不用在现阶段硬认下他觉得陌生的父母,仅仅在于如此,他便可名正言顺地与苍莫止厮守了。

    就算周载帝没了,下一任皇帝如果是苍川之,他们依旧没有阻碍,但他们想成亲,还要等上几年,总得到皇子守丧的日子过了才行。平白多等三年,越清眠就有点不乐意了。

    苍莫止不知道越清眠在想什么,只是自顾地说:“我觉得这方法可行,咱就这么办呗?”

    越清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听你这话,我倒觉得你主要是想与我成亲,并不是担心我会被认回蔡家。”

    苍莫止嘿嘿笑着拉住他的手:“主要是觉得我若下手晚了,你回了蔡家,他们要是对你的婚事指手画脚,反而麻烦。”

    在苍莫止看来,越芫华只要没反对,他那和越清眠的事就算过了明路了。可现在又冒出个亲生父母,就算成不了阻碍,多少也是有点麻烦的。而大惠的律法也不能让越清眠不认亲生父母,尤其是在亲生父母没有错处的情况下。

    越清眠靠在他身上,像没有骨头似的:“皇后若知道我是被她设计丢弃的侄子,应该会极力阻止皇上赐婚吧?”

    虽然皇后在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个可怜人,但如果他成了苍莫止的王妃,加上丞相知道了他为什么会丢,就更不会支持大皇子了。如此,皇后哪怕只是为了鱼死网破,也会阻挠他们。

    苍莫止怕他靠的不稳,伸手搂着他的肩:“她自己做过什么,心里应该很清楚。也应该明白,就算她阻挠,对我来说也是没用的。大皇兄都知道反抗了,何况是我这个从来没听过话的。”

    就算皇后也是可怜人,还是要对自己做出的事负责。他相信皇后已有觉悟。

    “也是。”若说恨皇后吧,越清眠倒也没有特别强烈的情绪,至少跟蔡屹和蔡夫人比,他的恨可能更像是个局外人。

    如果他的成长过程是不幸的,那他必然会有怨恨。可他这一路顺风顺水的长大,有师父宠着,师叔们照顾着,师弟师妹们和睦友爱,又能重活一次与苍莫止在一起,他真的没什么好怨恨的,总不能让自己硬生出怨恨来吧。

    苍莫止转头亲了亲他的脸:“总之,我明天先去跟二哥商量一下,顺便见一见丞相。”

    “好。那我明天先给师父写封信,把这丞相来寻我的事告诉他。”这样大的事,他肯定得跟师父说。

    “好。时间不早了,饿不饿?吃点东西吧?”苍莫止温声道,听着像是哄小孩一样。

    越清眠并不饿,不知道是因为今天的这些事让他无心吃饭,还是刚醒了没多久,实在没胃口。不过考虑到苍莫止赶回来,路上肯定没吃东西,这会儿必然要饿的,便道:“好啊。你想吃什么?”

    苍莫止笑说:“今天上午影卫们打了几只肥兔子,我给你带了两只回来。我们烤兔子吃吧,悄悄的,不告诉阿凤。”

    不是他舍不得让阿凤吃,而是阿凤自己养兔子后,就见不得人吃兔子肉,所以通常都是背着他的。

    “好啊。”越清眠笑起来,想到阿凤要是见到他们烤兔肉,恐怕要瘪嘴了,就觉得很有趣。

    于是两个人只跟十六说了一声,让他照顾好阿凤,便悄悄离了军医营,找了个地方享受二人晚饭去了。

    *

    次日,苍莫止起床后与越清眠一起吃了早饭,便去衙门找苍川之了。

    越清眠带着阿凤给伤员换药,眨眼间就忙到了快中午。

    “大师兄,有人找你。”申桃亲自来找他。

    “谁啊?”越清眠问。如果是营中的人找他,随便叫个谷内弟子或者军医营帮忙的小兵告诉他就行了。

    “是位夫人,说是姓蔡。”申桃没见过那位蔡夫人,不过看打扮气质不像普通人,军医营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她作为谷里代师父安排各项的弟子,事情自然报到了她这儿,她去见了才来找的越清眠。

    越清眠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我一会儿过去。”

    “好。”申桃那头还没忙完,便接着去忙了。

    越清眠指导着阿凤把伤员的伤口包扎好后,鼓励地摸了摸他的头:“做的不错。上午就先这样,你回去休息一会儿,中午跟十六一起吃饭,下午过来帮我誊写药方吧。”

    “好。”阿凤脆脆地应了一声,什么都没怀疑,就提着越清眠给他准备的小药箱回自己的帐子了。

    越清眠则拿着自己的药箱,去军医营门口见蔡夫人。

    蔡夫人今天来找他,他并不意外。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失去孩子的痛苦是旁人无法体会的。越清眠对她虽没办法立刻生出许多亲情来,却也明白这不是蔡夫人的错,而作为儿子,他理应去见的。

    见到他,蔡夫人就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跑的太急,步伐还有些不稳。

    “夫人。”越清眠轻轻扶住她,并叫了人。

    虽然这与蔡夫人理想中的称呼并不一样,但她并不介意,看着越清眠的眼神满是温情,让越清眠动容。

    蔡夫人:“我亲手做了些点心,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蔡夫人身边的婆子忙打开食盒给越清眠看,并帮着蔡夫人说话:“少爷,夫人一早就起来忙活了。”

    “多谢夫人。夫人不必样劳累,还是要保重身体。”如果是以前,越清眠大概还是会在心里挑剔一番,但重活一世,他早就没了那些挑剔了。

    “无碍,可能是心里惦记着,我也睡不了太久。”蔡夫人眼睛就没离开过越清眠,似乎是越看越喜欢,甚至庆幸自己的孩子还是有福气的,被医谷照料的不错,并没吃苦头,这让她总算能得些安慰。

    越清眠观察着蔡夫人的神色:“我听莫止说您身体一直不太好,军医营重地,不方便请您进去。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帮您把把脉吧。”

    蔡夫人没想到苍莫止居然知道她身体不好。而越清眠又是自小就被叫做小神医的,越清眠愿意为她把脉,她哪有不愿意的。

    “如果你不嫌麻烦,当然好啊。”蔡夫人笑道。

    “那请夫人上马车吧,坐下来能诊的细致些。”

    “好。”

    见越清眠并没排斥自家夫人,丫鬟婆子们也为蔡夫人感到高兴,这会儿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笑意,仿佛他们的少爷已经回家了。

    越清眠给蔡夫人把了脉,按越清眠的经验,蔡夫人的身体并不好调理。伤心过度,忧思成疾,且是刚出月子没两个月就落下的病。可以看出这些年也吃了些药补着,但伤心难抑,吃再多药也不过是漏的比补的多,能撑这么多年,只能说丞相在照顾蔡夫人这件事上是真的尽心了。所以别人都说他们夫妻感情好,不是空穴来风的。

    “夫人身体的情况您自己应该最清楚。望您以后不要伤心多思,虽然亏空的年数有些长了,但慢慢补着,没了心事后,会有好转的。”越清眠不敢保证能完全补回来,只能说尽力而为。

    “好。”蔡夫人看着他,眼里都是喜欢,“如今找回了你,我自是没什么忧心的了,也不会伤心了。”

    越清眠轻笑,一边低头写方子,一边道:“不是说没有不让父母操心的子女吗?恐怕您要操心的地方还是有的。”

    越清眠不是想哄她开心,只是想到这句话,也感觉得到蔡夫人对他的感情,便说了。

    蔡夫人眼睛都亮了,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即便不忽略眼角的皱纹,也是美的:“那我是乐意操心的。”

    越清眠笑了笑,快速写好了药方:“城中应该有抓药的地方,都是些常见的药,您让人抓了熬好,先一日喝三次。半个月后我再为您重新把脉换方。”

    “好。”蔡夫人珍惜地把药方揣进怀里,又道,“听说你这一年多一直跟在慎王身边,看来你们关系很好。”

    越清眠不知道她这样说具体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道:“的确。莫止人很好,对我照顾有佳。若非有他,医谷出事后,我恐怕都找不到容身之所。”

    蔡夫人感慨似的叹了口气:“如此也好。有个人能这样护着你,想想你不在我们身边的日子,我心里也能好过些。”

    越清眠点点头:“师父对我也如同亲子一般,您不必为我难过,这些年,我真的过的很好。”

    “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听你父亲说,你师父已经进京了。待我们回京,我必要亲自去谢你师父大恩才是。”蔡夫人道。

    越清眠没反对,正常来说,理应如此。只是不知道蔡夫人若知道他想和苍莫止成亲,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淡定。

    第103章

    苍莫止在与苍川之商议后,苍川之也觉得趁机让周载帝赐婚是非常不错的选择。苍川之之后又与蔡屹聊过,为不打草惊蛇,害到越清眠,蔡屹还没有跟皇后撕破脸,所有都是在暗地里查证的。所以这个时候请旨赐婚,皇后大概率不会反对,甚至会赞同。

    “好,那我回去就给越掌门写信。连同清眠的信一起送过去,剩下的就看越掌门了。”既然得了兄长的支持,苍莫止就知这事必然是可行的。至于师父要怎么“劝”皇上,就看师父的本事了。

    “这事你是不是得跟丞相说一声?”苍川之问。

    苍莫止是想见一见蔡屹,但并不准备跟他提想与越清眠成亲的事:“我怕他事多,不同意。”

    苍川之倒不这么想:“我看以丞相对清眠的重视程度,应该不会反对。何况他希望清眠能回蔡家,就更不可能逆着清眠的心思来了。再者,他应该也打听过,清眠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想让孩子回家,父母总得拿出些态度来。”

    “话是如此,但总觉得节外生枝容易有不必要的争论。等圣旨下来,他们自然会知道的。”苍莫止不希望在这件事上有任何的争执,否则只会让越清眠心情变糟。

    苍川之考虑了一下,说:“也好吧。原挞那边的事你尽快搞定,我会送折子回京,请旨停战。”

    既然原挞已经写了降书,那只要朝廷同意,这场战事就可以结束了。赶尽杀绝,以免后患当然是一种选择,但周边部族都观望着,如果这次赶尽杀绝,其他部族为自身安全着想,万一联合起来,对大惠来说又是新的威胁了。

    与苍川之聊完,苍莫止又去见了蔡屹。没提其他,只说了战场上的事,又简单提了一嘴恭喜他们找到孩子。而蔡屹则细致地向苍莫止了解了越清眠的口味喜好,以及在医谷及延州生活的情况。

    蔡屹是不知道他们小时候天天打架的,只知道苍莫止以前不时要到医谷住上一段时间,近一年越清眠又一直生活在王府里,苍莫止对越清眠肯定是有不少了解的。

    苍莫止见蔡屹态度不错,似乎也没有要对越清眠指手画脚的意思,便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与他说了,安慰了一颗老父亲的心。

    于是当晚,越清眠和苍莫止的信就被一起连夜送了出去。

    *

    越芫华收到信已经是几日之后了。对于越清眠是蔡家孩子的事,他没有那么意外,毕竟之前蔡屹找他问过,他也有些猜测,只是当时没和越清眠提罢了。

    而在看到苍莫止的信后,他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倒不是怕蔡屹拆散他们两个,而是和越清眠想的差不多,如果等周载帝死后,由新皇帝赐婚,那想要成亲,至少要等三年。明明感情很稳定,两个人也愿意,而他作为越清眠的师父也已经重新出山,那两个孩子的婚事还是早点提上计划的好。

    最重要的是皇后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对他来说可以少一个后顾之忧。而且看了越清眠的信,越芫华也理解皇后为什么对现在的周载帝这样冷漠。婚姻中的目的性太强,无论是帝王家还是平头百姓,都很难得到幸福。

    不过像他这种没成过亲的,好像也没立场对其他人的婚姻做出评价。

    这日,越芫华为周载帝换了药方,药煎好后,他找了个借口,让其他伺候的人到外面候着,自己端着药碗来到周载帝床边。

    “皇上今天感觉怎么样?”越芫华一手托着药碗,一手用勺子搅动着药,在离周载帝一步的地方站定。

    周载帝眨了眨眼睛,意思是感觉还行。周载帝失血过多,整日都觉得很疲累,又伤了脖子,连累到声带,说话都变得很困难,所以他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简化的就不长说。

    “皇上听说了吗?东边的战事已经差不多收尾了。”越芫华语气听不出高兴,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周载帝又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他受伤以来,积压了许多国事,包括东边关的战事。醒来后每天又需要花大量的时间休养,根本没精力过问和操心国事。而身边的奴才丫鬟们几乎被苍闻启杀尽了,新顶上来的一批跟个鹌鹑似的,不可能跟他说国事。只有宁禄照顾他时,会与他说上几句。

    越芫华笑了笑,笑容只浮于表面:“这次慎王也算有功的,皇上可想好赏他什么了?哦,对了,慎王的手好了,您知道吗?”

