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振武将军说完空气又安静下来。
余下几人本是为抓捕李宣琅而来, 乍然看到这样的景象一时处于不能接受中的状态,不知道说什么好,眼观鼻鼻观心不出声。
明窈有些懵了, 她再迟钝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劲, 却不明白这由何而来。看到兵马司几人的余光朝着自己看来, 明窈因为打扰了他们而感到不好意思, 面颊泛起微微的粉红。
但落在这些人眼里就变了味,活像是某些房事秘密被他们撞见了。
饶是司羡元也没料到会有这般场面,瞥了眼下首几人的脸色,指骨轻轻扣了扣桌面, 面不改色道:
“幺幺先出去,方才讲到哪了?”
振武将军道:“方才在分析京郊周围地势, 从兵马司里挑选精卫进行埋伏。”
余人皆应声:“是这样。”
司羡元淡淡嗯了声, 轻巧地把方才一幕给带过:“继续。”
明窈松了口气,忙不迭退出去关上门,拍拍胸口直喘气。幸好没给他们的正事带来什么影响, 她如是想。
她在案几边坐下,带着几分期待地翻开了书籍的第一页。
全是小画, 纵三行六,共十八幅。
她定睛细细看去。
十八般让人面红耳赤的姿势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映入眼里-
斜阳西落, 漫漫浅色余晖从窗棂透进来,悠悠洒在地上。
直至此时辰, 书房内的商议方结束。振武将军等人出了书房, 由着蒲叔公送出去。
司羡元没留他们用膳,将书房里收拾妥当后走出来, 去寻明窈的身影。
一抬眼,看到明窈正撅着屁股在箱笼前, 卖力地不知在做什么。
思及那些书,司羡元抬步走过去,低头看她。
明窈听到后面有了脚步声,轻哼一声,假装没听见,扭了扭身子继续往箱笼里塞东西。
司羡元这才注意到她在干什么,蹙眉:“你从哪弄来的砖头?”
明窈叠转头的动作不停,费劲地在箱笼里垒起来,道:“问蒲叔公公要的。”
蒲叔公的菜园子里有很多用来压泥地的砖,她去借了一些干净的回来。
司羡元搞不懂她在做什么,瞥了她的手指一眼。砖头锋利,她一直都是精教娇细养的,被粗糙砖面磨的通红。
从前是司府的娇小姐,后来贵为公主之尊,她何时接触过这般粗糙的物件。司羡元皱着眉头挡住她的手,止了她的动作道:
“你往箱笼里折腾砖块做甚。”
他不问还好,一问这个明窈浑身都炸了毛,气呼呼地站起来瞪着他:
“你还好意思说!幺幺今日丢了个大脸!”
无需多说,司羡元就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眉梢微微一扬,语气很自然道:“既然你看了,感觉如何。”
明窈被气死了,胸脯一起一伏的:“怎么是这种画册!云鹤大师的孤本呢?”
司羡元道:“我可没承认是云鹤大师的孤本。”
明窈瞪着他不说话。
司羡元道:“你不愿意看便罢,这般生气是做甚。”
寻常姑娘现在早就觉得羞了,她倒好,反应与别人不一样。别说明窈不太理解他,他也有点搞不懂明窈。
明窈自知理亏,闷着不吭声。她面颊红彤彤的像深秋的柿儿,瞧着倒有几分孩子气的可爱。
司羡元忍不住捏了一下,小姑娘柔软的脸颊像是细滑的豆腐,手感极好。一时多捏了几下,换来明窈的圆眸嗔视。
他适时收了手,蹲下身子把砖块一一拿出来,道:“这是在皇宫藏书阁借的,回头还要还回去。”
明窈本想把这些丢出去,闻言只得看着他把砖块移开,取出底下的一摞书。司羡元把书籍放在案几上铺平,随手翻开第一页。
明窈急忙伸手盖住上面的画:“你看什么呀。”
司羡元懒洋洋地瞅着她:“我看看怎么了。”
“幺幺看过了,你不用看。”明窈小声咕咕哝哝地说,“全是赤|身|裸|体的画。”
顿了顿,她哼里哼气地补了句:“给幺幺看春|宫|图,你真下|流!”
司羡元暗觉好笑,道:“之前你看那些宦官的书,不也看的津津有味,那时候怎么不觉得下|流?”
“那是……”明窈一时哑了口,寻不出理由反驳他。那时候她兴趣昂然、好奇非常,怎么现在面对春|宫|图这般气恼。
她勉强想了个借口:“那是因为幺幺丢脸了!”
“嗯,我比你还丢脸。他们都以为我思想龌龊,是我送给你偷偷看。”
司羡元不慌不忙道,“我都没生气,你气什么?”
明窈找不到理由了,撇开脸娇气道:“幺幺饿了!”
司羡元深深看了她几秒,心情难得尚好。虽说明窈迟钝,对这些事情不甚有兴趣,但经过这几日终是有了几分成效。
明窈不知她为何气恼,司羡元心里却猜到几分,与其说是气的,不如说……
生怕明窈过分羞恼,司羡元及时转移话题道:“晚膳马上好了,去膳堂吧。”
明窈应下来,见司羡元瞳仁里在思索着什么,憋不住好奇,又问:“你在想什么。”
司羡元看向她,坦然道:“我说出来你恐怕会气恼。”
明窈顿时觉得自己不该问,但她偏偏胆子比猫儿还大,一边往膳堂走一边扭着小脸问道:“那你说来给本公主听听。”
还摆了架子,人小脾气不小。
司羡元微微勾着唇,忽然揽腰把她截住,看到明窈乌亮懵惊的眼神,他低首垂眼,启唇的温热呼气在她耳垂边,低哑道:
“我想的是,你不是生气,你是羞了。”
总算是知道那些或香|艳、或下|流的画面,是她未来要与他一起在房中做的。
明窈倏地瞪大了眼睛,不知是气的还是被他贴近声音弄的,耳垂疾速变成了欲滴的红粉色,她用力把他推开,拎起裙摆大步迈出去,气恼道:
“你好烦!本公主不理你了!”-
明窈跟司羡元生了一整个晚膳的闷气,哪怕司羡元好生好语伺候她用膳也没能转好。
气恼一直延续到晚上,但没能持续下去,在晚膳过后司羡元被急召进宫。
探子在靠近京城的地界发现了北狄人踪迹,嘉和帝万分紧张,这不仅意味着大梁与北狄交界的战事吃紧,更意味着三日后子时的埋伏可能要提前。
事关重大,司羡元直接出了府,临走前嘱咐明窈早点睡。
明窈一直到沐浴更衣之后司羡元也没回来,她等了一会没等来他,心里想到今夜也许他要与父皇彻夜商议计划。
心口的气恼没来由就散了些,明窈一边嘟囔自己怎么这般心软好说话,一边忍不住去翻找被她丢到犄角旮旯的箱笼,把春|宫|图给翻了出来。
外面已经黑了,屋内油灯昏暗,唯有床边小几有几分亮光。
明窈歪着身子借着烛灯的光翻开了书,屋里没人,她可以大着胆子去看这上面画了什么。
十八般姿势样样不重,白日没细看,晚上仔细浏览过去,明窈心口微跳,她这才知道有了那个棍子之后居然有这么多玩法。
一直都知道夫妻之间需要鱼|水|房|事,明窈没甚关注过,直到现在她才有了很清晰的概念。
她继续往下翻,后面每页都有详细的大图伴随注解,比如什么攀龙附凤、男耕女织、观音坐莲、虎缝……书里图文并茂,花样繁多,让人大开眼界。
明窈越看越是脸红心跳,最后有些受不住啪的合上了。过了几秒,她又翻开,气恼和羞涩慢慢变成了好奇。
一旦接受之后就觉得这些东西有意思的紧,明窈略过那些取悦男子的姿势,悠然翻找着自己感兴趣的花样。
龙翻这种女子躺着的就挺好,懒着不用动,还能由着男子来伺候。
坐莲的这种不太行,在上面一看就很累。
还有虎缝,嗯……明窈琢磨着司羡元应当会喜欢这种,夜里睡觉,黎黎白日半醒时她总感觉他会探过来捏她屁股。下回他若是哄她开心,她就这般奖励他。
明窈一口气看完了整本书,可谓见识大增。因着乌螣堂里不许下人在屋里伺候,她根本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直到门口传来脚步声,明窈以为是仆从来催她睡觉,目光不离书册,敷衍着应道:
“就睡了就睡了,马上看完了。”
听到娇声软气的咕哝声,司羡元推开了门,踏着月色进来屋内。
已经过了子时,烛芯已经快燃尽,司羡元瞥见她手里的图画,进门的脚步一顿,道:
“明窈,你在干什么。”
第102章
安静的夜里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明窈吓了一跳,呆愣愣地抬起头:“司大人?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挺快的, 马上就到丑时了。”
司羡元走到床榻边, 趁明窈还没反应过来时拿起来她的书, 眉梢微微挑起:“好看吗?”
明窈后知后觉, 措手不及,伸手欲要夺过来,但司羡元一扬手她就够不着了,气呼呼地瞪着他。
“嗯?”司羡元道, “好看吗?”
明窈见他发现了干脆放弃掩饰,坦然道:“还挺好看的。”
司羡元道:“你知道现在几时了吗?”
明窈原来不知道, 但现在知道了:“丑时了。”
司羡元敲了敲她的脑壳。这么晚不睡, 还好意思说。
明窈伸手想把书抢过来。
司羡元避开她的手,低眸翻了翻,目光从一页页详细生动的图文上面扫过, 意味不明道:“不错,看了挺多, 学会了多少?”
明窈现在并不惧他,很有底气道:“龙翻, 观音坐莲,和虎缝。”
顿了顿, 明窈眨着眼睛问:“大人, 你喜欢哪个。”
司羡元并不想在半夜跟她讨论这个,更何况他忙了一天, 很是累倦,卷了卷书籍扔到了一边。
明窈并不泄气, 学了这么多她热情颇高,有点想跟他讨论讨论,于是双手并用地比划了一下,眼尾勾着小猫儿似的狡黠:
“你喜欢虎缝,幺幺是不是猜对了?”
