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三二:王权有逝(三国完)

    ——孙权

    此信与你之时, 我应当已是离开此世,传国玉玺给你留下了,你是江东的君主, 比起我来, 江东最需要的还是你。

    你还年轻, 命途远长,传国玉玺在你手上, 你便是王权,无患无疾。

    这东西金贵的很,曹操想要, 过?些日子,刘备恐怕也会想着法子讨要过去, 小心诸葛亮,这家伙太聪明, 最会挑拨是非,这样一来,先?来攻你的一定是曹操。

    鲁子敬有大智,虽然平常看起来笨了点, 但子敬才?能, 足以代我掌管三军。另外, 我觉得除了子敬,你还可以在去寻一人,此人名为陆逊,此后大有作为。

    你若是想称帝了, 就先?等着曹操和刘备攻完江东再说, 放心,他们打不?过?你, 你再称帝时,就没人敢拦着了。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师兄想替你守一辈子江东,奈何因果已了,我在此世之命虽短,却?已了无遗憾,至于你心中之意,我已明了,这个,此事,日后再提罢……

    江东河山,缺你不?可,万望珍重……恩,估计是时间快到了,我可能要死了,手有些没劲,便不?多写了,孙权,好好守着江东,即便是死了,师兄也会护着你的……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一封信,字迹歪歪扭扭,写至最后,已明显模糊了起来,唯沾染着丝丝血迹的大印,清晰的晕在纸上,红的刺眼。

    孙权将?信连着玉印一起放在了一个小木盒内,没有给任何人看信上内容。

    窗外小雪初停,细细密密的覆盖在挡板之上,又被风簌簌吹落。

    又一年冬季回?落,江东水波泛起,春日归来。

    鲁肃接替了周瑜的位置,被封为东吴大都?督,同一时刻,身在海昌的陆逊被召回?了吴郡。

    公元212年,建安十七年,十月,孙权将?治所由吴郡迁至秣陵,改名为建业,并驻军于濡须口。

    时值晚秋,深深庭院飘零了一地秋红,被风吹得悠悠打起了旋,落于院中清浅的水洼。

    有那么几?片秋思?红叶踌躇着不?愿染下,便又随风飘起,三两红叶,悄然落进了窗内,添上信纸。

    手指微微抬起,将?那红叶拈着放至一旁,孙权双手拾着信纸折了几?折,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木盒之内。

    盒子里玉印缓缓流转出?温润白光,孙权漫不?经心的看了两眼,抬手将?盒子盖上。

    温柔的抚了抚木盒,孙权轻轻一笑,喃喃道:“师兄,你说的没错,鲁肃是个好将?领,有他在,江东的兵力更强了。”

    “我将?陆逊找了过?来,他虽还有些年轻,却?也是少年俊杰。”

    “这两年江东形势大好,我前些日子回?了趟庐江,恩,还记得先?生那片竹林么,现在做了私塾,先?生不?在了,换成了个年轻的儒生,带着一帮奶娃娃们,住在那里,我过?去的时候,一群七八岁大的孩子,那读书声朗朗的,震得竹林哗哗的响。”

    “那时我就在想,刚见到师兄你的时候,我也跟那帮孩子一样,总想着做点什么,让你多看看我。”

    漫天红叶顺风而起,如一只只翩然的枯蝶,纷飞于整个庭院,雨似的落了下来。

    孙权抬眼瞟了瞟,既而笑道:“诸葛亮来过?江东,向着子敬打听玉玺的事,听说是刘备这两年身体不?好,那家伙果然是个狐狸,他什么都?知道,没要到玉玺,又派人去了趟许昌。”

    “曹操好像是患了头疾,他这两年一直盯着江东,想拿玉玺去治病,估计不?久就要向江东发兵了。”

    “我不?怕他,他攻不?下江东,我不?会让他进了江东半步。”

    “师兄,我都?听你的。”眼眶微微泛红,孙权喉中哽噎着,温柔的笑了笑。

    “师兄,我愿跟你同生共死,师兄,我会好好守着江东。”

    公元213年,建安十八年一月,自赤壁之战后,曹操大军终于再次南下,向濡须口进攻,孙权当即派军迎战,并亲上战场,交战僵持数月,曹军粮草告竭,终是退兵。

    此之后,曹操数次进攻濡须口,两军虽各有胜负,曹军却?始终只能停于关口,再不?能前进半步。

    曹操的头疾日益严重,一日于战场昏厥过?去,被人匆匆送回?许都?,盘踞在关口的大军返回?,再不?提攻江东一事。

    建安二十年,孙权命诸葛瑾入益州,使刘备还荆州,而刘备却?让关羽驱逐孙权派出?的使者?,拒还荆州,至此,两家矛盾彻底激化。

    建安二十二年,鲁肃前往荆州劝说刘备,于返途中病逝。

    冬季之时,漫天飞雪再次覆盖了悲声一片的江东,这两个千古好友,几?乎是以同样的方式离开了世间。

    孙权派吕蒙接替了鲁肃的位置,而陆逊亦被封为了右都?督。

    孙权再一次将?木盒打开,抚了抚已有些泛黄的纸页,却?并没有将?玉印拿出?。

    春去冬来,四季轮转,一年又一年,历史按着它的轨迹缓慢而坚定的行走着,将?三国的道路缓缓走到尽头。

    关羽大意失荆州,死在了孙权手中,刘备被气的大病一场,伤神至极,卧榻数日后方起,筹备军队欲要攻向东吴。

    曹操头疾严重到整夜无法入睡,向江东求了数次传国玉玺皆未成功,终是在建安二十五年因病去世。

    同年,曹操之子曹丕强逼汉献帝禅位,将?国号改为“魏”,东汉至此灭亡。

    刘备紧随其后,于成都?称帝,将?国号改为“汉”,并派大军攻向东吴,然而出?师不?利,被陆逊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那火如当年赤壁一般,燃了一天一夜,亦将?刘备的最后气力全?部燃尽,刘备于白帝城托孤诸葛亮,含恨离世。

    当年赤壁大战时三军之主已死其二,而孙权却?仍是无病无疾,安安稳稳的镇守在江东。

    公元229年,三月

    伸手将?木盒开启,孙权将?传国玉玺缓缓由盒内取出?,沾上红色印泥,印下一纸文书。

    “师兄,曹□□了,刘备亦死了,我一会将?这公文发出?去,便可称帝了。”

    孙权已至中年,眼中带着些许疲惫,如以前一样将?那泛黄的信纸反复看了看,略带怀念的放回?盒内,拿着公文走出?门外。

    江东的天依旧晴朗无比,春季的阳光柔柔的洒下,沐浴出?一片灿烂。

    孙权在院子里种了整片整片的竹林,他出?门时微微顿了顿,反过?身听了听,缓缓勾起唇角。

    春风温柔的由竹林中穿过?,竹林处哗哗作响,摇晃的竹叶被照下点点斑驳光影。

    “庐江周公瑾之名我亦是早有耳闻,有此人物做我师兄,伯符心中当是欢喜。”

    “师兄,我是孙权。”

    “生子当如孙仲谋,我当然识得你。”

    “仲谋,不?错,权儿,不?若待你加冠之时取为字如何?”

    孙权恍惚的眯起眼睛,轻喃道:“师兄取得,权儿自是喜欢。”

    竹林中,笑声依稀回?荡,孙权缓缓转过?身子,一个人,一步一步,踏出?了院子。

    公元229年,孙权携传国玉玺于江东称帝,改国号为“吴”,称建元黄龙年份。

    孙权称帝后,设置农官,实行屯田,平定山越,设置郡县,造福了整个江东百姓,使东吴成为三国中最为富饶的地方,亦是最为安居之地。

    如此过?了数年,诸葛亮前来江东求和,彼时诸葛亮已是疾病缠身,发色灰白,却?仍是手摇羽扇,一副精明之相?。

    两人相?见之时,诸葛亮笑了笑,只留下了一句话,“玉损人亡。”

    孙权静默良久,缓缓道:“多谢。”

    诸葛亮六出?祁山时病逝在五丈原,几?年后陆逊也去世了,张昭,程普,吕蒙早些年便已病逝,整个江东上下,曾经的老臣不?见一个人影。

    孙权老了,他的头发也已花白,却?依旧像个青年人一样健康,他孤零零的坐在大殿之上,低喃的看着案角处剔透的玉印。

    “师兄,我老了,最近有些事情?总是记不?太清,前几?天我去看了看你,你和哥挨着,挺好,你旁边那块地是给我留的,我有点想你们了。”

    大殿上空无一人,侍女们都?被孙权赶了出?去,他眯了眯眼睛,有些茫然的听着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回?荡在殿内。

    “师兄,我守了江东四十年。”孙权无力的垂头坐于龙椅之上,轻抚着龙案上的玉印,喃喃道:“师兄,我有些撑不?下去了。”

    殿上有些阴冷,窗外的阳光被隔在梁柱上,打下一条条长蛇似的阴影。

    殿内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他。

    孙权愣了一会儿,抽了抽鼻子,疲惫的将?手搭在额前,哽噎出?声,“师兄,仲谋不?想在守着没有你的江东了。”

    案上玉印轻微的一闪,白光竟变得有些暗淡起来。

    孙权愣愣的看着那玉印,直起身子,极其缓慢的将?那玉印拿起。

    手上几?番颤抖,孙权瞪着那印上的大字看了许久,胸腔内突的发出?一声急促呼啸,猛的抬手,将?那玉印“砰!”的一声掷于地上!

