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 王雯雯，入朝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欧阳玉忽然问道：“我知道这事可能有点强人所难，要让你离开大集体去一个没通水电的地方。不过你放心, 你要是去, 我们会帮你改造居所，尽量让住所舒服些。你也知道，朝廷那边一顿脑补, 一直觉得你是我们这群人中的隐形大佬。所以, 你入朝的意义很大。不但能维护双方的关系, 最重要的，你成站到了朝堂上, 对这边女同胞的地位提升有很大帮助。”
王雯雯点头, “我知道的。”顿了下又道：“说真的, 有钱在哪个时代都能享受到最好的生活。我去了京城，那边也不会亏待我的。用电可以用太阳能解决，且京城水塔也造了两座了，等管道铺设到位也就能用上自来水了。洗澡也好解决，自家做个手压井, 铺上管道，弄个太阳能热水器也就解决了。”
顿了顿又道：“其他我不担心，我就担心物资供应。我走了，咱们这边的物资供应怎么办？”
“其实现在很多东西也不需要从万淘上买了。”欧阳玉道：“我们也不能老依靠万淘。现在封地内已建立起了一套工业体系，我们也得尝试在封地外进行工业化推进，让其进去蒸汽时代。当然, 以我们的知识水平累积, 蒸汽时代也只是短暂度过。不过为了培养人才，这步是不能少的。而且京城离着并不远, 现在官路都修好了，两三小时就到了。有需要，你可以回来一下，将物资储存在仓库就行了。”
“而且朝廷那边也提出过，希望我们帮助京城现代化。一国首都没点像样的设施的确也不像话。”周琦道：“明州现在都超过京城了，的确也得建设下了。这样搞一搞，GDP还能再升一升，天子估计能笑歪嘴。”
大家想到赵应江那脸，也忍不住狂笑。尝到了基建带来的甜头后，这人就像疯魔了一样，到处搞基建。百姓有活干了，就会去消费。商人有钱了，就能上税。
国家有钱了又能反过来继续搞基建，是一个良性循环。所以，大昭君臣看到了其中的好处以后也是相当上心。这么大的国家要修补的地方太多了。钱花了，还能再赚回来，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哦？
王雯雯愿意入朝自然是好事。不过这事吧，是有人高兴，有人不高兴。李跃想着某人要离开瀛莱山了，心里就说不出的憋闷。
他思来想去的，便打了个报告，说是要去京东大学任教。
这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这两年谁都看出来他的心思了。毕竟，他个万年老单身狗也没啥经验，想掩饰都掩饰不了。
欧阳玉看着这申请哭笑不得。看了看李跃那一本正经的脸，眼珠子转了下，道：“你可是我们的技术大拿，去大学任教不合适吧？”
“培养更多的人才更重要。”李跃回答的很正经，“只有人才多了，技术大拿才会涌现。”
“可你现在已经是瀛莱山大学的客座教授了啊。”欧阳玉道：“这申请我不能同意。”
李跃脸上不可抑止地露出了失望。欧阳玉差点笑死，心说，小样，再装啊。
“不过嘛，京城想要现代化，到时搞不好要你这个技术大拿去坐镇。所以，你也别着急了。等过阵子计划书出来了，你便过去。”
“那现在就开会把计划书做出来吧。”李跃面无表情地道：“事情拖久了也不好。我先去做个框架出来，晚点交给你。”
说罢便是转身离去，留下目瞪口呆的欧阳玉。
“王雯雯，这无嘴男其实挺好的。”半晌后，欧阳玉捂上嘴，“我都开始羡慕你了。”
李跃回去的路上，走到一半，又折了回去，往仓库方向走去。
站在某个柱子后面等了半天，见到王雯雯出来了，便佯淡定地走过去。
“李跃，你来仓库做什么？”
王雯雯眼尖，一下就看到了李跃。
“我来找周琦问点事。”李跃尽量板着脸，“你呢？准备回去准备行李了？”
“嗯。”王雯雯道：“京城不像在家里，要准备的东西多。不然，日子可不好受哦。”
“实在需要就在万淘上买点，不要总逞强。”
“那可是集体的钱。”
王雯雯笑嘻嘻地道：“你是想让我犯错误啊。这多年了，每日金额还给咱们卡在十万块，每一分钱都很重要的啦，怎么能乱用？”
“打个报告就行了。吃的多带点，你不是爱吃零食？晨跑也别落下了。京城虽然也有了现代医学馆，但到底不如咱们这边，许多设备都没有。”
“行了，行了，你怎么跟我妈越来越像了，像个老妈子似的。不说了，我走了，你忙去吧。”
“老，老妈子？”
望着王雯雯离去的背影，李跃风中凌乱了。
王雯雯开始大批量购买物资。她要去京城了，自然要在给瀛莱山留下足够的物资。而就在她倒腾物资时，楚二条带着自己的工友又上了瀛莱山。
“这就准备回去吗？”
欧阳玉望着楚二条道：“你们这一路不会好走，可能会面临背叛、出卖、死亡、妻离子散。就这样，你们还要走下去吗？要我说，你们都已经来到大昭了，我们也接受你们，何必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在大昭生活不快乐吗？”
“先生！”楚二条忽然严肃了起来，“虽然我和我的同胞很尊重你们，但请你们也不要侮辱我们的志向！不要再说这样无礼的话了，楚明此一去，抱着必死之心。即便身死，也不悔，一定要将希望的火种带去日出国！”
欧阳玉大笑了起来，“好，很好！你有这样的决心我很欣慰。楚二条，不，楚明，你记住了，不要背叛这片土地上的人。不然，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世间从此再无日出国。”
笑容渐收，冷芒浮上眼底。
“嗨！”楚二条鞠躬，“在下成功了一定不会忘记你们的恩德，一定会教育同胞，日出与大昭万世一系，是最亲密的兄弟姐妹。”
“嗯。”欧阳玉道：“我们不会来奴役日出国，只要你们不伤害我们，我们便会真心待你们。你们的请求我们同意了，不过我们准备物资需要时间。为了后续发展的顺利，我们必须借用卓月国的地盘囤积物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嗨！卓月国与日出国对海相望，乘坐一天可达，的确是个囤积物资的好地方。先生们都是圣贤，我们卑贱，不知人间道理，先生们安排就好。”
“很好。”对于楚二条的识趣欧阳玉等人也是满意。
“你可以先回去。记得，自己不要暴露了。在回去前，我们会对你进行培训。”
“培训？”
楚二条傻眼了。
这还要培训？
“做什么事都要培训的。”欧阳玉抿嘴看向夏铭，“夏队，交给你没问题吧？”
夏铭笑了起来，“哦，我那里好几个退伍的也是搞侦查的，倒是能好好培训下。”顿了下又道：“理论思想教给你们，怎么跑路活命、传播讯息交给我们。”
不是，你们为啥笑成这样？楚二条看着眼前的几个人，不知怎的，就觉头皮有点发麻。
很快，他就知道这笑容意味着什么了。
简直不是人干活！
除了体能训练外，还有各种摸爬打滚的逃生术。什么爬墙，钻火圈，吊杆……
这也就罢了。
最让他和他工友抓狂的是，他们还得学密文传递。除了这些基本技能外，还得承受心理折磨。
做不好就关小黑屋。
那可真是小黑屋。
人进去只能躺着，坐起来也只能蜷缩着，不然会碰到头。然后黑乎乎一片，只有送饭的人过来时，才能见到一点光亮。
在这黑暗狭小的空间里，听不到外面一点点声音。躺着久了，就有种躺在棺材里，被世人遗忘的感觉。要是送饭的人来晚了，人真的要疯的。
就怕送饭的不来，把自己忘了。
意志再强的人进去三天，都要哭。有人个被关了七天，出来就像疯了一样。
面对这样惨无人道的折磨，夏铭就只有一句话：如果不能忍受黑暗、孤独，那就不要想着去推翻日出国了。在这条路上，比这绝望的时候会有许多。现在让你们体会，就是在锻炼你们的心志。
说得好有道理，竟然无法反驳。
而日出国人的轴在这个时候也体现出来了。所有人都想着夏铭的话，竟然最长的一个熬到了14天。
虽然出来时也是两眼发直，但人却是清醒的。而那些熬不过五天的人，都不用夏铭说，楚二条就把他们剔除了。
意志不坚定的人不适合当同伴，还是让人家去过安逸日子吧。
除了小黑屋考验外，他们还得学着怎么在野外生存以及审讯训练。
审讯考验是最能体现出一个人的心理素质和综合素养的。这个得训练，反复训练，才能将反应、心智锻炼到最强。
瀛莱山已经决定入局了，既然投资了，自然是希望得到回报的。所以训练这批人时也是不遗余力，就希望他们能成功。
如此，在楚二条等人经受着“毫无人道”的训练时，朝廷的诏书到了：赐王雯雯同进士出身，赐精膳四清吏司郎中一职。
礼部的实权不多，多和祭祀、宫宴是有关。而精膳四清吏司郎中也不过是个五品官。
官不大，却有了上朝的资格。
这一安排也可谓是费尽心思了。
再大的官也没位置，而且直接就当侍郎什么的，让别人寒穿苦读的人怎么想？所以，这样一个中层的位置倒是正好。
许是朝廷也觉有点小气了，所以又给王雯雯封了一个县主。这是属于皇室才有的封号，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来送诏书的太监一脸谄媚，将精膳四清吏司郎中的朝服以及县主的朝服拿过来后，彩虹屁便是狂吹了起来，“恭喜县主，贺喜王郎中，杂家给您道喜了。”
王雯雯倒也懂官场的门道，抓了一把七彩玻璃弹珠给太监，“多谢公公了。这个公公拿去喝点茶吧。”
那太监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玻璃在大昭如今算不上奢侈品了，但也不便宜。像这种七彩琉璃珠那可都能卖个好价钱的。这一把，起码得能卖个三四十两钱。
早就听说瀛莱山有钱，今日一见，果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出手相当阔绰啊。
王雯雯看着朝服，有些心思复杂。
她一介平民这就要走上仕途了？这是她从来都没想过的人生。
那么……
她又能为这个时代的百姓做点什么呢？
她的目光在精膳四清吏司郎中的官服与县主朝服上来回移动，最后，她想了想，便喃喃道：“果然还是要将广大女同胞先解放出来吧……”
第 82 章
瀛莱山仙人入朝, 还是个女人……
这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在京城以及大昭官场上快速传播了开来。
京官们大多知道这个消息了，而老百姓不知道啊。茶馆内, 酒肆内, 街道上，到处有人在议论这事。
“听说了吗？瀛莱山的仙人要入朝辅佐陛下了。可来的怎么是个女神仙？这神仙高人一等不假，可女神仙不也是女的吗？怎么能当官呢？”
“你脑子没问题吧？那可是神仙, 怎能用凡人的想法来衡量？”
“你这说法也不对, 你思想有问题。瀛莱山实行男女平等, 男女同工同酬，所以在瀛莱山的角度来看, 派一个女子入朝完美没问题啊。”
“你们思想太落后了。我跟你们说, 你们就该亲自去瀛莱山封地看看。看看那些女子是怎么读书, 怎么上工的。我家境不富裕，要是媳妇也能做一份工，赚点钱一起维持这个家，我是乐意的。”
“你居然想着让女人去赚钱养家，你简直是男人之耻。”
“嗳？你怎么说话的？我是那个意思吗？我是说, 对于我们寻常人家来说，要是女子能出去干活，多赚一份钱，一起支起一个家，就会好许多。夫妻间哪有算得那么清楚的？要是能一起相伴维持家里，那才是好事哩。”
“我看瀛莱山那做法挺好的。这世上还是平民多, 家里多一个人赚钱多好？而且闺女好好培养现在也能上学了, 说不定以后还能当官呢。”
“你做梦呢？牝鸡司晨，这是乱了阴阳。”
“哪里来的老迂腐？瀛莱山神仙还没你懂？人家瀛莱山的神仙头子就是女的, 很多项目负责人也是女的，人家不好好的？还有你知道这回入朝的神仙是谁吗？是王雯雯姑娘！那是谁？那是主持了明州、松山府港口建设的大神仙！皇家日报上还有好多她撰写的文章，别人对四书五经的研究可不下任何大儒。人家是女人不假，可人家做出的功绩，你怕是几辈子都完不成！”
“你！你这小人！”
“呸，懒得理你。王姑娘在一篇文章里就说过，察觉不到时代变化，墨守成规的人早晚被时代淘汰。老头，你醒醒吧。时代变了，现在女人也能当家做主了。”
“反了，反了，世风日下，牝鸡司晨，这世道要完了啊。”
街上变得热闹，有赞同的，有反对的，还有在那痛哭，如死了爹妈一样。
不过在这一片混乱中，各家的后宅里倒是和谐许多。年迈的或许感觉有些不妥，可却也没说出口。惯性的思维不容易改变，可作为被压迫的一方又有本能的想反抗。
而至于年轻一代的，那直接放飞了。
“王姑娘要入朝为官了，这是不是代表着，我们女子将来也能参加科举了？”