司羡元抬头瞥她一眼。小姑娘很敏锐,但不是时候,他轻啧一声,语气淡淡道:“躺好,睡觉,都什么时辰了。”
“哦。”
明窈知道时辰不早,乖乖钻进被褥里,等着司羡元沐浴洗漱好,躺到床榻上,她翻身面对着他,又开始低声说:
“大人,幺幺不太喜欢虎缝。”
还要趴跪着,她看着觉得有点累。
烛灯还没熄,司羡元侧眸在绰绰灯火里看她。小姑娘一派单纯的模样,似乎真的只是想讨论这件事。
他懒洋洋道:“为什么不喜欢?”
明窈说:“感觉累。”
司羡元问:“那观音坐莲呢?”
明窈道:“不喜欢。”
司羡元:“为何?”
明窈:“更累。”
“……”
司羡元觉得好笑,道:“那你喜欢哪个?”
明窈不假思索道:“龙翻怎么样?”
司羡元:“为何?”
明窈道:“幺幺看书上画的女子只要躺着就行了。”
司羡元:“然后呢?”
明窈欢快道:“看着不累。”
“……”
司羡元闭上眼:“不早了,睡觉。”
“哦。”
明窈还没聊尽兴,闭上眼在床榻上翻来复去。司羡元被她折腾得清醒,睁开眼道:“怎么不睡觉。”
明窈乌亮的杏仁眼望着他,手脚并用地蹭到他的被褥里,软乎乎地抱住他的胳膊撒娇道:“幺幺不困。”
旁侧柔软的身体贴过来,胸前软肉在他胳膊上压着,撒娇蹭啊蹭的。他彻底清醒过来,怠道:“不睡觉你想干什么。”
明窈眨了眨眼睛,小手窸窸窣窣地朝着他罗裤方向伸过去,刚碰到腰间的绦带,他猛地把她的小手给攥住。
司羡元偏头看过来,瑞凤眼里幽沉沉的。
明窈乖巧温顺地靠在他肩头,软声撒娇:“要摸摸。”
司羡元攥着她没动,片刻,低哑道:“睡不着?”
明窈诚实地点头。她对于春|宫|图有了全新的认知之后就有些蠢蠢欲动,如今司羡元在身边躺着她也不想掩饰,眨着大眼睛轻轻地说:
“求求你了,昭昭,好昭昭,幺幺喜欢昭昭。”
她太会撒娇,只凭几句话就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司羡元喉结滚了滚,这段时日被压下去的兴致又被她轻松勾了起来。
他看着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伸出手掌捂住她的双眼,嗓音微哑道:“不行。”
明窈可怜兮兮道:“为什么呀。”
司羡元吐出口气,有点些微燥意。一瞬间觉得任何借口都不如直说,干脆捏着她的下巴,偏头重重亲吻上去。
深夜里,吮吸声音交织在一起。司羡元在她愈发紧促的呼吸中松开了她。
他给她摸,她给他善后吗?显然不会,明窈是吃饱了抹抹嘴就跑的人。这个时辰了,他总不能半夜再洗冷水。
他松了手,正要开口,一只柔软无骨的小手突然就如同小狐狸尾巴般钻过来。
在他毫无防备之时,隔着料子精准地握住他那物什。
实在猝不及防。
司羡元身子骤然绷紧,从被褥中去攥她的手腕。
许是计谋得逞之后又突然被他吓到,她冷不丁地一用力,他背脊微微躬起,闷哼一声。
带着满身郁火偏头沉沉地看她,却见明窈清亮的眼眸睁得大大的。
对他的反应无知无觉,她满目天真地小声感叹着:
“昭昭,原来你真的好大哦。”-
明窈隐隐觉得司羡元生气了。
昨晚她不小心得逞了,结果一系列报应就来了,担心司羡元会做什么,明窈急忙撒了手就裹紧被子。
她看到司羡元被气笑了,心虚地滚到一边,司羡元压着她的身子,非要让她伸出手来。
明窈不肯,他就开始说一系列的名词,比如嘴巴,腿,胸,明窈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摇头不肯。
司羡元有些火,在她身上不停亲着,还拉着她要去净室。
明窈揪着锦被跟他拉锯了一会,最终司羡元还是松开她自己去了净室里。她听到净室里响了很久的水声,却不是很清楚司羡元这是在做什么。
等司羡元回来的时候明窈已经困了,跟他说了一声就呼呼睡着,第二天醒来却不见司羡元的人影。
明窈肚子用完早膳,问仆从后才知司羡元进了书房,她去敲门,却发现书房从里面插|了门闩。
完了……
明窈站在书房门口愁眉苦脸,她虽迟钝,却不傻,隐隐发觉自己好像惹着司羡元了。
她不就是摸了一下嘛……不就是有皮肉包裹的一个棍子,也没什么稀奇的,司羡元也忒小气了些。
明窈在门口转了转去,深呼吸一口气再次敲门,楚楚可怜地撒娇道:“昭昭,幺幺想你了。”
她知道司羡元受不了她撒娇。
等了一会,门里没声音,明窈再接再厉,软声软气地道:“昭昭,幺幺知错了,昭昭最好了。”
她趴在书房门外,一声一声地娇气地嚅嗫着:“昭昭,昭昭……”
一柱香后,书房从里面被打开,司羡元揉着额头走出来,低头看着她,半晌,怠倦地啧了声:
“睡个觉都不得安生,明窈,我上辈子是欠了你的。”
明窈啊了一声,懵懵道:“你在书房睡觉啊?昨晚没睡好吗。”
她问了个很白痴的问题,偏偏不自知。司羡元轻轻哂了一声,面带倦色不想开口,回到案牍椅上闭目养神。
明窈小心翼翼地凑到他身边,仰着脑袋讨好道:“昭昭。”
“嗯。”司羡元懒散地答了声,“没睡好。”
他去净室洗了个冷水浴,却没弄出来,回到床榻上,她满身柔软在他被褥里睡得香,他躺了半个时辰后起了身,直接去了书房。
明窈没敢再问了,感觉司羡元面色不太好,她殷切道:“那你用早膳了吗?”
司羡元道:“没有。”
明窈跑出去找仆从要来早膳,又殷殷地给他放在书房桌案上。
司羡元不太饿,但还是随便吃了点,让仆从撤下早膳,看着明窈还在可怜地看着自己,吐出口气,把她抱到怀里来,低头去嗅她颈窝的香气。少卿,他低声开口道:
“没跟你生气,你没做错。”
明窈眼眸亮晶晶的:“真的吗?”
司羡元嗯了声。除了突然捏疼了之外,其他倒还好。下回他好生教一教她怎么来,但这话现在还不能说。
不过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司羡元点了点案牍上的密奏,道:“今早宫中暗中送来的信,李宣琅前往京城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筹谋要提前。今夜亥时我们要提前过去埋伏。北狄阴险狡诈,我计划今夜活捉李宣琅和他携带的北狄兵卫。”
他看向怀里的明窈,道:“幺幺,你是留在司府还是与我同去?”
第103章
明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难怪司羡元这般提早就来了书房,原是李宣琅那边出现了紧急状况。
在正事上她不含糊,乖乖道:“幺幺都听你的。”
“我想把你留在司府里。”
司羡元考虑了一下道:“虽说我去京郊只是为了抓捕李宣琅, 但他不知带了多少北狄人潜伏在大梁, 禁卫军和兵马司的人会在今夜子时之前同时出动, 如若有受伤, 我照顾不到你。”
明窈点了点头,这般要事她也没想着同去,道:“好。”
“我会带走司府一大半的暗卫,抓捕他不知会去多少天, 你在皇城脚下住着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
司羡元顿了顿,但依然有种隐隐的担心, 道:“不, 我把一半暗卫都留给你。”
“不用这么多。”
明窈软软地抓住他的手,认真道:“你们去京郊地库定然会发生摩擦,不知死伤多少, 留给幺幺都是浪费的。”
司羡元理智上知道她说的有道理,此去必然避不开流血死人, 李宣琅不知会带着多少人来抢夺京郊地库,而大梁的兵马大多驻守边关, 若李宣琅那边人手多,京城根本调不来太多人防守, 京城岌岌可危。
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 但依然是要考虑的。陛下早已下旨让南边几个城池能调的兵马悄悄赶来京城,有备无患地守着, 路程却需要时间,子时不一定赶得及。
“先这样吧, 我再想想。”
司羡元闭上了眼,等李宣琅来了,北狄跟大梁才是真正的撕破脸,恐怕北边边关也会迎来北狄兵马的正式厮杀。
北狄可汗狼子野心,恐怕他想并吞大梁的心思已经埋藏许久。
司羡元在书房补了一会觉就继续处理朝务了,明窈没有打扰他,看到一封封密奏直接从宫中送来司府,对于子时京郊要迎来的冲突愈发担忧。
南藩收缴来的那些财富数量惊人,李宣琅既然早就看中了这个东西,那么在大梁做了数年皇子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没准他早就打通了暗桩,这些年偷|渡了多少北狄人过来都是个未知数。
明窈一点旁的心思都没了,一开始担心司羡元能不能应付得来。
陛下还要关注北狄边关战事,所以晚上去抓捕李宣琅肯定是司羡元为主力,等晚上就要与他分别开来,在府里等他消息。
午膳司羡元都没来得及用,明仆从给他端到书房里,司羡元吃了几口就让仆从撤了碗筷。
明窈想劝他多吃点,但看到司羡元心无旁骛地筹谋着人手和布局,一封封写着密信调遣人手,想说的话又吞回肚里。
直到日落西山,明窈才去了书房,怯生生拉着他的衣角,道:“昭昭,你忙了一整日了,马上要去京郊埋伏,现在歇会。”
“嗯。”司羡元揉了揉额头,搁下笔墨,看到明窈担忧的小脸,心念一动把她抱到腿上,埋进她颈窝里闭眼养神。
明窈没敢动弹,片刻后她身子有点麻了,微微动了动,小声说:“昭昭好像一只大狗狗。”
“……”司羡元难得没跟她贫嘴,闭着眼疲倦道,“若只是守住那些财富或是杀了李宣琅,我倒不用这般费神。”
“啊。”明窈道,“那你想做什么?”