    周载帝双眼骤然瞪大,不可致信地看向越芫华。

    越芫华继续搅动着手里的药:“慎王这样能为您分忧,您这次准备赏他什么?”

    周载帝还没从苍莫止手能动的消息中缓过神来,又想到这次他们得胜归来,他还得给个像样的赏赐,就觉得眼前一黑。

    “你……治的?”周载帝艰难地发出声音。

    越芫华没承认,也没否认,他不是想贪功,只是这个时候没必要把越清眠拉出来,因为显然周载帝并不高兴。

    而周载帝则他把的沉默当成了默认,且越发觉得越芫华医术了得。看向他手里那碗药的目光也更为迫切了,仿佛喝了药,他就能立刻痊愈。

    而越芫华却迟迟没把药端给他,只是那样站着他看。

    周载帝那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如果他没能如越芫华的愿,那这碗药他也不用喝了。但他又不敢把话说白了,便问:“你觉得……应该赏什么?”

    他很怕越芫华说应该给苍莫止太子之位。如果是那样,在自己的健康和皇储人选上做一个妥协,他肯定会顺了越芫华的意思。

    越芫华轻笑:“说来算是我厚着脸皮请旨吧。我那徒儿与慎王相处的不错,虽然小时候总打架,但长大了,反而处得来了。加上在延州两个人算是同甘共苦过,我也一直很欣赏慎王。所以如果我的爱徒能与慎王喜结连理,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周载帝显然没想到越芫华希望的赏赐居然是这个。他犹豫了好一会儿,给慎王赐婚对他来说是最好达成的,也是没有任何威胁的。苍莫止本就战功卓越,已是封无可封了,赐婚对苍莫止来说是明赏暗贬,他没有理由不同意。

    “越清眠……回谷了?”周载帝发声依旧艰难。

    “没有。既然他被逐出谷,是谷中上下一致的决定,我便不能以自己的想法独断地将他接回来。但他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徒弟,别人认不认他无所谓,我是认的。所以自然得为他的幸福着想。”越芫华说。

    周载帝这下更没那么多顾虑了,只要越清眠不回谷,哪怕是与苍莫止成婚了,苍莫止与医谷也扯不上关系,自然沾不了医谷好名声的光。如此,越清眠不过是担个慎王妃的名头而已,还是要生活在延州,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

    再看向越芫华手里那碗近在咫尺的药,周载帝觉得一个王妃头衔换自己恢复健康,简直是太值得了。

    “朕喝了药就下旨。”周载帝道。

    越芫华笑意明显走心了:“正好药也凉的差不多了,皇上请用。”

    今天他加大了几味药的量,就是希望周载帝恢复点力气,今天把旨给他下了。至于明天药量减回来,周载帝能难受一些,他就管不着了。

    得知皇上下旨赐婚的皇后不仅没有不悦,反而高兴的就差私下开宴了。

    大惠的确有娶男王妃的先例,可没有封男皇后的先例。也就是说这赐婚等于是彻底断了苍莫止的太子之路了。

    现在唯一让她觉得的不满的是他的兄长一直称病不出,她就是想与兄长商议接下来要怎么办都没机会。而且老四谋逆的事才过去没多久,皇上又刚醒没几天,身体差的很,宫中防守变得格外严,所以她就是让人出宫送信,都不是太方便。

    *

    苍莫止这边尽快处理完原挞的事,就撤兵回东边关城了。

    苍川之的折子连同降书一并送往京中,就等皇上下旨了。

    现在除了军医营,其他营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随时可以动身。军医营还要留一段时间,伤患可不是三两天就能养好的。

    而这段日子蔡夫人几乎每天都来看越清眠,越清眠与她也渐渐熟悉起来。喝了越清眠的药,蔡夫人觉得自己身上有劲儿了,也不常有眼前黑蒙的情况了。

    这天一早,蔡夫人又来了。越清眠依旧是在军医营门口见的她。

    “天气开始凉了,我给你缝了件小马甲,因为做的急,没绣复杂的花样,你先穿着,等回京了,我再给你做套细致的冬衣过年穿。”作为母亲,蔡夫人很希望能为越清眠多做些衣物,来弥补自己这些年没能做的遗憾。

    越清眠没拒绝,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做出一个小马甲,对蔡夫人来说已经是不易,毕竟她身体不允许她费神劳累。

    越清眠:“多谢夫人。离过年还远,您不必着急。”

    即便称呼上还是没能如她的愿,但越清眠没有拒绝她做的冬衣,她就实在没什么可奢求的了。

    “您和丞相是明天回京吗?”越清眠问。

    “是啊,明天一早就走。”她是不愿意离开的,但没办法。等皇上下旨,二皇子率军归朝,蔡屹肯定是要提前进宫议事的。他们是悄悄过来的,皇后找蔡屹,他们尚且能拖,但若是皇上找,他们就不能一直拖着了,“战事结束,你务必要回京看看,好吗?”

    越清眠点头:“会的,您放心吧。”

    有了他的承诺,蔡夫人就安心了,笑道:“来,你试试马甲,看合不合身。这样冬衣的大小我也有数了。”

    于是越清眠当着她的面试起了衣服,虽然不是年节,但蔡夫人还是给他做了红色的,一是庆祝找到了他,二是希望帮他辟邪挡灾。

    “不错,正合适。”蔡夫人笑道,“今年阿凤的年衣我也帮你备着,既然是你的徒弟,就算是咱们府上的人了。”

    “也好,那就辛苦您了。”越清眠代阿凤应了。

    “没什么辛苦的。”

    两个人正说着,便有医谷的人匆匆跑了过来,急忙道:“大师兄,不好了。申桃师姐吐血不止,您快去看看吧!”

    越清眠头皮一麻,似乎自己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蔡夫人见他脸色骤变,没再耽误他的时间,道:“赶紧去吧。”

    越清眠冲她微微点头,便立刻跑向营中。

    第104章

    申桃的帐篷前围满了谷中弟子,呕吐声不断传来,听得人不禁跟着皱起眉。若是干呕便罢了,可听动静明显不是的。

    越清眠的到来让所有弟子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

    越清眠掀开帐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申桃趴在床边,呕血不止,脸色白的跟纸一样。如果不是有其他弟子扶着,她恐怕根本没力气支撑,已经摔下床了。

    弟子们拿着药丸想喂给申桃吃,但现在的申桃根本吃不下。一边的柳奉齐眉头紧锁,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越清眠眉心皱成“川”字,二话没说,从申桃的医箱中翻出针来,快速地几针扎下去,申桃总算止住了呕吐。

    接过弟子递上来的布巾,越清眠帮申桃擦了嘴上的血。

    申桃总算能喘口气了,费力地抬头看了一眼越清眠,几乎无声地叫了一声“大师兄”,随后整个人就晕过去了。

    越清眠看着盆里的血,吐了这么多血,不晕就怪了。扶着申桃躺好,越清眠一刻未等地给她把了脉。从脉象上看,身体的确虚弱了些,可能是吐血所致,但其他的并未看出不妥来。

    越清眠又翻过申桃的手,她的指甲不知什么时候染了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不过因为长了一段时间,未染的指甲长出了一小块,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她新长出的部分透着诡异的桃粉色,明显是中毒的症状。

    越清眠给申桃盖好被子,便看向一干弟子:“师父教的针法都学到哪里去了?就没有一个人会用针止血吗?”

    看到弟子们拿着药瓶在哪儿手足无措,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平日爱玩随性便罢了,但教过的东西到用时就麻爪了,哪个病患把命交到他们手里能放心?

    弟子们羞愧地低下头,以前大师兄就是这样,无关医术的事,他都可以很随意。但事关医术,不懂的他可以教,但教会了不能学以致用,或者干脆忘记的,他就会发火。

    其他人便罢了,越清眠将目光转向柳奉齐:“你的医术学狗肚子里去了?让你教书,是让你把医术忘了吗?”

    这是越清眠最生气的,这套针法明明柳奉齐掌握的也很好,但为什么没有用?若早用上,申桃这会儿也不至于晕过去。

    若说他真的是教书教的把医术忘了,越清眠是不信的。如果柳奉齐医术不过关,师父也不会带他到边关来,留在医谷照顾小药童们不是更好吗?

    柳奉齐脸上没有半点羞愧,只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吧?申桃到底是怎么了?”

    越清眠眉心未舒:“中毒了。”

    “中毒?!”谷内弟子都惊了,怎么好好的就中毒了呢?他们在军医营吃的都一样,如果申桃是中毒,那他们……

    “中的什么毒?”这会儿柳奉齐的语气倒是有几分急切了。

    “不知道。”越清眠如实说。

    柳奉齐皱起眉:“医谷的弟子们同吃同住,怎么可能只有小师妹中毒,别人却安然无恙?最近小师妹可有吃什么别的东西?”

    与申桃同住的女弟子道:“最近申师姐都没什么什么胃口,有的时候一天只吃一顿,有时候一天都不吃。刚才申师姐吐血,我还以为她是胃肠饿出毛病了。”

    “不吃饭?”越清眠这阵子事忙,没留意到申桃,申桃也不像之前那样爱往他那儿跑了,估计是好几天没好好吃饭,身体扛不住,有点空就想回帐中休息。

    而且他也想起来,前些日子申桃在他帐中,赶上吃饭的时候,申桃说是没有胃口,他还以为是太忙累,加上士兵们的伤势对医谷弟子的冲击比较大,所以才没胃口。

    “是。我们劝了很多次,让申师姐没胃口也得吃一些,但申师姐真的是一口都吃不下。”同住的弟子也很无奈,申桃不吃,她们也不能硬塞。

    越清眠严肃道:“虽还不知是什么毒,但看样子应该是慢性的,是服用了一段时间才显现出来。且这毒应该是无特殊味道的,否则申桃不可能尝不出来。”

    怎么说都是师父的弟子,水平不可能这么低下。

    柳奉齐严肃道:“那只要查一查申桃近日来吃了什么与谷中弟子不一样的东西,且吃了有一段时间了,应该就能有线索。”

    他的话音一落,同住的弟子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落在了越清眠身上,眼中慌张又惊恐。

    越清眠眼皮一跳,就觉得有事发生。

    随后就听那弟子道:“申师姐平日吃的饭都是与大家一起的,唯一不一样的是她喝的茶好像是从大师兄那里拿的。”

    她的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越清眠。

    “哦?”柳奉齐立刻问,“什么茶?”