“我考上了大学，可大学毕业后却不知要去做什么。只能去瀛莱山等瀛莱山帮忙分配工作。可就这样，还要家里同意，咱们女子真是太难了。”
“就算不能入朝为官，但若完成学业，各商户、研究所能让我们直接面试就好了。”
“是啊，不用再通过瀛莱山就能直接应聘，这才是最大的公平。”
“当官，就要当官！为什么不敢想？我们女子考上大学的很多，已经证明了女儿家不输男，我们也能当官！”
王雯雯入朝的效应很快就显现了出来，许多人都在猜测朝廷此举的深意。
这种猜测随着王雯雯入京到达了顶峰。
王雯雯家里有一辆JEEP，王爱国亲自开车将女儿送到了京城。
到达京城的那天，曲鸣来到十里亭迎接。
他带着一干大小官员，看着迎面而来的车队，不由感叹，“这王姑娘在瀛莱山的地位果是不同的。”
大家看了一眼车队，也是暗暗惊心。
“这阵仗真吓人，起码有十来辆汽车了吧？”
得益于多年的科普，现在大昭人也知道什么叫汽车了。
“你们看中间那辆车，那辆车里应该坐着的就是王姑娘。左右前后都有车护卫，这王姑娘在他们那边恐怕真是了不得的人物。”
“才智过人，学问也扎实。撇去身份不说……”曲鸣摸了摸胡须，“就这份才情都令人敬佩。”
众人听了，也是纷纷点头。
瀛莱山日报问世后，王雯雯就经常撰文。她小学时文章就经常见报了，成年后也经常写点稿子，赚点小外块。她是学渣不假，只是她是一个偏科的学渣，文科还是相当好的。
因着经常写文，所以在大昭文人心中，王雯雯还是相当有分量的。
车队很快到了众人跟前，王雯雯下车，曲鸣忙上前，二人行礼后，也不多话，前来迎接的官员便跟着上了车。
有些官员是第一次坐汽车，上了车后，眼珠子便不受使唤了，到处看。
“这车里也有空调吗？”有人就好奇了，“怎么比外面凉快许多？”
秋老虎猛烈，大家穿着官服，在太阳底下站了没一会儿便是汗流浃背了。可进了车后，却只觉一阵透心凉。
陶景看了一眼问自己话的官员，见他满头是汗，便笑嘻嘻地从保温箱里拿出了一瓶可乐，“来，喝两口再说。”
官员甲好奇地伸手。一触到可乐，便是惊讶地道：“冰的？”
陶景打开保温箱，“喏，里面放了冰块。不过冰块有点化了，将就喝吧。”
“挺好了，挺好了，这很凉了。”官员甲打量了下保温箱，“这东西能保温多久？凉的热的都行？”
“两三个时辰没问题的。”陶景见对方拿着可乐不喝，想了想，便道：“这样拧开。”
官员甲学着陶景的样子，拧开了可乐，见有气泡冒出来，顿觉很惊奇，“敢问先生，这是什么东西呢？”
“可乐。”
“可乐？”官员甲蹙眉，“这喝了会快乐？”
陶景哈哈笑，“对，喝了可快乐了。快，尝尝。”
“那下官便不客气了，多谢先生。”官员甲说着便是狂喝一口。然后，他猛地闭紧了嘴。
什么东西？怎么有东西在自己嘴|巴里跳跃？
可这味道好上头。
有点甜，有点沙沙的，还有点……
气鼓鼓的感觉？这个词他不知形容的对不对。因为从来没尝试过，目前能想到的词就只有这一个。
“下官再尝下。”
“喝吧，喝吧，都你的，别客气。”
陶景欣赏着对方的表情，这是他穿越后的乐趣之一。
官员甲又连连喝了几口，然后抑制不住地打了个嗝。他惊慌失措地道：“下官失礼了。”
“没事。可乐连喝几口是会打嗝的，因为里面有气泡。”
“先生，这饮品为什么会有气泡呢？请恕下官直言，这味道是有点怪，可多喝几口又觉挺好喝的。好像喝完，的确是有些开心。”
“这说来就复杂了。没事，以后机会跟你慢慢说。对了，忘了回答你的问题了。是的，这车里有空调。原理也不难，等你们格物学精进到一定地步，很容易就能理解了。”
是你根本就不懂吧？开车的李跃很想吐槽陶景，但想到王雯雯跟自己说过，不要什么话都摆嘴上后，他便忍住了。
一路进城，车队引起了民众围观。得知来的是王雯雯后，人群越发|骚动了起来，都想一睹千百年来第一女官的风采。
不过天子早有安排。瀛莱山的人进京从来都是跟天子一个待遇，都是走御街的。在他们进城前，早就安排了禁军守卫在御街两侧，避免民众拥堵，发生不可预测的事。
车队一路前行，很快就开到了皇宫。皇宫宫门大开，车队便在前头禁军的引领下，慢慢开进皇城。
进了皇城，一行人下车，前往承德殿拜见天子。
天子还是老样子，只是些许日子没见，头上又多了几根白发。
行完礼后，天子笑呵呵地道：“王姑娘能入朝辅佐在下，朕真是深感荣幸。”
“能为天子效劳，我亦觉荣幸。”王雯雯也客气着道：“我才疏学浅，所学与大昭不同，若来日言语举止有冒犯，还请陛下多多包涵。”
天子大笑，“王姑娘谦虚了。尽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用怕，朕便是你的靠山，没人敢因为你说错话就将你怎么样了，朕也不行。要是将有智慧的人吓走了，后世子孙不知怎么在书上骂我哦。”
大家一阵笑。赵应江这人其实蛮幽默的。
絮絮叨叨地说了会儿后，一行人便告退了。天子统御天下，其实忙得很，不可能一直陪着他们话家常。
不过该安排的事他都安排好了。在靠近皇城东侧，满是皇亲贵戚居住的二佳巷里，一栋三进的院子便是王雯雯的新家。
五间而开的大门彰显着天子对此事的重视。官不大，但王雯雯的爵位大。五间并存的大门没毛病。
大家一起进了屋，看着各种摆设，流下了嫉妒的泪水，“我也想入朝了。这待遇也太好了。”
“王雯雯算上郎中的俸禄，一年有两千石。我的天，王雯雯，我们要打到你，你这下成剥削阶级了。”
“有什么好的？没水没电的……”就在一片羡慕的欢乐声中，王爱国出来破坏气氛了，“给住皇宫还差不多。”
……
王爸爸，您咋不上天呢？
第 83 章
除去偌大的宅院, 天子还赐了一些婢女与阉人。
县主嘛，属于皇亲贵胄，有阉人伺候不奇怪。
这也算是天子变相的警告：这是朕罩着的人, 你们打脸前也得看看朕的脸面先。
虽然知道天子的用意, 但王雯雯感觉还是怪怪的。倒不是她歧视太监。其实这个时代的太监大多是可怜人，属于被剥削的对象，是值得同情的。
只是她身为一个平民还真不习惯有人服务, 总觉像是在剥削。
宫里出来的太监名唤陆喜。生得一张粉白的脸, 无须, 看着约在三十上下。能被天子派过来，在宫里想来也是有脸面的。
他带着一干奴仆过来, 给大家行了礼后, 便也不再多言, 只老老实实地垂手站在一边，显得极有规矩。
现代人好奇，便问：“你们这样拿多少俸禄呢？”
陆喜忙一一回答，现代人也由此对于这些服务人员的收入有了个直观的认知。
说真的，不少。
也难怪那么多人想去为天家服务了, 这待遇还真是没得说。
“县主不必担心，奴婢们的月俸都是宫里出的。”见王雯雯蹙眉，陆喜忙解释道：“另还有口粮补助，必不会让县主为难的。”
“不要叫我县主了。”王雯雯道：“我们瀛莱山不习惯这套，你们要不也叫我先生或者姑娘吧。”
“是，先生。”陆喜从善如流, 显得很是从容。
王雯雯想了想, 道：“在我这里做事除了把嘴闭紧外，也没什么要求。你们平常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另外, 不许下跪，也不许歧视女子，不许借着我的名头在外撒泼、欺压弱小，懂了吗？”
“是，奴婢们知道了。”
“称我吧，不许叫奴婢。”王雯雯听着这自称就觉别扭，说真的，要不是政|治需要，她真想把人都辞退了，自己再去雇人。说句难听的，这些人搞不好都是天子眼线呢。赵应江不是傻白甜，她也不是。
说了一番话后，王雯雯便让人都退了下去。待人走了，一群现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发出了一声叹息。
“没穿越前也做过穿越梦。”陶景道：“但是现在想想，人的三观一旦成形是很难改变的。一想到这些人不是正常的雇佣，便心里觉得不舒服。”
“那只是你而已。”李跃道：“有些人就不会当回事，甚至三妻四妾，开文明倒车。市场里这样的人又不是没有。要不是我们规矩立在前面，不知要出多少事。就这样三令五申下，不一样有人跟当地人乱搞。”
李跃这话说得大家都沉默了。
瀛莱山来了这么久，其实也是有负面新闻的。远的不说，就前几年在明州时，就有人把当地妇女的肚子搞大了。在本朝的人看来，这好像没什么，大不了弄回去当小妾。可这事传回瀛莱山后，直接炸锅了。
且不说婚前X行为对还是错，就这个人非单身再这样瞎搞就已经是个大问题了。为此，在明州时，王雯雯当场就把这人撤|职，并关押了起来。
并将受害者找来，用了整整一千两银子外加一些玻璃制品，并承诺瀛莱山会照顾受害者一辈子才将此事了结。
受害者的伤痛无法用金钱抚平，而在面对这种事时，即便是现代人也感到了一阵无力。而始作俑者除了对其惩罚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挽回错误。
这事出了后，市场内也是抓紧了思想规范，对这位犯错的人进行了关押三年的处置。这惩罚让一些人不满，但是在全体的愤怒面前，反对的人也很快闭上了嘴。
不要拿什么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当借口。这种事，不光有违道德，而且对于瀛莱山的负面影响极其恶劣。已经在大昭享受了超然的地位了，那就该规范自己的行为，当好一个“仙人”的角色。
想到这些狗屁倒灶的事，王雯雯叹出一口气，“所以还是看人的吧。”顿了顿又道：“希望我们都不会迷失本心，记得我们的理想。”
在来了几年后，大家对于改造这个世界产生了积极的兴趣。在那个时空没有得以实现的理想，他们都想在这里试一试。
有些人只想着纸醉金迷，却没想到，纸醉金迷之外，其实还有更广阔的天地。瀛莱山已经什么都不缺，要追求的可不是什么钱了，他们想要的是青史留名！
撇开这个沉重的话题，大家又参观起了王雯雯的新家。在住了一|夜后，第二日，天还未亮，王雯雯就被人叫醒了。
王雯雯看了看外面的天，有些迷瞪地道：“几点了？叫我起来做什么？”
“哎哟，先生。”伺候的老嬷嬷道：“你怎么忘了？今日大朝，还是您第一次上朝，可得起了。”
“哈？”
王雯雯傻眼，“这天还没亮呢。”
“大朝寅时末就开始了，这会儿寅初，您该起床了。”！！！
王雯雯震惊了。
寅时初，那不就是三点？寅时末五点。
我靠！
古代的老板比现在资本家还黑心，这么早就上班了？
“三日一次大朝，今日正好大朝。先生，快起身吧，老奴……哦，不，我给您去打洗漱水，准备朝服。”
……
半个时辰后，王雯雯穿着官服，坐到了餐桌前。
她的脸上被敷上了粉，是一种用米浆做出来的粉。她到这会儿才明白，为啥曲鸣等人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黑的。原来，古代官员上朝还得化妆。
这脸上得打上米浆粉，然后眉毛什么的都要整理下。难怪要这么早起来，不然来不及啊。
她拿出自己的黑咖啡，往杯子里加了三大勺，道：“给我拿些开水来。”
奴婢们好奇地看着王雯雯杯子里的东西，见水冲进去便有股香味冒出来，便忍不住好奇了，“先生，这是中药？”
“这是咖啡。”王雯雯道：“黑咖啡，吃了提神的。你们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冲点喝喝。”
奴仆们表示不敢，然后就把早餐端了上来。
王雯雯一看，差点晕过去。
一个水煮蛋，一块孩童手心大小的桂花糕，这就是她的早餐。
她坐那等半天，见没东西上来了，又伸手将餐盘翻看了下，最后问道：“没了？”
“没了。”陆喜一脸肃穆，“为了防止各位贵主儿在朝堂上殿前失仪，故而朝食不能多吃。”顿了顿又道：“按理说，先生这个什么咖啡也不应该喝，避免朝堂上想要净身。先生，您等会儿出门前，再去净身下，以免殿前失仪。”
我滴个乖乖。
王雯雯咂舌。
这礼仪要求也太吓人了，后世开全国大会都不用这么严格吧？不愧是封建社会，到处是礼法。
她把鸡蛋、桂花糕吃了，本不想管这些规矩，但一想，大朝要开半天，好像是少吃点比较好？算了，带点东西在身上，饿了再吃好了。
喝了一杯黑咖，等到出门时，人已经精神了。有早起跑步习惯的李跃见到王雯雯也是愣了愣，“这么早？”
王雯雯苦笑着把上朝的事说了一遍，听得李跃直摇头，“没有规划，效率发挥不出来，就只能折腾人。”
“行了，别点评了，我上朝去了。”
王雯雯也不想多啰嗦了，直接出门上了马车。
好在马车现在都是改进过的四轮车了，而且她这辆是瀛莱山带来的，是橡胶轮胎，坐着倒也舒服。
入了宫，她便看见了许多同僚。她四处张望了下，见到了曲鸣，便喊，“曲宰相。”
曲鸣停下脚步，见到是王雯雯，便笑着道：“王姑娘，早起可有不习惯啊？”
“有些不习惯。我们那边上工的时间晚，你们这边太早了。”