    顷刻间,玉印摔为粉碎!

    孙权出?神的看着地上的碎片,眸中带着些许轻松,慢慢坐在了案前。

    玉印顶上的五爪金龙与印玺分开的一刹那,层层白光如波浪般缓缓荡开,漫延至整个大殿,那白光的中心,碎裂的玉印逐渐融化于光中,一点点,凝聚成一个顶上金黄的玉钟。

    那玉钟在成形的瞬间轰然一震,霎时间,钟声四响,穿破了万里辽阔河山,缓缓回?绕于整个三国大地!

    “铛!铛!铛!”

    三声钟响敲开漫天云雾,千万道阳光穿透云层的遮掩毫无保留的洒向大地,丝丝缕缕的打在殿前,刹那间,满堂金辉。

    玉钟微一旋转,化为一道白光,轻飘飘的穿过?大殿,没入天际。

    轻小的浮尘飘荡在光束中,铺下了一地暖阳。

    窗外鸟啼声悠悠划过?,潜入安静无比的大殿,案前,孙权微微侧着身子,轻轻的趴伏在案上,白净的脸上画了道柔柔的阳光,双眼微微阖着,唇边,笑意温暖。

    公元252年,东吴孙权病逝,享年七十岁,谥号大皇帝,庙号太祖,是三国时代?统治者?中最长寿的一个帝王。

    传说孙权逝世当日,天际有丧钟声传来,震响了整片大地,而那之后,孙权身边的传国玉玺,却?也不?翼而飞。

    历史之外,一束白光缓缓落下,化为一金色玉钟落于青年手上。

    施勋眼眶微红,轻轻摩擦着玉身,微微低头,温柔的轻触着玉钟。

    “无疾印毁,无疾力散,王者?始于无疾,终于无疾,王权有逝。”

    伸手接过?玉钟,河洛莞尔道:“此欲,乃王者?无疾。”

    “我知道了。”抽了抽鼻子,施勋抿着唇,声音沙哑,“生老病死,天道轮回?。”

    白光于手中柔柔散开,渲染了两人身形。

    河洛手掌坚定的抚上施勋额头,沉声道:“师兄,我愿与你同生共死。”

    ——三国卷:亡者?无疾·王权有逝——

    战国一:鬼谷二徒

    粤若稽古, 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观阴阳之开阖以名命物。

    捭之?者,料其情也。阖之者, 结其诚也, 皆见其权衡轻重, 乃为之?度数,圣人因而为之?虑。

    阴阳相求, 由捭阖也。此天地阴阳之道,而说人之?法也。为万事?之?先,是?谓圆方之?门户。

    ——《鬼谷子》

    公?元前475年, 战国时期,诸侯割据, 继春秋百家争鸣之?后,各诸侯国逐渐由政治斗争转变为激烈的国土战争, 其中实力?最?强的七个诸侯国分别为齐、楚、秦、燕、赵、魏、韩,这七个国家并称为“战国七雄”。

    七国之?间,因疆域财富等问题,各国间战争无数, 在此之?下, 随着战争的烈度急剧上升, 各国人才辈出?,文者智,武者勇,百家游国进说, 争相参与到这些大?战之?中, 而战国时代的大?幕也随之?拉开。

    除此之?外?,还有一神秘门派, 号为鬼谷,而历代鬼谷子一生只收两徒,一为攻,一为受……

    施勋:“……”

    啸鸣声由山谷远远传出?,缠绕于翠绿山峰,拨开顶上万顷白云,一触接天。

    施勋面无表情的在坚硬的岩壁上再次画满一个正字,嘴角略微抽搐一下,缓缓扭头,看向无聊的靠在岩壁旁打盹的男人。

    抬手在河洛脑门上狠狠敲了一下,施勋双眼微眯看着那犹带困倦的暗金双眸,不爽道:“起?来?!”

    河洛鼻间打了个小小的喷嚏,长指微伸,将?施勋的手攥入掌中,略微些抬起?眼眸,懒懒道:“师兄,又想要了?”

    我要你?妹啊啊啊!!!

    一巴掌将?河洛彻底打醒,施勋略有郁闷的点了点脑袋,皱眉道:“你?这给我传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怎么,怎么都是?点文料似的东西?”

    河洛似醒非醒的看着施勋,手指轻轻点上施勋额头,片刻之?后,漠然道:“哦,传错了,给你?换回来?。”

    施勋狐疑的看了看河洛,还未开口,脑中金字便再次涌入,施勋只得收敛心神,细细规整起?脑中信息。

    半晌,唇间似有轻触感传来?,施勋抿了抿唇,倏尔睁开眼睛,挑眉笑了笑。

    河洛眼中划过一丝极快的忧虑,垂下眸子,漫不经心的吻了吻施勋,说,“怎么样,看明白了。”

    施勋抬眼瞟了瞟远处密林中的窄小山洞,细细想了想,莞尔道:“明白了。”

    山谷中清风悠然而过,此时虽日头正盛,但打在满是?绿荫的谷中也不过是?透下几缕金辉,映出?满地阴凉,小风一过,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再添几丝凉意。

    施勋伸手拍了拍袍子,慢悠悠的晃着,“面壁面完了,总算是?可以出?去了。”

    施勋身?上的袍子极其宽大?,袖口花纹繁复,前襟处绣有阴阳八卦图案,端的是?仙风道骨,极其装逼。

    而这袍子,便是?鬼谷派弟子的门派衣着。

    河洛跟在施勋身?后,瞟着那袍子,过了一会儿,缓声说道:“鬼谷派与道家亦是?有些渊源的,鬼谷子知天文,晓地理,战国时期,百家之?中唯有道家、鬼谷,可一窥天道,你?体内本就有道德经所带道法,对着鬼谷子,也不必惧他。”

    点了点头,施勋莞尔道:“战国,倒真是?一个熟悉的朝代。”

    两人已至洞前,施勋看着洞口的石门,双手揽袖,无聊的站在洞前等着。

    片刻之?后,洞外?脚步声隐隐传来?,河洛手上一挥,转瞬消失于洞口。

    洞门缓缓被开启,少顷,一少年由洞外?走?进,俊秀的面上带着些许焦虑,见到施勋后眸色一亮,唤道:“师兄!”

    少年与施勋衣着一般,长相俊秀白净,面上带着几分温和笑意,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缓缓松了一口气,略带担忧道:“师兄,你?没事?吧,这几日我一直在劝说师父,怕你?在此出?了什么……”

    施勋一脸漠然的站在门侧,双唇紧抿,面无表情的看向少年。

    “孙膑。”出?声打断了少年的话语,施勋面色冰冷,微微斜着眸子,挑唇笑道:“用不着你?多?事?!”

    战国二:少年孙膑

    数日前施勋刚一至战国便是落在了这么一个山谷中?, 身?旁除了一小包干粮再?无其他,要不是前些日子?有人在洞外喊着什么师父,禁闭的, 他险些以为河洛将他带错了地方。

    这山谷中?幽静无比, 灵气充沛, 穿越以来第一次没有遇到什么人,施勋倒也乐得?清闲, 没?事修炼着真气,整理河洛传来的信息,在草地上滚几?个圈, 于是,两人就在这山谷中过起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这些日子?施勋将山谷转了个遍, 身?上的修为也是涨了一大截,而河洛却是一反常态的没?有将这一世的身?份告知于他, 直到从那山谷中?出来之前,施勋才总算明白了自己这一世的身?份,同时?也明白了,河洛为什么迟迟不愿告知于他。

    面无表情的在前边走着, 施勋斜眼看着跟在一旁的少年, 漫不经心道:“孙膑, 这些日子?师父可有跟你说过什么?”

    孙膑微微抬头,踌躇片刻,缓缓道:“师父这几?日也有些后悔,说是师兄也并无甚过?错, 不应……”

    “我不是问你这个。”微一抿唇, 施勋漠然道:“师父这几?日可有传你功课?”

    孙膑怔愣的抬起眼眸看向前方,施勋白净的面上一片冷漠, 唇角抿着一个警惕的弧度,视线却并未向他看来。

    眸中?闪过?几?缕淡淡的失望,孙膑摇头道:“并无。”

    微一点头,施勋有些不忍的斜了下眸子?,看了看低着头的少年?,复又?抬起脚,大步向前走去。

    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而有一神秘门?派,号为鬼谷,鬼谷诡秘,社会纵横、自然地理、宇宙天地玄妙;其才无所不窥,诸门?无所不入,六道无所不破,众学无所不通。

    鬼谷之主名?为鬼谷子?,一生只?收二徒,传于其捭阖阴阳之道,纵横将兵之术,孙膑、庞涓二人拜鬼谷子?为师,学其将兵之道,一为阴,一为阳,阴者谋,阳者战。

    山间清风阵阵,远处小茅屋中?晨烟袅袅而起,于半山腰腾然映入眼中?。

    施勋脚步一顿,回首瞥了身?后少年?一眼,反过?身?将其扯起,脚尖一点,如鹰展翅般向上猛然掠去。

    孙膑目瞪口呆的靠在施勋肩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双手紧紧揽着施勋脖颈,结结巴巴道:“师,师兄,你什么时?候学会飞……咕噜……噗!”