    弟子不敢在耽搁,立刻从申桃的柜子里拿出一个茶盒。

    这茶盒很是精美,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会用的东西。而医谷山上有不少茶树,弟子们喝的都是医谷自己采摘炒制的茶叶,这次他们过来也带了不少茶叶来,平时泡的也是这些,不会喝其他的。

    越清眠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你们的意思是我对申桃下毒?”

    柳奉齐冷笑一声:“大师兄先别恼,咱们先看看这茶叶不就知道了?”

    越清眠没说话,只是脸色更加难看了。

    柳奉齐拿过盒子,当着众弟子的面将其打开。

    这茶饼乍看一下没什么,但对着日光就能看到上面星星点点的银色粉末,那不是茶叶应该有的东西。

    “果然有毒!”柳奉齐声音里有压制不住的兴奋,仿佛抓到了天大的把柄。

    医谷弟子们更惊恐了,那可是越清眠的同门师妹啊,怎么会下此毒手?

    “大师兄,你不解释一下?”柳奉齐看似要给他解释的机会,但语气仿佛是在说“你还是不要狡辩了”。

    “所以你是怀疑我下毒杀申桃?”越清眠这会儿火气也上来了,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些日子过的顺心了,脾气没那么暴躁了,但不等于他性子改了。

    “不然呢?这盒子茶是你给她的,总没错吧?”柳奉齐托着茶盒,这在他看来就是越清眠的罪证。

    “柳奉齐你动动脑子,我给申桃下毒有什么好处?”越清眠问。

    柳奉齐想都不想地说:“说不定你是想借为小师妹解毒,重获回谷的机会。毕竟你若救了小师妹,师父肯定会额外通融的。”

    其他弟子似乎被这个说法说服了,下意识地往柳奉齐身边靠了几步。

    越清眠被气笑了:“这毒你解不了,只能我来解是吧?”

    柳奉齐眉头再次皱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先是忘记止血的针法,再是不知道是什么毒的情况下,就断定这毒我会解。如果这毒你也能解,那我以解毒换取回谷的理由还说得通吗?”越清眠看着他,眼里一点温度都没有。

    柳奉齐顿了一下,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

    越清眠继续道:“你身为大夫,发现疑点不去确认是什么毒,要怎么解,反倒先空口白牙说我有阴谋。师父教你的你可真是一点也没记下啊。”

    身为医者,在发现毒药后,最先应该做的是确定是什么毒,然后赶紧下药方。毕竟毒这个东西,多拖一时,病人都可能没命。

    “在你送的东西里发现的毒,我必然下意识觉得我解不了,有什么问题吗?若是寻常的毒,谁都能解,那这药下的有什么用呢?”柳奉齐理直气壮。

    “若下个毒就能让我回谷,那我为什么不给你下,反而要给申桃下?我若给你下,救了你不仅能回谷,还能得你感激,让你不会再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不是更好?”越清眠想到上一世申桃就是消瘦如骨,估计与这次的毒是一样的。只不过可能用量不对,导致申桃出现吐血的症状。

    “我可不像小师妹,肯收大师兄的东西。”柳奉齐瞥了申桃一眼。

    越清眠没再与他争辩,而是让开位置,随便指了个弟子:“你,过来给申桃把脉,然后告诉我怎么用药。”

    被点名的弟子脑袋一片空白,平日他自认医术不差,但面对越清眠这样从小就被称作神医的人,他反而不自信了。所以被越清眠点名,他本能地就觉得自己不行,加上刚才柳奉齐说肯定不是寻常好解的毒,他就更没底气了。

    不过越清眠都叫他了,他又不能退缩,哪有面对病人,大夫退缩的?

    于是他僵着身体坐到床边,开始给申桃把脉。片刻之后,原本僵硬姿势随着他自己发出的一声“咦”,一下舒展开了,立刻道:“申师姐这个情况可以用谷中的泄毒固元汤吧?”

    越清眠终于有了一点笑模样:“去写方子,赶紧熬了。”

    “是!”没想到会这样顺利,那弟子赶紧去写了。

    “怎么会?”

    “只需要泄毒固元汤?”

    “那这毒是不是下的太低级了?”

    柳奉齐的脸色难看起来,经越清眠这么一弄,他所说的理由就不成立了。不过他还是坚持道:“就算这毒其他人也能解,那你给小师妹的茶也是有问题的。你肯定别有目的,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越清眠没与他争辩,只让所有人等着。

    待药熬好,越清眠让与申桃同住的弟子喂她喝下。

    没多会儿,申桃便转醒了,但身体依旧虚弱,无法起身。

    柳奉齐没顾申桃的身体,直接拿了盒子问她这盒茶是不是越清眠给她的。

    申桃眼中带着几分莫名,虚弱地说:“盒子是大师兄的,但茶是医谷的。我装茶的罐子坏了,新开的茶没地方装,就向大师兄要了个盒子。”

    这下原本还怀疑越清眠的弟子脸上都多了些羞愧,觉得自己这是无故怀疑人了,不是君子所为。

    柳奉齐一愣,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但还是咬定道:“那就是盒子有毒,沾染到茶叶上了。”

    “什么毒?”申桃没明白。

    一旁的弟子给她解释了一下情况。

    “不可能!这盒子之前是大师兄装糕饼的,我拿回来刷洗过才用的,怎么会有毒?”申桃必然是不信的。

    这下柳奉齐也无语了。

    倒是越清眠看向柳奉齐:“你对我有意见我能理解。但申桃中毒的事你极力往我身上推,就说不过去了吧?”

    柳奉齐:“……”

    越清眠接着道:“说到这个,小师妹,是谁让你染指甲的?”

    申桃眨了眨眼睛,说:“那日二师兄上山采药,正好摘了些红色的花回来。说是路上看到觉得开的好看,就摘了些,让我们染指甲玩。”

    越清眠脸直接冷下来:“柳奉齐,我记得你素日从不关心这些,这会儿居然会主动摘花让她们染指甲?”

    柳奉齐:“我、我只是恰好看到,想着师妹们在边关辛苦,就想弄点小玩意儿让她们开心一下。”

    “呵呵。”越清眠可不听他那一套,“边关是苦,但治病救人每天忙的很,谁会想去染指甲?正是因为申桃染了指甲,所以没发现自己中了毒。你若完全不知这毒药会出现什么状况惹人怀疑,又怎么会主动提染指甲的事?”

    因为染了指甲,所以中毒后指甲上有桃粉色并没被发现。否则申桃早就应该警惕起来了。

    这下所有弟子的目光又投向了柳奉齐。

    柳奉齐捏着拳头道:“你不要含血喷人!我什么都不知道!”

    越清眠轻笑一声:“这是个慢性毒,得长时间服用才会慢慢有效果,而当毒性全部显现,已是药石罔效。所以为保证申桃能一直服用,这个毒你那里肯定还有!”

    柳奉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越清眠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对谷内弟子道:“去搜!谷中绝对不能有伤害同门的人存在!”

    “是!”这可是大事,谁都不敢怠慢,弟子们也顾不上越清眠是不是被逐出谷了,一涌去了柳奉齐的帐篷。

    申桃难以致信地看着柳奉齐,却没有更多的力气说话了。

    越清眠重新坐回床边,对柳奉齐道:“你恨我,我能理解。但我没想到你这么恨我。说实话,这次只能说你运气太差,小师妹运气太好。如果不是她大量吐血,把体内的毒吐出大半,那个泄毒固元汤还真不一定能用。到时候必然得我出手为小师妹解毒,你的算盘就打响了。我便可以被认定是为了回谷,给小师妹下毒的人。然后就算师父再疼我,也断然不会让我回谷了。”

    说到这儿,越清眠叹了口气:“只能说做了坏事的人,老天都不会帮他。”

    柳奉齐脸色发青,咬牙不语。

    没多会儿,去搜帐篷的弟子们就回来了:“大师兄!找到了!”

    第105章

    毒与药本就是同源。医谷里也有许多关于毒的书,但这些并不是让弟子们学习怎样制毒的,而是让弟子们知道万一遇上中毒的患者,要如何对症下药,争取时间。

    如果有人动了歪心思,就是想按上面的法子制毒,也很难让谷里的人察觉。而且只要医术到位,自己根据这些记载研制出新毒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柳奉齐的毒就是这样来的。

    只是让越清眠没想到的是,柳奉齐居然真的没把毒药丢掉。其实如果把药丢了,等风头过了再做便是了。如此被他搜到把柄,要么是柳奉齐太过自信,觉得这一局自己没有输的可能;要么是制毒所需的东西不好搞,如果丢了,短时间内这药是很难续上的。

    越清眠倒希望是前者,如果是后者,那么就等于是说柳奉齐想要至申桃于死地了!

    可想想也是,上一世不就是如此的吗?只不过上一世申桃应该并没有吐血,所以一直拖到无药可医。

    想明白这些,越清眠反而平静了,接过弟子们搜出来的小纸包,对比了其与茶叶上的毒,一样无味的,难以觉察,只有对着阳光仔细看,才能隐隐看到一层银色。

    医谷的人在军医营里早出晚归的,哪怕是中午回来休息,也是累的不行。抓一撮茶叶放盏中拿热水一冲就等着喝了,谁会去仔细对着太阳看呢?何况都是从谷里带出来的茶。

    越清眠在心里叹了口气,开口道:“我与你同门十几年,申桃来谷里时也不过六岁的年纪,跟着你后面叫二师兄。你看不惯我,或者对我有什么意见,我都无所谓,但你为什么要害申桃?”

    这是他不能理解的。如果柳奉齐只是恨因他之故,医谷毁了,那冲他来就是了。不要跟他说什么一般人害不了他,毕竟他医术了得。但凡是个正常人,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现在比不上,不表示以后不行。

    柳奉齐没有一丝愧疚,反而哈哈大笑:“是啊,从小跟在我身后叫我二师兄,可她最向着的还是你!师父也是!”

    越清眠皱起眉:“医谷向来和睦有爱,师父并没亏过你什么,你何出此言?”

    “哼!同样是师父的弟子,师父待你却如亲生一般,每次出门都给你买东西,医术也是先教你,再教我们。你就是打个喷嚏,师父都要给你把个脉,而我们就算受伤了,师父也只会让我们自己上药。”柳奉齐倾吐着心中的不满。

    “哈?”越清眠觉得柳奉齐简直莫名其妙,“我比我们入门早,学的东西也比你们多,师父教我的与教你们的自然不一样。”

    申桃也被无语到了,拖着没什么力气的身体,说:“二师兄,同样的东西,大师兄学的就是比我们快啊,师父说一遍,他就记住了,而我们可能要记两三天,这都算快了。师父见大师兄会了,再教他其他的,不是很正常吗?”

    柳奉齐怒瞪着申桃:“你闭嘴,你知道什么?只会一味向着越清眠!”

    越清眠也怒了:“别给你脸你不要,给同门下毒,还有脸在这儿嚷嚷?!”

    越清眠毕竟当了这么多年大师兄,威信还是在的,他这一吼,柳奉齐气势上就不禁弱了两分。

    越清眠又道:“师父每次出门回来买东西,只是交到我手上,由我分给你俩,并不是只给我一个人。我打喷嚏,师父给我把脉,那是因为我之前连着病了两个月,才刚刚见好,师父自然紧张。我和莫止打架受了伤,不一样是找小师妹上的药吗?你这种无端比较,只能说明你心胸狭隘,只看到别人有你没有的,而看不到你有但别人没有的,并不是师父偏心!”