曲鸣大笑，“三日一次，倒也不算难熬。”他说着便示意王雯雯站自己身后去，“王姑娘，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您地位虽尊崇，不过在朝堂上，还是要按朝廷的规矩来。这边是文官，那边是五官，您按着自己的品级站立便行。”
曲鸣面上淡定，心里却有些忐忑。
这王姑娘不会因此动怒吧？
王雯雯不觉得这有什么冒犯的，有些时候的确是要遵守规矩的。
她道了声谢后，便按照朝服上的补子图案去分别官位大小，并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曲鸣见了，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又暗暗觉得王雯雯识大体，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王雯雯的官职挂在礼部，属于四清吏司。这个部门的郎中有四个，她是管膳食的。除此之外，还有管礼仪、祭祀啥的。
她走到位置上，其他几个同僚便上来打招呼，倒显得很和善。礼部设有一尚书，左右两侍郎，见到王雯雯，也是很和气地从前面走过来，相互打了个照面，这才排好队，等上朝。
王雯雯站在队伍里，神色淡淡。很多人都在打量她，不过来了这些年，她被人打量多了，倒也不在意了。
一些人看在眼里，不由感叹：果是天上来的人，这气场就是不一样。一介女流站在这里，被这多人打量着，竟还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这个王雯雯果是不简单。
到了时辰，便有开朝司仪出来，他们挥动着长长的鞭子，在地上打出极为激烈的响声，随着司仪太监的一声喊，大朝便开始了。
大家排队上前，跨过门槛，进了大殿。
在这里五品是最低的官了，因此她站得挺靠后。眼下秋老虎肆虐，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倒也好，稍微凉快些。
一番程序走完，天子开始发问，“诸爱卿，今日有事可奏？”
“启禀陛下，臣有事要奏。”
王雯雯看得有趣，这是她第一次以大昭官员的身份站在这里。从这个视角来看，这大朝还是颇为好玩的。
谈论的内容很多，都是一些民生、基建类的。一直谈到最后，才说到了外面的事。
这方面大昭官员了解的不多，所以很快王雯雯就被点名了。
“王爱卿，我大昭舰队传回消息，蓝纽与凯博准备谈判和解，此事你怎么看？”
王雯雯执着笏板出列，“陛下，臣未见到相关详实的报告，故而不敢乱下定论。”
“爱卿老成持重，朕心甚慰。”天子说着，便让身边的太监将一份书信交到了王雯雯手里。
王雯雯快速阅读完后，面色凝重了起来。
见她这神情，天子便问道：“爱卿，可有不妥？”
“蓝纽与凯博打了好几年，双方国力都已消耗到了极限。本次谈判，他们很可能停战。”
“这不是好事吗？”有人不解，“打来打去的，倒霉的总是百姓。而且，他们越打越穷，不利于我们卖东西。”
“不。”
王雯雯摇头，“一个繁荣的蓝纽与凯博的确会利于我们贸易，但是诸位不要忘了，哪怕是现在，他们的船都比我们多。而且，这几年的战争赋予了他们极大的海战经验，且因着战争，他们的科技快速提升。”
王雯雯揉了揉眉心，“我们已经尽量误导他们了，但是就算这样也没阻挡他们科技跃升的步伐。他们应该也已经发现了我们一些数据是错误的。索性，我们大昭一些东西还未展示出来，所以还能暂时骗他们一下。以他们的人才储备和科学底子，一旦停战，只要几年时间就会在科学上呈现出井喷式的结果，他们探索大海的步伐会加快。等到了那时候，即便我们也赶上来了，可对上他们，免不了要恶战。而且，我们故土尚未收复，与北契早晚有一战。若不解决北契，我们可能腹背受敌，所以这仗不能让他们停。”
众人听了不由觉得毛骨悚然。且不说王雯雯分析问题的细致与远见，就说这心，不是一般狠啊。
有人忍不住道：“虽说那些人跟我们生得不一样，可到底也是人。那些来我们大昭的劳工也是勤勤恳恳的，并不是恶魔。再打去，多少百姓要因此流离失所，失去身家性命？”
王雯雯看向了这人，一摊手，“没办法，世界就是这样残酷。我也很同情他们的老百姓，但是他们有扩张的野心，也有实力。如果我们不提防他们，不遏制他们，倒霉的会是我们的百姓，我们的父母。”
被官被王雯雯一噎，说不出话了。
王雯雯见大家都不说话，便道：“人心都肉长的，我也难过。但是，如果一定要选，我一定选自己家里活下去。至于其他人，对不起，我只能自私到底了。人都是有劣根性的，都是护短的，总不能让我压抑自己的天性，牺牲自家人去帮别人吧？”
“王先生，下官不是那个意思。”那官忙解释道：“只是下官也是从乱世中走来的，想到这战争的平民，难免有些于心不忍。”
“所以才有慈不掌兵的说法。”天子道：“王爱卿说得很对。咱们只有先顾着自己人，才能去想其他人。而且，朕可听说了，他们杀起土著来，可没想到对方也是人。一个国家的人都这么野蛮，这也是因果业报。王爱卿，你有什么办法让他们继续打下去？”
王雯雯想了想，“有，不过我得跟我的同伴们商量下。具体来说，就是援助他们武器，但这里面有风险，可能会暴露某些科技，也可能提升他们的武器水平。但是好处嘛，他们会因此打得更厉害，暂时会顾不上发展。”
“这……”天子迟疑了，“是要将我们最新的火炮与连发火铳给他们？”
“不不不。”王雯雯摇头，“怎么可能把我们最好的东西给他们？只可能给旧的，淘汰的。我们援助也不是瞎援助的，得永远对对方保持一代以上的优势。只是这事我做不了主，还是得跟大家商量下的。”
天子点点头，“那爱卿跟其他先生商量下，朕等你的消息。”
第一次大朝就这么结束了。王雯雯下了朝，其他几个同僚就过来，带着王雯雯去参观她的办公地点。
六部在皇城内都有办公的地点，礼部更是如此。王雯雯跟着几个同事去了自己的办公地点，看了看，便笑道：“这里都装上电灯了啊，真好。”
“好些年前装了太阳能电板后，就装上灯了。”
“多亏了先生们，现在整理公文可舒服多了。不然天气不好时，室内昏暗，看东西都看不清。”
同僚们都很客气，左一句右一句地感叹着科技的神奇。说了没几句后，大家便去了后堂，把后堂小灶里的饭盒都拿了出来。
王雯雯这才发现，原来古代也有热饭的地方，这就是变相的微波炉？
大家打开食盒，热情邀请王雯雯坐下。
“我家夫人得知先生今日要上朝，特意多做了一个油炸萝卜丝羊肉丸子。”
“我家里的也是。听说能跟先生为同僚，高兴得不行，今日让我多带了菜，与先生一起分享。”
“先生得空去我家玩啊。”
还真是客气。
陆喜有眼力见，见此忙将王雯雯的食盒以及一个包拿出来。
王雯雯打开包，将一些鳕鱼片、鱿鱼干、坚果等小零食分给大家，“都是我们瀛莱山的小食，大家带点回去吃吧。对了，别先生先生的叫了，咱们都是同僚了，以后就叫我雯雯吧。”
“不敢，不敢！”
同僚们忙摇头，“不敢直呼您名讳。”顿了顿又解释道：“在我大昭，呼女子闺名会被视作孟浪轻浮之举。嗯，先生，不若您给自己起个表字？”
起字？
这下轮到王雯雯懵了。
字与名是要相互呼应的，或者要含有理想的。自己这雯字是什么含义来着？自己都忘了。
“《广韵》曰，雯，云也；《集韵》又曰：云成章曰雯。”
似是看出了王雯雯的窘迫，同僚倒是很好心地给王雯雯解说了下。
“先生多有文章见诸报纸，不若从这方面想想？”
王雯雯心说，我就是个水货，哪里能跟你们这些读四书五经的比？
“不若你们帮我起个？”
众人一愣，心说你也太豁达了吧？
一般只有长辈给小辈起字的。即便不是长辈，那也是地位比自己高的。可这姑娘倒好，直接让他们起，他们哪里敢啊？
见他们犹豫，王雯雯便道：“都是同僚了嘛，起个字也没什么，这是为了方便你们喊我。你们让我起，我估计只会起个云章什么的。哈哈，听着就很没内涵。”
“云章好，云章好啊！”
王雯雯话音才落，几个同僚便鼓掌赞叹了起来，“这字与先生很配。云章，王云章，听起来就是志向高远又淡泊名利的感觉，真是好字啊！”
“……”
王雯雯嘴角抽了下。
那啥……
这里是京城赵璋分璋？这些同僚也被赵璋附体了？
第 84 章
起了表字, 再相互称呼起来倒也亲切了许多。
王雯雯觉得舒服了，而她那些同僚也觉舒服了。
这王姑娘真是个随和的人啊。
这般如此，关系倒是一下拉近了许多。
这些人也真如他们说的那样, 今日带的饭菜都很丰富。王雯雯来京城很多次了, 宫廷饭菜、京城食馆倒吃过很多。但是像这样的私房菜却不曾品尝过。
依譁
她每样菜都尝尝了，然后就感觉自己好像在一瞬内吃遍了大江南北。
同僚们来自天南地北，各家的私房菜都极富有地方特色, 她甚至吃到了来自蜀地的特色菜。
他们来了这个世界后, 便开始种植各种蔬菜与果树。而像辣椒、青椒这种东西早就传播了开去。
但是王雯雯没想到的是, 蜀地的人居然这么快就将辣椒用到了极致，居然连麻辣鱼这种东西都开发出来了。要是再给他们一点时间, 那让自己想起就掉口水的麻辣烫、毛血旺、火锅就该开发出来了吧？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 自打毕业那年去了一趟渝城游玩, 回来后，总觉本地的川菜都不正宗了。尽管她在渝城被辣哭了，但辣的同时也是很爽啊。
所以，川菜还是要蜀地的人做出来才能抓到精髓吧？
吃过饭，她又被同僚打开了新世界。
在这办公的地方居然还有午休的小间。午休的时间不算很长, 但想想这待遇……啧，古代公务员的待遇还真不错呢。
午休过后，同僚们就带着她熟悉工作了。
王雯雯这才意识到古代一场祭祀或者典礼是有多繁复。仅膳食一项便有许许多多的讲究。要不是她记性可以，恐怕脑子都要转不过来了。
好在，她还有不少下属，同僚去忙自己的事后, 还有下属帮她熟悉工作。
如此, 忙活了三天，她总算把大概的流程记住了。
而送她来京城的一干小伙伴以及她爸爸也要回瀛莱山去了。剩下几个人在装好太阳能板后也得离开。如此, 等他们一走，整个宅子里就剩下了她、向旭东等几个人。
生活变得平淡了起来。
三日一朝，每日点卯上班。礼部的事不算繁重，而且下班还挺早的。王雯雯也没有忘记她入朝的使命，除了写信给瀛莱山询问蓝凯战争的支援之事外，便努力工作，以此来证明女子不输男儿。
转眼，便是到了年底。
瀛莱山运来了大量的低级火铳、初级火炮。这些武器很快又通过运河被运往松江府。然后，运上海船，送往蓝纽国。
战争是残酷的，生存更是残酷的。在保全自我还是牺牲自我之间，答案是一目了然的。
在京城过了一个颇具京味的新年后，待冬日的萧瑟褪|去，农忙又开始了。
民间，歌舞升平，一片繁华。每个人都觉自己生在了最好的时代。从古至今，人人能吃饱饭的盛世何曾有过？只要敢于奋斗，敢于吃苦就能过上的好日子的时代何曾有过？
民间一片祥和，而朝廷内部却是紧张肃穆了起来。
被异族占领的故土该拿出来了。
上百门瀛莱山出产的三代火炮、连发枪被运往前线军营。瀛莱山所有有过从军经历的也都换上了迷彩服，前往前线大营当教官。
而朝廷内部经过紧张的商讨后，也定下了作战方案以及时间。
夏收后，便率先发起攻击。
快狠准，急速推进，便是这回作战的主调。
这些年，随着火铳的出现，瀛莱山也派人到禁军做过教官。那些需要技术的武器操作暂且不提，就现代那套军中炼体方案倒是很快就在大昭军队中普及了起来。
尤其是随着高产物种的普及以及国力的上升后，现在大昭军队采用的训练方式几乎跟现代没差别。
别的不说，就体能训练这一块便是甩他们几条街。而现在当兵可是个好事。无它，军队吃得太好了。
白米饭、精面条管够。除此之外，每天还能吃到一个鸡蛋、一杯牛乳。
从万淘上买的优秀奶牛经过几年的繁殖，已在大昭遍地开花。喝牛乳已成了这个时代的新风尚。有点钱，谁还不喝个牛乳？
除此之外，从万淘引进的白羽鸡也让大昭的肉食供应丰富了起来。军队里这种白羽鸡管够，想吃多少就多少。
尽管大昭变化了很多，可也不是人人都能天天吃肉的。因此，军队的伙食对穷苦人家的孩子极具诱|惑。为了这口吃的，很多人愿意卖命训练。如此，大昭军队莫说是禁军了，就是厢军现在也是强得不像话。
别的不说，全副武装越野跑个十几公里，泅渡啥的，那都是小意思。
碰上这样的强军再加上先进的武器，瀛莱山的现代人相当有信心。冷兵器碰上□□，那真没什么优势的。
当然，朝里那些人还不大清楚，不过相信打一场下来，他们就有信心了。
农忙后，在几场雨后，大军开拔。
军队进行速度极快，且因由瀛莱山负责后勤，保密工作做得极好，潜伏在大昭的细作都没反应过来。而等他们反应过来，想将消息送出去时，大昭军队已推进到了前线。