司羡元慢慢睁开眼,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道:“边关要打仗了,北狄一日不平大梁就动荡一日。不管他准备了多少人过来,我都要他有去无回。”
明窈这下懂了,司羡元是想活捉李宣琅,审出北狄边关兵马的布防。
明窈沉默了一会,眼看着晚膳快要端上来,可他不能跟她一起用了。她窝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衣领低声道:
“那你快去快回哦。”
司羡元抓住她的手腕轻轻揉捏着,忽道:“我带你一起去京郊吧。”
“万万不可。”明窈说,“幺幺不想成为你们的累赘。”
她对自己的功夫有数,面对轻巧的敌人还能用双刀取胜,但面对刀剑无眼的杀场她很容易被锁定为目标。
等会他就要走了,去京郊提前埋伏。
司羡元总有种说不上来的焦虑,他把明窈抱在膝盖上,看着她清澈温软的杏仁眼,低头去亲吻她红润的嘴唇。他把她含在口中,一遍遍地吮吸着,不放开她。
明窈轻轻推了推,等司羡元松开她之后直喘气。窗子斑驳的落日洒在她面容上,照出一层细微小绒毛。
他恍若觉得不够,手掌探向她胸前的衣襟,覆上去,一边侧头去轻轻咬着她耳垂,厮磨着不松口。
明窈被他亲得浑身软绵绵,趴在他怀里推搡着撒娇:“不要了。”
温香软玉,让他片刻温存的时候想起了某些回忆,看着她低声问:“昨夜是什么感觉?”
明窈微微一愣,不知东南西北的思绪渐渐回笼,迟钝地想起了昨晚那桩子事。当时她心情好,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傍晚静谧时刻去回想,不禁多了几分羞赧和恼怯。
“你!你好好的提那个干嘛呀。”
她慢慢回忆起了那个手感,面颊泛起粉色,如桃花潋滟。
“为什么不能提,嗯?”
司羡元蠢蠢欲动勾起几分郁燥,想着等会要出门办正事而强压着深深欲望,钻入衣襟用力抚了一把,道:“等我回来,我要你帮我。”
明窈不傻,隐约明白他说的“帮”是什么意思,脸上薄薄地红了一片,嗔道:“你好不要脸!”
“我忍了好久,夜夜做梦,你既然摸到了就不能坐视不理。”
司羡元一派坦荡的样子,掐着她的腰,不由分说让她答应,“不然下回我就让你看着我怎么弄出来,让你一遍遍喊着我的名字。”
明窈愣了几秒之后想明白了他说的“弄出来”是什么意思,似乎硬梆梆的是不舒服的,那司羡元好像经常会难受……
想到那个画面就忙打住思绪,她气恼地撇过头,小脸红成小柿子:“等你好好回来再说吧,不然免谈!”
他怎么这般色气啊!
她羞气地骂了一连串“臭不要脸”。
“嗯,那我当你答应了。”
司羡元哑着声音,把她搂紧,若有若无地撞了一下。
明窈一个激灵从他怀里跳下来,气得跑开了:“幺幺不理你了!!”
司羡元在桌边坐了一会,去内寝拿了衣裤去了净室里。
沐浴更衣妥当后,蒲叔公已经备好骏马,司羡元披上玄色大氅,天色渐黑,晦暗夜色伴着最后一缕霞光照在他侧影上。
明窈踮起脚给他系上氅衣。
他低头亲了她一下,低声道了句“等我回来”,直起身大步走出去,利落翻身上马,甩起马鞭道:
“驾——”
第104章
司羡元走后, 晚膳也摆上了桌。
明窈这回自己用的晚膳,颇有些不习惯。看着空荡荡的乌螣堂,她忽然没了留在这里的想法, 随便应付了几口就回了贝阙阁。
抓捕李宣琅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危险重重, 但她偏偏又没什么忙能帮。思来想去, 明窈唤来司羡元留在府里保护她的暗卫,想询问一下今晚的筹谋和进度。
一道黑影从树梢上跃下来,明窈吃了一惊,没想到居然是楚让。
甚久没有见他, 明窈有几分恍惚的感觉,楚让垂眸面不改色道:“公主有何吩咐?”
明窈说:“司大人他们今晚有什么计划吗?”
楚让思索一瞬, 概括道:“提前去京郊地库夹角的方向进行埋伏, 司羡元率精卫纵马先行,如今应当已经快到京郊。”
明窈点了点头道:“你应当能知晓京郊动向吧?每隔半个时辰给本公主汇报一次,可行?”
楚让恍惚迟疑了一瞬, 不是迟疑汇报,而是听到“本公主”三个字。他微微抿唇, 垂眼道:
“动向能知晓七八分,但京郊来到司府送消息会有延迟。”
明窈看着他, 他立在不远处没走,垂着首似是在等她吩咐命令。分明是熟悉的样貌气质, 却让她生出几分陌生的感觉, 她小声道:
“楚让,你现在变得好严肃哦, 幺幺都要认不得你了。”
“您贵为公主之尊,卑职不敢玩哄嬉笑, 望公主恕罪。”
他微微拱手,语气带着尊敬。
明窈忽然模糊地想起司羡元曾说过楚让的什么心思,当时没有在意,现在却觉得似乎不是捕风捉影。她想多与他说几句,总是察觉他身上的克制收敛之意。
明明楚让之前还保护过她许多年,曾经那般熟稔,现在却连话都不能多说了。
她没再说什么,嗯了声道:“让府中暗卫盯着点京郊的动静,若有蹊跷立刻进宫禀报。”
楚让应是,闪身退下。
明窈进了贝阙阁,关上了门。
她总有种隐隐不详的预感,还有淡淡几分与司羡元白日时一样的焦虑。许是与司羡元分开而被影响了……明窈安慰自己,坐在案桌前努力静下心来练了会字。
曾经司羡元让她去学狂放飘逸的字体,明窈照着他的字写像了个七八分,后来进宫就逐渐搁置了。
如今重新提起笔,专注练了一个时辰的字。中途楚让来汇报了京郊的进度,司羡元已经率人埋伏好,暗查过李宣琅行踪,他莫约在子时左右来京郊。
明窈再度抬头,发现外头已经黑透了。
总觉得还忽略了什么……
她看向漏刻,已经亥时初了,忽然想起一件事,蒲叔公说过司大人出发后半个时辰至一个时辰陛下会派人来确认,但她没听到宫中太监过来的动静。
明窈搁下了笔,离开小书房往前走去,还没进乌螣堂就看到蒲叔公在门外皱着眉头踱步,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跑过去问:
“蒲叔公公,发生什么事了?”
“陛下直至现在都没派人来确认。”
蒲叔公有些担心,这本是一件小事,派人过来也不过是确认一下司羡元是不是已经走了,也许陛下在宫外的禁卫军已经将司大人暗暗去京郊埋伏的事情上报过了……
但不知为何,他总是忍不住去想这件事。会不会是出现纰漏了……他心头突突的一跳。
明窈有些焦躁,道:“要不要派楚让去宫里问问。”
蒲叔公缓了口气道:“我方才派人去过了,现在应该已经该回来了。”
明窈问:“什么时候派人去的?”
蒲叔公道:“戌时末。”
明窈算了下时间,却还是觉得不太对劲,暗卫脚程快,应当不到一柱香就该回来。她正欲让蒲叔公再派人去皇宫问问,一道黑影带着血腥气踉跄着奔回司府,摔在地上。
蒲叔公惊骇道:“发生了何事?怎么受伤了?”
暗卫捂着伤口吃力道:“皇宫现在有点乱,有个重犯今夜逃狱,卑职偷偷去牢狱打探消息,被察觉之下匆忙逃离,不慎受伤。”
本是不相干的事情,但蒲叔公和明窈心里都有种不好的预感,蒲叔公眉头紧紧皱起:
“皇宫为何会突然有重犯逃脱?”
他看着明窈低垂的小脸,安慰道:“应当无碍,至少是与京郊无关,这就能解释为何皇宫没派人过来确认情况……”
明窈却没答,心里乱糟糟的,跳的快极了。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她忽略了,这么巧合的时间,有重犯逃脱离宫,如果放在平常倒无所谓,但偏偏今晚司羡元去了京郊埋伏。
怎么就这么巧了……重犯逃狱……
明窈面色骤然一白,拉着蒲叔公的胳膊道:
“是卫勘,卫勘逃了!”
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她紧张脱口道:
“他要去京郊!他应当早就知晓三皇子哥哥会来,这阵子如此老实,就要为了今晚逃狱!”
今日的焦虑与紧张都有了源头,明窈这才发现一件事,她和司羡元都想着抓捕李宣琅,跟北狄开战,平定北狄之后大梁就能进入繁盛和平的时期。
却一直都忽略了一直跟着李宣琅行事的卫勘。他聪敏近妖,被抓进牢狱之后他们都放松警惕了。
明窈紧紧抓住蒲叔公的胳膊,脑袋转的飞快,道:
“以卫勘的本事,策反一两个狱卒祝他逃脱不是难事,等他出宫去了京郊,司大人那边就有腹背受敌。卫勘即然能逃脱,那他定然有法子防着这个消息被送出去。司大人在京郊埋伏,根本不知晓这些。”
蒲叔公沉眉不语,这些全是明窈的分析,但他想的却与她非常一致。
重犯逃狱,最大可能就是卫勘逃了出来。当真的是他的话,那京郊就有危险了。
蒲叔公当机立断道:
“派人送信给司大人,让他知道有重犯逃脱,可能是卫勘。”
方才那个暗卫已经下去疗伤了,明窈四处打量一圈,道:
“不如让楚让过去,他功夫好。”
“不行。”
蒲叔公没有犹豫就拒绝了,“那是大人特意吩咐在他离府期间保护你的暗卫,送消息这种事情不能让他去。”
明窈闻言一怔,迟钝地应了下来。是她着急了,只想着快点让司羡元知道这件事。
她道:“蒲叔公公有人选吗?”
蒲叔公已经有了想法,道:“司府暗卫有一部分是大人吩咐保护你的,不可调动。从余下一部分里面挑选两人从两条路前往京郊带去消息。”
明窈这才放心,等蒲叔公挑选两名暗卫出发之后才回了贝阙阁。
更深露重,又没到春天,夜里冷极,蒲叔公虽说让明窈回去休息,但等她走后仍觉得不放心,他比明窈考虑的更深一层——
哪怕卫勘去了京郊,司大人是不会受重伤的,最多抓捕失败负伤回来。但卫勘真的会去京郊吗?