    “你胡说!同样是被师父捡回来的,师父就是对你更好!”柳奉齐吼的大家耳朵都疼。

    越清眠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我尚在襁褓,就被师父捡了回去,一手带大,与亲父无异,你若非说师父对我更好,我也不想与你争辩。而你们虽然也是幼时入谷,有的是成了孤儿,有的是家中养不起了把你们丢在医谷门口了,有的是家中有父母,只是来学本事的。无论是哪一种,你们都曾有过父亲与母亲的照料。而我从未有过,这是你们比我强的地方。所以实在不必抓着一个点不放,你们有我没有的,而我有你们没有的,这都很正常。”

    弟子们琢磨着越清眠的话,的确如此。别说从小养大的孩子了,就算是从小养大的小猫小狗,那种感情也不是一般能比的。

    “不正常!”柳奉齐显然并不接受这种说法,反而更激动了。

    越清眠皱着眉,觉得柳奉齐是不是读书读傻了,怎么一根筋这样严重呢?

    就听柳奉齐道:“我是师父的亲生儿子!他本就应该对我比其他人都好!”

    越清眠顿时脑子一空,其他弟子也是本能地眼睛都瞪起来了,身体都是像被点了穴一般,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自己刚才只是幻听。

    越清眠消化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没有!我娘临终前跟我说的。说她已经写信去给我爹爹,我爹会来接我。我娘过世后,我在村子里吃百家饭等了好些日子,师父就来接我了。他肯定就是我爹!”柳奉齐可以说是有理有据了。

    越清眠眉头皱的更紧了:“可师父并没成亲,我也没听人说过此事啊。”

    这么大的事,师父不可能一个字都不提吧?

    柳奉齐道:“他们只是露水情缘。但我娘一直没忘记他,原本想带着我过一辈子就很好,但没想到身体不济,只能写信让爹来接走我。露水情缘这种事本就不好听,为了我娘的名声,师父不提很正常。”

    这听起来倒也说得过去,可也是真的让越清眠无语——他的师父居然是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吗?如果真是这样,师父应该会把他交给四师叔抚养,而不会亲自带大他吧?

    医谷的弟子们依旧回不过神来,在他们看来,掌门一直是正直之人,就算偶尔不羁,对待坏人也喜欢以彼之道还至彼身,但这都不影响掌门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可突然冒出个这么大的亲子,还是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过的,连大师兄都不知道,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崩坏了。

    柳奉齐与师父到底什么关系,越清眠觉得他得亲自问了师父才能确定。但有一件事他还是要问明白:“师父的事先放一放。你为陷害我,居然害到了申桃身上,未免过于荒唐了吧?”

    “这可不怪我。”柳奉齐没有任何悔意,“从师父醒了,她就整天在师父面前说你的好话。明明你都被赶出谷了,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想让你重新回来?如果不是因为你,医谷也不至于被毁,你凭什么回来?!”

    越清眠听着他的话,倒是没有太生气。看他愤怒多过嘲讽,医谷的事应该与他无关。

    “申桃倒好,一心帮你说好话,都不在意谷里其他弟子的心情了。等到了东边关,她还不消停,找到机会就说你医术好,让大家有什么疑惑就去找你问。这什么意思?帮你收买人心呢?”柳奉齐越说越激动,如果不是越清眠坐在床边,他很可能都要扑过来把申桃掐死了。

    见他这样,越清眠实在没什么想跟他说的了。只能说柳奉齐已经开始偏执,也是因为他的偏执,让他钻进了牛角尖,看什么都是错。

    “该说的我都说了,柳奉齐,无论你是什么身份,这些年谷里对你不薄,你不但不心怀感激,反而残害同门。”越清眠就这么看着他,让他的每一个表情都无所遁形,“我已经不是谷中弟子,自然无权处置你。我会让谷中弟子给师父写信,并通知谷内的师叔们,由他们处置。在此期间,你也别想跑,我会让人暂时把你关在衙门牢房中。”

    “你……”

    没等柳奉齐说完,越清眠就甩了他个冰冷的眼神:“不服憋着。”

    说完,越清眠叫来影卫,将柳奉齐带了出去。

    越清眠看了看帐中的其他弟子,说:“我虽不再是你们的大师兄了,但怎么说都是在谷中长大的。医谷向来和睦友爱,也是因为这样,医谷才能从这次被毁中缓过来。希望你们谨记谷训,以柳奉齐为戒,勿要做出同门相残的事,以免让医谷百年声誉毁于己手。”

    说完,越清眠便起身离开了。

    留下一干弟子在一阵沉默后,各自动起来,有重新为申桃把脉的,有收拾帐子的,有去照看病患的。总之,大家心照不宣地忙碌起来,这是医谷本就应该有的样子。

    回到帐中,越清眠心情很是不好。先不说柳奉齐到底是不是师父的亲生儿子,就说柳奉齐在医谷长了这么多年,却还会残害同门这事,越清眠就觉得他脑子不正常。

    阿凤端着茶和点心进来:“刚才看到申师叔那边乱乱的,我没敢过去,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虽然还没正式拜师,但阿凤已经改口了。申桃知道后,自然也缠着他让他叫师叔。

    越清眠不想吓到他,只说:“申桃吃坏了东西,在用药上有些许争议罢了。”

    阿凤点点头,把手里的东西放下:“那我一会儿去看看申师叔吧,生病了肯定很难受。”

    看他认真的小脸,越清眠心情好了些:“过几日吧,估计申桃也不想让你看到她憔悴的样子。”

    他想着申桃估计会难过几日,毕竟是一起长大的情份。

    “哦,好。”阿凤把点心递到他面前,“师父,你吃呀。可好吃了,是哥哥一早去买回来的。说城里很多店已经重开了,让我尝尝鲜。真的很好吃,师父要是晚回来一会儿,这几块我也剩不下的。”

    越清眠笑出了声:“难得有你这么喜欢的吃食。”

    阿凤有话直说的性子他一直很喜欢,把自己剩下这些有多艰难表达出来,并不是邀功,只是说出心里的感受,这样越清眠能更了解他,也不至于藏心里相互猜,再生出不满来。如果柳奉齐能有阿凤一半直白,可能都不会走到这一步。

    “这么喜欢啊。”越清眠尝了一口,味道的确不错,是咸口的点心,吃多了也不会腻。

    阿凤笑说:“之前蔡夫人常送点心来,不缺吃的。不过甜的吃多了,咸的就变好吃了。”

    每次越清眠都会把蔡夫人送的点心分给他们,小孩子嘛,阿凤和十六都喜欢。

    “说的也是。明天若无事,我带上你和十六去城中转转,看还有什么好吃的,再给你多买些这个点心。”越清眠道。

    “好。”阿凤笑眯眯地应了。

    “坐下来一起吃吧,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些。”越清眠说。

    阿凤摇摇头:“剩下的给王爷。”

    越清眠笑道:“也行。今天让他尝尝味,明天让他补你一小筐。”

    “好。”阿凤笑的更开心了,“我的药方还没誊完,先回去啦。”

    他的字写的实在好,誊写的药方格外赏心悦目,所以这事就拜托给他了。

    “好,别太累了,不是着急的事。”越清眠提醒,“下午没事让你哥哥带你在附近走走,别总待在帐子里。”

    “知道了。”对于越清眠为他好的嘱咐,阿凤总是应的很痛快。

    看着阿凤离开,越清眠想:不是所有人在经过苦难后都会偏执扭曲,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放任自己沉于黑暗却不自救。同样是走过黑暗与苦难,阿凤的难可比柳奉齐艰辛千百倍,但阿凤就很好,很容易满足,也会自得其乐。他希望阿凤永远可以这样直率而认真。他也会保护好这样的阿凤,让他不被风雨侵蚀,就像师父保护他一样。

    第106章

    柳奉齐被压到衙门暂时关着,苍莫止正好在与苍川之议事。一开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知是越清眠让把人带来的。柳奉齐又一直面无表情地一言不发,苍莫止直到回来才知道事情的经过。顿时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撸起袖子就要去揍柳奉齐。

    越清眠拦住他,他何尝不想揍柳二?但他不希望师父为难,所以还是公事公办吧。

    “同门都能害,这种人放在哪儿都是祸害。”苍莫止骂道。

    越清眠给了添了茶,让他喝了顺顺气:“估计谁都没想到他能干出这种事来,医谷建立多年,也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师父知道肯定会伤怀。”苍莫止说。就算柳奉齐不是越芫华一手养大的,那也是很小就养在身边了,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越清眠叹气:“我还没想好怎么写信问师父亲生子的事。”

    苍莫止一口气把茶喝完:“你觉得柳奉齐和师父长得像吗?”

    越清眠琢磨了片刻:“并不觉得像。”

    “我也是,所以这中间可能有误会。”

    越清眠不能确定:“也不一定,说不定是像他母亲多一些。”

    “那总不能一点师父的样子都没有吧?”苍莫止坚持自己的观点。

    越清眠抿了抿嘴唇:“当时师父把他带回来,的确没有多说什么。介绍的也很笼统,不如其他弟子细致。现在想来倒也不好说了。如果他真是师父的亲生儿子,那届时真的很难处置。轻了,谷内其他弟子肯定不服;重了,师父恐怕也有不忍。”

    苍莫止倒是不纠结这个:“就算重了,也是他自找了。反正现在还没有定论,你纠结这个不过是自寻烦恼。”

    “说的也是。”越清眠想自己考虑这多也是无益的,给师父去信最好也照客观事实来写,不要带太多个人感情,这样师父处理起来可能会少些为难吧。

    苍莫止把他拉过来,让他坐到自己腿上。

    越清眠还挺喜欢坐苍莫止腿上的,手也自然地搭在了他肩上。两个人一贴近,越清眠就不想其他的了,问:“今天累不累?”

    “累倒是不累,就是在讨论以城中现在的情况,向朝廷报多少银子的修缮款合适。”这事原本不应该归他们管,新安排下来的官员自会量定损失,问朝廷要钱。可这一来一回可能就要几个月的时间,若赶上天冷下来不便修缮,拖个大半年都是有可能的。别人能等,可百姓等不了,他们还想重回家园呢,谁也不愿意流离失所。所以他们想化繁为简,直接把修缮款报上去,等新官来了,便可开始修复,节省时间。

    “你确定朝廷能拿出银子来?”这次后期粮草未短缺已经很不错了。

    “拿不出来也得想办法,总不能拖着。”苍莫止作为将军,是最知边关百姓的苦楚的。

    越清眠看着他,小声说:“你指望周载帝掏出银子来,还不如指望他早点驾崩,说不定新帝拿钱都比他痛快。”

    苍莫止笑起来:“若让人知道你这样说,肯定会告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嘁,你难道不是这么想的?”越清眠手指勾着他的头发。

    苍莫止环在他腰上的手收紧了些:“自然与你想的是一样的。不过我们还得成亲,他还是多在位置上待几个月为好。”

    如果是没赐婚,周载帝就驾崩了,那按律,皇子需要守孝三年,其余人一年。但如果是皇上死前赐了婚的皇子,那一年后便可正常成亲了。不要觉得这一年时间还是很长,皇家礼节繁琐,光准备婚服和各种礼节用品,这段时间都不一定够。

    “按师父的意思,恐怕拖不了那么长时间。”越清眠道。

    “没事,我自有办法尽快成亲。”苍莫止打定了主意,只要圣旨一下,他就会以最快的速度成亲,才不要耽误那么多时间。

    越清眠没具体问是什么法子,只是顺势抱住苍莫止。

    苍莫止心里无比满足,就算今天谷中弟子经历了让人不高兴的事,却毫不影响苍莫止对这个拥抱的喜欢。每次越清眠主动,他都会觉得自己是被越清眠爱着的,他的心就有了着落。

    *

    几日后,两道圣旨同时下达。一道是撤军的,一道是赐婚的。没等苍莫止回京,赐婚的旨意就已经下来了,可见周载帝有多着急。

    苍莫止一手拿着圣旨,一手拉着越清眠的手,嘴角扬着,显然心情是极好的。

    越清眠戳戳他:“笑的收敛点,你父皇还在病重中,这么高兴真的好吗?”