水泥路好走，再加上士兵素养高，行军速度自然快。也就花了一天半时间，大军已到了前线。
炮火响起，战争拉开帷幕。
就像现代人预料的那样，北契甚至都没有时间反应，大昭军队一路摧枯拉朽，很快就打到了池州城下。
北契朝廷内一片慌乱。
怎么就撕破合约了？
可现实容不得他们琢磨了，因为前线来报，固若金汤的池州城不到半天就破城了。
原因是因为大昭用了一种极为厉害的，会发出“砰砰”响声的新型投石器。那玩意碰上，城墙就炸了个洞。也就一盏茶的时间，高大坚固的池州城墙就被炸塌了一角，大昭军队就进来了。
而更让他们崩溃的是，大昭军队除了有传统的弓弩外，手里还有一个管子，那管子会冒火星，射程远远超过一百步，碰上便是倒下一片。
除了这个外，还有一种扛在肩上的粗管子，也会冒火星子。这个更可怕，对准哪里一打，便是连人带建筑一起灭了。
RGP，肩扛式火箭筒。这是瀛莱山去年研究出了的东西。也不知实战效果怎么样，反正就先拿到北契这边试试了。
除了这玩意外，他们还搞了触发地雷和计时地雷。武器也是需要实验的，没上过实战总归是差一些。所以，这回都支援给了朝廷，而一干现代人则随军，在打完后，进到战场收集数据。
池州陷落的如此快速，让北契君臣很惶恐。然后，更让人惶恐的事还在后面。池州沦陷后，不到三日，金州又沦陷了。
这可是北契固有领土了，是少有的大城。如此大城也沦陷得这么快，这大昭是怎么了？朝廷决定派人过来谈谈，但大昭拒绝谈判。
大军继续前进，士兵们的士气也是越来越高昂。曾经在他们眼里不可敌的北契军队如今在他们眼里就像纸糊的一样。
那些善战的骑兵碰上火炮根本没法打。炮声一响，马儿慌乱，反踏回去，好多损伤甚至都不是他们造成的。
十五天后，大昭军队连下北契六城后，终于停下了脚步。
大军打太久，也疲劳了，得休息下了。而且，再往下去，就要深入草原了。他们也得再次调整下作战方案，再出发。
北契利用这个喘息的机会派人来和谈。
表示愿意将汉人固有的领土全部吐出，但大昭依然拒绝了。
北契天子也算是明主，颇有韬略了。可到了这一步，他也有些看不懂了。
大昭这是要做什么？
难不成他们还想要整个北契不成？
是的，他猜对了。为了石脂水，大昭不光是想吞下整个北契，还想把北契北边的那块也咬一块下来。
石脂水就不说了，就那块黑土地也够馋人的了。而且啊，他们现在有船，有先进的渔网了，那要吞下来，那长海岸线，就打打鱼，就可以养活无数百姓。
面对着北契的和谈要求，大昭人冷笑：我们的志向岂是你们可揣摩的？拿来吧你！
一个个捷报传回京城，让朝廷信心大增的同时，百姓的民族自豪感也被极为的激发了起来。
王雯雯见此，赶紧撰文，朝皇家日报、京城晚报投稿。
这个时代的民众虽然已有了些民族意识，但还不够深刻。而她投稿的目的就是要激发大家的家国意识、民族意识。并在文里也指出北契、南疆等百姓跟自己民族也是有渊源的，说是同胞也不为过。
既然是一家人，就该合伙不是？这个用意一些人还看不懂，不过世上的明白人不少，很快就意识到了王雯雯这篇文章里藏着的野心。
“这王云章的野心不小啊。”
京城某个茶会上，一些世家子弟聚在一起，一边品茶一边看王雯雯的文章，“天子欲吞整个北契，她便在这里说融合，不得不说，谢兄，你当初输得不冤。”
谢若木着脸，“那毒计是不是她出的还不一定，别太抬举她了。”
“是是是。不过此女入朝所作所为来看确实是有本事的。别的不说，这历年的文案整理她便是做得极为出色。以年月日、典礼项目来归档后，再查阅可就方便多了。礼部那边可没少夸她，连其他几部也学起了她的方式，甚至连内廷都采用了她的法子。”
“哼。”谢若冷哼了声，却没再说什么。
他嘴上不服，其实心里早服气了。尤其是王雯雯入朝，在朝堂上听她分析各国局势以及民生趋势后，他也觉得自己输得不冤。
而王雯雯却说自己在瀛莱山并不是最有学问的人，比她强的人有太多，比如管农事的陶景、管格物学的李跃、给民众宣传格物的袁丽。
听说这些人学问都比王雯雯强，上的学校也比她好。他不敢想象，一个王雯雯就已经多智近妖了，其他人该是什么水平了？他想想自己见过的那个李跃……
那人的确看起来深不可测的样子啊！
“也不知瀛莱山诸人待的那世界是什么样的。”世家甲继续感叹，“怎能培养出此等风采的女子啊？虽说他们与我们不对付，但看着王云章，真也会生出几分仰慕之心。”
“听说她还未嫁人。”
“哈？你还敢有这个想法？”
“兄长莫误会。听说那王云章今年也30了，为何还未嫁人？”
“这我倒知一二。”谢若忽然道：“我们有一个分支在蓝玉县，听说瀛莱山那边主张晚婚晚育，女子不嫁人的也比比皆是。且他们平均寿命很长，他们的三十可能是人生才开始吧。”
想到瀛莱山长寿的秘药，众人一阵羡慕。
要是他们能活那么长多好？
话题还在继续，都是围绕瀛莱山与王雯雯的。作为京城如今的风头人物以及当下的热点时事，王雯雯的名字出现在报纸上就必然会引起关注。
而在其他地方，一众老学究也在研究王雯雯的文章。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吞了北契对我们有何好处？陛下怎么由着这妖女胡来？北契那边荒芜得很，即便吞下来，蛮夷难以驯化，我们如何守得住？”
“这就是劳民伤财，妖女误国！”
“莫要胡说。瀛莱山的智慧有目共睹的，我等才疏学浅，参悟不透罢了。再者，王姑娘为人十分正派，莫要因男女偏见而忽视她的才华。”
“就是，咱们得实事求是啊。要不，我们去拜访下王姑娘？”
王姑娘下班回到家，见到一群老夫子站在自家门口，人都是懵的。
待上前问了下后，她整个人都窘了。
为什么要吞下整个北契？北契跟汉人同族分支这话你有证据吗？
王雯雯直摇头。
有些人真的就只适合做学问啊！
把人请进去后，上了茶点，她拿出一副地图以及一个矿产分布的资源图，让人挂到墙上后，指了指北契某地以及再北边的某处，道：“诸位老先生，如果我说这里藏着大量的黄金，你们要不要？”？？？
第 85 章
黄金？那谁不要啊？
不过他们可是有学问的人, 视金钱如粪土，哪怕心里喜欢，也不能说出来。
不过他们还是很好奇, 王雯雯是怎么知道那里有黄金和石脂水的？既然是搞学问的, 他们倒也不是两眼一抹黑。关于格物学，他们也是有去了解过的。
毕竟瀛莱山日报上经常会刊登科普小知识，他们倒也知道石脂水的重要性。可到底有多重要, 为什么要让整个大昭为之一战却是不得而知了。
京城素有关中圣人美称的王铎问道：“敢问小友, 你是如何得知北边有黄金与石脂水的呢？关于石脂水老夫也有一些耳闻, 知道搞格物离不开此物。可这东西当真值得我大昭劳民伤财，不惜国力损耗与外邦撕破脸吗？”
“第一个问题问得好。”王雯雯道：“我们格物学里有一门学问叫地质学。简单来说, 就是研究我们所生活的大地的结构、组成、演化以及动力学的自然科学。通过研究, 我们可以推测出哪里存在黄金, 哪里存在石油，也就是你们说的石脂水。”
“所以说……”王铎眉头蹙了起来，“你们只是推测，也并无实质证据可以表明那里有黄金、石脂水？”
“是的。不过万物皆有迹可循，人可以撒谎, 科学不会撒谎。”王雯雯道：“我们的把握还是很大的，就跟我们当年能找到盐矿一样。”顿了顿又道：“至于第二个问题……我往大了说，你们可能难以理解。我就问，我们那汽车你们看着怎么样？”
众人想到那神奇的车，纷纷点头，“此物颇为神奇, 且行驶极快, 自是好的。”
“在研究出电动汽车前，汽车的使用都要用到石脂水。而石油的衍生物还能用来做衣服、毛巾、润肤乳、清洁剂。我想诸位多少应该用过这些东西, 好不好用？”
众人家里还真有这些瀛莱山的特产，一想到那些小玩意的质量与方便，纷纷点头。
“所以说，石油是工业的动力这话是一点都不错的。没有石油，就无法发展工业。你们想，若是我大昭军队都用上了车，一|夜行军上千里，试问天下还有谁是我们的对手？”
众人一愣，想想那场面，不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打仗在于一个“奇”字。奇在这里也有快的意思。要是一个国家的军队能一|夜行军上千里，那场面……简直不敢想象！
这天下哪个人能在短时间内组织起人来抵抗？如果有了这玩意，这仗就没法打了。
“还有，我知道你们都很羡慕瀛莱山封地内的农具。那个拖拉机，想必诸位都在报纸上见过吧？”
“见过。”
“如果把火炮放到拖拉机上，再加个汽车一样的壳子……”王雯雯笑眯眯地道：“你们说，用这个去打仗会怎么样？”
大家想了下那画面，忽然想来一句：你是魔鬼吗？
现在的装备已经打得北契毫无招架之力了，再弄出这样的东西，别人还怎么活？
“我们的无人机你们知道吧？要是我们把无人机放大，然后开到帝国首都，直接往下扔火|药呢？”
“这……”
众人不敢想了。
这太可怕了吧？这东西要弄出来了，以后谁还敢轻易打仗？要打了，直接把当家的给一锅端了，这还怎么玩？
“这些东西的发动都离不开石油。”王雯雯道：“或许我们暂时还没能力造出这些东西。但是，我们兴教育，大力推广格物学，我们的子孙后代总会弄出来的。为了我们的下一代乃至下下代有更好的日子，有些事必须在我们的有生之年做了。”
王雯雯想到了自家的历史，眼神变得坚定了起来，“一代人把几代人要吃的苦都吃了，后代就不用吃苦了。再说，那边有黑土地这个是可以确定的。你们知道什么叫黑土地吧？那是撒把种子就能有好收成的地。我们估摸着整个世界这样的黑土地不会超过五处，所以有些事必须要争取的。我们大昭不像其他外邦。我们地大物博，即便我们没来，大昭的文明放眼这时代也是最先进的。所以，我们的人口基数在这里，我们要不弄点地，将来的人可能就要饿肚子。”
几个大儒没话说了。
虽说有些难以接受这种思想，但想想他们所经历过的乱世又觉能理解。
王铎起身拱手，“多谢小友解惑，老夫明白了。”顿了顿，沉默了好一会后又道：“虽说这不符合圣人之道，不过老夫从乱世走来却是能理解陛下的心情了。罢了，有些事不是我等能左右的，便不再多言了。”
“老先生言重了。”王雯雯道：“理越辩越明，我们瀛莱山从来不搞一言堂那套。很欢迎各位与我们进行辩论，我这里随时欢迎大家来。”
王铎笑了起来，“外面传言小友虽为女子，可行事举止却颇为大度。今日一见，果是盛名之下无虚士，端得是好风采。”
王雯雯笑了笑，也客套着说了几句好话。眼看饭点到了，便留了人一起吃了个晚饭，算是比较客气了。
一场本该有的口水仗也就这样化解了。
而大昭军队在经过修整后，没有理会北契的谈判，继续发起了攻击。如此，待到了年底时，北契君臣出逃，整个草原落入了大昭之手。
这样的大胜自然值得庆祝，而新领土上的民生也得好好管管了。
赵应江在这个时候显示出了他极为强大的智慧。他允许草原各族还按照自己的风俗习惯生活，只是要遵守大昭律法。另外，允许各族人公平参加科举，上现代学校，考取大学，享受跟汉族同样的福利待遇。
一系列的安抚措施下来后，再加上一些雷霆手腕，草原上的动荡立刻被安定了下来。
打也打了，教育也教育了，那么接下来就该给糖吃了。瀛莱山馋那片地很久了。牛奶啊，大昭人必须都要喝上牛奶啊。牛奶可以增加一个民族的身体素质，这块地方用来养牛正好呢。
陶景很快就带着他的大昭学生们出发了。
新的奶牛、肉牛、肉羊被引入到草原。一群惶恐的牧民发现这些大昭人并不像传说中那样不讲道理，甚至还能帮他们致富后，倒也安心了下来。
百姓都是朴素的，尤其是草原民族。他们的爱恨情仇都很简单，你帮我，那就是自己人。
当然，那些草原贵族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什么你的地？这都是大昭的地。保留一部分给你过日子已经算客气了，其他的都得上交。
还有，拿普通牧民殉葬、拿人当奴隶这种事太有违天和了，这与大昭的文明极不相符。所以，干过恶事的统统拉出来，经过苦主诉讼，瀛莱山取证证实后，直接毙了。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大昭最可怕的人是瀛莱山那伙人，而大昭朝廷却是仁慈的。
一群牧民也是懵了好久。
这些贵族老爷说杀就杀了？
瀛莱山的神仙真给他们做主？
这下好了，在杀了几个罪大恶极的刺头后，草原百姓们的胆气上来了，纷纷跑来告状。
陶景听着牧民们的诉苦，也是暗暗惊心。
这北契的中心地带的确是很文明了，什么都学汉族。可北契统治的地方很大，民族众多，在一个国家里，封建、奴隶制并存，这真的有点奇葩。
比如一些北契掌控较为薄弱的地方，还在实行神谕治理的那一套。在这套体系下衍生出来的各种恶心事也就可想而知了。