    突的喷了施勋一脸口水,孙膑被风灌得?直翻白眼,瑟缩着埋下了头。

    施勋:“……”

    到了地方,施勋面色铁青的将孙膑扔在地上,伸手抹了把脸,看也不看的向前走去。

    孙膑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双眸中?微微带着些许欣喜,唇瓣微挑,抬脚跟上。

    施勋双手揽袖,沉默的走上阶去,清澈的瞳中?映出谷外万顷蓝天。

    “师兄,战国初期,道法盎然,鬼谷门?派中?灵气充沛,你可借机修炼自身?道气,习得?阴阳捭阖之法。”

    “鬼谷弟子?每世唯有二人,其二人向来不合,阴阳不交,师兄,你此世身?为庞涓,攻略人物不说你也应知是何人。”

    “但不同的是,此次目标,你所要做的则是让孙膑对你心生怨恨,并取得?物品:怨憎髓……”

    庞涓与孙膑向来不合,他因嫉妒孙膑才能而将其髌骨取下,而最后,庞涓亦是死?于孙膑设计之中?,万箭穿心。

    孙膑站在后方,无聊的扯着根狗尾巴草摇来摇去,施勋动了动唇,一步,迈入那屋中?。

    **

    鬼谷子?乃是谋略大家,他所讲的谋略之道,是被后人称为千古奇谋的鬼谷子?之术,其所知的游说之道,用兵之道,亦让他成为纵横家当之无愧的鼻祖,也是兵家的代表人物。

    鬼谷堪称是万圣先师,万圣之祖……

    ……去他|妈的万圣之祖。

    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中?年?男人,施勋咧了咧嘴道:“师父长得?可真是年?轻啊,呵呵。”

    那中?年?男人目不斜视,宽大的袖子?缓缓掩上嘴角,低声咳道:“恩,为师修道许久,这容貌自是无甚改变,那个,庞儿,你既已受罚,想必也应该知错,快快回屋稍作休息,待明日我在与你二人传课。”

    男人眼神微有躲闪,带着些许诧异,似是见了什么出人意料的情况。

    施勋双眼微眯,心下了然,估么着是自己来的时?间与他所料有差,故而才一下子?漏了陷。

    轻哼了一声,施勋笑嘻嘻的上前两步,故作疑惑道:“师父可是身?体不适,为何声音如此低沉?”

    男人身?子?微微一动,额角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孙膑站于一旁,侧头打量着两人的互动,面上泛起些许困惑,直觉的今日的师父、师兄皆有些古怪。

    唇瓣微抿,孙膑上前一步站于两人之间,温和道:“这几?日谷中?阴凉,师父怕是受了风寒,师兄你刚出谷,不如我们先回去休息,让师父好好调理一下。”

    施勋动作一顿,有些诧异的看向孙膑,垂眸想了片刻,晒然道:“原来如此,那徒弟便先行告退,明日再?来给师父请早。”

    反正来日方长,施勋也不怕这人跑掉,既然他来到战国,想必也是有事要办,迟早都能逮住他。

    微微一笑,施勋拱手离去,也不管一旁站着的孙膑。

    知道又?是被师兄故意忽视了过?去,孙膑面上却无甚表情,和气的笑了笑,紧随而去。

    心有余悸的看着门?口消失的人影,男人擦了擦额角的薄汗,一张熟悉的脸上露出个苦哈哈的表情,直喃着“算错了,算错了”,而后垂头丧气的进了屋内。

    山谷内

    施勋一路走过?,宽大的衣摆将沿路的花草微微扫起,摇曳出漂亮的流线。

    孙膑亦步亦姗的跟在施勋身?后,唇角勾了勾,脚步一锉,身?体猛地向前倾去,一头栽向施勋背后。

    “师兄,救命!”

    眉头微挑,施勋心中?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扭过?身?去,一手将孙膑扶起,面上却一片冷然,眼角带着些许嫌恶,伸手抚了抚衣袖。

    “你是不长眼睛么,走路也会被绊倒!”

    孙膑眼中?的欣喜缓缓变淡,有些尴尬的看了看施勋,随即又?笑道:“走太快了,没?看清,不过?还好有师兄……”

    话语微顿,孙膑看着不耐离去的施勋,手指无意识的划了两下,眸色,黯淡无比。

    快步甩开了孙膑,施勋心中?简直是无奈。

    没?想到这个孙膑倒真还如历史上所说的一样温厚大度,顾念情谊,他都这么明显的表现出厌恶感了,要是一般人,就算不恨他,也不应该会对他产生什么好感。

    双眸中?带着些许不忍,施勋不想亦不愿,如历史中?庞涓那般如此对待孙膑,毕竟,他也是他的师弟。

    有些惆怅的望着天空,施勋默默叹了口气。

    唉,让一个人怨恨他,真难!

    “师兄?”

    眉峰高扬着,河洛好笑的靠在屋旁,忍俊不禁的看着施勋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姿势,淡淡道:“师兄,你这是在作何?”

    施勋微微一愣,抬眼看向河洛,见不知不觉竟已走回了自己屋旁,这才悻悻的摸了摸鼻尖,嘿笑道:“无事无事,我在想些事情而已。”

    上前两步,河洛抬手抚了抚施勋面颊,懒洋洋道:“见到鬼谷子?了?”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顿时?激起施勋满腔愤慨。

    将袖子?挽至臂上,施勋愤愤道:“什么鬼谷子?,那家伙就是子?冠,不知怎么回事从三国又?跑来了战国,还变成了孙庞二人的师父。”

    河洛怔了怔,面色严肃了下来,沉吟片刻,安抚道:“既然来了那便随他去吧,此人亦是身?处于历史之中?,想必不会做的太过?分,不必理会。”

    施勋不安道:“但是三国之时?,他对你……”

    “无妨”轻笑着捏上了施勋白净耳垂,河洛心不在焉道:“他动不了我。”

    河洛似是有了什么心事,暗金的眸中?透着些许晦暗,与施勋视线相对时?,短短的瞬间,施勋却捕捉到了一丝犹豫。

    心头一动,施勋刚欲开口询问,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太过?多心,就算是有什么事,河洛也没?必要瞒着他,他更无须婆婆妈妈,逮着去问个清楚。

    他爱着河洛,河洛亦爱着他,此生便再?无所惧。

    微微抿了抿唇,施勋手指擦过?河洛鼻尖,抬头在他唇角处印下一吻。

    河洛眸子?中?泛起一丝丝温和,如一匹温驯的狼,配合着低下了头。

    山谷中?清风拂过?,缠绕起两人发丝,河洛手上温柔的轻抚着施勋而后,英俊的面上带着些许笑意,眼角处亦是染着几?分柔和,高大的身?子?微微弯着,英伟男儿,尽染情意。

    施勋伸手抚了抚河洛坚毅的下巴,双颊上蕴着微红,眉眼亦笑的弯弯,略带迷恋的凑上唇去吻着,既而被河洛揽进屋去。

    斜阳渐沉,山谷中?鸟声鸣响,绿叶染上层层金辉,叶浪如海般哗哗作响,映出漫天云霞。

    少顷,林木簌簌声响,一少年?脚步踉跄的由屋前的林中?钻出,双目失神的望着屋子?,面上没?有丝毫表情,黑亮的眸子?被夕阳打上暗沉的光晕。

    战国三:鬼谷好友

    第二日清晨, 施勋双腿疲软的从屋内走出,两?眼?下泛着乌青,靠着门框站了一会儿, 无神道:“我太, 太纵容你了。”

    河洛敞着怀站至施勋身后, 健美的胸膛被阳光覆上一层细腻的金辉,暗金的眸子中带着馋足, 高挺的鼻梁微微蹭了蹭施勋,低声道:“师兄是爱我……”

    话音渐消,河洛情不自禁俯上去吻了吻, 轻笑了两?声,凑至施勋耳边, “昨日还是师兄央着我,我才那样的, 师兄那般模样,也不能怪我按耐不住,我不过就是……了几下,师兄便已经……”

    “啪叽!”

    面无表情的在河洛鼻梁上留下一个深色的红印, 施勋脸涨得通红, 转身飞奔离去。

    调|戏不成反遭家暴, 作死的河洛瘫着脸摸了摸鼻子,俊脸上印着个大红巴掌印,伸手?扯起衣物打理好,扑扇着翅膀, 脚步一拐跟在施勋身后而去。

    谷内清晨灵气最是充沛, 施勋一路走来,将体内的真气运转了几圈, 指尖弹出个小金球,百无聊赖的玩着。

    那小球将施勋眸子映的金黄,施勋看的出神,思绪不知怎么的便蹦到了昨夜与?河洛之事。

    昨夜两?人折腾了大半宿,河洛是极其热衷这事的,无论他怎么讨好求饶都没什?么用,活像个从?没吃过肉的狼崽子似的,一旦叼住了猎物,便是绝不松口。更?何况这肥美的猎物不仅香甜白嫩,还会发出诱人的哭腔,与?他哼哼唧唧,一是把持不住,也实?属正常。

    双颊微红的看着小金球,施勋脚步一顿,手?上微动,金球缓缓而变,由两?边划出道圆润的弧度,组成个底下尖尖的心形。

    施勋漫不经心的向前走着,手?上不停,那灵气所成的金球随着他脑中思绪不停的变换着形状,从?一会儿是心形一会儿是圆形,变来变去,最终化为了一条长长的巨物,直挺挺的伫立在施勋的手?掌心。

    施勋:“……”

    我的天啊,他都在做些什?么?!被自?己弄出来的东西狠狠震惊了一把,施勋嘴角微抽,手?忙脚乱的将那丝真气收回。

    敲了敲脑门,施勋绝望的发现自?己曾经那颗纯洁的直男心早已一去不复返。

    虽说他也从?未有过恋爱经历,究竟直不直这件事情,也无从?考证了。

    但施勋还是打心底里坚持着,在遇到河洛之前,他一定是直的!