    苍莫止想到周载帝居然这样痛快,他原本还想着说不定要等他们回京的时候,再以论功行赏的方式为他们赐婚。

    “又没有外人在。看来我父皇是真的挺着急好转的,否则也不会下旨这么爽快。说到底还是师父的医术好,父皇为了长命百岁,自然会答应师父的提议。”这对他父皇来说可以算是无伤大雅的选择,且对自己相当有利。

    越清眠道:“大部分人的求生欲都是很强的,尤其是帝王。万人之上的存在啊。”

    苍莫止略有嘲讽地笑了一声:“是啊。但想在那位位置上坐的稳,就得有良好的品行、得力的大臣和孝顺的子女。可惜啊,他本可以有,最后都被他自己葬送了。”

    越清眠点点头,不是他不想同情这一代帝王,而是看周载帝做的那些事,实在让人同情不起来。如果当初周载帝没有因为一己私欲让乐月公主和亲,在苍莫止的底线上疯狂踩踏,以苍莫止的性子,是不会做的这么绝的。

    “不管怎么说,你现在算是我真正的准王妃了。”苍莫止想到这个,就止不住地高兴。

    越清眠轻轻“嗯”了一声,王不王妃的对他没什么意义,主要是苍莫止这个人,现在真的是他的了。

    “那我的王妃殿下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好提前准备了,成亲的时候送给你。”苍莫止并不太会搞那些惊喜的东西,比起那些,他更在意越清眠真正需要什么。

    越清眠挑眉道:“送我东西都没有惊喜,你这样对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苍莫止并不夸大自己的能力。

    越清眠那当然知道,也不希望收一堆没用的礼物。以他的性格,那些碍事的东西早晚要被他丢掉,管他是谁送的。

    “送我一幅画吧,你画的,画我。”越清眠恍然想起自己在收拾苍莫止的遗物时,看到过一张画。那张画已经泛黄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画的,只记得上面画的是他。但当时他还沉浸在伤心和愤怒之中,并没太过留心那副画的去向,如今想来,倒是有些想要的。

    苍莫止想过越清眠会要的几种东西,但万万没想到他会要一幅画。

    见他一直不说话,越清眠捏了捏他的脸,问:“给我画吗?”

    苍莫止笑起来:“我要画的不好看,你生气了怎么办?”

    他觉得越清眠绝对干得出来。有时候越清眠就是很任性的,可他就是喜欢这种任性。

    “那就重画,到我满意为止。”越清眠笑得温柔又灿烂,就凭他的这个笑脸,别人绝对想不到他翻起脸来能有多绝情。

    苍莫止一把将他搂近:“那我先收些辛苦费,不过分吧?”

    说完,便吻了下去。

    越清眠轻笑,从容地接受他的吻,温柔又热情——就算苍莫止画的很差也没关系,他知道画上的人是他就好。

    *

    圣旨既下,三日后,大军启程反京。除了原本就隶属东边关城的副将和士兵外,只有医谷还留了部分弟子,继续照顾未愈的伤患,等他们痊愈后,弟子们就会返回医谷。

    申桃脱离了危险,但身体虚弱,不便长途跋涉,所以并未跟越清眠进京找师父,而是跟着其他弟子先回谷里休养。

    柳奉齐也被带回了谷里,为防止他逃跑,苍莫止还特安排了影卫把他押回去。

    马车上,十六和阿凤在那里下棋。两个人的棋艺都不怎么样,谁都不嫌弃谁,下的不亦乐乎。

    越清眠坐在他们旁边看书,谁都不影响谁。知道的这是带军回京,不知道还以为是王府出游。

    原本苍莫止也挤在车上,非要跟越清眠待在一起。苍川之已经提醒他无数遍,他也没改往车上赖的想法,苍川之简直没眼看。但介于十六和阿凤的棋下的实在太烂了,苍莫止看着上火,便出去骑马了。

    趁十六在那冥思苦想下一步怎么走时,阿凤抓了块点心,掰成两半,自己一半,递给越清眠一半:“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回延州?”

    “去京里受完赏就可以走了。”越清眠想着周载帝可能会第一时间赶苍莫止回去。不过如果周载帝身体扛不住,或许这日子就定不下来了。

    “哦,那我回延州就可以拜师了吗?”阿凤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

    越清眠笑说:“不用回延州,到了京中就可以办。正好你师爷也在京中,由他做见证,礼数就算全了。”

    阿凤立刻精神百倍:“那要让王爷快点走。”

    越清眠笑说:“行呀,你自己跟他说。”

    其实大军这么多人,是快不了的。但小孩子的愿望,实际上满足不了,形式上也要满足一下。

    阿凤舔了舔嘴角的点心渣:“王爷快不了,他都不好好睡觉,怎么快呀?”

    “不好好睡觉?”越清眠怎么没发现?

    阿凤道:“最近王爷总是大半夜跑到我和哥哥的房间,拿我的纸笔一通画,看起来是在画个人,但具体是谁我看不出来。我的纸都被他用掉好多,他说会再给我买,但到现在都没买。”

    对于自己成功告了状,阿凤很满意,他又学会了一项新技能,哥哥跟他说会告状很重要的!

    越清眠哈哈大笑,想来苍莫止应该是趁他睡着去阿凤和十六那边捣鼓画了。这两个孩子一旦睡着就不容易醒,倒也不怕苍莫止打扰。

    “行,那到下一个镇子上,让王爷立刻给你买。”越清眠笑说。

    阿凤弯了弯眼睛:“不着急,我听教课的先生说京中有很好的花瓣纸,可以让王爷给我买那个吗?给师父誊方子肯定好看。”

    越清眠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哪有用那种纸写方子的?不过倒是可以买一些,平时你誊写文章可用。”

    “好。那纸画画应该也很好看。”

    越清眠略一想,的确应该不错,正好多买一些,让苍莫止给他在花瓣纸上画,到时候装裱了挂在卧房,肯定特别显眼。

    第107章

    大军回到京中,苍川之和苍莫止于次日一早进宫觐见。即便现在周载帝身体依旧不行,但总不能放着功臣不见,哪怕不说什么多余的话,表面工夫还是要到位的。他心里也清楚,经此一役,苍莫止必定能笼络更多人心,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把人晾着。

    周载帝喝了药,这会儿精神尚可,在接受跪拜后,声音虚弱地道:“做得很不错。原挞人不足为患了,以后大惠也能松快些。”

    苍莫止心想:原本原挞人挺老实的,要不是您为了长生不老一顿作,这场战事完全可以避免。

    不过想归想,面上工夫还是要做,便朗声道:“父皇洪福齐天,战事自然无往不利。”

    周载帝笑了笑,似乎有些力不从心:“朕是挺有福气,一遇上战事,你的手也好了。”

    这话听着像是高兴的,但实际周载帝并没有那么高兴。苍莫止也听得出来。之前他手废了,父皇把他搁到那儿,都不算对不起他,毕竟王爷的名头已经给了。但现在他手好了,不仅可能以后的战事还得启用他,以他的功劳和身份,争一争皇太子之位也未尝不可。就算他没这个心思,可他父皇并不会这么想。

    “儿臣也很是意外,没想到儿臣的手还能有恢复的一天。这全都要归功于医谷医术高明。”苍莫止没提越清眠,他知道他父皇并不是高兴的,所以少提越清眠对越清眠来说也是一种保护。

    他这样一说,周载帝对医谷的医术又多了几分信任:“是啊,有越掌门帮朕斟酌用药,朕这些日子觉得精神好了不少。”

    “父皇定要保重龙体。如今大惠已经无战乱,您可以安心养病了。”苍川之主动接了话。他很清楚皇上对苍莫止的忌惮,所以让苍莫止少说两句,并不是坏事。

    周载帝叹了口气:“是啊,朕得好好活着啊。如今大惠一切都好,朕怎么都没想到这样让要舒心的局面,朕自己却缠绵病榻。朕也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生出苍闻启这个大逆不道的畜生!咳咳咳——”

    周载帝火气一上来,便咳了起来。

    宁禄赶紧端来枸杞茶,让皇上顺顺气。

    周载帝止了咳后,又道:“苍闻启等一干逆臣如今还在大牢里押着,朕还没腾出手来料理。这次朕断然不会轻纵,看谁还敢忤逆叛乱!”

    “父皇圣明。”两兄弟齐声道。他们心里都有数,父皇看似是在说苍闻启的事,实际是在用这事敲打他们两个。

    见他们态度服帖,周载帝语气缓和了不少,又对苍莫止道:“朕给你和越清眠赐了婚,你可还高兴?”

    “是,儿臣多谢父皇。”圣旨都下了,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他的高兴是可以写脸上的。

    “你高兴就好。”周载帝又摆出一副慈父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的。

    苍莫止顺势说道:“父皇身体康健,才能主持儿臣的婚事。儿臣想尽快成亲,这样您一高兴,说不定身体就能好的快一些。”

    这种做法俗称“冲喜”,但在皇上面前不能直言,正常来说应该是和皇后商议,由皇后提议。可想到皇后与越清眠的关系,这次越清眠回京肯定是瞒不住了,还是他自己提吧。

    周载帝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很多病重的人,让小辈的喜事冲一冲,都会好起来。

    “也好。”周载帝点点头,又道,“宁禄。”

    “奴才在。”宁禄躬身站在床边听吩咐。

    “传旨去内务府和礼部,挑个好日子,开始操办慎王的婚事。”这对他来说是有利的,他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是!”宁禄立刻去办了。

    苍莫止谢了恩,反正他就是想赶在周载帝不行之前把婚成了,这样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苍莫止这边与周载帝装父慈子孝,越清眠那边请了师父到二皇子府上来。苍莫止在京中的府邸没人收拾,他们便暂住在二皇子府上,倒没什么不方便的。

    他之前已经给师父送信了,但时间错开的关系,他还没收到信,大军已经回程了。也不知道师父给没给他回信,这次送信的是谷中弟子,自然不像影卫那样定能把信送到他手里。

    给师父行过礼后,越清眠说了没收到信的事,又说了撤军后医谷的安排,最后才问了柳奉齐的事。

    越芫华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说来我也有错,没有与奉齐说清楚。我并不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是我的一位旧友……”

    越芫华缓缓道来那段往事。原来柳奉齐的父亲和母亲的确是两情相悦的。但一个是秀才,一个是艺妓,地位天差地别,为了自己的仕途,柳秀才也不可能娶一个艺妓做正室。而且当时柳秀才还没有娶正妻,更不可能让妾室先进门,否则是很难说亲的。

    后来柳奉齐的母亲怀了柳奉齐,秀才为她赎身,并安排了住处。当时艺妓赎身的钱还是问越芫华借了一部分。

    之后为了考取功名,柳秀才回城读书,柳奉齐的母亲则在乡下抚养他。柳秀才每过一段时间会让人送些银钱过去。虽不多,但在乡下生活是可以的。

    后来柳秀才落榜,灰心不已,这时家里给他说了门亲事,姑娘端庄大方,也有学识,两个人很有共同话题,与那些艺妓带给他的玩乐的快乐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于是他收了心,向那姑娘坦白了自己的情况。姑娘没嫌弃他,只有一个要求,银子可以每个月让人送过去,但不能让柳奉齐的母亲进门。