蒲叔公不敢再往下想。李宣琅不知他们要抓捕他的计划,但极有可能早已知道卫勘会逃狱来帮忙,沆瀣串通。司大人他们知道李宣琅偷偷带了北狄人前来京郊,却不知晓卫勘这个变动。
希望一切顺利,暗卫能顺利将消息带给司大人。
明窈回屋之后也没睡着,她坐在床榻边,盯着漏刻发呆。
距离子时越来越近了。
第105章
此时, 司羡元早已在城外与兵马司和禁卫军按照计划分成两个方向埋伏好。
京郊地势低平,地库处于森林中段位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唯一的优势就是挨着两个山脚出口。他前阵子已经拟定计划, 带了一半的弓箭手埋伏在山体岩石后面躲藏起来。
假如李宣琅等人从北边过来就要经过山间林路, 弓箭手可直接在高处往下射箭;假如李宣琅等人绕到南边过来, 那他们就按兵不动引君入瓮,等他们来到地库入口左右再由南边藏好的司府暗卫包围,配合高处射箭。
且不论李宣琅并不知道大梁这边已经知道他们要暗地里过来的打算了,就算李宣琅知道大梁提前在此埋伏, 以北狄人的性格也一定会来探探虚实。
司羡元很有耐心,他们大抵子时之后才会来到, 大梁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听着夜里林间的风声, 现在还不到子时,估计还要再等一会。
这个念头刚落下,山林北边就传来轻微的泥土被踩过的声音, 旁人不能察觉,但司羡元武功何其灵敏, 当即拿起旁边弓箭手的弓箭,朝着前方遥遥射去。
噗嗤一声, 箭矢没入地面,隐隐脚步声泄露出来。
众人精神一振。
来了!
司羡元提剑向前而去, 他已经看到了暗影在夜色里闪动的身形。这些人比预想的快一些, 原来竟是暗卫占了大多数。
对方安慰自己大批量出现,箭矢的下一刻双方都不再隐藏, 刀剑嗡鸣声在寂静夜里响彻不断。
李宣琅带了六个武功出众的北狄人,他们在北狄都是赫赫有名的杀神武将, 通过李宣琅多年经营之下的暗桩偷偷来了大梁。
嘉和帝早已知晓这件事,故意放任他们进来命令司羡元一网打尽。
李宣琅挥剑抵住迎面而来的剑刃,看到是司羡元后神情不敢松懈,对身侧六个北狄人道:
“地库就在此处!”
为首的北狄人长满络腮胡子,手持巨大砍刀砍过来,他们武功野蛮,力大无穷,司羡元并不小看他,早已吩咐过禁卫军出三个人联合对付一个。
对方来了六个北狄人,禁卫军武功出众的就需要十八个。
李宣琅虎口被震得发麻,心知不敌司羡元,且战且守。
他的目标不在打架,而在于找出地库的入口,只想拖住这些大梁士兵。锁匙的秘密已经被北狄军师破解了,只要找到地库入口,丢一个火炸过去,这些地库就是北狄的囊中之物。
司羡元猛地挑起一剑,李宣琅急忙收会深思,避开心口剑尖的同时吓出一身冷汗,顿时不敢再乱想。
李宣琅出招并不凌厉,以防守为主,司羡元再看其他六个北狄人,虽然刀法甚凶,跟兵马司打的有来有往的同时还能拖住更多人,但看他们架势司羡元心里就有数,冷声道:
“他们在拖延时间,后面极有可能有北狄兵马。”
最近一段时间李宣琅肯定带不来北狄兵马,但他在大梁经营数年,一点点偷|渡北狄兵马养着不是难事。
只要数量不多,他有意隐瞒的情况下很难发现。
李宣琅冷哼一声,不理睬司羡元的话,似是默认了他说的后面还有兵马的事情。
司羡元却不欲再与他纠缠,已经试探出敌方深浅他就打算速战速决,等抓了李宣琅,重伤六个北狄人,兵马司和禁卫军就能向前追击北狄兵马。
若是顺利,消息传到北狄边关定会动荡北狄军心,给他们一记痛击。
他打定了主意,剑尖分秒致命,李宣琅额头冒汗,隐隐感觉不敌,心中发凉的改了剑法,全是防守纠缠的招式。
司羡元微微皱了下眉。
感觉隐隐有点不对劲……到底忽略了什么?
后方传来暗卫的脚步声,是自己人的信号。他懒得再纠缠,猛地提剑重伤李宣琅右臂,鲜血汩汩流出,李宣琅吃痛,捂着胳膊踉跄后退。
司羡元抽出功夫回头,看到本该在司府的其中一个暗卫匆匆过来,拿出一封信低声道:
“皇宫有重犯逃脱,府里急送密信。”
在这时候给他递消息?
司羡元打开信瞥了一眼,眉头紧蹙道:“卫勘逃出来了?”
暗卫低声道:“只是怀疑,并不确定,宫里没有消息传出来。”
一种奇怪的矛盾感涌上来,今晚一直感受到的割裂感再次浮现出来。
李宣琅带着人气势汹汹,但出招都是拖延的招数,原本他以为是藏了北狄兵马在附近,但如若不是呢?
思及此,司羡元面色骤然一冷,喊了旁边两个禁卫军看住李宣琅,转身迅速往回赶去。
李宣琅注意到他的动作,喊北狄暗卫去拦住司羡元,数个黑衣人放弃对手转而追赶司羡元,但京城兵马司和禁卫军又不是吃素的,双双迎上去,兵刃相向铿锵阵阵。
浓郁血腥味渐渐四散开来,司羡元很快离开京郊山林,带走了藏于后方的一半暗卫。
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他眉目间戾气横生,视黑夜如无物,把一众暗卫都险险甩在身后。
他全速赶回来只消一柱香,尚未进入安雀道就听到铿锵交战的声音,不详的预感提在心头,他看到司府门口,看到身穿大梁京城民服的北狄人出现在府中,眼神骤冷,一瞬间明白了这一切。
李宣琅的目标根本不是京郊地库,而是明窈!他也根本不在乎今晚能不能打开地库的门以及能不能运走里面的巨额财富。
恐怕在李宣琅拿到木坠逃走、卫勘还没被抓住的时候,他们就谋划好了要再次劫走明窈。只要能活捉明窈带走,北狄就能用明窈来换不止一个地库的财富。
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司羡元纵身进入司府,府里比他想象的更惨烈,血流浸湿了草丛,处处都是尸首,分不清北狄人还是司府暗卫,另外还有不少北狄人正和司府暗卫打在一起。
看样子他们已经闯进来不短的时间,但外边依然没消息传来,恐怕京城混入了北狄细作,分了一部分北狄兵卫藏在京城,将周围给拦了起来。
府里暗卫被他带去了一半还多,能撑到现在已是相当不错。
但嘉和帝和京兆府也不是吃素的,等到子时估计就能解决这些。
对方的目的很明显,利于时间将他差调虎离山,派出大部分人数和力气来皇城抓住明窈。
司羡元收敛思绪,眉骨压着浓重戾气,一路杀开进入乌螣堂,寻找明窈的身影。
旁边暗处守着的十个北狄人立刻围上来,他们根据卫勘提供的缜密计划等在正院这里,卫勘的计划里说过司羡元一定会赶回来,所以要留人将司羡元拦住。他们早有准备。
以一敌十对于司羡元平时来说花点功夫能慢慢解决掉,但今晚时间急迫,他根本不想与这些人纠缠,下招愈发凌厉,冷白的面颊上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再次踢开一个人,身边拦着的还剩四个。到现在都没听到明窈出声,他有种不安的预感,眼神冷厉再次刺穿一个北狄兵卫的心脏,左臂挡住左侧二人的袭击,手臂留下一道狰狞的血口,硬生生承了两道伤。
扔开最后一个人,他飞身跃进庭院里,看到面前的情形身形蓦地一绷。
对面瓦檐上,卫勘身上带着斑斑血迹,身后有四个北狄暗卫护他左右。他拉开弓箭,对准对面屋内明窈的大腿。
明窈身前只有一个楚让了,他腹部中了一键,面无表情地护着明窈不让任何人靠近她。明窈手里握着她的双刀,双刀也染了血,呼吸起伏着,俏丽小脸苍白地垂着,力气显然已经耗尽。
卫勘似乎听到了动静,心里清楚司羡元已经到了。没时间往司羡元那边看,甚至来不及瞄准了,他毫不犹豫地朝着明窈的大腿射出箭矢。
身后的两个北狄暗卫同时出动,一个来拦截司羡元,一个朝着明窈抓过去。
楚让替明窈挡住了箭羽,被北狄暗卫缠住,他余力不多,看到司羡元的身影之后顿时放心下来,解决眼前这个之后眼皮沉重地合上,浑身是血倒在地上。
司羡元杀掉暗卫提气奔过去,同时卫勘拉开弓箭,朝着司羡元射来一箭,又对准明窈射出最后一箭。
时间不够,卫勘没来得及瞄准,看到箭矢朝着明窈的额头掠去,他皱眉啧了声,本来只想活捉,现在看来恐怕小公主凶多吉少了。
他感到可惜和心疼,但并不在意,挥挥手示意身后两名暗卫再分出去一个人去抓明窈过来。
庭院的这一幕仿佛放了慢镜头,在卫勘看来结局已经注定了——司羡元要躲开那一箭的话明窈注定会受伤,他带来的北狄暗卫离得更近,抓走明窈就能逃离司府。至于司羡元不躲箭矢去保护明窈,卫勘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卫勘心里清楚,明窈已经没有体力了,她躲不开这最后一箭。
他的体力虽然也所剩无几,但如果能摘走胜利的果实,他愿意再等一等。
但是卫勘预估错误。
司羡元动用内力躲开箭矢,将近乎昏厥的明窈一掌推开,同时拔出腰间匕首朝着上方瓦檐上的卫勘射过去。
明窈的双刀掉在地上,迟钝地眨眨眼看到司羡元的身影,安心的归属感涌上心间,她晃晃地孱弱昏迷过去。
在一瞬息之间做完这些,司羡元剑尖带着掌风劈中最后一名北狄暗卫的胸口,却没有更多时间去躲,箭矢带着凛夜风声狠狠钉入他的左肺腑里。
第106章
一声闷哼, 司羡元喉头泛上一股腥甜。卫勘力气不小,这箭尖竟然能穿透他的软甲,鲜血汩汩流出。
他指尖迅速在自己身上点了几个穴道。
五感能够暂时封闭一个时辰, 虽然短暂但也够用, 他掰断箭矢尾端, 冷漠地看着瓦檐上的卫勘。
从京郊带回来的暗卫解决掉外院的对手之后纷纷迅速赶来。
这个发展在卫勘的意料之外, 匕首凌厉破空声而来,他感受到风声心知躲不掉,抓来身边的暗卫替自己挡住匕首,听到扑哧一声匕首没入血肉的声音。
他没有留恋, 哪怕身上有伤力气也不够,但仍然迅速转身往后方退去。
“留住他。”
司羡元咽下喉头的腥味, 冷眼看着卫勘逃离的方向。
前院还有不少北狄暗卫, 司府能腾出空来的暗卫没多少,但卫勘无论如何不能放过。余下暗卫皆朝着卫勘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卫勘来抓明窈本就是一场豪赌,现在赌输了, 根本毫无退路。
皇城侍卫和司府暗卫能被卫勘带来的北狄人缠住片刻,但天子脚下岂是那么容易就乱起来的?李宣琅偷|渡来的北狄人再多也多不过千百人, 今晚的事情很快就能有结果。
司羡元捂着左胸肩的箭尾,单手把地上的明窈抱进屋里放在床榻上, 给她盖上锦被。做完这些额间隐有冷汗流下,他面不改色出了屋子, 随手招来一个收拾尸体的仆从, 沙哑道:
“给我说一下我去京郊之后的情况。”
虽然现在后院安稳了,但前院还乱得很, 司羡元是穿过一众北狄人直接来的主屋,而大多数仆从和蒲叔公本人都在前院被缠住脚步, 根本过不来。
仆从擦了擦汗,他也是刚刚得知司羡元回来了才被蒲叔公派过来说明情况的,前院现在还有铿锵厮杀的声音传来,仆从一路跑来气喘吁吁面色发白。
他把司羡元走之后蒲叔公和明窈如何发现端倪给他送信、北狄人如何悄无声息潜入清宁坊又控制住这一带、司府的暗卫如何护着明窈且战且退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最后看了一眼司羡元左胸肩处的箭尾以及蜿蜒流下来的血,犹豫道:
“大人,小的给您喊大夫处理一下伤势。”
先前司羡元治好丹田的伤之后,沈大夫就回了自己的医馆,现在府里一时没有可用的大夫。
司羡元没答,淡淡问道:“前院现在情况如何?”