    唏嘘了片刻,施勋拍了拍双颊,面色坦然的向着山腰上的茅草屋走去,然而眼?神一转,却突然瞥到了一侧拐出的少年。

    孙膑步伐缓慢的向前走着,双眼?下亦含着淡淡的乌青,似是一夜未曾安眠。

    清澈的眸子稍稍有些混沌,在看到施勋后微微一愣,面色几乎是瞬间扭曲了一下。

    施勋挑眉看着孙膑,上前两?步刚欲说话,却见孙膑猛的向后退去。

    孙膑的面色有些发白,抬头瞥了施勋几眼?后,目不斜视的越过他向山路上走去。

    “孙膑?”施勋唤了一声,而孙膑却是脚步不停,加快向山上行去。

    被孙膑的一系列变化弄得有些怔愣,施勋怀疑的看着孙膑,心想难不成只?一夜,这人就想开了准备开始恨他了不成?

    摇了摇头,施勋眸色微转,盯着孙膑看了许久,稍稍想了片刻便是有了头绪,八成是昨日在屋外时?被孙膑偷看了去。

    勾了勾唇,施勋倒也不慌,看见了就看见了,鬼谷子是子冠那家伙,就算知道了河洛存在也不碍事,更?何况,若是孙膑因此事而开始讨厌他,那也算是一件好事。

    摆了摆袖子,施勋不慌不忙的跟在孙膑身后,一起进?了茅屋内。

    茅屋内寂静无比,施勋看了一会,开口道:“师父,徒儿来给?您请早了。”

    孙膑沉默的站于一旁,不知想着何事,却并未开口。

    半晌,屋内传来窸窣之声,鬼谷子一身袍衣,一脸严肃的从?屋内走了出来,咳了两?声,沉声道:“恩,来得还算是早,来来,今日为师有一好友拜访,你们正好一并见见……”

    话落,鬼谷子向一旁稍稍侧了侧身,一男子身影缓缓出现,高大的身子微微一弯,由屋内踏出。

    施勋眉间一挑,霎时?间笑了起来。

    男人高大的身子套着鬼谷的门派服装,额上系着个白玉发冠,露出饱满的天庭。

    男人眉眼?间带着一丝冷漠,金眸暗沉,薄唇微微抿着,配上那件飘逸无比的衣服,当真是一副得到高人的模样,英俊的无可挑剔。

    河洛自?打踏出屋内,视线便牢牢定在了施勋身上,此时?见施勋看向他,便暧昧的眨了眨眼?,唇边挑出抹笑意。

    施勋亦回了他个笑容,两?人便明?目张胆的在这小茅屋中,调起了情。

    孙膑失魂落魄的站在一旁,双目紧紧盯着河洛,打从?这河洛一出来,他便认出了此人就是昨晚站在师兄屋外的那个人。

    面色一点点暗沉下来,孙膑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微一上前,笑道:“师兄与?前辈看起来似是见过一般,莫非两?人早已相?识?”

    河洛漠然道:“是有如何?”

    施勋回头看了看孙膑,皱眉道:“孙膑,莫要多事。”

    孙膑眸中黯然无比,抬头看了施勋片刻,略有失望的退至后方。

    施勋抿了抿唇,视线飘至一旁站立的鬼谷子,咧嘴道:“师父,前辈姓何名何,你还未曾告知徒弟们。”

    鬼谷子嘴角抽搐了两?下,低咳道:“恩,我这好友名为太一,你们直接唤他便可。”

    太一?这名字听得怎么有点耳熟?

    眉头微皱,施勋冲着河洛对?口型道:“子冠到底在搞什?么鬼?”

    河洛莞尔一笑,却并不答话。

    鬼谷子见状突的横插于二人之间,撩了撩袍襟,道:“你二人既已请过早,便准备准备,我今日不传功课,你二人自?去谷中躲藏,直到一人先被找到为止,届时?在回此处便可。”

    施勋恩了一声,有些犹豫的看向河洛,河洛微微勾唇,默不作声的摆了摆手?,示意无事,复又随着鬼谷子反身进?了屋内。

    午后阳光大好,谷内成片的树林连在一处,半边阳光半边阴萌,风一吹,呼啦啦的如碧海生波,起起伏伏,似要与?顶上的天空连至一处。

    施勋眯着眼?睛走了一圈,选着处背阴的地方做了下来,面上一副懒洋洋的表情,随口道:“你先来,给?你半柱香的时?间藏起来,半柱香后我便开始寻你。”

    施勋舒适的半倚在树旁,对?于寻找一事是胜券在握,毕竟道家真气一开,寻着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孙膑目光怔怔的看着倚在树下的施勋,眸色变幻不定,少顷,微一点头,向着山谷内处走去。

    战国四:阵中试探

    鬼谷内常年密林满布, 即便是在严冬,大部分的树林也依旧添着绿枝,覆着白雪皑皑, 梦境似的地方?。

    虽说谷内风景秀丽, 没什么丛林猛兽, 但这地方却也有一片险地,谷中之谷, 往前一点,便是万丈深渊。

    “阳者表,里者阴, 生死缺一线……”

    头顶白云万顷,逼仄了一片蓝天, 耳畔风声微动,将最后一块方石落下, 孙膑擦了擦额角的汗,抬眼望向山顶。

    “成?败在此一举了。”

    微微一笑,孙膑算了算时间,抬脚一步步迈进阵中。

    霎时间, 一阵无形的气浪由峡谷内一阵阵涌荡开来, 整个?深渊处弥漫起层层云雾, 暮霭沉沉。

    同一时间,茅屋内

    河洛懒洋洋的支着头,高大的身子倚在案旁,长腿微微蜷起, 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

    鬼谷子满面愁容, 不停的絮叨着,“你们来的太早, 现在一切都还未成?形,施勋到了庞涓身上,你也知道,孙膑注定恨不了他……”

    河洛掏了掏耳朵,扭头看向前方?,双眸中不见丝毫情绪。

    “此世若无怨恨,因果无法了解,那怨憎髓便……”

    河洛满脸漠然:“无妨。”

    鬼谷子:“???”

    “无妨?你跟我说无妨?!”被河洛的态度弄得?憋闷不已,鬼谷子手捂心口,忍无可?忍道:“老子,老子几世几世的跟在你们后面修正因果,历史一歪老子连口气都不敢喘的赶过去,现在时间都弄错了,你居然说无妨?我这都是为了谁,要不是……”

    “你是为了天道。”

    一句话将?鬼谷子堵了回去,鬼谷子张了张口,反复动了动,最后道:“就,就算是这样?。”

    河洛看着鬼谷子噎得?通红的老脸,抿了抿唇,泰然道:“我是故意的。”

    “故意的?!”鬼谷子一愣,突的反应了过来,略带惊讶的看向河洛。

    “不论?哪一世,我都不可?能会恨师兄。”轻轻低喃着,河洛金眸中荡着些许温柔,似是透过眼前的一方?木案,望进了那俊朗青年的身上。

    “既然如此,那便不应再让师兄承受这些痛苦。”

    微微抬头,河洛道:“师兄心善,他这辈子最护的也只有我而已,不论?哪一世。”

    鬼谷子双眼微眯,叹息道:“那你的意思是?”

    河洛抬眸望向窗外晴天,湛蓝间白云徐徐流动,透出丝丝缕缕的光线无边无际的洒了下来,映入河洛温柔的眸内。

    室内仿佛是陷入了一片静止,河洛闭了闭眼,半晌,起身,漠然道:“我已犯过太多?次错,而如今,我需要来弥补这些错误。”

    “只希望这一次,师兄不会怪我……”

    **

    手上真气缓缓流转而出,施勋一手挥舞着树枝将?周围草木“啪啪啪”的打开,顺手拍死了两只蚊子,不停的放出真气寻人。

    “奇了怪了。”

    嘟囔了一句,施勋擦了擦额角的汗迹,清亮的眸子微微一转,皱眉收起了真气。

    按理?说道家真气放出,方?圆几百里的人烟可?尽收脑中,可?如今探了半晌,却是连孙膑的半根毫毛也没发现,实属奇怪。

    莫不是用了什么可?以阻挡真气的东西?

    转念一想,施勋觉得?这倒也不无可?能,毕竟孙膑是鬼谷子的传人,阵法阴阳一类想必也学了不少,不过若是如此,那便寻到适合布阵之地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孙膑了。

    眯了眯眼,施勋唇角一勾,起身跃上一高树之上,靠在树干上,观察起谷内地势来。

    这一下,就看出些端倪。

    东南角处明显笼着一层云雾,迷迷蒙蒙,再往下点,鬼魅般罩在断崖处,与谷内这山清水秀的景色大相径庭。

    “怎么会有这种地方??”皱了皱眉头,施勋心下生出些不安,抿着唇,朝那方?跃去。

    一落地,周身的浓雾立刻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施勋一脚恰恰好落在阵外,歪着头打量着里面,冷不丁的吼了起来,“孙膑,出来!”

    声音一圈圈的回荡开来,撞在岩壁上反射出重重叠叠的回音。

    谷内一边仍旧春光明媚,鸟鸣声清晰的传入耳内,由谷上越过,一传千里。

    施勋两手向前平推,层层金光漫入雾中,激荡片刻,却又被浓雾化开,真气竟是进不去一丝。

    真气都不管用了?

    “孙膑?”