    柳秀才同意了。如果没有柳奉齐,他抬人进门还有余地,但有了柳奉齐,别人看孩子的年岁就知道这妾室来的时间不对。到时候正妻没脸,他若入仕了,也没脸面。

    之后柳秀才顺利成亲,一心向学,柳奉齐母子每月的银两就交给妻子差人去送了。

    这位正妻人品正直,从未缺过一月银钱。但造化弄人,没两年,秀才在与其老师和同窗外出游历时,不幸染病,客死他乡。

    正妻为他办了后事,之后柳奉齐母子的银钱也没少,只是没告诉他们柳秀才去世的消息。

    就这样,柳奉齐的母亲在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后,写信给柳秀才,请求柳秀才能把柳奉齐接回去抚养。柳秀才的正妻收到信后找上越芫华,希望她丈夫的好友能帮忙收留照顾柳奉齐。而她在家里人的安排下,已经订了亲,待柳秀才的三年丧期过了,她便会再嫁人,实在是不能带柳奉齐。

    就这样,柳奉齐被带回了医谷,因为他母亲出身不好,所以越芫华也没有多介绍。

    而柳奉齐可能因为从小身边只有母亲,母亲过世后说是吃百家饭,但肯定遭受了不少白眼,所以一开始对人很是防备,也不爱说话。所以越芫华一直不知道他以为自己是他的亲生父亲。

    说到底也是越芫华疏忽了,他以为柳奉齐什么都没说,是心中有数的。没想到这个“数”和现实天差地别。而这些年柳奉齐都没提过他的母亲,似乎已经完全融入了医谷的生活。越芫华自然也不会提他的伤心事,于是就一直被误会着。

    “原来是这么回事。”越清眠想他师父也不至于这样不负责任。

    越芫华叹气:“我也没想到奉齐心里一直藏着这事。我会给他去信,把事情与他说清楚。总不好叫他一直这样误会。若他愿意,也可以去给他的亲生父亲上一柱香。”

    “那您还要处置他吗?”想来,柳奉齐也是可怜。

    “自是要处置的。残害同门,无论放在什么时候都是谷内所不能容的。好在这次小桃子没出事,否则就是不把他逐出谷这么简单了。”申桃也是他的徒弟,他一样很看重。不能因为柳奉齐事出有因,就格外开恩。

    “师父有定论,我便不多说什么了。”

    两人刚说完,二皇子府的下人便送了信进来,是丞相府上的,请他明日到府上用午饭。

    越清眠道:“帮我回了来送信的,说我明天会准时去。”

    “是。”

    下人退下后,越芫华道:“若觉得为难,可以与我说。我怎么说也是你的师父,与蔡丞相聊一聊,让他别给你压力,还是可以的。”

    越清眠笑说:“目前还好,如果我觉得为难,就告诉师父。”

    “好。”越芫华笑应了。如果他的徒弟都能像越清眠这样,有什么说什么,与他不见外,哪还会有什么误会呢?

    “对了,有一事我还要与师父商议。”越清眠想到一件要紧事。

    “什么事?”越芫华问。

    “我要给阿凤办拜师宴,还得请师父来做见证才行。”这事越清眠一直记挂着呢。

    “这事我肯定要来的。”越芫华笑得舒心,“准备什么时候办?”

    “师父给挑个日子吧。”越清眠说。

    “成,待我回去挑个吉日。再想想送小阿凤什么礼物。”越芫华比自己收徒弟的时候还上心,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徒孙啊。

    皇上的病情还得越芫华进宫看着,与越清眠聊完,他便起身回宫了。

    没多会儿,出门逛街的十六和阿凤回来了,苍莫止与他们在门口遇上,就一起进来了。

    “怎么不见二哥?”越清眠问。一起出的门,理应一起回来。

    苍莫止耸耸肩:“二哥说他有事要办,今天晚上不回府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事,他就骑马跑了。”

    越清眠笑了笑,能让苍川之赶着去的,应该是重要的事。

    “对了,父皇已经下旨,让他们挑个好日子,咱们尽快成亲!”苍莫止一脸兴奋,就像个小孩子。

    越清眠诧异:“你怎么让皇上同意让咱们尽快成亲的?”

    苍莫止嘿嘿一笑:“他想活命啊,找咱们冲喜呢!”

    越清眠瞬间有些无语——行吧,反正目的达到就得了,原因不重要。

    第108章

    关于婚礼的种种事项,还需要与内务府及礼部商议。越清眠懒得管这些,正好苍莫止闲着没事干,就全交给他了。

    以周载帝的意思,既然是冲喜的婚事,那肯定是越早办越好,挑日子也会挑最近的好日子,在保证没有疏漏的情况下,尽早完婚。

    既然越清眠不操这个心,自然就没什么好讨论的,反正成亲不过是走个形式,两个人好好过日子才是婚姻最终的意义。

    于是第二天,越清眠起了个大早,认真收拾一番,出门买了些吃食做上门礼,这才去了蔡府。

    蔡府的管家一早就在门口等他,他还没见过越清眠,但作为府里最有资历的老人,是见过越老夫人的。所以越清眠一出现,他就立刻确定了这就是自家失踪了多年少爷,心下感慨老天眷顾,顿时也是红了眼睛。

    “见过少爷。”老管家向他行礼。

    越清眠哪能受这礼,虽然已经可以确定他就是蔡家的独子了,可他常年就是个平头百姓,实在不习惯别人对着他跪来跪去的:“您快快请起。”

    被越清眠扶起来,老管家就觉得自家少爷是个贴心有礼的,一看就不是张扬的性格,可见是被教的很好的。

    “老爷和夫人已经在等您了,您快进去吧。”老管家抹了抹眼睛,笑道。

    越清眠点点头,他倒不是多着急见双亲,只是这门口人多眼杂的,蔡家应该还没有对外公布把他找回来的消息,这会儿他只觉得还是低调点为好。

    进了门,老管家带他一路来到正厅。一路上下人纷纷向他行礼,无论中府中的老人还是年纪尚小的,无一人敢怠慢。

    进了正厅,越清眠规规矩矩地给蔡屹和蔡夫人行了礼。无论如何,这都是他的长辈。

    蔡夫人立刻站起来,亲自将他扶了起来,还帮着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越清眠微笑着把自己买的东西递上去:“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就跟人打听着买了些京中的吃食。想必您平日也吃过的,且当是闲来无事时打发时间的吧。”

    的确,京中但凡新开的店,或者老字号的东西,蔡夫人向来是不缺的。就算没吩咐家里的下人去买,蔡屹下职回来,若时间充裕,也会给蔡夫人买,所以丞相夫妻的感情常被百姓们念叨,总说若得此夫君,真是没有别的可求的了。

    “虽说是吃过,但没吃过儿子买的,总是不一样的。”蔡夫人仔细地接过吃食,脸上全是笑意。

    蔡屹帮自家夫人接过这些东西放好,脸上的笑意就没减过,明显心情也是极好的:“快坐吧,骑马来的还是坐马车?”

    越清眠落座后道:“坐的马车,莫止说二皇子府的马车坐着舒适,让我今天也试试。”

    二皇子府的车夫赶车极稳,果然不是苍莫止身边的人能比的。

    “也好。坐着马车,慢慢看的京中风光,也是好的。”蔡屹说着话,心里却琢磨着是不是也应该给自己府里的马车改一改,再向二皇子府上的车夫讨教一下,应该能让越清眠坐得更舒服。

    “在二皇子府上住的还习惯吗?要不要回来住些时日?”蔡夫人小心着问,生怕越清眠觉得别扭不适。

    她虽然急于认回儿子,希望儿子住回家中,但她也清楚,这事急不得。毕竟越清眠从小不是在他们身边长大的,着急只会让越清眠有压力。

    越清眠想了想,说:“皇上下旨,让我与莫止尽早完婚。我们的婚事决定在二皇子府上办,住在那边,礼部来人商议各项事务更方便些。”

    蔡夫人在心里叹气,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这就要成亲了,她是千万般的不舍得,却也知道,如今的苍莫止绝对可以算是良配。这桩婚事对越清眠来说,是百利无一害的。就算是让她张罗,恐怕都难找到这样一桩能让越清眠安稳无虞的婚事。

    蔡屹理解地点点头:“也好。内务府和礼部若是有哪里做的不合你心意,就来找我,我帮你去说。礼节上肯要让你满意才是。”

    越清眠没拒绝,微笑着应了好。目前来说他的亲生父母并没有给到他任何压力,这也是他还愿意与他们接触的很重要的原因。

    蔡夫人接着蔡屹的话说:“你这边需要准备的东西,我都帮你备好。你不必操心,定让你成亲时风风光光的。”

    越清眠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他并不贪这个便宜,只是想着如果 他同意让蔡夫人操持,蔡夫人应该会很开心。

    果然,蔡夫人见他没拒绝,顿时来了精神,又道:“今天应该让王爷跟你一起来,这样我也好与他商议一番。”

    越清眠温声道:“来日方长。改日再带他来拜访。”

    “也好。”越清眠愿意来,蔡夫人肯定高兴。

    “婚前几日双方不宜见面,你就到府上住吧。到时候让王府到府上迎亲,可好?”蔡屹明显是与越清眠商议的语气。

    越清眠笑说:“也好,那就劳府上准备了。”

    蔡屹和蔡夫人顿时笑开了花,从他们府上走,就可以正式对外宣布这是他们丢失多年的儿子了。慎王既然来接亲,肯定是要向他们行岳父岳母的礼数的。

    蔡屹也没有忘记越芫华,道:“那日也得请你师父来坐上座才是。正好越掌门近来都在京中,改日我下贴子请他到府上来,届时与他好生商议一番。医谷能来京中参加婚礼的也都请来才是。”

    “是是是,是该如此的。”蔡夫人也忙道。

    有师父上座,他这场婚事才算完整,越清眠当然不会拒绝:“好,全听长辈们安排。”

    蔡屹和蔡夫人简直把高兴直接写在了脸上,似乎如此,他们就没有别的可求的了。

    之后蔡夫人又问起阿凤,说应该带阿凤一起来吃饭。

    越清眠笑说入京后阿凤看什么都新奇,这两天都被十六带着到处跑到处玩,连习字都落下了。

    蔡夫人一副祖母语气地说:“小孩子嘛,多出去玩玩没坏处。让人跟紧一些,别受伤了就好。”

    蔡府其乐融融,皇后宫里可就没那么安宁了。

    皇后已经请蔡屹进宫数次,蔡府的管家都说丞相身体不适,无法进宫。她本来是信了的,结果今天再让人去请,前去的大宫女回说蔡府今日来了客人,她亲耳听到管家喊那人“少爷”。因为离的有点远,大宫女并未看清对方的样貌,只看到一个侧脸,看着是个有涵养的公子,年纪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

    大宫女不知是什么情况,但看那架势丞相今天是不能进宫了,她便悄悄回来报信了。

    皇后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少爷”这个称呼对她来说太敏感了。当初她派人追杀大丫鬟,并没见到尸体。而追杀大丫鬟的人回来报说,也未见大丫鬟身边带着婴孩。

    后来为了灭口,她把派去追杀的人杀了。从此大丫鬟和蔡家嫡长孙都没了踪迹,而且一晃就是二十多年。

    如今她实在想不出能被蔡府管家称作“少爷”的还有哪位。加上近来大哥对她避而不见,她心里隐隐不安起来,怀疑当年的事暴露了。只是碍于她是皇后,蔡家无法拿她怎么样,所以只能避而不见。说白了就是要断绝关系了。

    皇后心慌的很,如果真是这样,大皇子想登基可就难了,毕竟苍莫止东边关一役赢的漂亮,又手握兵权。连皇上现在都没敢提收回兵权的事,只下了赐婚的旨意作为奖赏与安抚,她这边再没有兄长的支持,那无论苍莫止是自己当太子,还是推举苍川之,胜算都比她这边大!