仆从道:“蒲管事正带着人收尾,余下不足为虑。”
司羡元唇边勾起冷笑。李宣琅这是把这些年所有潜伏在大梁的北狄暗卫全都安排在了司府,三番五次想抓明窈,他岂能忍受他踩着底线再来蹦跶。他冷淡道:
“皇宫的乱子差不多已经解决了,陛下很快就会派人来。你让蒲叔公向陛下借来禁卫军和人手,现在赶去京郊将李宣琅抓回来。”
“是!”仆从应道,没再提请大夫的事情。
司羡元身为大司马,这些年杀了朝廷太多人,受到的暗杀不计其数,自然也有受伤的时候。仆从心里想到司大人应当有法子疗伤,利落的退出了主院。
司羡元回到屋子里,没再用多余的力气去脱外袍,直接坐在了床榻边。
封闭了五感,他感受不到左胸肩的伤口疼痛,但这般箭矢穿伤不是那么好解决的,外面的大夫根本不会解。今晚京城注定混乱,沈大夫前阵子又去了江南游学医术,根本不在京城。他若想处理伤势,只能等平定混乱后宣御医过来。
床榻微微凹陷了下,熟睡的明窈猛然惊醒,睁开眼睛坐起身。她犹记得迷糊看到箭矢朝着司羡元而去,睁开眼就看到司羡元那张冷白俊美的脸庞在自己身前。
“司……大人?”明窈呆愣住,睁圆眼睛喃喃喊了一声。
明窈突然醒来是司羡元没想到的,他收了收袍角以防蜿蜒的血迹沾染到床榻上,但伤口遮掩已是没必要且来不及。下一秒明窈就看到了他左胸肩处贯穿衣物的箭尾,面色刷的苍白,慌张地想下床:
“你的伤,你的伤!”
“无碍,只伤了左肩,等御医来拔箭。”
司羡元阻止了她的动作,安抚道:“李宣琅和卫勘逃不了太久,等我把事情筹谋好就来休息。你身子弱,在屋里好好歇着,不必担心我。”
“可是……”
明窈看着他伤口处的箭尾,鲜血还在缓慢流出来,染红了他胸前一片玄色锦料,这个位置太靠近心脉了,当真只是伤到左肩了吗……
明窈还想再说什么,司羡元就拍了拍她的脑袋让她睡下,把锦被给她盖上。
如若自己再出了事,就不是这么简单能够救回来得了。思及此,明窈乖乖躺着没动,拉着他的袖口不放心道:
“那你先服下止血药。”
司羡元坐在床侧的雕花木椅上,从袖内拿出止血药瓶倒了几粒出来,一口吞了进去,又倒出两粒给明窈。
明窈摇了摇头,说:
“幺幺没受伤……不知楚让怎么样了。”
“楚让被带下去处理伤势,暂无性命之忧。”
司羡元道,端起案几上的杯盏,里面却没水了。他喊道:“来人。”
明窈道:“你要喝水吗?”
看到外面刀剑声还没停,她翻身下床,忙道:“幺幺给你倒茶,你先歇会。”
司羡元没阻止她,微微点了点头,闭眸休憩。他能感受到左心脉肺腑逐渐传来剧烈的痛疼,把他的意识一点点剥夺。大抵是方才四处走动又思谋太多,五感封闭没有一个时辰了。
很久没有受这么重的伤,换成任何一个部位都无碍,偏生是在左肺腑处。他缓缓吐出口气,面孔上没什么痛楚神色,听到明窈下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明窈沏好茶水过来,看到司羡元闭着眼睛。
这一时半刻他应当没睡着,她轻轻开口喊了声:
“昭昭,茶水来了。”
司羡元顿了顿才睁开眼,慢慢抬起手接过茶水。刚刚饮了一口,他咳了一下,胸口剧烈起伏,箭尾随着晃动起来。
明窈有点慌,忙从袖内掏出帕子,蹲下身子递给他。
司羡元把杯盏扔在桌上,杯盏没能放住,里面温热的茶水流出来撒了一桌。他捂住胸口,眉头紧蹙,口中忽然吐出淤血来。
明窈愣了一下,怪不得他没拔箭,道:“你伤到心脉了?太医呢?”
司羡元抬了抬手想要阻止她,明窈却没再听他的话,避开他的手焦急道:“伤到心脉你为何骗人说只伤了左肩?怎么还没有宣太医!”
这般箭伤只有太医有能力拔出来。传消息太慢,得有人亲自去请。
明窈不敢再耽搁,喊了一个仆从进来照顾司羡元,跑着出了屋子。
司羡元没有拦她,伤口比他想象的更严重些,本想筹谋好再说疗伤的事情,现在看来是有些等不及。
五感封闭逐渐失效,剧烈的痛楚一点点传来。他面不改色地对刚进屋的仆从低声道:
“去跟上她,喊上暗卫护她进宫。”
仆从刚进了门又匆匆出去追明窈,带了四个暗卫跟在身后出了司府。
马车行驶在路上,子时鼓声敲响,皇宫的混乱也平息下来,禁卫军统领抓住了北狄的眼线以及诸多李宣琅隐藏的北狄暗桩。
思及方才司府蒲管事借走了一部分人,想必司府以及清宁坊今夜也不太平,禁卫军统领把剩下的任务交代下去,刚要抬脚去司府看看情况,就看到司府马车匆匆过来。
大司马?
禁卫军统领刚要行礼,明窈匆忙下了马车。她认得禁卫军统领,道:“快宣太医!”
明窈没直说,但禁卫军统领是何等人物,当即明白了恐怕是大司马有伤。
他立刻进宫请了太医,抓着人就走。
随着明窈一道来到司府,明窈跑着去了乌螣堂。太医衣服都乱了,跟着几人一同进去。
明窈第一个进了内屋,小脸因为跑得太快而微微发白:
“昭昭,太医来了。”
话音落下,没人应答。明窈心里一慌,快步走过去,担忧道:
“昭昭,你怎么样了?”
司羡元垂着头,睫毛垂在眼眸上,呼吸频率很缓慢。
明窈看向他的伤处,眼眸瞬间瞪大。他胸口蜿蜒流出伴黑的血,把衣物和箭尾全都染红了,看上去触目惊心。
明窈有点慌张地回头看向太医,语无伦次:“太医,司大人这是昏睡……”
“不……不全是。”
太医快步过来给司羡元把脉,看了看伤口,沉声道:
“公主殿下,大司马伤及心脉,陷入昏迷。不能再等了,他要立刻拔箭。”
第107章
没再犹豫, 仆从将司羡元抬到床榻上躺好。
禁卫军统领出府巡逻有无漏网之鱼,司府渐渐安静下来,暂无伤势的暗卫都来司府主院周围暗处守着。
明窈只知道司羡元的伤势严重, 但等到太医把司羡元的伤口展示给她看的时候, 她才知道他伤的多重。
箭尖从他左肺腑穿了进去, 拔箭就一定会带出来鲜血, 饶是行医多年的太医也不是很有把握。
太医拿着药箱过来,道:“臣只能勉力一试。”
明窈点了头,道:“您有多大把握?”
太医观察了下伤势,道:“五成。”
五成可以一试, 箭伤耽误不得。看到司羡元闭眸不动,明窈道:“请您拔箭吧。”
打扫干净主院之后, 太医净了手, 准备好止血散、纱布等,要来小匕首,把司羡元的外袍、中衣割下来。没了血污衣料的遮挡, 箭尖贯入左肺腑里显得触目惊心。
明窈坐在一旁揪紧衣角,如果她没记错, 这是司羡元替她挨的一箭。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司羡元根本不会受这样的伤。
太医动作利索, 用干净帕子把箭尖周围蜿蜒的鲜血擦掉,先用了麻弗散麻醉止痛, 双手握住箭柄, 沉目敛气,慢慢的察觉到皮肉之下的箭头有所松动。
明窈一眨不眨地盯着, 屏住呼吸,少顷, 太医沉气用力,稳定干脆地把箭尖拔了出来,飙出一串血珠,星星点点染红了雪色里衣。
床榻上的男人垂在旁边的手指猛地动了下,像是清醒过来,但眼皮扔紧紧闭着,看不出异样和端倪。
太医和明窈两个人都在盯着箭伤,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太医手法老道,把断箭扔在一边之后迅速在伤口周围撒了止血散,用干净纱布敷好,用湿热帕子擦掉周围的血迹,处理干净之后慢慢包扎好。
终于做完这些,太医顺便把他身上其他小伤口给处理好,观察着司羡元的面色,见他呼吸尚均匀,体温妥帖,长长松了口气,额头隐隐流下汗来。
他从药箱里拿出几个瓷瓶放在案几上,又用碳笔写了一串草药方子,道:
“公主殿下,这是愈伤的金疮药,每日分次给大司马服下三粒。我另写了外敷的草药方子,按份捣碎了敷在伤处,每日一到两次。”
明窈赶紧一一记下来。
太医收了药箱,又道:“此伤伤在心脉处,如若不是大司马体质尚好,恐怕根本没有救治可能。摸约一到四个时辰之内大司马会身上起烧,公主务必请人时刻守着,湿帕降温,若是高烧不退就立刻派人去宫里寻我。”
明窈赶忙道了谢:“深夜麻烦您了。”顿了顿,她忍不住问:“司大人何时能醒?”