人皮当鼓、头骨当碗，欠了神庙的钱便是代代都还不清了。这些上位者随便一句话，就能让这些人变成祭品。而这献祭过程极为残忍，光是听描述，就让陶景连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一些胆小的，甚至都不敢听下去了。
这种人不杀，杀谁？！也难怪大昭大军到了某地方不但没遭到反抗，反是有民众出来相迎。这些地方的民众虽是消息闭塞，可奈何汉家文明过璀璨，以至于在穷乡僻壤的人都有耳闻。
文明之师来了，这是来解救他们的，怎能不倒履相迎？
将一干恶劣份子都处理了后，草原各族平民与大昭一下子就有了亲近感。而等各先进的养殖技术流入草原后，这种亲近感就更深了。
大昭收复了失地，吞下了整个北契，这事让外邦也是很震动。
上国不愧是上国，以后更要小心伺候着上国啊。
日出、卓月、南安几个近邦国家如此想着。
而蓝纽、凯博等国家则是暗暗惊心。他们看到了报纸，大昭之所以推进如此之快是因为他们使用了□□。
大昭也援助了他们□□，其用心其实他们早知道。只是知道归知道，却无法抗拒。平衡一但被打破，死的可是自己了。
问题的重点不在这里。
问题的重点在于：大昭使用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能援助外邦，那只能说明那些援助品是大昭淘汰下来的。所以，大昭到底比他们先进了多少？他们是不是该停战，不该再打，而是应该合起伙来对付大昭这个潜在敌人？
第 86 章
冬日的夜晚来得总是格外早。
当最后一丝光亮被云雾遮蔽后, 气温急剧下降，变得极为寒冷了起来。
县主府内，后院花园的凉亭已围上了幕布, 将寒风遮挡的同时, 凉亭内的红泥小火炉散发出的温暖也被很好地锁在了凉亭内。
红泥小火炉上，橘子已被烤得暖暖的了。而一壶放了茉莉花、红茶、桂圆、红枣的奶茶也在发出咕嘟嘟的响声。
在凉亭外，一个现代的烧烤架上, 羊肉串被烤得滋滋冒油。待孜然与辣椒面一撒, 香气便弥漫到了整个花园。
没一会儿, 被烤得焦香，冒着油滋的羊肉串便被送到了凉亭内。
赵应江拿了一串羊肉串, 连连吃了几口后, 又喝了口奶茶, 然后满意地叹出一口气，道：“要说享受，还是诸位先生会享受啊。”
他随意地坐着，完全都没天子该有的样子。一条腿甚至翘了起来，还在那抖呢。
摆在凉亭一角的录音机内正播放着一些爵士钢琴曲。节奏明朗, 欢快，虽跟大昭的曲风不同，但人对美的感知却是相同的。
在这个入夜的冬夜，天子很享受这难得的片刻放松。
王雯雯笑着将奶茶拿下来，换上了红酒雪莉。待酒热后，便给天子倒了些, 道：“陛下今日入夜而来, 可是出什么事了？”
天子哈哈笑，“什么都瞒不过王姑娘。”他说着便看了下亭子里的几个现代人, 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诸位先生，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咱们与罗巴列的贸易恐怕要不好做咯。”
“陛下可是收到什么消息了？”王雯雯剥着烤橘的手顿了下，“有些事也不是他们想怎么着就能怎么着的。”
“朕听向先生的建议，将京中以及地方上的罗巴列神使都监督了起来。”天子看向向旭宁，“还派了人装作信徒潜伏在他们身边。近日，我大昭收复故土，一举灭了北契后，虽大大威震了海外四邦，但也引起了罗巴列的警觉。”
“他们想联合起来对付我了？”向旭宁立刻就想到他们穿越时，自己那世界的世界格局。
崛起的他们不也在被人围剿吗？只是这世上只靠霸道是很难行事的，而且就贸易部分而言，大昭现在跟自己那世界的形势其实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都是商品输出方，但制造的东西很多都是对方的必需品，且价钱也十分合理。真要闹僵起来，大昭固然不好过，但对方恐怕也会不好受吧？
“向先生料事如神。”天子道：“是的。根据我们潜伏在神使身边的细作来报，他们似是被我们的这一场大胜吓到了，都在猜我们的武器科技水平到哪一步了，都觉不应该再打下去，应该联合起来研究科学，以免我们进一步做大，他们进一步落后。”
“这也是人之常情。”王雯雯道：“至于他们贸易会不会和我们做……陛下不用担心，有些东西用惯了，没有了可是会引起民生问题的。再者，有些差距不是他们想追就追的，如果他们真停战了，我们也不用怕。我们可以朝他们输入先进的思想，让他们内部乱起来。”
“王姑娘。”天子迟疑了下，问道：“这些人真会如你们推测的那样，将来对我们进行屠戮吗？”
“陛下，您忘了他们怎么对待土著的了吗？”
“这……”
“把带了天花病毒的衣服给土著穿，将女土著当发泄器物，陛下，不要被他们表面的温和给骗了。他们之所以在我们面前表现得恭敬有礼只是因为我们比他们强大。一旦我们弱小了，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狠狠地撕咬我们。”
王雯雯想着自家的历史，叹气，“我们那个世界也有这样一群人。以前他们也很尊敬我们，觉得我们是世界第一。但后来，他们发现我们不思进取后，便开始冒犯我们。与我们交手的第一仗之前，其实他们心里都没底。但打了以后，他们发现了我们的孱弱，于是，他们疯狂地扑了上来。陛下，世界万物发展都是有迹可循的，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天子点点头，长叹了一口气，“他们看着也是发展出了自己文明的国度，为何骨子里会这样野蛮？全民信神，可做那些恶事时却不怕报应吗？”
“在我们那里有种说法……”向旭宁道：“地理坏境决定了一个民族的民族性。”他看着天子，一字一顿地道：“如何横向对比下，您会发现，我们的生存环境要比他们好许多。不然，我们不可能早早就发展出文明。而他们……说句难听的，便是农耕上的水平都差以前的大昭一大截。而且，罗巴列许多地方生存是很艰难的，所以造就了骨子里不安与贪婪。一旦咱们弱了，咱们在他们眼里就不是人了。既然不是人，杀了就杀了，哪会有愧疚？陛下会因为踩死一只蚂蚁而愧疚吗？非修习之人，一般都不会因为踩死一只蚂蚁而愧疚的。”
天子沉默了。
别人他不清楚，但他肯定不会因为踩死一只蚂蚁而内疚。但他还是有点难以接受这样的比喻，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他们也能这样？但事实摆在眼前，就海外传来的消息真是叫人触目惊心，难以置信。
他们真的会那样做。
“当下我们该如何？”
“专心发展。”王雯雯道：“我们离着罗巴列毕竟还有些遥远，他们警惕了又如何？只要我们专心发展，早点把蒸汽船造出来，那么他们就威胁不到我们。再说，他们也不是铁板一块，我们可以朝他们输入一些思想，要是内乱起来，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说到这话题，天子就又想到了楚二条，带着一些好奇地问道：“你们那边那个日出人学得怎么样了？”
“快出师了。”向旭宁笑着道：“明年就该回去了。”
天子笑了起来，“真是有些期待啊。卓月国的国君也是配合，立刻就划了一块地给我们用。”
“我们能解决日出国的话，卓月应该会很高兴。”王雯雯道：“毕竟日出不止一次侵犯他们了。对于卓月来说，日出是会威胁到他们的。所以，陛下，你看……”她一摊手，“国与国之间真没什么真情，友谊，只有利益。卓月如此配合，可是有他们自己的小心思的。”
天子点头表示赞同，“自从先生们来了后，我看天下之事更清晰明了了。真不知先生们的世界将是何等的精彩，若有机会能亲眼看一看就好了。”
“这个恐怕有难度。”王雯雯笑了起来，“不过陛下可以将大昭打造成像我们的世界。陛下不要误会。我们并不是要你们跟我们一模一样，但世界的发展其实都是大差不差的，只要走到工业化，后面的路基本是差不多，所创造出的世界也是差不多的。当然，制度的不同与民族性的不同也会创造出些微的差别。与其羡慕我们，不如自己亲手去创造。来日，在历史的这座丰碑上，您的名字一定会旷古烁今，照亮世世代代的。”
天子眼底出现了一丝向往。
已贵为天下共主，要什么没有？唯有青史留名才是他需要努力的，也是唯一想追求的东西。
天子沉默了一小会儿后，笑着道：“能留下名字便已足矣，照亮世代子孙不敢想。不过，我也有自己的抱负。如今国力蒸蒸日上，百姓日子越来越好过了，但这还不够。就像先生们说的，横向对比下，大昭的人还是多。要是不拿点土地，咱们的后代会活得很辛苦呀。所以，若真有那无主的地，朕，还是要去拿一拿的！”
赵应江说这话时带着无比的坚定与豪迈，让王雯雯几个也不由热血了起来，纷纷表示愿意协助。
事后，大家想了想，便笑了。
赵应江这人就是有这本事。明明他书读得也不多，可却总能给人一种颇具大智慧，十分富有感染力的感觉。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格魅力吧。
冬夜谈话后，天子心中的迷雾似散了，对科技与教育变得格外关注了起来。
转眼，便是到了年脚。李跃驾车前往京城，给王雯雯带来了家里的各种零食后，又急匆匆地赶了回去。
王雯雯在一大包零食里发现了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打开后，发现里面有一张字条。看了一眼，心跳直接漏了一拍。
“我喜我生。独丁斯时。”（注1）
她看着字条好久，当脑海里浮现出李跃那张肃穆的脸时，心跳忽然加速，脸慢慢就红了。
这是什么意思？是自己想的那意思？
王姑娘忽然忐忑了起来。
到了年夜饭的时候，她有些憋不住了，就把纸条给向旭宁看。
向旭宁看完，直接大笑。
其他小伙伴也凑了过来，有人就嚷嚷道：“这什么意思啊？这李跃怎么还拽起文来了？”
“我多么欣喜，能生在有你的时代。”其他人好心解释了遍后，又狂笑了起来，“李跃，我愿称你为瀛莱山大憋王！这也太能憋了，憋到现在才来句这么隐晦的表白，哈哈，救命，笑死我了。”
大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然后就开始怂恿王雯雯也用诗词回一个，憋死李跃。
王雯雯有些抗拒，便打着哈哈过去了。
可等晚上躺在床上时，她翻来覆去的，想想这些年的相处，忽然发现自己对李跃的情感其实不像是搭档那样简单。好像有几次看见他跟别的女孩子多说了几句话，自己还有点不爽来着。
这……
是爱情？
她惊地坐了起来。
坐了久久，想了久久后，她下床，打开灯，拿起笔，想了半天，最后提笔写下，“你本无意穿堂风，偏偏孤倨引山洪。”（注2）
信笺与礼物很快被送回了瀛莱山。
于是，瀛莱山的一众人就看见一向沉稳的李跃成了二傻子。
先是找教语文的老师问了一句诗词，然后笑得就跟那柴犬似的。然后，还有人看见李跃在实验室里偷偷哼着小曲，扭身子跳舞呢。
就很魔幻。
看着就像中邪了一样。
没几日，王雯雯又收到了信，还是一句诗，“白头并非雪可替，相识已是上上签。”（注3）
在信笺下方还画了一颗龙舌兰。
王雯雯不由笑了。
还真是直男审美。
龙舌兰六十年才开一次花，象征着为爱付出一切。不过，同时也有离别之痛的意思。这家伙，说真的，要不是自己学的东西多，可能就要误解了。
爱情，萌芽起来，人心会被滋润。待过完年，恢复工作时，同僚们都打听起来了，“云章，发生什么好事了？”
有那聪明的已看出王雯雯的喜悦从何而来了。
这分明是好事将近的样子啊？他们是不是该准备贺礼了？
双向奔赴的感情总是发展得极快，就像时代的车轮一旦启动般，便会用极快的速度前进。
到了中秋的时候，王雯雯与李跃的关系定了下来。他们相识多年，好像走到这一步也是理所当然。关系一定后，王爸爸看李跃也顺眼了起来，双方很快就定下了第二年结婚的调子。
而回到国内的楚二条也开始了他颠覆日出国的进程。
在楚二条离开日出国的日子里，菱四边帮助了很多穷人，结识了很多有学问的人。通过一层层筛选，在楚二条回到日出国前，菱四边已组织起了一个庞大的团体，就等着楚二条回国制定行动方案了。
楚二条带着瀛莱山支援的一大箱子玻璃珠以及整船的化妆品、护肤品、现在工艺制造的日出民族服，通过菱四边的人脉，将东西都卖出去后，便在家乡开了一家学馆。
他知道这条路不易，他不能贸然行动。他得有个身份做掩护，顺便传播自己的思想。
于是，在他的家乡他很快就获得了名誉。因为他的学馆会给一些贫困的孩子上课，还经常接济穷人。