    她不能让自己多年的谋划付诸东流。于是立刻叫来身边的嬷嬷,让她安排人去打听,务必问出蔡府的那位“少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了!”皇后还想起另一件事,“赶紧派人去延州,把大皇子接回来。”

    她想到无论怎么说,自己的儿子也是嫡长子,就算那个“少爷”真的是蔡家嫡长孙,却也是多年长在外面的野孩子。而他的儿子在蔡屹失子后,几乎是被蔡屹当亲儿子养的。就是看在这层面子上,蔡屹都不可能真的不管她儿子!

    越清眠与蔡家夫妇温馨地吃了一顿午饭,又陪着蔡夫人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才起身告辞。

    蔡夫人就算高兴,多年来的身体不佳也让她实在没有那么多精力一直拉着越清眠说话。在越清眠重新给她把了脉,换了药方后,她便回屋小睡去了。

    “有什么需要就让人来府上说一声。”蔡屹亲自送他出门。

    “我知道,您留步吧。过几日我带着王爷和阿凤一起过来。”越清眠说完,又想到一事,“对了,我已经与师父商议过,过些日子给阿凤办拜师宴。您与夫人若得空,也一起来参加吧。没有外人,人多些更热闹。”

    面对这样的邀请,蔡屹根本不可能拒绝,连声道:“好好好,我与你母亲一定前去。”

    越清眠笑着点头:“等日子定下来,我再派人告知您。”

    “好,那我就等你的消息了。”

    目送越清眠上了马车,直到马车走远,蔡屹才不舍地收回目光,嘴角的笑意一直没落下——孩子能愿意回府看看,就算暂时还没改口,又有什么关系呢?来日方长啊。

    越清眠带着丞相府给他装到车上的东西一路回到二皇子府。想着这么多吃的,够阿凤和十六开心一阵了。

    结果一进门,出来迎他的并不是阿凤和十六,而是许久没见的苏千抚!

    “越哥!”苏千抚见到他别提多高兴了,小跑着就过来了。

    越清眠也是开心,但只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怎么瘦这么多?”

    苏千抚本来也不是胖模样,只是这才几个月而已,怎么就瘦了一圈了。何况这可是大学士家里的宝贝,怎么想苏府也不可能放任苏千抚瘦下去吧?

    苏千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含糊道:“这段时间我没在京中住,吃食上简单了些,就瘦了。”

    越清眠不放心:“我一会儿给你把把脉,这吃食得多简单才能瘦这样快?”

    苏千抚嘿嘿笑着,没驳他的话。

    越清眠又道:“昨天没见你来,还以为你有要事在忙。”

    正常来说,以苏千抚对苍川之的心思,苍川之回来,他肯定得第一时间来看看才是。总不之至喜欢了这么久,短短几个月的战事就让他移情别恋了吧?

    “我是今早才回京的。”说到这儿,苏千抚脸红了红,没再往下说。

    越清眠还没来得及问他不在京这段时间是去哪儿了,就见苍川之端了个小碗出来,对苏千抚道:“先过来把这碗花胶鸡吃了。”

    “哦,来了!”苏千抚非常听话,赶紧就过去了。

    苍川之把已经不烫手的碗递给苏千抚拿着,让他进里面吃去,才对越清眠道:“厨房还有,你也去盛些。莫止今天去军营了,会晚点回来,晚饭咱们先吃,不等他了,让厨房给他留饭。”

    这样家常的对话让越清眠想起在医谷的时候,就觉得特别温馨,笑应了“好”,便跟着苏千抚一起进屋了。

    第109章

    吃完花胶鸡,越清眠给苏浴盐浴盐千抚把了脉。事实证明苏千抚身体没有大碍。

    “你这些日子是去哪儿了?”既然身体没问题,那多半应该是饮食上的问题,这就要看苏千抚这些日子住哪?吃什么了?

    苏千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些日子都住在寺庙里,和大师们一起吃斋饭来着。”

    如此,就说的通了。

    “怎么跑去寺庙了?”越清眠问完,又突然想到什么,笑问:“给二哥祈福?”

    苏千抚点点头:“我没有别的本事,不能跟殿下一起上战场,能做的也不过是去祈福,希望殿下平安归来。”

    “你有心了。”越清眠并不觉得苏千抚没用,能做到这一点的,又有多少人呢?

    “也没什么啦,肯定比在战场上安全。”他对寺中的斋饭适应良好,可能是一开始太担心了,实在没胃口吃饭。后来一直未收到让他担心的消息,他慢慢有了胃口,倒也适应了清淡的饮食。

    “你很少这样长时间吃的清淡,身体适应的并不好,以后还是要注意。”如果身体真的很适应,就不会一下瘦这么多了,加上他忧心难抑,怕会有内火未发出来。

    “我明白。幸好这次战事顺利,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说到这个,苏千抚就很开心了。他不是没想过这一仗若是打个一年半载的可怎么办,好在那些都只是想想。

    “是啊。”越清眠看着眼中有光的苏千抚,笑问,“昨天二哥一夜没回府,就是去找你了吧?”

    算算时间,还是对得上的。

    “嗯。”苏千抚翘着嘴角,“我在寺中消息闭塞,之前听到的消息还是原挞族降了,没想到一转眼,你们都回来了。”

    昨天在寺中见到苍川之,他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二哥回来第一件事是进宫面圣,然后就是去找你。可见二哥对你是很重视的。”想到苏千抚之前跟他说的替身之类的话,再看苍川之的作法,越清眠便知这中间恐怕是有他没弄明白的事。

    “嗯。”苏千抚的笑容显得特别腼腆,“殿下已经与我说清楚了,之前是我误会了。原来殿下对我姐姐并没有特别的感情,只是偶然见过几次,不知怎么被传成那样了。我想或许是有人有意为之吧,如果让其他家姑娘知道二殿下心里装着我姐姐,恐怕也不会愿意嫁于殿下。到时,殿下便借不上岳家的助力了。”

    越清眠觉得这个分析挺有道理,加上周载帝也没有给苍川之赐婚的意思,所以自然没有机会澄清这个谣言了,属于是信了的人疯狂相信,不信的人一笑而过。

    “二哥应该早些跟你说的。”越清眠想如果早些说,或许这些年就不会耽搁着了。

    “他有他的顾虑,我理解。”苏千抚没有丝毫介意。

    苍川之已经跟苏千抚说了,他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而是当时苍川之前途不明,在皇子中又不占优势,实在不想拖累苏千抚。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只要苏千抚仅仅只是他的伴读,那就与苏千抚没有任何关系,苏千抚依旧可以做一个快乐无忧的小公子。

    也是直到昨天,苏千抚才意识到到苍川之的用心良苦,也明白苍川之并不是不在意,相反,是太在意他了,才会考虑那样多。

    越清眠笑起来:“那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现在话都说清楚了,以后两个人要往哪一步走,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不得不说,这场战事给了苍莫止底气,同时也给了苍川之底气。就像现在,兵权依旧在这两个人手里,皇上却丝毫不敢有其他动作。

    也不知道苍川之是怎么跟苏府说的,或者是苏府上下早就知道苏千抚的心思,总之这次苍川之让苏千抚在府上长住休养,苏府没有任何意见,还派了苏千抚在府中贴身伺候的小厮带着行李一起过来了。

    苍莫止回来,听闻了苏千抚的事,心下也不免感动:“二哥能有个贴心人,我就放心了。说到底还是二哥太谨慎了,不然哪能有那么多误会呢?”

    “少说二哥,你自己谨慎的少吗?”越清眠给苍莫止倒了安神茶。以苍莫止的睡眠,根本不需要什么安神茶,这本是越清眠给苏千抚配的,睡的好有利于养身。结果下面人听差了,多抓了几副。越清眠想着既然回京了,大家都休养声息为好,便也给苍莫止熬一副喝着。

    苍莫止不与他狡辩,笑说:“有时候也是无奈。好在多年的隐忍如今看来都是值得的。”

    越清眠笑了,值不值得都是走过了那段路才知道:“我倒是希望能早点参与到你的人生中,那样或许你就不必吃那么多苦了。”

    这是他的真心话,或许依旧免不了要上战场,但战场上若能有个相爱的人陪着,或许就没那么寂寞了。

    苍莫止握住越清眠的手:“怎么还感慨起来了?”

    “不是感慨,只是这样想了就说了而已。”

    苍莫止把越清眠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一下:“你出现在我人生里已经够早了。虽然吃了些苦,但能与你在一起,那些都不重要了。”

    苍莫止不是个会奢求的人,现在对他来说就是他有生以来最美好的时光。

    越清眠凑上去亲了亲苍莫止,他也清楚,自己能重活一世,已经是上天眷顾,那些遗憾其实都不应该称之为遗憾了。

    *

    阿凤的拜师宴热热闹闹地开办了。

    二皇子府从外看与平常无异,但里面布置的格外用心。

    没办法,皇上病重,二皇子府表面还是不能让人挑出错来的。

    参加拜师宴的都没外人,主力是跟在苍莫止身边的影卫和侍卫们,这些人素日对阿凤照顾颇多,受邀参加宴席是理所当然的。

    阿凤穿着蔡夫人给他做的新衣裳,恭恭敬敬地跪地给越清眠敬茶。越清眠受了茶,就等于是正式收阿凤为徒了。

    与越清眠一起上座的是越芫华,他是越清眠的师父,阿凤的师爷,自然是要上座的。

    越清眠仔细给阿凤说了医谷谷训,即便他现在不是医谷弟子了,可他自己也没有特别的规矩,遵的还是医谷的规矩。

    阿凤一一应是,乖的不行,让越清眠都不舍得多给他说规矩了。

    越芫华也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隔辈亲,不想越清眠给阿凤说那么多规矩,便道:“行啦,以后慢慢教就是了。阿凤这么乖,肯定出不了差子。”

    师父的台阶递过来,越清眠便顺着下了:“也好。那咱们就开宴吧!”

    主桌上必是今天的两位主角与三位长辈的天下。除此之外苍莫止和苍川之也在此作陪,然后就是苏千抚和十六。苏千抚现在属于苍川之的家眷,而十六则是作为阿凤的哥哥,影卫们的代表。

    剩下的依旧是影卫位桌,侍卫们一桌,也依旧是这两桌最热闹,规矩地位在苍莫止的默许下,暂时被搁置到一边。

    阿凤收到时许多礼物,屋子都快放不下了。越清眠让他晚上自己慢慢拆,拆礼物的过程也是让人开心的过程。

    与二皇子府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的,要数皇后的寝宫。

    皇后身边的嬷嬷是她的陪嫁,也是从蔡府出来的。凭借蔡府老人儿的身份,还是能打听出些消息的。

    在得知蔡府找回的嫡长孙就是越清眠时,皇后差点晕过去。

    若是别人,她还敢动点手段。或者想着这么多年养在外面的野孩子,回家也是个废人了,以后他的兄长还得依靠她儿子。结果这孩子是越清眠,那她最后的如意算盘都等于是打空了。这何止没被养废?简直是被养的太好了吧!