太医安慰道:“大司马武功高强,只要渡了高烧就定能清醒,公主放心吧。”
明窈再次道了谢,给了酬银但太医不肯要,明窈没有强求,让屋外暗卫护着太医回宫。
等太医离开后院子恢复安静,夜深露重,府里已经没有铿锵交战的声音。
明窈看了看漏刻,已经寅时了,疲惫感慢慢涌上来。她其实早已没力气,只是靠着心中焦急才撑到现在,眼皮子困得直打架。
她唤来两个仆从在门外守着,每隔半个时辰进来摸摸司羡元的体温,如有高烧就叫醒自己。安排好,她趴在床榻另外一侧,阖眼就睡了过去。
听到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司羡元慢慢睁开眼睛。
仆从在门外守着,屋里没人。他看了看身侧的人,她小脸脏兮兮的,身上沾了灰的衣裳也没换洗,在隆冬都要日日沐浴的爱干净的小姑娘这么疲惫,让司羡元心中生出一股淡淡的负罪感。
他其实在拔箭的时候就醒了。
刚开始确实是昏睡了过去,明窈去请大夫后他卸了力气休憩片刻,大抵是放松了些,居然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就是被拔箭的伤痛所惊醒,听着明窈焦急的声音,鬼使神差地他没有睁开眼睛。
太医方才说他会昏迷几日,不如将错就错……司羡元这般想着,手臂捞过案几上的瓷瓶。
外面两个仆从听到动静后立刻进来,看到司羡元睁开眼睛后皆是睁大眼睛,没等他们开口行礼,司羡元一个眼神示意过来,仆从立刻明白了什么,闭上了嘴。
仆从很有眼力劲,轻手轻脚给司羡元倒了茶水,拉着另外一个仆从悄悄退出屋子并带上门。
司羡元很满意他们的表现,吞了药丸之后喝了茶水,用能活动的手拿出帕子给明窈擦了擦脸,看着她小脸恢复白净了才收了帕子,阖上眼睛-
明窈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窗子映进来明媚的光线,她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现在是何时,一骨碌坐起来去看身侧的司羡元。
他闭着眼睛在旁边,呼吸均匀,看样子还没醒。
明窈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没开始发烧,她松了口气,有点懊恼自己怎么睡了这般久。
这才看到身上的衣裳脏了,明窈难得没赖床,换了身干净的裙子。听闻她起床的动静,嬷嬷在乌螣堂外敲了敲门,要来给明窈梳鬓发。
明窈看到身边司羡元只着里衣昏睡的模样,没让嬷嬷进来伺候,自己随便扎了两个楸楸去梳洗。
走出内屋,外面的两个仆从还在兢兢业业地守着,看到她出来之后皆是行礼。
明窈问了下昨夜的情况,得知司羡元没有起烧之后松了口气。
“你们去休息吧,让厨子备早膳来。对了,给司大人准备点热粥。”明窈想着司羡元不能不吃饭,那就喂他粥喝。
仆从应声退下,另外两个仆从过来顶替,一起过来的还有蒲叔公。
“蒲叔公公。”明窈乖巧地打了个招呼。
蒲叔公疲惫地应了声,眼底顶着乌青。他昨夜一晚没睡,身子骨本来就老,现在折腾得更是疲惫。幸好昨夜司羡元是醒着的,他把李宣琅和卫勘都抓到的消息汇报上去了,还顺带把药草给捣好。
“这是司大人的草药。”蒲叔公是来送捣好的药草的,对于司羡元为何醒了又装昏迷一事装聋作哑,道:
“昨夜公主睡着,我放下不下就来看了一趟,看到有药草就送去处理了一下。”
明窈把药草接过来,想着蒲叔公忙了一夜,便主动把司羡元受伤的事情告诉了他,眉头皱成小苦瓜,忧心忡忡地叹气:
“不知道他何时才能醒来。”
蒲叔公装作听不懂,想起昨夜司羡元的吩咐,跟着叹息道:
“李宣琅和卫勘已经抓到了,但北狄战事欲起,北狄可汗声称陛下扣下了他们的人,恐怕这阵子不太平。”
明窈立刻点头道:“麻烦蒲叔公公这阵子看顾府上的事务了。”
蒲叔公顺势道:“给司大人擦洗换药一事就麻烦公主了。”
明窈小脸严肃地点头,道:“幺幺会好好照顾他的。”
蒲叔公一把年纪了说这些话也很心虚,拱手告辞脚底抹油离开。
他走后,厨房那边把早膳送了过来,明窈亲手端进去放在床榻小案几旁边。
司羡元双目闭着,看样子意识昏沉。明窈心里再次生出愧疚感,司羡元不喜别人近身,她决定亲自喂给他吃。
她舀起一勺吹了吹,送至他唇边小心翼翼地送进去,自言自语道:“你看你,受伤昏迷不醒,现在要幺幺给你喂饭吃。”
本来以为昏迷的人吃不进去粥,但没想到司羡元还算配合,喂进去的早膳都被他吞了下去。
用完早膳,仆从端走膳盘。明窈拿了本书坐在旁边,看着时辰给他喂药吃。看到他身上雪衣的血污,思及他平日更换衣物都很勤快,明窈又喊了仆从把司羡元抬至净室更衣,并把床幔床帐更换掉。
饶是小心注意,晌午的时候,明窈在床榻上睡了会,手臂还是碰到了逐渐滚热的躯体。
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摸了摸司羡元的额头,一片滚热。
他起烧了!
只慌乱了一秒明窈就静了下来,思考着太医的嘱托——若是起烧,湿帕降温。
她安排仆从备水备帕,思索嘱咐他湿帕降温的事宜,仆从听后却惶然跪下道:
“公主恕罪啊,并非小的不愿意,实在是小的作为下人不懂药理,若是让大人状况更糟就麻烦了。”
明窈这才反应过来,细细想来觉得他说的有理,这件事情要她自己来。
仆从退下后把门给带上,屋里只剩明窈一个人。她走到床榻边,看着司羡元微微蹙着眉头躺在床榻上,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样子,心里钝钝地揪起来。
说到底司羡元是护着他才受伤,她必须好好照料司大人,让他快些清醒过来。
明窈没照顾过人,更没想象过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去看他不着寸缕的模样。
这个念头一闪,她就感觉面颊隐隐发烫。明明是很严肃的时刻,她怎么会想到这些污秽的事情!当真该反思了。
连忙把脑海里杂七杂八的想法驱逐出去,明窈握紧拳头,小声给自己打气。
没再犹豫,她严肃地盯着沉沉睡着的司羡元,伸出柔软细嫩的小手去解他的衣物。
第108章
明窈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上衣的扣子。
他只着一件里衣, 敞开之后露出包扎好的纱布和精壮的腹部。呼吸平稳,像是只是睡着了。
明窈摸了下他的额头,明显能感到热了, 她用浸了凉水的帕子敷在他额头上, 再沾湿冷帕避开他的左胸膛轻轻擦拭, 从脖颈再到腰腹, 再来回重复。
受伤之后起热不是个好现象,这点常识明窈还是有的,她丝毫不敢怠懒,擦完上身又去擦他的双臂和手掌。
又不忘给他的额头重新换一个湿冷的帕子降温。
一株香之后, 她停了动作,目光挪向他的罗裤。
明窈面上闪过一丝的纠结, 但很快她就没了顾忌, 大着胆子解开他腰间绦带,用力扒掉罗裤。
所幸司羡元里面还穿了一件亵裤,只有一层薄薄突起, 把不该看的都挡住了。
明窈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她发现自己居然有点遗憾。
她拧了拧帕子。司羡元的双腿是很精实有力的,肌理起伏分明, 明窈不合时宜地欣赏了一眼才给他擦腿,战战兢兢各位认真。
他的腿也是偏热的, 她细细从大腿到脚踝给他擦拭降温。
若是平时她定然不会这般伺候人,但这回司羡元毫不犹豫护着她的动作让明窈有点感动, 她决定对司羡元好一些。
来回擦了几遍, 换了好几个帕子,忙活了半个多时辰, 体温好像降下来了些。明窈有点累了,估摸着他等会不会高烧了, 一屁股坐在旁边,把他的上衣扣子系上。
罗裤不好穿,明窈干脆把罗裤放在一边。
她卷了卷锦被给他盖上,顿了顿,又停下,歪着头好奇地伸手戳了戳他腿上的肌肉。硬硬的,可见练功功底深厚。
以前他总是喜欢让她坐在他腿上,她总觉得硬梆梆的不舒适,如今用手戳了之后才满足好奇心。她捏着帕子,踌躇着去瞥他的亵裤……她有点想干坏事。
这一看好像跟方才不一样,明窈揉了揉眼睛,仔细瞧了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他的亵裤有点翘起来了。
明窈心里装着龌龊的心思,看到这一幕也没联想太深,蹑手蹑脚地趴过去。
司羡元通常都是主动而强势的那一方,甚少有这般“任她宰割”的时刻。她总觉得手心痒痒的,蠢蠢欲动地伸出爪子,思考着要不要把这层布料给掀掉。
她这么盯着的功夫,布料又鼓囊囊地翘起来一些,高高的仰着头,看起来很明显。明窈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眼睛。
司大人又有棍子了!