渐渐，他开始在课堂有意带一些思想输入，如果旁人问起，便说是大昭的思想。这思想传播的隐晦，没有说日出一句不好，可却能让来上课的人明白，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名气越来越大，愿意加入的人也越来越多，而大昭也在加班加点地生产各种武器。卓月国前往日出国的船只变得多了起来，日出高层也未在意。大昭借用卓月港口的事他们早就听说了。一切都是为了贸易，没什么好担心的。
第二年，当王雯雯与李跃的婚礼在瀛莱山举行时，日出国反贵族反剥削的第一枪打响了！
经过训练，有了思想武装的日出穷苦民众变得极为骁勇。而负责火器派发与使用的赵旻也被这群人的悍不畏死与勇敢给惊呆了。
在震惊后，赵旻更觉得这地方的人得防范。这一次驻军后，一定不能让他们翻身，得牢牢地控制在他们手里。不然，以这个民族的服从性与呆板，将来一定会成为大敌。
日出上层其实早也注意到异常，可奈何抓了一些人后都没找到真正的上家，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可他们没想到的时，这事居然有上国的影子。
当火器出现在战场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群人气得跺脚骂。
他们对上国如此用心，如此忠心耿耿，为何上国要颠覆他们？
越来越多的日出穷苦人加入了这场战争。眼看楚二条的军队越打越勇猛，朝廷无法抵抗后，日出国各地也有了反应。
起义不断冒出，好似整个日出都陷入了一场四分五裂的动荡中。
压迫太甚，太久，民众早就想反了。只是，他们缺乏勇气，而那个叫作楚明的男人让他们看到了希望，生出了勇气。
战火蔓延，有好多人死去，但更多人的觉着牺牲是值得的。因为，他们想要过上国民众那样的生活，他们不想自己的子孙后代再被奴役。所以，他们这代人就必须要去牺牲。
赵旻等人虽然厌恶日出国，可在这种精神面前也是动容。因此，也多给了一些战斗上的指导，多拉了一些火器过来。
冷兵器对上□□根本没有招架之力，更别提幕府本就已很颓败了。更要命的是，不甘心权利被夺的天蝗出来说话了，说支持楚明。
这下好了，这等于是天蝗给楚二条背书，政|治意义顿时不一样了起来。
楚明一边表示感谢，一边却不屑。
这也是趴在民众头上吸血吃肉的玩意，也是要打倒的。不过嘛，眼下还需要他，所以就暂时迎合下，晚点成功了，也可以让他当一阵子的吉祥物。等民众彻底开智了，再把他赶走也不迟。
不得不说，瀛莱山对楚二条的改造是全方位的。
如今的楚二条不光身体棒，思想也是相当先进，政|治手段也变得极为高明。
这与他当年刚到大昭时，已完全不一样了。
有了这样的人当领头羊，日出国原有阶层的灭亡就可想而知。
如次又打了半年，幕府投降，天蝗被接到了京城，但是却没有权利，只享受皇室待遇，对国家没有统治权。
一夜间，日出国的民众都恍惚了起来：皇室不再管事，也没幕府了，以后这个叫作日出共和国的统治者会把他们带向何方？
第 87 章
日出国很快派出了使团前往大昭。
作为日出国新统治者的最大资助者, 日出必须要将与上国的关系提到所有事物的前面。
楚二条也是有能耐。对于旧朝廷的人才能用的都用，除了会没收大片土地外，待遇方面倒没怎么变化。该领的俸禄不会少, 只是不再享受特权了。
至于对方会不会怨恨？
看看京城外被累出的京观, 相信这些还能用嘴巴继续吃饭的人会表示感激的。
因此，使团几乎还是那些人。不过，领头人变了。原因很简单, 领头那家伙是个大贵族, 这回变革, 因反抗激烈，拒不接受改造, 于是, 他成了京观中一员。
至于新的领头人大昭这边倒也有耳闻。不是别人, 正是日出GM军里的二把手，赫赫有名的菱四边。
这是个有趣的人物，也是个英雄般的人物，大昭朝廷这边对这个人还是挺感兴趣的。
菱四边对大昭神往已久，这回能以使团大臣的身份出访大昭也是相当激动。
终于要见自己心中的GM圣地了！
海船在松江府停靠。还未下船, 只在甲板上朝着岸上扫了一眼，菱四边就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松江府的港口是瀛莱山亲自主持修建的，且大家有心将这里打造成大昭第一大港，未来的金融中心，所以在材料使用以及设备上都是尽心尽力。
事实证明，瀛莱山的投资很值, 眼光也是相当不错。
经过几年的建设, 松山府现在年吞吐量已超过明州，一跃成了大昭的第一大港。
因此, 在菱四边眼里，松山港不仅是繁华忙碌的，更是先进高大上的。
完全用水泥铺就的路面加上各种利用了机械远离的起重器、吊杆……再加上三轮车、拖车等拖行工具让整个港口看起来就十分的“现代化”。
从船上走下来，一群日出国人已觉头晕了。
感觉就像从一个穷乡僻壤忽然来到了繁华之地，哪怕在国内已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可这一刻，面对着上国的繁华还是生出了胆怯与自卑。
之前他们在外岛进行隔离时已对上国的先进感到惊叹了。可等真正踏上上国的国土后，他们才发现，他们在隔离岛所见不过是冰山一角，他们对上国的强大一无所知。
终究是我等想象贫瘠，知识浅薄了啊。
就在他们感叹时，大昭的官员过来了。朝廷派了一个礼部的侍郎过来迎接，也算是给足面子了。
一番客套后，一行人上了马车。
一路上，菱四边的眼珠子就没停下来过。到处看，时时问。也得亏他早就埋下了前往大昭的梦想，这几年一直跟着楚二条学普通话，虽跟礼部侍郎说的官话有点不一样，但多少都带着点中原口音，还是能交流的。
“敢问上国侍郎阁下……你们这个叫作马路的东西……嗯，就是两边为何都要种上花？”
侍郎看了一眼，笑着道：“这是瀛莱山先生们的意思。说是城市里绿植鲜花不能少。而且，这还有防护与减少眼睛疲劳的作用。”
“原来如此。”菱四边恍然大悟，“瀛莱山先生们做事真是细致入微啊。而且处处以人为本，这精神正是我们要学习的。”
说到瀛莱山，侍郎就想到了王雯雯。
名义上他是王雯雯的上司，可实际上因着王雯雯的特殊，他都与王雯雯成了忘年之交了。两人总是相谈，而他也总能从其中受到起码。
像外交这一块，他也是学到了不少技巧。现在听到菱四边这样说，他便笑着道：“一条路看着不起眼，但却是可以为百姓带来许多方便。我们大昭有个伟大的目标……”
他伸手指向窗外，“就是要将这样的水泥马路修到全国，通往每一个村庄。这样百姓出行就方便了，下雨就不会踩一地泥了。如果贵国真想学习大昭的精神，不妨从修路开始。”
他可没忘记王雯雯说的，控制一个国家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技术依赖，贸易依赖以及民生依赖。
而且这也能赚钱呢。罗巴列那边已经开始对大昭防备了，为了防止意外，眼下这个新生的日出国得好好“建设”啊。
菱四边早已被松江府的繁华给震慑住了，听到侍郎这么说，立刻点头，“嗨！我们会努力学习的，一定会按照上国发展的路线去走。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上国能教我们造马路。”
“技术上的事本官不懂。”侍郎多精啊。技术怎么能随便转让？不过考虑到两国现在的关系，他便十分婉转地道：“这得问瀛莱山的先生们。诸位，我想说明一件事。”他看向菱四边，神色变得严肃，“瀛莱山是我们大昭的科学圣地，在我们大昭的地位是超然的。陛下亲口说过，瀛莱山诸位先生的地位都超过了他。所以有些事，必须要瀛莱山点头才能做决定，尤其涉及到技术时。”
菱四边早就知道瀛莱山的不同，可听到大昭官员亲口承认瀛莱山是大昭之最后，还是感到震撼。
瀛莱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那些圣人又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他点着头，神色恭敬地道：“在下知道了。”
在松江府住了一晚，一行人便去运河码头，上了运河船。这些年松江府造船技术大涨，已研究出了运河所用的水泥船。装上发动机后，可以大大提升运行速度。
这种船是专门用来运送重要物资和急件的。今日要震慑日出国，所以松山造船厂特意改造了一条水泥船。
菱四边等人来到码头，看到一艘大船，打眼一瞧，便是有些傻眼。
这船的材质……
怎么有些像那铺路的水泥？
“尊敬的上国侍郎阁下，敢问这船是用水泥造的吗？”菱四边带着迟疑地道：“在下看着这船的材质怎么跟铺路的水泥很像？”
侍郎大笑，“正是水泥造的。使臣真是好眼力！”
“！！！”
菱四边等一干日出国人惊呆了。
水泥造船？
这，这怎么可能？那玩意就像巨石一样，应该很重吧？
这是什么道理？
船，怎么没沉？
第 88 章
水泥船不会沉, 很颠覆认知。
一群人百思不得其解，而大昭的官员显然也不愿意多说。最终，只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 跟着大昭人上了船。
这艘船在日出国人看来是极为庞大的。船身要比其他木头船宽, 而长度……到了让他们难以理解的程度。
船这么长，要多少人来撑船？这可是运河，都是死水, 全靠人力前进, 船越大, 需要的人越多。这船做这么大，得用多少人力？
再看船上摆设, 更是咂舌。
各种家具、器具一应俱全。在船头甚至还有一个金属制造的路子, 里面放着黑色的、带着好多孔, 疑似煤炭一样的东西。（蜂窝煤）
船的装潢谈不上奢华，但船舱内部都铺上了厚厚的羊毛地毯，再加上各种摆设，这重量不会轻的。
所以他们到底准备请几个人来拉船？
坐定后，从船舱内部往外看, 发现还有人在往船上装东西。都是一些食材、生活用品什么的。
他们看见这些人抱着这些食材往船尾走去，如果他们记错的话，在船尾还有一个房间的。所以，那个是仓库吗？
设计得倒蛮合理的，就是想到重量的问题，一群日出国脑海里的问号是越来越多了。
船工把食材等物放进冰箱后, 便来到船首, 跟船长说了一声，便开船了。
“这, 这船怎么自己动了？”
发动机的嗡嗡声响起，船缓缓启动。而这一幕彻底震惊到了菱四边。
“这，这是什么声音？”
“这是发动机。”侍郎解释着，“具体怎么个运行原理得学了格物学才知道。不过，目前只有瀛莱山能制造这种发动机，所以如果贵国想要这个东西的话，怕是不好办。”
侍郎也成了满嘴跑火车的人了。瀛莱山哪有那个能力？他们也是万淘上买的。他们只有蒸汽机，而且还得继续研究怎么按船上去呢。
菱四边等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如果说水泥路，畜力起重机还能让他们理解的话，像发动机已完全超出他们理解范围能力之内了。
这上国到底是有多先进啊！
带着震撼，一路前行。三天后，一行人到达京城。而京城飞驰而过的三蹦子更是让他们惊颤不已。
这上面也是装了发动机？这巨大的差距，到底要怎么追才能追上？但转念一想，他们跟上国可是如父子一般亲密，想来将来自家国家也会有这些东西的吧？
在使馆住下后，第二日菱四边见到了上国天子。
他走进皇宫那刻起，便在点自己的步伐。
上国的皇宫太大了。相比之下，自家那皇宫简直就像个笑话。
不愧是上国啊！
吃了一顿国宴，谈了一些国内的态势，天子说了一些勉励的话便退场了。菱四边等人不觉得这有什么。
强者对弱者有支配权，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能见他们一面，已是很给面子了。
天子这边不谈，不过还是让曲鸣跟这些日出国人谈了谈。
胜利了，这不得算利息，拿好处了吗？驻军的事不得兑现吗？
日出倒也有诚意。按照之前签下的合约实行，未提出任何疑议。
正事办完，那也该好好在上国观赏下了。
他们提出了前往瀛莱山看一看。给出的理由也很正当：对于别人来说瀛莱山科学圣地，但对于日出人来说，那是GM圣地。
楚明先生的思想正是从瀛莱山学的，而现在这种思想在日出国绽放出了光芒。作为日出的老师，他们理应去拜访。
朝廷也觉这理由合理，便让他们去了。
京城很繁华，但他们更想看一看瀛莱山。
于是，收拾行李，坐上了前往瀛莱山的车。
四轮马车行驶在水泥路上时丝毫感觉不到颠簸，而马车内的陈设也十分人性化。菱四边看着这笔直，完全用水泥铺就的官道，忍不住感叹，“上国的富有、先进真是令人羡慕。也不知在我有生之年能不能见到日出国繁华的那一天。不求与上国一样先进，但只希望我们也能有许多这样的水泥马路，好方便人民出行。”
其他使臣纷纷点头，都对未来向往了起来。