    开口又唤了几声,但无一例外都没有回应,施勋看了看这阵法,确定这一定是孙膑布的,若是旁人,怎么也做不到进了谷内在这么悄声无息的布下一个?大阵。

    但不过是寻个?人而已,孙膑这样?也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谷中雾气越加浓郁了起来,施勋看了片刻,试探道:“孙膑,你出来吧,师兄寻不到你,该换人躲藏了。”

    依旧是没有半点回应,心下微微有些担忧,施勋脚步一转,沿着阵法边缘看了看,着手破起阵来。

    孙膑此人性格绝不会有如此强的好胜心,一而再再而三的没有回应,怕是出什么问题了。

    平日?里的厌恶那再怎么说也是装的,到底是自己师弟,总不能让他出事了。

    施勋一步步踏入浓雾中,这雾中真气抵不上用,便只能弯着腰,一寸寸的扫视着地面。

    凡是阵法,便都该是有个?阵眼存在的……

    少顷,施勋视线缓缓移到树下的一块方?石之上,看了片刻,面色瞬间一变!

    这阵有问题!这是个?死阵!

    这下,施勋确定孙膑是真的出事了。

    攀着树一步步向上登去,施勋抬眼望着下方?雾气蒙蒙,喊道:“孙膑——”

    手上真气一刻不停的放出,总算是劈开一道雾气,远远的风啸声传来,带来些许低低沉沉的呜咽声。

    “师……兄……”

    瞬间,千丝万缕的金光猛然向声源处涌去,穿破浓雾一点点露出雾中万丈深渊,转瞬即逝。

    不过这一眼,就足够施勋看清位置了。

    几个?跃起迅速向阵内奔去,施勋此时也顾不得?破什么阵法,那声音从崖下传出,虚弱到让人害怕。

    真气在阵内撑不了多?久,施勋咬牙扒住崖壁,顺着缝隙一寸寸下滑,揪着崖上青藤蹬稳了之后,这才扭过头去,努力?睁大眼睛探查孙膑的位置。

    “孙膑?!”脚下往上蹬了蹬,施勋小心翼翼的攀着岩壁接近雾中一团黑影。

    “师兄。”

    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孙膑双手扒着崖壁上生出的一根树枝,大气也不敢出,面皮憋得?通红,嘴唇颤抖的看向施勋。

    孙膑干净的手上满是划痕,衣服破破烂烂,不知被吊了多?久。

    那树枝明显已快撑不住,灰尘扑扑的往下落,发出吱呀的响声。

    孙膑抽着鼻子扒在树上,小声喃喃着,“我,我阵法布错了,那是个?死阵,一踩空……”

    “别说话!”顾不上再去摆冷脸,施勋提起一口气猛的跳至那树上,在树枝断裂的瞬间,一手捞起孙膑趁势往上蹬去,牢牢扒在了岩壁之上!

    碎石由脚下猛的滑落,树枝彻底断成?了两半跌进雾中消失了踪影。

    手上有些颤抖的扒着石块,体内真气供应不上,只能纯靠着力?气上去。

    孙膑被施勋护在身前,以一个?极其安全?的姿势被夹在岩壁之间,抬着头,贴在施勋白净的面颊旁边,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懊恼。

    “师,师兄,你干脆松手吧,咱俩上不去,反正,反正你也不喜欢我……”

    孙膑双手揽着施勋的腰侧,呼吸打在施勋耳边,低喃着。

    那你倒是把手松开啊!!!

    面色微微扭曲了一下,施勋深吸口气,冷静道:“别乱说,听我的,一会我一使力?,你就借势往上走。”

    孙膑充耳不闻道:“师兄,你这是,这是不讨厌我了?”

    施勋:“先不说这个?,你听我说话。”

    孙膑:“呜呜呜,师兄,我好开心。”

    见孙膑完全?不在状态,施勋简直要抓狂了,现在两人小命还在悬崖上吊着呢,你能不能不要关心这些有的没的!

    努力?平复了一下,施勋也不管孙膑有没有在听了,屏息将?真气都聚于掌上,看也不看的迅速拍向孙膑!

    孙膑:“师兄,等等,我还有话要说,等……嗷……“

    于是,孙膑起飞了……

    施勋:“……”

    干脆利落的将?孙膑拍了上去,施勋漂亮的向上一蹬,手下真气弹出,猛拍向凸出岩壁,借力?翻了上去。

    脚下微晃的落在崖上,施勋疲惫的睁了睁眼,挥手道:“去将?阵法解了。”

    孙膑颤颤巍巍的起身,一瘸一拐的走至树边,将?那方?石向右挪了三步,又将?一旁盘踞的小碎石弄散,这才反过身来,笑道:“师兄,我……”

    声音倏尔顿在喉中,孙膑被施勋一拳打翻在地,呆愣愣的抬着头,委屈道:“师兄,为何?打我?”

    施勋面色冰冷的瞪着那方?石,冷声道:“孙膑,你是故意的。”

    浓雾散了,谷外鸣声朗朗,阳光顷刻洒下,打在孙膑满是脏污的脸上,透出些许落寞。

    施勋从刚刚孙膑破阵那刻起就知道这是个?骗局,说自己阵法布错了,又这么快的解开,骗谁呢你。

    孙膑眼眶有些湿红,垂着个?脑袋,可?怜兮兮的看向施勋。

    施勋瞟了两眼,心想我可?是在冒着生命危险救你这个?小骗子,你还在这装可?怜,敢情平日?那副老实相全?是装出来的!

    喘了两口气,施勋看也不看孙膑一眼,抬脚便走。

    孙膑抿着唇,瘸着个?腿,缓慢的跟在施勋身后,时不时的唤一声“师兄,我错了。”

    施勋心里憋着股气,想着马上回去见河洛,但此时听着身后艰难的脚步声,又莫名的有些难受。

    顿了片刻,施勋反过身去,一言不发的将?孙膑扶着靠在自己肩上,托着他向前走去。

    孙膑紧紧靠在施勋身上,漆黑的双眸中透着些许固执般的依恋,轻轻将?头凑在施勋耳边,小声道:“师兄,别讨厌我。”

    战国五:惊天一雷

    施勋犯错了, 犯了个大错,他明明知道那阵法不过是孙膑用来?试探他本性的,却还?是忍不住搭了一把手, 将孙膑救了出来。

    孙膑本就格外珍惜他俩这同门之谊, 这下, 就更不可能对他心生恨意?了。

    施勋一面无奈着,一面却又不免生出些许侥幸, 思来?想去,便只能这么拖着,对孙膑的态度也是一如往昔的冷漠。

    谷内生活日复一日, 施勋趁着闲暇时将体内的道德经反反复复参了一遍,又配合着鬼谷子的传课, 竟是隐隐有了些脱胎换骨的感觉。

    河洛这些日子倒是经常与鬼谷子在一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而施勋却是因功课兵法?等?事,与孙膑待着的时间越来?越长?。

    不知不觉间,一天内,两人竟已是分离多?过于相见。

    时值秋日, 谷内一片灿黄, 微红的枫叶徐徐落下, 纠缠于漫山遍野的金色中,厚厚的堆积了整个山谷。

    施勋拿着茅草条,将窗案前?飘落的红叶一层层的扫下,而后拎着被埋起的竹简, 抖出一阵灰尘。

    拿着竹简回身坐下, 施勋微微挑眉,看着趴在案上睡得?香甜的少年, 手上一弹,一小股真气?倏地射出,直直击在少年白净的脑门上。

    “嗷。”惨叫一声,少年猛的起身,睡眼朦胧的捂着额头,嗫喏道:“师,师兄?”

    施勋故作严肃的抿着唇,冷声道:“师父让咱俩研究兵法?,你倒好,将师父给的书?卷随手一扔,自己睡起觉来?了。”

    “若不是我今日扫了扫叶子,这书?卷还?不知被埋到何年月去。”一手将竹简摊开于案上,施勋拍了拍孙膑,喝道:“别睡了,起来?!”

    孙膑睡得?两眼晕红,颇有?些不情愿,但又不敢违背施勋话,他好不容易才跟师兄的关系好了一些,可正是表现的时候。

    想了想,孙膑起身先倒了两杯茶,笑着端到案上,殷勤道:“师兄,先喝口茶。”

    施勋对孙膑的小心思知道的一清二楚,然而他却也不能表露些什么,只好点点头,端着喝了一口。

    孙膑:“……”

    施勋:“……”

    两人对视片刻,孙膑略带期待的看着施勋,极其认真的询问道:“师兄,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施勋极其认真想了想,好笑道:“恩,快去看兵法?。”

    孙膑:“……”

    失望的坐了回去,孙膑一手无聊的划拉着竹简,心思完全没有?放在上面。

    施勋盯着竹简看了半晌,拿笔圈画了几?处,若有?所思道:“地,阵,势,三?者何为一?”

    孙膑抽了抽鼻子,随意?瞟了一眼,开口道:“自然是阵,兵数少,小阵,兵数多?,大阵,但无论?是何,阵法?强,整个军队的气?势便会提上来?。”

    “我以为,三?者皆为一。”看了片刻,施勋缓缓道。

    孙膑不可置否,却又疑惑道:“为何?”