她觉得有些神奇,正要大着胆子伸手去抓一抓,旁边一条手臂忽然打过来,不偏不倚砸在她的手腕上。
明窈微微一吓,抬头看到司羡元睡着时蹙眉闭眸,偏了下头。
他这是要醒了?!她心里惊喜极了,屏气等着他睁开眼,却发现司羡元只动了下手臂、侧了个脸,而后沉沉地继续昏睡着。
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明窈又失望起来,心情一下子跌下来,没有心思再做乱七八糟的,她扯了被子给他盖上。
等会还要给他吃药,还要再擦一遍……明窈困乏涌上来,窝在旁边打了个哈欠,靠着司羡元的身体蜷缩着慢慢睡着了。
等她睡着,司羡元慢慢睁开眼,眸底深深地看着她沉睡的面颜,轻轻啧了一声。
许久之后才冷静下来,他拿起案几上的凉茶水喝了一口,重新阖上眼-
就这般忙碌了一整日,喂了药又让仆从来扶他换药更衣,司羡元的烧渐渐退了下去。中途陛下派人来了一趟,好生慰问一番,还送了很多补药。
因为卫勘和李宣琅都被抓进牢狱,皇宫有一堆事亟待解决,传话公公没多停留就赶忙回去了。
夜晚的时候明窈睡的迷迷糊糊的,察觉到身边再次有了热意,惊醒爬起来一摸司羡元额头。
他起了高烧。
距离中箭过去一整个日夜,正是最易起烧的时候,明窈瞬间就不困了,唤来仆从端水备帕,给他敷额头、擦身体。
思及太医说很快就能醒,这都起烧了还没见他醒来,明窈有点着急,等他稍稍降下来体温之后盖上薄被,唤来仆从道:
“你们去喊蒲叔公公,让他去皇宫请太医来问问,司大人还是没醒。”
仆从往床上瞥了一眼,心里有点发虚,但床上的司羡元躺着一动不动,看起来毫无知觉一般,他没敢多说,苦着脸应下来去找蒲叔公。
蒲叔公听了之后也很是头疼,司羡元烧归烧,但他早就醒来了根本没什么大事,不知怎么的偏偏就骗着了明窈。想了半天,他摆摆手,道:
“请来太医让太医说吧,咱们不管。”
人家夫妻小情|趣他们掺合进来干什么,把烂摊子丢出去便是。
蒲叔公去皇宫请了太医过来,太医一把年纪了身子骨不利索,听闻是大司马的事儿紧赶慢赶地来了司府,被一路请到乌螣堂正房里。
明窈看到太医过来连忙走到一边,给太医腾出位置道:
“太医,你来看看司大人,已经过去整整一日了他还是没醒,现在又起了高热。”
太医坐下来指腹搭脉,摸了一会面上疑惑不定,他小心地掀了掀司羡元的眼皮,看了看眼珠,最后又瞧了眼他的舌苔,轻轻皱眉思索起来:“按理来说,大司马应该醒了才是……”
明窈瞧着他的面色有些为难,不知发生了什么,也没敢问。仆从在外面守着,屋里没有留人,她起身去沏了壶茶。
正好身子背对着这边。
司羡元慢慢睁开眼,给太医递了个眼神。
太医在皇宫行医数年,早已练就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见此情况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司羡元闭上眼睛。
等明窈回来,太医咳了一声,收了手沉声道:“司大人本该已醒,只是今夜突逢高热,昏睡不止,需得有人时刻看护在身边,待他高热退下再等他清醒。至于清醒时间,还得看大司马本人的身体安危情况。”
明窈啊了声,不是说不严重吗,怎么又安危了,她急忙放下手里的青瓷花纹茶壶,道:
“司大人情况不太好吗?”
太医不知道这话怎么接,囫囵吞枣道:
“尚可、尚可……只是,司大人经久筹谋,实需静养一段时日。哎……”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明窈一时没想明白,只觉得司羡元好像又严重了些,颇为忧心忡忡。
太医不忍看她这般,心里嘀咕着大司马的做派,提笔暗戳戳开了些苦汤药,道:“公主请人每日煎服,务必让大司马喝下。”
明窈认真地接过来,好生谢了一番。
太医提了药箱告辞,司府暗卫送他回去。
夜色寂寂,风声都没有几分,颇有点寂静寥落的意味。明窈回了正屋,关上门窗进来,探身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还有点热,但比刚才好了许多。
明窈折腾完这些也没了困意,又不敢贪睡,便没有熄灭烛灯,坐在床榻边撑着下巴静静瞧着司羡元。
烛火的影子之下,司羡元的侧脸轮廓分明,五官旖丽出众,哪怕是闭着眼睛依然很俊美。明窈回想着太医的话,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古怪的感觉。
她轻轻脱掉鞋袜上了床榻,窸窸窣窣地解开他的衣扣以及腰间绦带。
薄薄一层布料与原先一样,好像没什么变化。
明窈拿来湿帕,缠绕在指腹上,绕着他的大腿打转。擦拭完,她慢慢滑到小腿,又慢吞吞地擦回来,停留在此处。
布料肉眼可见地微微起了来。
明窈静静地看着,动作很慢,像个欲迎还拒的闺中执扇美人,悄悄压了力道打着圈儿。
她抬起眼,果然瞧见它在一秒之内有了迅速的变化。
司羡元蓦地睁开眼坐起身,幽幽看着明窈,眼神清醒而直白,哪有一分睡意。
意味不明地,用嗓音低哑喊了声:
“幺幺。”
明窈气得眼眸圆瞪,两腮鼓起,忿忿娇斥道:
“你果然是装的!!!”
第109章
“嗯, 被你发现了。”
司羡元很坦然地把她拉到怀里,抱住她的腰肢道:“怎么,好玩吗。”
明窈知道他说的是刚刚她在他大腿根打圈的事情, 扭开头不想理他。
司羡元道:“怎么发现的。”
明窈来气道:“你是不是早就醒了!太医说得不明不白, 显然在遮掩什么。若是你昏沉没有意识, 怎么会有棍子!”
司羡元嗯了声, 手掌在她玲珑有致的躯体上缓慢摩挲,她穿着雪白衣裤睡的觉,只有一层布料,很是柔软。
他手掌从她腰间缓缓探入, 触感柔嫩光滑,好摸极了。
明窈推搡着他, 鼓着腮帮子生气道:“你害得大家都好担心你, 干嘛要装病啊!”
大家没有很担心他,他也只瞒了她。司羡元坦然认错:“我想看看我若是昏迷了,你会是什么反应。”
这是什么理由!
明窈更生气了:“你就是想看本公主伺候你吃, 伺候你穿,伺候你擦洗和睡觉!”
喂饭和喂药都是她亲手喂给他的, 就怕他醒不来,结果司羡元居然早就醒了, 只是一直瞒着。
那她吭哧吭哧的时候他都是冷眼看着的!
明窈越想越气,几乎要被气哭了。腰肢的手掌还在往上, 似乎是想往上走, 她一把把他推开,气呼呼道:
“你睡你的觉吧!幺幺不理你了!”
说罢她就要下床往贝阙阁走去。
“我身上还起热, 离不开幺幺。”
司羡元把她抱回来,左肩膀不能动, 他就用右手把她箍在怀里,道:“我现在没什么力气,你在这里我会放心些。”
明窈还是有点生气,但念及司羡元确实还没退烧,绷着一张小脸扯过来锦被,道:
“那你好好睡觉,不许再胡闹。”
乍然从她口中听到叱责自己“胡闹”,司羡元感到颇为新奇,只坐了这一会左肺腑就传来阵阵剧痛,他面色不改,顺从躺了下来。
明窈正准备把锦被给他盖上,就听司羡元道:
“腿还没擦完。”
明窈把旁边的湿帕子丢过去,哼声:“你自己擦。”
司羡元坦然地说:“我肩膀动不了。”
明窈瞅他几眼,黑眼珠咕噜噜地转,道:“那幺幺给你擦,你不许动。”
司羡元自然是应下来。
明窈重新拧湿帕子,慢慢跨坐在他腿上,俯身轻轻擦过他的脖颈、胸膛,动作吞吞吐吐,像是在按摩。
司羡元垂眸看了眼她的神色,顿时明白她是什么心思,觉得好笑,很配合地张开手臂。
明窈避开他的伤口继续往下擦,他的腹肌肌理很好看,腰间有力,她缓慢来回转圈,瞅着他的脸色。
司羡元神色悠然,这点小伎俩对他来说似乎不算什么。
明窈动作停住了,盯着下方的肌肉陷入了思考。
司羡元道:“怎么不继续了?”
明窈瞥了眼他的亵裤,慢吞吞地抬起头,他神情淡然,甚至还有点享受,她只犹豫一秒就做了决定,解开了他最后一层系带。
司羡元目光停顿在她暗藏几分得意的小脸上。
她低下头,在他的目光之中打量起来,下一瞬没能掩住眼神里的震惊和讶异。
原来不是白皙粉嫩的,而是这般模样的,乍一看有点像一只大趴趴虫。
趴趴虫在她直勾勾的视线中肉眼可见地长大了。
明窈抬起头看向司羡元,他的眼神与方才终于有了一些不同,不再是悠然冷静的,染上几分直白的潮色。
她胆子向来很大,心知司羡元可能不那么舒服了,心里的憋闷反倒散了些。她握着帕子覆上去,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肌理一瞬间的绷直。
她慢慢动了起来。
现在情况就截然相反了,她能感受到明显的不同,她蓦地轻轻用力,听到司羡元喉咙一声闷哼。看着他这样的变化,明窈唇边终于露出笑意。
她力道毫无章法,或急或缓,慢慢悠悠的,却让司羡元不想再继续,他猛地攥住她细细白白的手腕,哑声道:
“你在哪里学的。”
明窈乖乖巧巧地说:“幺幺伺候你睡觉。”
司羡元看着身上坐着的明窈,与她乖巧温顺的眸子对视,大抵是因为起热本就郁气不舒,体内格外的热。
他眸色深深压下来,直白道:“我睡不着。”
明窈道:“那你就醒着,幺幺要睡了。”
说罢她就丢开帕子,想从他身上爬下来,毫无留恋,像一个吃饱了抹嘴就走的白眼狼。
司羡元忽然用力,拉住她跌在床榻上。他翻身压住她的腿,右手撑起来,低头重重去亲吻她。
明窈有点猝不及防,呜呜几声努力挣扎,可他这回不同以往,任由她又踢又踹又推就是不松开她。如果说先前的亲吻还能感受到司羡元有几分不熟练,那么现在他就仿佛饥饿的野狼,主动、贪婪,带着压迫感。
她力气不如他,呜咽声渐渐从唇齿溢出来,眼尾染上桃花般楚楚可怜的粉色。慢慢的她有点呼吸不上来了,半睁着湿漉漉的眼眸,软了嗓子求饶:
“不要了,昭昭,不要了……”
“嗯?”