待靠近蓝玉县，众人就发现这里的繁华不亚于京城，甚至比京城更甚。
因着瀛莱山的缘故，整个蓝玉县以及周边的地块都跟着发展了起来。那些世家乡绅眼看着地里捞不到好处了，便也开始拿钱投资搞养殖，搞房产。
他们付钱给瀛莱山的施工队，花重金购买了地块后，开始在道路周边建设楼房。这事怎么说呢？时代发展总是需要的。但为了防止这群人过于贪婪，去岁朝廷就对筒子楼的售价做出了限价。
好吧，不能赚那么多了。但想想也不亏，总比种地强。
因此，还没到蓝玉县时，菱四边等人就看到了无比繁华的场景。道路两边的商铺都好高啊！天，这样高度的房子是怎么造出来的？还有，那是玻璃吧？玻璃居然能做成门？
烫金的招牌、炫酷的玻璃门、超出理解范围内的楼层高度……
瀛莱山不愧是大昭的科学圣地！只是在其附近便已感受到先进了。
其实楼也没多高，算上一层的商铺也就七层高而已。不过比起大昭，日出的高楼建筑水平更差，所以会觉得十分震撼。
到了蓝玉县，更觉迷幻。
城楼高大，似都用水泥抹过了，显得十分平整。待过了城门门洞，一个完全颠覆于他们认知的世界出现在眼里。
作为离着瀛莱山最近的地方，又有一个十分会来事的县太爷，就这几年，莫说是他们这些外国人了，就是本地居民都感觉自己在做梦似的。那发展速度不是用年计的，而是用月计的。
蓝玉县现在有个笑话是这么说的：出门三月，回来就不认路了。
这话一点都不夸张。
城市规划是个大学问，城市基建也是大学问。市场内有相关人才不假，但大多是刚毕业或者在读的学生。为了累积经验，穿越众早早就对蓝玉县进行整改了。
这两年工业水平能力提升上来后，更是在城里大搞基建。铺设下水管道，自来水管道，建设水塔，铺设太阳能板。
城里这几年的拆迁户可不少，都拿到了不菲的补偿金。人有钱了不得消费吗？所以，蓝玉县的经济也是越来越好。更别提往来商客都要在蓝玉县歇脚，因此蓝玉县的商业服务也变得越来越发达。再加上各路人的投资，像七层楼高的宾馆、酒楼在蓝玉县都是常见物。
可以这么说，现在的蓝玉县已经有点像现代的郊区小镇了。甚至，因着商业繁华，就人气上来看还超过了现代小镇。
一进城，一双眼就不够看了。
好在他们也要在蓝玉县修整一晚上，眼下中午还没到，倒还有时间参观。
午饭是驿馆招待的。
而这驿馆也让一群日出人开始怀疑人生。
这地方上的一个驿馆怎么感觉比京城的使馆还好？其实就用料上来说，地方驿馆自然比不上使馆的。可这里可是蓝玉县，有个天天喊着“要现代化”的马屁县太爷在这里，怎么可能让驿馆落后于时代？
太阳能板、自来水、抽水马桶、现代床、桌椅什么的……
总之能用上的都用上。除此之外，赵大人还十分欣赏现代人那种简约风。于是，墙面粉白，地上铺上灰色瓷砖，再加上一些草绿色的窗帘……呀，整个就小清新了起来。
别说，这样素雅简洁的风格倒还蛮符合日出国人审美的，他们就爱表面上的清淡。
驿馆上的菜也都是普通的，最多因着他们是外国使臣，把规格提一提，按照一品官的待遇来。
瀛莱山现在养殖种植业发达，现在又快夏天了，菜品更是丰富。
葱油蚕豆、孜然羊排、花胶炖鸡、红糖糍粑、荷塘月色、京酱肉丝。
四菜一汤一点心，这就是一品官的待遇。瀛莱山不喜欢浪费，今上也不喜欢，所以一品大员过来最多是菜品上档次一点，但菜不会多的。
使团一行十人，也是五个菜。最多，再加上一些菹菜。
不过就这几个菜也是把一群日生国人吃迷糊了。
上国的美食怎么能这么好吃？哪怕是地方上的菜也是极具特色，真太好吃了。
味精被穿越众弄出来后就风靡到了全国。菱四边等人的味蕾未被味精轰炸过，自然觉得美味。
吃完饭，稍作休息后，便上街去闲逛了。
对于他们的打扮，蓝玉县人也不觉得奇怪。蓝玉县一带别的不多，外邦人是最多的。这几个打扮一看就是日出国来的。不过估计这几个应该是有钱的日出国人吧？这倒算稀奇。
他们见多了来这边务工的日出穷苦大众，还是头次见到日出国的有钱人呢。不过因着大家见多了外国人，所以也只是看几眼，并未像最早那样上来围观。
“本地民风真是好啊。”菱四边在京城时还会被围观，到了蓝玉县后却发现这里的民众并不把他们当回事，不由感叹，“不愧是GM圣地的民众，见识多，对我们的打扮一点都不好奇。”
赵璋笑了笑，“我们这里外邦人很多，贵国也有不少人在这里，所以民众不觉稀奇了。”
菱四边点头，正要说话时，却见有人喊道：“卖棉花糖的来啦！大家快去抢啊！”
这一声喊，好似水滴入了油锅，刚还在街上闲逛的人一听这声音，立刻疯狂了起来，拼命朝着前往跑去。
菱四边一头问号。
棉花糖？
这又是什么糖？
第 89 章
菱四边跟着人群过去, 想去看个热闹。
不过人太多了，根本就挤不进去。踮脚看了半天，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 很快他就知道什么是棉花糖了。
宛若云朵一般、状如宝塔一般的或粉或白的糖果被裹在一根竹签上, 蓬蓬松松的，看着的确诱|人。
这就是棉花糖？可棉花又是什么？
好不容易等人群散了，他上去, 看见一个铁皮做的圆通, 下面还有个脚踏。模样很古怪, 不知这样设计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可惜，棉花糖原料已经卖完了, 他无法再观摩下了。
卖棉花糖的也有趣。见这外邦人脸露失望, 又见他们边上有衙门的人保护, 便猜到这伙人可能是日出国的外宾。
报纸上这几天都在说这事。他以前一个农民本也是大字不识的，不过上了瀛莱山的识字班后，倒也能读书看报了。
看着这人渴求的模样，棉花糖老板不知怎的，心里感到了一阵舒爽。
穿得人模狗样的, 可到了他们大昭，那也跟土包子没区别。
于是，他笑着从附近的小吃店里买了些糖过来。然后，便在外邦人目瞪口呆的眼光中开始了他的表演。
棉花糖制作的过程对于菱四边等人来说很惊奇。
怎么糖倒进去，踩了踩板子，就变蓬松了？
不过, 这过程真治愈啊！
做好一个棉花糖, 老板将糖递给菱四边，“外来的人, 这是我们蓝玉县的特产，尝尝吧。”
菱四边略有些惊讶，“这是给我的？”
“嚯，你还会说普通话啊？”
“见笑了！在下在国内学的，不标准。”
“没事，说挺好的，能交流。别看着了，快吃吧。”
菱四边道了谢，便张开嘴，小心地咬了一口棉花糖。
有一种绵密的感觉，却是入口即化。
果然是很特殊的味蕾体验。
想到刚刚很多人是带着孩童来买棉花糖的，菱四边眼底便有些黯然。
甜味体验在日出国是十分奢侈的体验。哪怕是以前，那个穷奢极欲的时代，贵族家的小姐有几匣子栗子陪嫁都会被当成炫耀的资本。
这不是什么夸张的事。日出国的糖都要靠进口，除了蜂蜜外，想要获取甜味，便只有水果、栗子这些东西。
像平民，可能致死都不知甜是什么滋味。野外的野果可没甜味，只有酸涩味。像糖这种纯正的甜味，即便是他也没尝过几次。
而在大昭……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棉花，心头莫名酸涩。
大昭的孩童不仅能品尝到甜味，还能吃上棉花糖，这差距一对比，简直令人绝望到想哭。
老板有些傻了。
这人怎么了？自己的棉花糖好吃到这程度了？这人看着都像要哭了。
菱四边深深鞠躬，“多谢款待。”
说着便拿出交子付钱。
老板倒也不客气，找了零钱后，道：“好吃就多吃几口吧。还剩下点糖，我都给你们做了。”
看外邦人也怪可怜的。难怪报纸上总说有拼搏的机会是幸福的。在海外，许多人想出力气吃饱饭都没那个机会。再想想大昭刚立国那会儿……
老板摇摇头。
那时的他们也很苦，哪里曾想过会过上今天这样的日子？能生在这个时代，真的最大的幸福啊。
看完棉花糖的热闹，菱四边又继续前进。
他走进了超市，看着新奇的购物方式，便问道：“赵大人，这些东西就这样放架子上，不会有人偷吗？”
赵璋神秘一笑，道：“阁下可以随我进去看看。本官倒不是自夸。在本官治下，民风淳朴，偷窃不光是重罪，且易受旁人轻视，一般小民轻易不敢行偷窃之事。再者，相较于旁地，我蓝玉县颇为富庶，只要肯出力气，就能过上好日子。再一个嘛……哈哈，走走走，随本官进去看看。待出来时，你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见赵璋卖关子，菱四边也不再多问，随着赵璋进了超市。
超市入口处有金属制造的围栏。那围栏设计颇为精妙，人前进时，便会转动。一次正好只能进一个人，这设计很精妙。
要是有人偷东西，想跑都难吧？难道这就是赵璋底气所在？至于什么治下民风啥的，菱四边不是太信。倒不是怀疑蓝玉县风气不好，而是人性这个东西经不起探究。哪怕大家都不错，可总有那么一两个人是不行的。
入了超市后，脑海里的这些琢磨迅速褪|去。
商品太丰富了！
其实这个超市最多也只能算是一个中型超市。不过无论是对于大昭人来说还是对于日出国人来说，这样规模的铺子的确是大得有点惊人了。
超市布局跟现代差不多，按照商品的属性分出了零食区、生鲜区、日常用品区等。
在生鲜区里又细分了肉类、禽类、鱼类、鲜果、蔬菜等几个区。
生鲜区就在入口处，而正是这生鲜区直接把一群日出人给看傻了。
鱼，活的鱼！
他们居然把活鱼放到铺子里卖！可为什么鱼放在这木盆里能这么鲜活？这咕嘟嘟冒着气泡的东西又是啥？
增氧泵耗能不高，太阳能板完全顶得住。
至于其他生鲜，基本也不用担心。
自打蓝玉县这家超市开了后，生鲜便不用担心卖不掉。几乎都是上午就卖空，有时甚至还得补货哩。
没办法，就跟九十年代时，第一家超市在现代开起来时一样，逛超市便是人们平淡生活里最大的乐趣。
九十年代都尚且如此，更别提古代了。古代娱乐活动实在太少了，超市开在这里，人们只会更狂热。
菱四边震惊地上前，然后他只觉自己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除了各种鱼外，这里居然还有螃蟹，虾。不过有些虾他不认识，比如那个暗红色，带点黑的虾是什么虾？
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年进行的农业改革在这几年效果显著了起来。高产粮就不用说了。像什么稻田养鱼、养蟹、养虾的产量也是一年比一年高。
大家经验上去了，收获自然就高了。
初次此外，网箱养殖技术也增加了产量。而像肉类、禽类，更是遍地开花。万淘引进的白羽鸡虽然没土鸡好吃吧，但那好歹也是蛋白质啊。
生产快，价钱便宜，这样的好东西没道理因为口感不如土鸡就放弃呐！
因此呈现在日出国人眼前的便是一个物质极度丰富的景象。
鱼虾蟹，就这一项，便可以羡慕死他们了。
再去看肉类区。牛肉、羊肉、猪肉……各部位拆开不说，还有清洗过的肠子、肚子、腰子、猪脚等。
这真是大开眼界了！这里竟然能把东西分得这样细致，这能省多少事啊？
禽类区的东西更是多得眼花缭乱。鸡鸭的品种就分了好多种，价钱有高有低，也不知是什么道理。
再往其他地方看。
好家伙，上国的苹果怎么这么大？
更多的水果都是他们喊不出名的。有人忍不住了，便学着大昭人的样子，拿了个篮子，装了些没吃过的水果。
蔬菜区亦是如此。品种多，却大多不认识。想想这丰富的物产，再想想每日的餐桌，羡慕到流口水。
要是他们有这样丰富的资源，也能变成跟上国一样的美食大国吧？
过了生鲜区，便来到了鲜奶区。
北契被收复后，牧民得了好处，干活无比积极了起来。再加上科学的、可持续的放牧，也就这点时间，奶制品供应便丰富了起来。
酸奶、鲜奶、奶豆腐、奶皮、牛奶、羊奶、羊驼奶。没错，大名鼎鼎的羊驼也被大家引入到了古代。这东西产毛量高，经济价值还是挺高的。除了爱吐口水外，嘴馋外，没毛病。
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可对于古人来说，这已经算很多了。
“敢问赵大人……”菱四边指着面前装奶的大桶，“这么多牛乳，每天都能卖完吗？”
“这是自然。”赵璋道：“我们蓝玉县从三年前开始就实行学生必须每天喝一杯奶的规章。我蓝玉大小学校不少，每天都要孩童父母过来买牛乳。只要拿出学生证，都打对折，这部分钱由我们蓝玉县县衙出。”
妈蛋！
想骂人，有木有？
他们还在为了吃饱饭奋斗，但这群人都已经喝上珍贵的牛乳了。
正在心里泪汪汪着，却见两个女子路过。
更窒息了！
这两女子看面容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可身高居然比他们还高！
更令人窒息的是，她们身上穿着的褙子竟是在日出国卖得极贵的蝉翼纱！（欧根纱）。
这种轻纱质地柔|软、轻盈透明，在日出国要卖到四五两黄金。不是一匹，是一尺！