    施勋看了看孙膑,沉吟道:“地者,山石,草木,流水,皆可为型,一个好的阵地,可克敌,亦可增气?。”

    “势者,发于人心,对敌时,有?势,可攻其不备,杀人于百步之外,至于阵,融起二者,天下无敌。”

    孙膑似是有?些惊异于施勋的分析,顿了顿,低声道:“师兄是如何得?知。”

    施勋眼神微有?茫然,盯着竹简,敷衍道:“恩,我曾经,参加……见过一些大战……”

    孙膑有?些奇怪的看着施勋,自然是有?些不信,要说庞涓与孙膑从小便进了谷中求学,哪来?的机会去见大战,就算见了,又如何能在战场上存活。

    然而却不知,施勋历经三?世,每一世都曾于烽烟中洗礼,大大小小的战役不知参加了多?少,及至三?国时期最?大的两场战争,亦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他何止是见过大战,那大战,都是他一手掌控着的。

    施勋想起三?国时期的生活,又不免想到了孙权,想了一会儿,觉得?心肝肺都难受了起来?,恹恹的拿手掀了掀竹简,道:“算了,骗你的,你在好好看看这竹简,一会咱俩写了给师父看看去。”

    孙膑眼神转了转,应了一声,低下头执笔写字。

    日头逐渐西落,于台上打下一片暗沉的黄昏,孙膑抬手写下最?后一笔,揉了揉,将木简放至一旁晾干,这才回过身看向?案旁。

    斜阳从窗外钻进屋内,化为一道道的碎光落于青年柔和的眉眼之上,青年一手压于脸下,俊朗的脸上带着丝丝疲惫,沉沉的睡着。

    青年眉目间似笼着一层温润的玉光,凝着千万年浩然光阴,那光穿破时空,悠然溜过青年的长?睫,映下优美弧度。

    孙膑有?些着迷的看了许久,嘴唇颤动了几?下,伸手抚了抚施勋的眼帘。

    “师兄睡着的时候真是温柔的很。”

    施勋平日里睁着眼的时候,眼角总是透着几?分冷漠,看着便让人心生惧意?。

    孙膑手指摩擦着施勋的眼尾,贪恋的不肯放开这一寸时光,喃喃着凑近施勋,“师兄,我想看你笑。”

    “师兄,你何时才会对我露出如对那人一般的笑容……”

    **

    施勋醒来?的时候早已是月上中天,他迷迷糊糊的将身上的被子踹开,瞬间被吹来?的凉风激得?一个哆嗦。

    猛然惊觉自己身上竟是没有?衣物,施勋伸手向?下摸了摸,迷糊道:“河洛。”

    耳畔一声轻叹响起,河洛伸手将被子扯上,漠然道:“师兄,不睡了?”

    有?问题!

    听出河洛话音冷淡,施勋强逼着自己睁开眼睛,两手捏着将眼皮撑大,含糊道:“怎么啦怎么啦。”

    河洛默然半晌,瘫着脸一手揪住了施勋胸前?赤|裸的小点点,不郁道:“你在孙膑面前?睡着了。”

    施勋不解道:“是啊,怎么了?”

    看着施勋毫无所觉的神情,河洛对于自家师兄的“无知”简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惩罚似的捏着手中的小肉|粒,河洛抿了抿唇,在施勋瞪大的双眼中猛然压下,决定身体力行的告诉他,自己很生气?。

    于是,施勋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半夜,腰酸背痛的趴在河洛身上,施勋恶狠狠的拧住河洛鼻尖,威胁道:“你到底什么情况,快说!”

    河洛面无表情的啄着施勋手指,鼻音囊囊的道:“米有?事——”

    不信的看了河洛两眼,施勋凑上前?去亲了亲,笑道:“好了好了不生气?,也不知道你在闹什么别扭。”

    河洛轻抚着施勋的头顶,双眸中透出些许温和。

    施勋垂头想了想,说:“河洛,我跟你说个事儿。”

    河洛:“恩”

    “我觉得?,孙膑估计是恨不了我了。”

    皱着脸,施勋苦恼道:“这家伙现在天天缠着我,给他摆冷脸,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我觉得?在这么下去,这一世的任务迟早完成不了,你说要不要换个方法?,对了,那怨憎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也没见什么因果……”

    河洛若有?所思的听着,眼神并没有?看向?施勋,也不知听进了多?少。

    半晌,施勋说完后,河洛轻拍了拍他,随口道:“此事你不必关心,我自有?办法?,到时候在与你说罢,明日还?要早起,你先睡。”

    河洛话语中含着明显的敷衍,任谁都能听得?出来?,施勋话在舌尖转了几?圈,又憋了回去,没问。

    他总觉得?,这几?日河洛好像有?点奇怪,像是有?什么事瞒着他,而这,并不是他的错觉。

    或许如他说的,过几?天河洛就会告诉他了罢。

    这么安慰着自己,施勋翻身躺至河洛身边,闭眼睡去。

    ……

    片刻之后,河洛悄悄起身,伸手放出一丝真气?在施勋面前?一抚,暗金色的眸中带着些许眷恋,反复吻了吻施勋的双唇,走出屋去。

    少顷,风声微起,施勋缓缓睁开双眸,清亮的眸中不带丝毫睡意?。

    将化出的真气?一点点收入体内,施勋穿好衣物,掩了自己的气?息,向?着河洛离去的方向?紧随而去。

    茅屋内,河洛一脸漠然的站在鬼谷子身前?,沉声道:“离师兄出山之日不远了,我会在那之前?,找机会离开。”

    鬼谷子沉默半晌,问:“你忍心?”

    河洛冷冷道:“不忍也要忍,我走后,你要盯着点孙膑,不能让他太接近师兄。”

    鬼谷子苦笑一声,“哪有?你这样的,自己还?要吃自己的醋……”

    蹑手蹑脚的趴在门边,施勋小心翼翼的将脑袋附上,想着这两人大半夜的在说些什么,河洛不会是看上鬼谷子,背着自己出轨了吧……

    这么一想,施勋脑中立刻映出鬼谷子一张老脸笑颜如花,柔情似水的靠在河洛怀里。

    施勋:……

    算了,这不可能,太惊悚了!

    屋内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传来?,施勋精神一震,连忙将头靠了过去。

    “如今还?剩一世,到时你又要如何?”

    怎么回事,什么叫还?剩一世,神器要收集完了?河洛呢,他会留下来?陪着自己么?

    抿了抿唇,施勋虽然心中有?个答案,但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屋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施勋在屋外抓耳挠腮,心中呐喊着,快啊,河洛快告诉他,咱们?要永远在一起。

    少顷,只听河洛淡淡道:“历史的轨道已经有?所偏离,此事全因我而起,因果了结之后,或许我也会就此消失……”

    施勋瞬间呆滞,不敢置信的站在屋外,河洛这话如惊天一雷,在他脑中轰然炸开!

    战国六:河洛离谷

    “吱呀——”房门被缓缓推开, 少年的身影悄悄溜进,蹑手蹑脚的向屋内走去。

    “施迪?”一手拿着毛巾,施勋擦了擦手指上沾染的油污, 奇怪的看着门口的少年。

    现在还不到放学时间, 少年却提前回了家。

    施勋今日也回来的早, 刚准备做午饭,菜还?在锅里煮着。

    施迪站在门口, 似乎没想到施勋在家,眼神一怔站在了原地,嘴微微撇着, 也不说话。

    施勋指了指一旁,说道:“你?先把东西放下, 饭一会儿就好,有什么事待会儿跟哥说。”

    施勋说完便急忙进了厨房, 施迪将肩上的包放在沙发上,起身去洗手间?照着镜子,将额上的头发扒拉到眼前,堪堪遮住了一边, 这才慢悠悠的出去, 隔着一个小圆桌偷看施勋。

    厨房内透出暖黄色的光晕, 施勋拿着勺子尝了尝味道,额角的汗滴顺着脸颊滑落至耳后,没入白净的颈间?。

    施迪双目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厨房里忙碌的施勋,表情专注认真, 似乎是要将这个人的模样刻在心里般, 片刻也不舍得移开目光。

    施勋端着菜走了出来?,见?施迪这幅模样忍不住有些好笑, 将菜放到桌上,顺手敲了敲施迪额头,笑道:“看什么呢,眼神都发直了,不会是饿傻了吧。”

    施迪冷不防被一敲,控制不住的皱了下眉头,忙不迭的想要逃开。

    “等等,施迪,你?额头怎么回事?!”察觉出不对,施勋一手揪住施迪,拉开他想要遮遮掩掩的手,伸手撩开那坨湿哒哒的发帘,一片青紫瞬间?映入眼中。

    施勋抿了抿唇,面无?表情的扫视着施迪,离近看才发现,不光是额头,脸上也多多少少有些红印。

    “……”施迪有些不安的垂着头,小心翼翼的拿眼瞅着施勋,唇角微微向下撇着,透出一股可怜巴巴的意味来?。

    施勋表情不好的松开施迪,又去柜子里拿了药包,一句话也不说的将施迪按在沙发上,上起药来?。

    施迪看不清施勋的表情,沉默的坐在沙发上,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

    上完药,施勋又从厨房内端出碗筷来?,道:“先吃饭,吃完了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施迪唇瓣紧抿,只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当你?哥傻子呢。”施勋冷笑道:“你?今天回来?这么早,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

    施勋大学学业不算清闲,课余时间?还?要兼职,平日里没有太多时间?照顾施迪,又不能整日让施迪在家里闷着,因此?,他便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找了个特殊人群的辅导学校,让施迪平日里过去学习,多跟人接触接触,或许慢慢的,也能学会开口说话。

    但是他却没有考虑到,施迪这样的性格,又不会开口讲话,即便是在特殊人群的学校里,或许也会受到欺辱。

    施迪漠然不语的坐着,俊秀的脸上带着抹不易察觉的阴沉。

    见?他这幅样子,知道自?己恐怕也问不出什么了,施勋只好笑了笑,盛了两碗饭放在桌上,柔声?道:“哥没生气,我明天没有工作,正?好去接你?。”

    施迪愣了愣,见?施勋说完便不再看他,想到施勋说着明天要来?接自?己,眼底浮现出一丝雀跃来?。

    第二天施勋早早便去了学校门口等着,他穿着一件白衬衫,洗的有些发白的牛仔裤,衬衫松松垮垮的塞在裤子里,细碎的刘海斜在黑亮的双眸上,笑容帅气的倚在校门口。

    下学铃声?一打,学生们陆陆续续的从校门口走了出来?,有几个女生结伴路过施勋身边,偷偷摸摸的看了施勋一会,又红着脸对彼此?比划了一些什么,面上浮现出羞涩的笑容。

    施勋冲那几个女生温柔的眨了眨眼,笑道:“嘿,你?们是刚下课么?”