    “你确定那个孩子是越清眠?”皇后勉强让自己打起精神来。想来也是天不助她,这些年越清眠进宫不止一两次,但她都没想过要见一面。如果见了人,说不定她就能认出来,早早就可以有防范。

    “是。今天越大夫收徒,听说丞相与夫人都去了。”嬷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皇后所做的事她是知道的,但作为皇后的陪嫁,她深知自己与皇后才是一体的,所以即便知道是错,也得站在皇后这边。

    皇后长长地吸了口气:“不行,我段然不能让越清眠毁了锦商的前途。”

    这个时候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娘娘,恕奴婢多嘴,丞相若已经查明了之前的事,恐怕会有所防范。越大夫自己又是行医的,那些小手段他必然能觉察,也不是明知之举。另外,他现在已经是准慎王妃了,您若动作太大,激怒了慎王,对您实在是百害无一利啊。”嬷嬷劝道。

    “难道就让我这样坐以待毙?锦商的皇位怎么办?你以为凭此一事,无论是苍川之还是苍莫止登基,能放过我?”皇后娘娘激动道。

    “娘娘息怒。无论谁登基,您都是皇太后啊。新帝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也不敢怠慢您。就算知道真相又如何?还不是得供着您?您也应该看出来了,皇上的身体恐怕是拖不住的,您还是不要冒险为好。”嬷嬷继续劝着。

    皇后沉思了片刻,摇头道:“不,只有我的儿子登基,我才是真的安全。我这么多年的委屈才算没白受!越清眠看起来靠山是多,但里面有个手握兵权的,看似最可怕,却也是最好利用的。老四还没死呢,他做了什么你还记得吧?”

    “娘娘……”嬷嬷不知道要怎么劝才好,只能闭嘴了。

    皇后琢磨了一会儿,道:“给本宫梳妆,本宫要去见皇上。”

    第110章

    周载帝的寝殿里,浓重的药味已经成了这里挥之不去的味道,连燃了香都掩盖不住,仿佛已经渗透进墙缝和被褥之中。

    周载帝今日状态尚可。越芫华出宫前跟他说让他安心便是,安心才能休养好。周载帝想着既然越芫华都能安心出宫去了,想必自己的身体是在好转的,如此他安心了,精神也就好了。

    皇后一身华服而来,向皇上行过礼后,便挥退了其他人,坐到皇上床边。

    “皇上今日感觉如何?”皇后带上一贯的关心的表情。

    “不错,感觉比前几日精神了些。”周载帝的语气依旧虚弱,但已经不像之前说两个字就要喘了。

    皇后眼神暗了暗,她找人了解过周载帝的情况,也问过宁禄,在宁禄那里没问出什么,但听太医的意思,皇上身体确实比刚从昏迷中醒来时好了不少,但离康健还是差得远呢。就好比一边漏水一边添水,两方速度差不多,就算添的稍微多一点,那也是杯水车薪,就算有能装满的一天,也得周载帝能熬到那个时候才行。

    而且身体这东西,万一哪天染个风寒或者其他小病,在本就虚弱的情况下,很容易直接溃败,什么药都于事无补了。

    “那就好。”皇后依旧是那副端庄的样子,“听说朝堂上积压了许多事还未处理,这些都要仰仗于皇上呢。”

    她的话说的没毛病,可对在宫中沉浮了多年,自小看尽后宫人心炎凉的周载帝来说,并没往心里去。只是道:“嗯,朕也想尽快好起来。”

    说罢,周载帝又看向皇后新制的金色凤钗步摇,浅笑道:“皇后今日的发饰很是夺目啊。”

    表面是笑着的,但他内心是不满的。自己病重,皇后却打扮的花枝招展,怎么看都不像为他忧心的样子。

    皇后微微一笑:“您知道,臣妾素日不爱多打扮。只是现在皇上病着,每日来臣妾这儿打听您病情的大臣及夫人都不少。若不细心打扮,恐怕会引得他们多加猜想,对朝中安定不利啊。”

    她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周载帝也接受了她的理由。

    皇后喂皇上喝了两口参茶,才又道:“除了您的身体,朝臣们问的最多的还是苍闻启的处置。您受伤后一直卧于病榻,对苍闻启及其党羽的处置一直未定,不知皇上心里可有打算?”

    周载帝望了皇后一眼,这事这些日子并没有人向他提,皇后之前也没提过。如今才说起来,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于是周载帝问:“皇后怎么看?”

    正常来说,苍闻启伤了周载帝,且差点要了他的性命,又是谋反的大罪,必是罪无可恕的。

    皇后笑了笑,说:“朝堂之事臣妾不懂,却也知道谋逆乃是死罪。但皇上向来对苍闻启宠爱有佳,舐犊情深,苍闻启或许只是一时糊涂,才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皇上若念及多年父子情分,饶他一命也未尝不可。”

    周载帝表情未变:“皇后觉得苍闻启可饶?”

    皇后肯定不接这个锅,说:“臣妾只是站在皇上的角度考虑。具体要如何,还得皇上自己拿主意。”

    周载帝沉默了片刻,说:“朕要再想想。”

    皇后没有一点失望,微笑道:“这是应该的。”

    出了皇上的寝殿,皇后立刻收了温和端庄的表情,反而摆出一副伤心又不得不克制的样子,让人以为她是因为皇上命不久矣,所以伤心难抑。

    等回到自己的寝宫,皇后立刻吩咐身边的人悄悄把消息散布出去。就说皇上有意立大皇子为太子,已经让人去延州接大皇子回京了。同时皇上自知是不成了,准备饶恕苍闻启,成全这最后的父子情。

    安排好了这些,皇后大大地舒了口气。反正这种小道消息传出去,最后都难找到源头,她是不慌的。她是想借大皇子将被立为储君一事,刺激逼迫苍莫止造反。同时,只要皇上有意于饶苍闻启一命,那等于是给了苍莫止和苍川之底气,表明就算谋反也不会死,为什么不争一争?

    剩下的就是她要做好宫中的护卫安排,她想让苍莫止反,但并不是真的想让他打到宫里。否则她的性命也不安全。

    她只希望一切如她所愿。只要皇上再受个大刺激,恐怕就一命呜呼了。到时候苍莫止谋逆失败,苍川之也脱不了干系,皇位就只能是她儿子的,她这个皇太后就能当的安稳无虞了。

    拜师宴热热闹闹地开始,也热热闹闹地结束。

    越清眠和苍莫止亲自送了蔡屹和蔡夫人出门。

    蔡夫人拉着越清眠的手,温声细语地嘱咐着衣食上的事,最后让他改日带阿凤到府上吃饭。

    越清眠都应了。

    蔡屹与苍莫止聊了几句,都是些寻常话。如今越清眠在京中,他们随时可以见到,实在不必抓着人说起来没完。

    送走蔡家夫妻,越清眠回去安置了师父。今天他师父高兴,不禁多喝了几杯,而他师父又实不是海量之人,很快便醉了,今天肯定是不能回宫了,只能在二皇子府上留宿。

    安置好师父,越清眠去了阿凤的房间。

    此时,阿凤正在跟十六一起拆礼物,开开心心地各种比划着,不时还要分上一分,这些东西阿凤一个人肯定是用不完的,总要分出一些的,尤其是越清眠,他是极乐意给的。

    “忙活一天了,就算再高兴,也不能晚睡。从中午吃到下午,想必你们晚上也不能饿,但还是多少要吃一点,不要空着肚子。”越清眠提醒他们。

    “好。”阿凤依旧乖乖地应了,然后拿了个红宝石,“师父,这个好看,给你!”

    阿凤不喜欢戴那些装饰品,像这种东西他实是用不上,便硬塞给了越清眠。

    越清眠没拒绝,笑说:“那就先收我那儿,等你成年戴冠之时,给你做个配饰也是好的。”

    这是苍川之送的,品质自是没得说。

    离他成年还早,阿凤并不在意这些,反倒说:“等师父成亲,给师父做戒指,肯定好看的。”

    这倒是越清眠没想到的,笑说:“你想的够细的。”

    “东西太多啦,够用很久的,师父不必替我省。”阿凤从不追求好东西,对他来说东西能用就行。

    “行,你现在也是小富人了。回头让王爷给你也弄个私库,你可以把东西都放进去。”越清眠说。

    “好呀。”说话间,阿凤又拆出一块通体雪白的玉,然后毫不犹豫地塞给了十六,“哥哥,这个等你成年了,可以镶到小冠上。”

    “哎呦,可算了吧。我带着这么贵重的冠,赶上打架那不得拼命护着我的脑袋啊?”想到此,十六就觉得那时自己肯定不好发挥,说不定要败下阵去!

    阿凤笑道:“那就在家的时候戴。”

    十六倒也没再拒绝,毕竟是阿凤的心意,他肯定得领的:“那我就先收着了。若是以后遇上好的工匠,把这玉分成两个,给咱们做个一样的兄弟玉佩也是不错的。”

    “好啊好啊。”阿凤高兴道。

    越清眠让他们两个慢慢拆,只再次提醒他们晚上要吃东西,才回自己的卧房去。

    苍莫止今天也喝了不少,这会儿正喝着厨房送来的醒酒汤,以免明天起床头疼。

    “你也喝一碗,温度刚刚好。”苍莫止把另一碗往越清眠这边推了推。

    越清眠今天喝的不算多,陪桌这事有苍莫止和苍川之在,并不需要他。他就是带着阿凤去谢谢影卫和侍卫们的照拂,与大家一起喝了两杯罢了。剩下的时间都在和蔡夫人及苏千抚说话。阿凤由十六照顾着吃饭,也不用他操心。

    坐到桌前,越清眠拿过自己那碗汤,慢慢喝着。

    苍莫止用空出的那只手去勾越清眠的手,今天宴席上他都没牵到越清眠的手,这会儿当然要补上。

    越清眠不嫌他幼稚,任他牵着,说:“有件事和你商量一下。”

    苍莫止笑说:“这还带跟我商量的呢?咱们越大夫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他是不拘着越清眠的,越清眠做什么他都愿意同意。

    越清眠明目一扬:“走个过场,你听不听啊?”

    “听!”

    越清眠笑说:“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想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咱们暂时回不了延州,不如设个医棚之类,让我免费为百姓诊脉,可好?”

    他想着这样也能让阿凤耳濡目染地学到些东西。

    “那可是京中百姓的福气了。”免费看诊算是医谷传统,医谷每一季都会派出十几位医术扎实的弟子,由越掌门或者其他师叔带着,到附近村里或者镇子上设医棚把脉。不收银子,但只会写方子,不会给抓药,毕竟一路带着药草实在是不便。他们也会尽量用便宜的草药,这样百姓们都负担得起。

    “福气算不上,只是闲着白白浪费时日,实在无趣。”如今苍莫止身体康健,实在不需要他操心任何,也不用他守着。他的医术自然要发挥到更被需要的地方。

    “我们越神医就是医者仁心。”反正在苍莫止心里,越清眠无论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少夸我。届时我医棚的秩序安全可就交给你了。”越清眠只想看诊,不想管别的。

    “放心吧,没问题。”

    于是两日后,医棚在城外设立。主要是方便周围村落的百姓前来看病。城中的百姓若不是急症,是不会来凑这个热闹的,他们更喜欢把大夫请到家中去看诊。

    而让百姓们意外的是,越清眠出诊,苍莫止居然全程陪同,虽然干不了什么活,也写不了药方,最多就是给越清眠添个茶。但有他在,排队更为有序,谁也不用担心被插队,也更有安全感。

    一时间,慎王陪准王妃出诊被当作佳话,在坊间流传开来,实实在在为苍莫止带来了不少赞许和好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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