而这两个小姑娘的褙子竟全是用蝉翼纱做成的，这家里是有矿吧？
“我听瀛莱山的小神仙姐姐们说，喝羊乳更好。要是觉得腥气，咱们可以去买些甜杏仁粉。这两个加一起，不但好喝，还美颜，皮肤会变白呢。”
毁灭吧！
我们还在追求生存，人家十几岁的少女已在追求美颜了。
什么是差距？这就是。
过了奶制品区，便是日常用品区。
到了这里，好多东西直接不认识了。
什么洗碗的，洗地板的……
还有洗头的，洗脸的，洗身体的……
总之就是品类繁多，品牌繁多，看得人眼花缭乱的。
手工皂作坊现在到处都是，好多产品现在根本不用万淘供应，而现代人也不想事事依靠万淘。在找到了石油后，经过几年摸索，不但能成功提炼石油了，还能利用石油下脚料做出各种洗清剂、凡士林了。
所以，这超市里的东西现在大多是本地产品，是初步工业化的体现。
菱四边以为他看的是大昭繁荣，其实不是的。他看到的是一个国家工业化的开始。如果他是一个敌国的现代人，必然会被这样的场景吓到。
因为，这些商品的出现也意味着工业化的开始。而工业化一旦开始，随着人才储备再上来，那进程会相当吓人。只要参考下现代的崛起之路就知道了。
一群日出国人看了又看，听了又听，最后还是没敌过柜台推销员的那张嘴，掏出了钱，开始购买这些日用品。
这些东西对他们的诱|惑来说远远大于吃的。这可是没见过的东西，要是带回国送人一定会很有面子吧？全世界独一份的东西，哪怕用过一次，以后也有得吹嘘了。
在一顿狂扫后，他们又参观了零食区。
又是让人流泪的地方。
这上国的富有深不可测，其他不说，就糖果都有这多花样，生活在这里真是太幸福了。
难怪楚明先生来这里后就脱胎换骨了。
见识不一样，人自然就不一样了。
调料、零食，各种一顿买买买后，便来到了结账区。在结账后，别人就给了他们一个盖章的小票。就当他们纳闷时，赵璋笑着举起手里的辣条道：“这包东西本官还未给钱。刚刚使臣不是问我，要是有人偷东西怎么办吗？”
他说着就将辣条藏进了衣服内，走到出口处，那里竖着两个白色古怪板子，上面还有两个红色的圆形盖子。他冲着站在板子外的人点了点头，便走了过去。
板子上方的红色忽然亮了起来，还发出巨大的“滴滴”声。一瞬间，附近的人都看了过来，见到是老父母大人，便笑着道：“老父母这是又带了贵客来了吧？”
“这防盗门挺辛苦的。每次来个人都要演示一番，哈哈。”
接触现代人多了，这些古人说话也变得现代化了起来。一些现代的梗也会用了。
这话一出口，大家便都笑了起来。
可菱四边等人笑不出来。
他们可是看着赵璋把东西藏进衣服的，而且还藏得很严实。可就这样，他过那门时，居然也被检测出来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为什么可以自动检验小偷？
上国的实力到底是有多可怕？他们跟上国的差距到底是有多大？他们豁出命去干，要几代人才能追上上国？
可上国不会停在原地等他们。等他们追上上国现在的水平时，上国又该到哪一步了？总不会真如楚明说的那样，人家已经跑月亮上去了？
巨大的绝望笼罩在日出国使团身上。这一瞬，他们所有的小心思都灭了。
除了卓月人，没有人希望外邦的军队驻扎在自家家里，也没人希望永远给人当狗，可面对着这样的差距，又怎能不心生哀叹？
难道他们日出国要子子孙孙都给上国当狗了吗？
第 90 章
这种失落与绝望待他们第二日进入到瀛莱山封地后到达了顶峰。
封地内目光所及之处, 皆是水泥铺就的道路。各种装了玻璃的六七层楼房随处可见。
这就是楚先生给他描述过的瀛莱山！
这远比楚先生说的瀛莱山更繁华，更宏伟！
瀛莱山的发展只能用日新月异来形容。楚二条回国搞GM都这么久了，瀛莱山自然也跟他离开时不一样了。
若他离开前的瀛莱山还只是像九十年代的小乡镇的话, 那现在的瀛莱山已经有几分两千年初繁华乡镇的味道了。
各地的商家热情地招呼着往来的游客。来商贸的, 来旅游的，整个瀛莱山封地内，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景象。
这里的民众比起蓝玉县的民众更为富贵。会给菱四边留下这样的印象, 概因是他在这里看到了不少胖子。
随着生活水准的提升, 封地内率先富起的人也开始发福了。看到菱四边盯着那些胖子看, 赵璋忍不住扶额。
因着民众发福，瀛莱山已在想办法鼓励民众运动了。就今年, 他们便在郊外修建起了一个足球场、一个篮球馆和一个羽毛球馆。
这些运动对于封地外的百姓来说好比较陌生, 可在这边一带倒也不陌生, 尤其是足球。在大昭人看来，这不就是双门蹴鞠吗？只是瀛莱山足球规则更直接，更繁复一下。
眼下，足球这项运动倒是有朝外蔓延的趋势，而蓝玉县县内不能说不火爆, 但根据先生们的说法，这还不够火爆。
本来自己对这事还有些纳闷。修足球场馆可要不少钱，尤其是后期的维护。如果只是为了民众健康的话，大可不必如此。
但在菱四边等人来之前，第一届蓝玉县乡村足球杯开赛后，他忽然就明白这意义在哪里了。
就怎么说呢？不得不说, 先生们就是先生们。这脑子也太好了。谁能想到, 办个足球联赛还能赚钱啊？
门票、周边这些就不提了。就说每次开赛，各乡乡民涌入, 连带着周边的经济消费也被带动了起来。更别提，瀛莱山还与蓝玉县一起开了足球彩票。
那真是跟捡钱没区别啊！虽然中奖的人多，但最终赚钱的还是衙门和瀛莱山。不过，为了防止大家因才彩票而家破人亡，瀛莱山与县里对每场比赛的购买金额做了上限。也就是说，一个人买一场比赛，至多不能超过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也不少了，不过以蓝玉县现在的经济水平来说倒也不高。这就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有人因买彩票而走歪路。
收上来的税和彩票剩余的钱便用来继续投入到相关的项目上。这样钱生钱的本事尽管不是第一次见了，甚至自己都已经深刻地明白了经济运作的原理，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先生们真是把什么都研究透了啊！所以什么都能赚钱，所以瀛莱山发展才能这么快。
赵璋举目四望，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见到瀛莱山神仙的场景，不由感叹万千。
当初这里只有荒芜与饥饿。可也就十来年的时间，这里已变成了另外一个世界。
繁荣、安定、富庶。
如果圣人在世，一定也会欣慰吧？这就是大同的世界啊！
同时，他也有些伤感。
这个他待了十年的地方，这个他付出了无数心血的地方怕是不能再待了。
在这里赖了十来年，上面也终于压不住了。要把他调去京城当府尹了。对他来说是高升，可他不觉得高兴。
在蓝玉县多开心啊。没事能跟先生们探讨学问，也不用勾心斗角的。可去了京城就不一样了，特别还做府尹的位置上。
想到未来，赵璋忍不住叹气。
听到赵璋叹气，菱四边好奇，“赵县令，这里这般好，你为何还叹气？”
“唉，没什么。走走走，咱们上车，先去拜访先生们吧。”
“好。”
上了马车，一路惊叹不断，其中繁华不必言说。看了一圈下来，就只觉自己是个土包子。
而等他们到了瀛莱山山脚下，更是觉得自己像个乡巴佬了。
市场这些年也修建了一些建筑，对主体部分进行了改建。毕竟就条件而言，市场内是最好的。所以，他们在这里修建了大学。农贸市场的牌子也被拿下来了，换成了瀛莱山大学。
而市场内的一些摊位则放到了山下。于是，在菱四边等人眼里，山脚那统一风格的店铺就显得出奇得耀眼。都是大块的平板玻璃以及玻璃门，整整一排，实在震撼。
上山的路也全部重修了。随着经验的累积以及工人们对技术的掌握，现在上山的公路也是修得越来越好。大卡车可以直上直下，而随着炼油技术的提升，大家现在反而是要担心车子还能用几年了。
好在蒸汽机的研究越来越成熟，他们已成功造出了蒸汽公交车，并已投入运营了。相信在不远的将来，再经过不停地研究，应该能造出发动机汽车来。
带着朝圣一般的心情，菱四边等人上了山。
欧阳玉接待了他们。
菱四边等人恭恭敬敬地跪下，给现代人行了一个大礼。
“日出国GM能成功多亏你们的照顾，请接受我们的行礼。”
“别客气了。”
比起菱四边等人的肃穆，现代人倒显得随意。欧阳玉示意他们起来后，便道：“我们准备了迎风宴，等下跟我们一起先去吃个饭吧。”顿了顿又道：“也给你们准备了房间，你们可以在这里小住几日，感受下我们瀛莱山大学的氛围。尤其是政|治课，我建议你们可以旁听下。”
“嗨！”菱四边感激地又行了一礼，“承蒙款待，多谢了！”
北楼的高度以及相关设置再次震撼了日出国人。而瀛莱山的迎风宴也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不愧是瀛莱山，比皇宫晚宴还好！
其实菜品倒未必比朝廷那边的好，只是架不住人家这里先进啊。
能自动旋转的桌子，能俯视整个瀛莱山的落地窗……
在这用餐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而且这里可是GM圣地啊！
在这里吃饭，感觉整个人都得到升华了呢！
吃完饭，一行人进了宾馆，又是一阵大呼小叫的惊奇。
菱四边关好门，便开始尝试使用淋浴。
他拿着宾馆里的沐浴露，洗发水一顿霍霍后，再摸上润肤乳，自己闻了闻，不由感叹，“就这生活来说，便是天蝗都比不上吧？”
现代的便利性与舒适性的确是古代帝王难以抵达的程度。像赵应江的皇宫，经过这些年的改造后，再让他去用恭桶，他可不乐意了。
休息到了下午，便去听课。
菱四边打量着大昭这所最有名的大学，看着这里的设施只觉眼热。
在日出国的孩子都还在沙土上练字时，这里的学生却用上了上下两层，带有金属桌腿的书桌了。
这些学生穿着一身青色的交领袍子，袍子上还绣着“瀛莱山大学”的字样。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他们国家的孩子饭都没得吃，可这里的孩子已穿上了统一的服装来上学了。
很快，铃声响起，授课老师来了。
今天说的是生产力与经济的关系。其内容深度说实话放在现代也就是高中的水准。只是在这里，因着大家的基础还是薄弱了些，所以这些课程是在大学上了。
菱四边收了纷乱的思绪，开始听课。
渐渐的，他就被迷住了。
这课程远比楚二条说得要精彩。再想想，便感叹，楚二条就学个皮毛就这般厉害了，可想而知，要真正把瀛莱山思想吃透那将会是何等厉害。
听课的机会来之不易，菱四边不由自主地拿出从国内带来的铅笔与本子，开始记录要点。其他使臣也是如此，这机会太难得了！
听瀛莱山先生亲自说一堂课，胜读十年书啊！
一连几日，菱四边几个都在这边蹭课听。那些科学课他们也听不懂，倒是这政史课颇能开发思维。就听了几堂课，便发觉他们在治理国家上的许多政策是错误的。看来，还是得多拜托下这边的先生们，最好派人去日出国做下思想指点。
不过，瀛莱山也不会一直让他们在这里听课。给赵璋发了个“信号”后，赵璋便借口将人领走了。
理由也简单：乡村足球今日有比赛，让他们一起去观摩下，也好体会下大昭的体育风气。
这理由不大好拒绝，且他们也想见识下大昭的全民健身计划。于是，下山，坐上了前往郊外瀛莱足球馆的公交车。
是的，就是公交车。
目前瀛莱山修了三条公交路线方便民众出行。这三条公交路线所使用的正是投入运营不久的蒸汽汽车。
汽车有20座，时速为20KM/h。第一天投入运营时，可谓是震惊了整个蓝玉县。
关于神仙能自己跑的车，民众早就好奇得不得了了。现在自己也有机会上去体验了，可不得轰动？
这种体验带给民众的震撼是难以用文字描述的，对于第一次坐车的菱四边等人来说也是如此。
他们小心翼翼地上车，带着一些忐忑坐下后，开始观察车子内部。
为了减轻公交车的负担，车子内部的装饰大多使用的是复合木材。椅子是木头做的，只是在上面包了一层垫子。车窗玻璃也不是用的玻璃，而是用的亚克力板。
车内没什么装饰，可就这样，还是让菱四边感到了一阵豪华。
车上居然也用上了玻璃，这真是富得流油。
不过他很快就感叹不出来了。
随着汽车的启动，在体验了一会儿高速前行后，一阵阵恶心涌上心头，然后，菱四边想死了。
他吐了！他控制不住地吐了！他居然在上国做出这样失礼的事，太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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