    那几个女生看了看施勋,意识到他是在冲自?己说话,推推搡搡的走上前来?,其中一个女孩磕磕巴巴的答道:“对,对……我,我们,刚刚下课,你?,你?在,等人?”

    注意到女孩说话不怎么流畅,知道她?怕是耳朵或者声?带有些问题,施勋点了点头,抬手比划了几个手语。

    “等我弟弟。”学校门口人群络绎不绝的离开,逐渐稀疏起来?,施勋抬眼看了看校门口,手上比划着动作:“你?们认识施迪么?”

    女孩们相互看了一眼,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

    “刚刚看到他了,他好像往后门走了。”女孩比划到。

    冲那几个女生道了声?谢,施勋抬脚向着学校后门跑去,中途停下,买了罐不轻不重的饮料,掂在手中,一点点向后门走进。

    “你?傲什么傲,没爸没妈管教的东西,狗崽子!”

    “一个哑巴还?要装腔作势,还?敢跟我们抢劳工费,你?那么爱钱怎么不去捡垃圾啊!”

    “哑巴捡垃圾,多合适啊,你?就跟个垃圾似的,没人要的东西!”

    “嘭”的一声?,混乱的叫骂声?猛的响起,施勋站定脚步,面无?表情的看着一群混混似的男生揪着少年抵在墙上,少年脸上的恨意,刺得施勋眼睛发痛。

    “嘿!”冲着那边喊了一声?,施勋咧了咧嘴,将手中的饮料猛的砸在那揪着施迪的男生脑袋上,在饮料溅出的刹那,一脚踹了上去!

    ……

    “嘶,唔……”龇牙咧嘴的挡着施勋的手,施迪痛的不住往后缩着身体。

    一手将酒精棉按在施迪唇角,施勋从碗里掏出热鸡蛋,动作轻柔的按在施迪眼边。

    施迪倒吸一口凉气,张了张嘴,眯眼看着施勋白净面上的红痕,眼底滑过一抹愧疚。

    伸出手摸了摸施勋同样青紫的眼角,施迪难过的垂下了头。

    “哥没事。”轻轻揉了揉施迪的脑袋,施勋有些心疼的看着施迪面上的青紫,低声?道:“都是哥不好,哥该早点发现的。”

    即便是特殊人群的学校,也总会有性格不好,喜欢拉帮结派的坏学生,那些学生家里没人管教,心里又都或多或少有些问题,施迪这样的性子,又不会开口说话,恐怕一进去就被盯上了。

    看出施勋的自?责,施迪连忙摇摇头,伸手拉住了施勋的手掌,将头埋在里面,安抚般的蹭了蹭。

    眼角微有些发红,施勋请叹口气,将施迪的脸捧起,问道:“那些人说你?抢了他们的劳工费?你?在学校去当劳工了?”

    施迪抿了抿唇,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告诉我。”施勋有些严肃道:“是老师让你?当的么?为什么要去挣劳工费,我平常有给你?零花钱的,不够用?为什么不跟我说?”

    听出施勋话语中似是含着些怒意,施迪连忙摇了摇头,站起身跑到沙发旁,从书包里翻了翻,拿出了一个小钱袋子。

    施勋接过小钱袋打开看了看,发现里面零零碎碎卷着一些零钱,而自?己平常给施迪的整钱则被规规整整的折起来?垫在底下,竟是没怎么动过。

    皱了皱眉,施勋有些疑惑道:“你?这,你?存这些钱做什么?”

    抿了抿唇,施迪将放在上面的零钱拿出,拉着施勋朝门外走去。

    施勋一头雾水的跟在后面,到也不去阻止,想搞清楚施迪这奇奇怪怪的行为究竟是在做什么。

    两人走了没多久,来?到了一年花店门口,示意施勋在外面等着,施迪进入了花店,没多会儿,一只手背在身后,推门走了出来?。

    施勋心中已?经有了些预感,但见?到施迪将背在身后的那一束太阳花拿出来?时,心中还?是忍不住的狠狠颤了一下。

    原来?,是想要用?自?己的钱给他买花啊……

    聚在一起的黄色花束宛如?一颗颗跌落凡尘的小太阳,灿烂的映在了施勋眼底。

    施勋上前,将花与少年一起用?在怀中,唇边流露出了一丝哽咽。

    “幸好,幸好遇见?了你?。”

    那时的他,以为自?己孤独的一生就此?有了温暖,但是后来?呢,后来?……

    刺眼的灯光直直照进眼中,少年将他推到了路边,从未发出过声?音口中,断断续续,泄露出沙哑的音节,“师兄,别难过……我会,来?找你?的……”

    然后,他就变成了一个人。

    “历史的轨道已?经有所偏离,此?事全?因我而起,因果了结之后,或许我也会就此?消失……”

    眼角隐隐约约感到一阵凉意,施勋迷茫的睁开眼,头疼欲裂。

    水迹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施勋眼眶发红,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努力睁着眼睛,使?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外面天色刚蒙蒙亮,施勋回来?后就没怎么睡好,翻来?覆去的做着梦,门好像也忘了关,被风吹的满室凉意。

    施勋怔怔的坐在榻上,环顾了一周,河洛没在。

    深呼了口气,施勋翻身下榻,这才发现自?己鞋也没脱,想了想,脑子里也没有回来?的印象。

    刚走出门外,小道上便出现了男人的身影,河洛愣愣的看着衣衫凌乱,站立在屋外的施勋,眉头微皱,担忧道:“师兄,怎么起这么早?”

    施勋失魂落魄的站着,也不答话,河洛敏感的察觉出不对,试探道:“师兄,你?没睡好么?”

    施勋抬头看了看河洛,男人面容英俊如?昔,原本?冷漠的眉眼却在对着他时融进了几分柔和。

    “河洛。”低唤了一声?,施勋沉默半晌,缓缓道:“今年谷内的第一场雪,你?会陪我看吧。”

    师兄知道了!

    脑中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河洛看着施勋耷拉着脑袋,满眼落寞的站在原地,唇角动了动,忍了半天,终还?是伸手将施勋揽进怀里,喃喃道:“师兄,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骗人,你?骗人,你?说了你?要离开!

    在心里愤怒的呐喊着,施勋微阖着双眼,口中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询问。

    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会消失,为什么什么事情也不告诉他。

    他想要阻止河洛,然而却又是满心的无?能为力。

    你?们都是骗人的……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落叶徐徐打下,由两人身后一层一层的扩散开来?,直到将漫山遍野的红叶都映上晕黄。

    施勋似是沉思了良久,呼出口气,从河洛怀里钻出,也不看河洛,低声?道:“你?说了要陪我看雪,要陪我看一辈子的雪。”

    “你?不能反悔的。”

    不管怎样,他还?是想争取一下,河洛答应过他的,今年的雪看完了,还?有下一年,能拖便一直拖着。

    施勋打定了主意不能让河洛离开,想着先拖到落雪,之后在想办法跟着他,大不了河洛去哪他去哪,总归不能让人离开。

    施勋胡思乱想了半天,伸手扯住河洛衣袖,默然道:“你?不许再去找鬼谷子,你?跟我待在一起。”

    河洛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想了想,道:“那你?也别去找孙膑了。”

    应了一声?,施勋心想他现在也没那个心思去想孙膑的事了,他甚至连怨憎髓的事,都有些不想再管了。

    而河洛此?次离开,八成便是为了这件事。

    河洛若有所思看着施勋,疼惜的吻了吻他,将施勋的心思尽收眼底。

    秋天过去的很快,转眼间?谷内便已?是枯黄一片,隐隐透着几分落雪之意。

    这些时日施勋整日与河洛待在一起,两人似是不管不顾的抛开了一切,躲在那一方?小屋之内,吃吃做做,沉浸在自?己的二人世界中,当真是谁也不见?。

    数日后,冬日的第一场雪落下了。

    施勋与河洛靠坐在榻上,两人裹着被子,亲昵的凑在一起,探头看着窗外的落雪。

    这雪落得甚大,悉悉索索的压进了窗内,将整个谷内都覆上了洁白,及至晚上,才缓缓停了下来?。

    施勋睁着眼睛,双手紧揪着河洛,想着一定不能睡,然而到了后半夜,他却不知不觉的闭上了双眼。

    河洛缓慢的坐起身来?,温柔至极的在施勋眼帘处落下一吻,深邃的眸中满是歉意,来?来?回回的吻着施勋。

    “师兄,对不起……”