司羡元侧了下脸,微微松开明窈,给她几秒呼吸的功夫,他重新吻上去,慢慢往下亲吻耳垂、脖颈,再往下,动作不停。
她微微一个激灵,身子都蜷了起来,面颊爬满粉嫩嫩的红晕。
司羡元额头浸出几滴汗,身上没了衣料束缚直白而凶悍,停了动作。他抬了抬头看向她,眸光如她一般有些潮湿,喉结滚动着道:“手在哪?”
明窈迷茫地睁开眼睛:“…啊。”
司羡元声音低哑道:“继续,像刚才那样。”
“……”
明窈推搡了下,却没什么力气,像是猫儿在挠。她闭了闭眼睛,慢慢无力反抗了。
……
屋内光线晦昧,影影绰绰的烛火照在案几上,把打翻的茶盏照出一层光釉的色泽。
不知到了几更天,司羡元出了一身汗,起的高烧无意间退了下去。
反倒是明窈,明明没烧却也出了汗,尤其是手心,汗津津的,与其他东西混在一起,带着腥味的粘腻。
仆从半夜进来备热水和帨巾,换了新的藕荷色双鹤竹纹床幔和床帐,退出屋子关上门。
司羡元把帕子团起来扔掉,喊醒明窈:“先起来,去净室擦洗。”
明窈趴着不想动,哭哭哼哼地撒着娇:“你好讨厌。”
“嗯,我讨厌。”司羡元现在心情很好,事事哄着她,道:“那我抱你去?”
明窈翻了个身滚到一边,想到司羡元左心肺处的箭伤,还是忍着手腕的酸痛爬起来,恨恨地瞪着他,眼圈红红的。
“怎么像我欺负你似的。”司羡元穿好衣物下了床,瞥着明窈道,“是谁先招惹谁的?”
明窈瘪着嘴,她的手现在还在痛,早知道弄出来是这么累的事情,她死都不要顺从他了。幸好现在司羡元没打算继续,明窈下了床榻就溜去净室里,简单沐浴之后回了床榻,钻进被窝里哼哼唧唧的。
司羡元不方便沐浴,唤来仆从擦洗之后躺在她身侧,看到身边的人跟鲶鱼似的翻来覆去,他觉得好笑,熄了烛灯,把明窈踢下来的锦被给她盖好。
看到明窈背对着他,司羡元喊了她一声,她细细簌簌地拉了拉被子不想理他,他侧身在她颈窝处,道:“跟你说一件事,听不听?”
明窈勉为其难地回头,在黑夜中看到司羡元眸里正思量着什么,片刻后,他缓缓道:“李宣琅和卫勘都被抓进牢狱。前些年我父亲葬生南藩,死因离奇,我一直没找到凶手,这些年我之所以与陛下约定坐稳大司马的位置,也不过是为了能够报仇雪恨,为司府死去的英烈讨回公道……那人我必须除之,现在我已经差不多知道当年杀死我父亲和他麾下将士之人是谁了。”
他突然这番话说出来让明窈有些懵,没搞懂他的意思,有点迟钝地问:“是与卫勘有关系吗?”
司羡元没回答她,下巴放在她纤薄软香的肩窝上,轻声道:
“等我解决掉这些臣年旧事,春阳三月,莺啼花语,我们就成婚。”
第110章
接下来的几日, 司羡元在府里养伤,李宣琅和卫勘被抓的事情也在京城流传开来。
京城百姓自然是对这两人百般唾弃,恨不得除之而后快。除此之外, 京郊当时一起来的六个北狄人也或死或伤, 只剩一个重伤逃跑, 但皇上已经派人去追, 想必很快就能抓到。
嘉和帝抽空亲自私下来了一趟,一是来看望女儿,二是顺便看看司羡元身子好没好,他道:
“李宣琅和卫勘都在牢狱里, 你伤好之后来一趟。”
“嗯。”
司羡元动了动左肩,道:“今日就能去。”
“你再歇两天, 不急于一时。”嘉和帝道, “卫勘能逃出牢狱,说明皇宫里有不少腐败的宫人。等朕把这些人找出来再交给你。”
这是要司羡元杀人的意思。
司羡元无可无不可地应了声。
送走嘉和帝之后已经是晌午了,厨房备了午膳, 司羡元招手喊明窈一起用膳。
明窈哼了一声拒绝了他。
这几日她都没和他一起用膳,到了膳点就自己吃自己的, 明明白白给他脸色看。
司羡元感到好笑,道:“怎么还在生气。”
明窈不想理他, 拿起银箸自己吃自己的。
司羡元给她夹了鹿肉,她又还给了他, 瘪着嘴说:“手痛。”
司羡元轻轻啧了声:“娇气。”
这几日他都没再提这个东西, 偏偏明窈跟记仇似的。他想了一下,忽道:“那下回我帮你, 如何?”
明窈狐疑地看着他,总感觉他不安好心。
那日他的趴趴虫变成了棍子, 把她给累惨了,现在对于伺候人的活都很敏锐。他好像很舒服,但她又不舒服,他若再要来,她万万不会便宜了他。
似是看穿了她的犹疑,司羡元低声道:“不让你劳累,你试试就知道了。”
明窈兴致缺缺,摇头道:“再说吧。”
若真是很有趣,她再考虑这个东西。
司羡元适时收了话,少顷,又若有所思地道了句没头没尾的:
“还有两个月。”-
养好伤之后,司羡元就进了一趟皇宫,审问了半日之后回来就忙了起来,听闻是要对卫勘做出处置。
明窈正好进宫去看望一下父皇,在早朝时候与司羡元一起进了宫,这才听说今日是卫勘行刑的日子。
这两天明窈对司羡元格外冷淡,根本没问他的事儿,见此情状不禁感到诧异。
看到卫勘被从牢狱押出去,身着月白色衣袍,从容不迫态度谦和,明窈感到几分佩服和震惊。她趁着下朝的功夫偷偷摸摸溜去寻司羡元,道:
“确定给卫勘定罪了吗?”
司羡元淡淡嗯了声,冷道:“司家灭南藩乃国之大计,卫族是南藩之首,自然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他忌恨我父亲,将司家列为血仇。他已承认杀我父亲是他所做,成王败寇他认了罪。既然如此,我定不会放他生路。”
换句话说,他承认是他做的,但仍然不悔改。司羡元也绝不改变自己的态度,卫勘会死是注定的事情。
明窈闻言又看了眼卫勘被押走的背影,那是一道如青松落拓的衣衫,挺|拔料峭又带着几分随心所欲,根本看不出来是年过三十的人。这样的人才到哪都是能踏青云直上的,偏偏是个南藩余孽,那么对于身为大梁公主殿下的明窈来说,她只能若有所怅地道:
“他死不足惜。”
司羡元瞥她:“你很喜欢他?”
“没有。”明窈摇了摇头,“那李宣琅怎么处置?”
司羡元道:“他已是北狄皇子,处置他由陛下说了算。如今战事在即,把他握在手里是个很重要的筹码。陛下应当有所考虑了。”
“哦。”明窈与他感情不深,并不关心他的下场,道:“卫勘何时行刑?”
“中午。”司羡元稍稍一顿,“去看看吗?”
明窈摇了摇头,拉着司羡元回了司府。
卫勘的死亡只在京城中起了一点波澜,很快百姓们的注意力又回到战事上。
北狄边关摩擦不断,镇守北界的领军主将传来急报,昨夜北狄可汗麾下第一副将率军突袭大梁将士营帐,双方又打了一仗。
听闻是因为北狄可汗知道了李宣琅和他带去的六个北狄大将被抓了的事情,恼怒至极,非要从大梁讨回不痛快。
这些消息在京城迅速传开,得知李宣琅和卫勘都是司府抓住的之后,司羡元的声望又上了一层,原先因为他觊觎公主的一些黑历史也在这些功勋之下被抹去洗白了。
嘉和帝很是大方,送来一大批金银奖赏。
明窈还没能感叹完司羡元的筹谋手段,他就再次进宫,请旨赐婚。
铱驊
具体他怎么说服朝廷百姓的明窈不得而知,当她知晓这件事的时候整个京城都传开了。她跑到门口踮脚张望,看到司羡元和皇宫传话公公一同回来,公公手里捧着赐婚圣旨,眉开眼笑道:
“恭喜公主,贺喜公主。陛下言三月完婚,恭喜大司马要成为驸马了!”
“谢陛下圣恩,劳烦公公跑一趟。”
司羡元下了马车,接了圣旨。安雀道破天荒地来了不少百姓围观,热闹极了。蒲叔公给传话公公一袋金叶子,走向围观百姓一边撒喜银一边说:
“欢迎诸位到时候都来清宁坊捧场,司府会在坊里街巷摆三日流水席庆贺新婚!无论是谁,来者皆不拒!”
这可当真是大手笔,司府要荣升成为驸马府的事情迅速传开,不止围观的百姓,清宁坊里其他居住的大臣和皇室旁支勋爵都来恭贺:
“恭喜公主,恭喜辅国大人!”
这段时日司羡元手握权力愈盛,隐隐被朝廷百官成为“辅国大人”。
蒲叔公在门外迎合邻里,司羡元拿着圣旨走进来,递给明窈道:
“不打开看看吗?”
明窈从呆愣的状态里回神,把圣旨接过来看着,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三月十八号……成婚?是幺幺和你吗。”
“嗯。”
司羡元说:“本官第一次向陛下求来圣旨,你这回不可赖帐。”
明窈啊了一声,又拖长声音哦了一声。不知怎么的突然感到几分紧张,她伸出手,仰头拽住他的衣角,可怜兮兮的模样。
司羡元熟练地穿过她的腿弯把她抱起来,一如跟以前一般,思索着道:“明日让云染坊娘子来给你量量尺寸,给你做嫁衣裳和首饰。女医需得再请来一次,给你把个平安脉。还有你的聘礼,回头我让蒲叔公去库房瞧瞧,拟一份单子出来……”
明窈生出几分恍惚的感觉,这些年都是被司羡元这么照顾着过来的,从她住进皇宫之后这种感觉才少了些,但如今他想要娶她进门,这种照顾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很想撒娇,哼哼唧唧地伸出白玉般的藕臂,勾住他的脖子黏糊着不撒手。
说到最后,司羡元稍稍一顿,想起书房锁屉里的那件买了很久的东西。
鸢尾花快要开了,燕水榭的木桥廊栏高矮正合适。说起来,这真是近来最好的消息。
司羡元若有所思地开口道:
“还有……四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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