    一声?轻叹,窗外落雪终停,屋内金光骤现,缓缓归于寂静……

    战国七:万剑齐出

    六月, 树海哗哗作?响,波浪般遮掩了顶上蓝天。

    手上牵绳向前拽了拽,施勋顺了顺羊头上的毛, 沿着?山道慢悠悠的走着。

    此时天气正?是炎热, 越往前走, 便可看见越来越多的山石岩壁裸落了出来,谷内虽密林满布, 然而一出谷,便是寸草不生的陡峭山崖。

    施勋右手牵着一只小羊羔,被热的咩咩直叫, 四脚踞地,摇着?头往后退着?, 想躲入那阴凉之?处。

    施勋低叹一声,宽大的袖口微微撩起, 俯身往羊羔头上轻轻一抚,丝丝真气缓缓漫出,小羊羔咩叫一声,挨着?施勋的手蹭了蹭, 安分的停了下来。

    施勋身上依旧是刚来时那身鬼谷衣着?, 襟口严丝合缝的系于?颈前, 不见半点?热意。

    施勋牵着?小羊不紧不慢的顺山而下,行至最?后一处路口却停下了步伐,微微一侧,现出白皙俊朗的面庞。

    “有人来了, 我们等他一会儿。”安抚的拍了拍羊羔的头顶, 施勋微拢着?袖口,漠然注视着?山道。

    果然, 不一会儿那小道内就?出现个气喘吁吁的身影,孙膑从谷内直直追到?谷外,跑的踉踉跄跄,汗流浃背,宽大的袖口一摆一摆,疾步走至了施勋身前。

    “师,师兄。”孙膑吐了口气,略有诧异的看着?施勋手边的羊羔,既而断断续续道:“师父说你今日要出谷,师兄,为何不告诉我一声。”

    施勋漫不经心的站于?一旁,垂眸道:“告诉你作?何,你修习未成?,应该在谷内跟着?师父多学学兵法。”

    施勋也不抬眼看孙膑,几年来他就?一直是这么副冷冰冰的样子,对着?孙膑爱答不理,可不同的是,先前他那样子只是装出来的,但不知从何时起,施勋却是连眼眸中,都带上了几分冷漠。

    这变化?孙膑自然是察觉得到?,至于?原因,他也能略猜一二。

    细细看了施勋良久,孙膑沉吟片刻,问:“师兄,你出谷是为何,你要寻人?”

    施勋顿了顿,也不答话,过了一会儿方道:“此事你莫管,回去吧。”

    施勋眉头微皱着?,明显是在逃避孙膑的问题,孙膑看出来了,他的眼神微微有些晦暗,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师兄,不若我随你一起出谷……”

    “不可。”孙膑话音未落便被一把打断,施勋双唇紧抿,沉声道:“你还未到?出谷时间……”

    孙膑眉间笼着?一层淡淡的不甘,心中亦是难受不已,抿唇道:“我与?师兄学的东西皆是一样,何谈时间未到?。”

    “不一样的,你还有一样东西未学。”

    沉默半晌,施勋见孙膑毫无返回之?意,想了想,终是忍不住道:“你回去吧……好好学兵法,等过段时间,师兄再来接你出谷。”

    孙膑眼中一亮,然而又怕是施勋敷衍他,忙确认道:“真的,师兄你可不许食言,你会来接我出谷?”

    施勋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歪头想着?他即便是想食言也不可能,历史注定会如此,就?算他不想接孙膑出谷,恐怕也会有别?人来请。

    孙膑两眼亮的出奇,笑道:“那好,那我就?在谷内等着?师兄。”

    施勋点?了点?头,牵着?他那只小羊羔晃出了最?后一个路口,瞬间消失了踪影。

    孙膑在原地停留了许久,见施勋彻底没了身影,这才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转过身去,走向葱郁谷中。

    两眼一闭再一睁,满目荒芜。

    施勋抱着?他的小羊羔,呆站在一处崖壁之?上,双目所及之?处无不是秃石峭壁,崖下泉水涓涓流过,沿着?石缝缓缓淌向远处。

    自从到?了战国后便一直在谷内呆着?,他倒从来不知,这山水如画似得的鬼谷,竟是藏在这如此荒芜之?处。

    左右看了看,施勋脚下微微一点?,由半空中猛然落下。

    怀里的小羊羔惊得“咩咩”直叫,蹄子挥舞着?蹬在施勋胸前,险些将他踹的岔气。

    嘴角微一抽搐,施勋踉跄的落到?崖下碎石之?上,一脚踏进水中,瞬间整个前袍湿了大片!

    施勋:“……”

    “遇羊而荣,遇马而瘁”,历史上庞涓出谷之?时鬼谷子曾赠与?他的八个字,这八个字昭示了庞涓一生的命途,生生死?死?皆系于?这八字。

    然而此一世,庞涓体内的却是施勋,他不属于?历史,命途一说自然落不到?他的身上,如此一来,因果一事,便只能由他自己来促就?。

    真是苦逼。

    如何遇羊而荣,自己带一只羊不就?好了,当然,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远处山石微微一震,回荡出些许声响,施勋咧了咧嘴,将那还在咩叫的小羊羔放于?地上,看着?它?轻巧的跳跃于?山涧,出了崖口。

    崖口之?处,大军缓缓而入,上千匹战马整整齐齐的列队于?后,一点?点?踏入崖内。

    猎鹰滑向于?群山峻岭,发出悠然长鸣,一声声拍打于?寂静的崖壁之?上。

    小羊羔耳朵微微一抖,似是惊吓的“咩”了一声,瞬间撒开蹄子朝着?那大军行来之?处奔去,得得蹄声异常清晰的由崖内传出。

    “停!”

    整个大军倏尔一顿,齐刷刷的看着?那惊慌奔来的小羊羔,为首的将领警惕的抽出腰间佩剑,犹疑不定的注视着?山涧乱石。

    “这地方怎么会有羊?”

    眉头紧皱,那将领警惕的看着?小羊来来回回跳跃于?山石之?中,然而无论如何却始终在快要接近之?时又返回原处,冲着?大军处咩叫一声,再不向前。

    “这是……”

    喃喃的看着?那羊羔仿佛看不见前路般的动作?,那将领脑中忽然一惊,猛的向后退去,下令道:“全?军听?令,退出山口,此处有埋伏!”

    “鬼打墙。”眯眼看着?崖间乱石处突然涌出的大批兵队,施勋笑道:“地势之?阵。”

    战国时期,国与?国之?间战争不断,大大小小的战役蔓延于?七国之?中,四处烽烟。

    于?是,出谷的第一天,施勋遭遇了来到?战国后的第一场战争。

    短短的时间内,整个山涧再不复寂静,血水浸染了清泉,顺着?石缝一丝丝流下。

    “变阵!骑兵冲锋!!!”

    小小的崖内布满了上万大军,两国骑兵轰然撞至一处,如两块相击的山石,掀起整个山间的悍然巨响。

    骑兵之?后,数千支箭矢铺天盖地的袭来,施勋眼疾手快的将吓到?僵住的小羊羔扯进怀里,挥手一挡,遮住了飞来箭矢。

    “齐,魏,我这也算是遇羊而荣了吧。”喃喃了一番,施勋手上金光层层漫出,席卷了空中飞射的箭雨。

    漫天箭矢突的停滞于?半空中,这场景确实有够吓人的,一时间,两军皆停止了动作?,齐刷刷的向这边看来。

    那先前带军的魏国将领一眼就?看到?了施勋怀里抱着?的小羊羔,心头微微一转,高声道:“那羊可是先生的,之?前多谢先生的提醒,还请先生出面一助,我魏国感激不尽!”

    这魏将倒是聪明,看出能使此术之?人定是不凡,先一步将施勋归于?了己方阵营,打击了齐军的气势。

    那齐将听?后果然色变,然而却也不能贸然得罪此人,便开口试探道:“不知先生是何方高人,若是先生肯助我齐国,我齐国必以?上卿之?礼……”

    “不必了。”齐将话还未完,施勋拎着?小羊羔便先一步跃进了魏军之?中,抬眸笑道:“我这小羊羔还是比较喜欢这里。”

    齐将面色一沉,见施勋归了魏国,遂也不再犹豫,举剑高喝道:“弓箭手,齐射!!!”

    瞬间,齐军不带一丝停顿的冲锋而来,那魏将护着?施勋向后退去,急切道:“先生既已决定相助,还请想想办法,击退齐军。”

    施勋歪头想了想,将小羊羔一把塞进那将领怀中,劈手夺过他手中长剑,笑着?点?了点?魏军,“让你的部下都躲着?点?。”

    那魏将霎时间反应了过来,急促道:“全?军听?令,后退!!!”

    命令一下,魏军顿时如潮般向后退去,齐军士气大盛,瞬时紧逼而来,然而施勋却不会再给齐军前进的机会了。

    手中长剑缓缓横于?空中,缠绕于?金光之?内,施勋宽大的袍袖无风自动,顺着?修长的五指微微摆起。

    “我来试试我的新技能。”唇角微勾,施勋眸内金光乍现,映出倏尔显现的万千剑影。

    一剑化?万剑,千万柄长剑由施勋头顶一字排开,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整个崖上天空,向着?齐军悍然刺去!

    那魏将呆若木鸡的看着?被剑围起来的齐军,为自己刚刚迅速而机智的拉拢行为深深的点?了个赞。

    于?是,施勋出谷后的第一场战争,终结在了被暴成?了马蜂窝似的崖中。

    **

    “这么说,先生是为了寻这小羊,才来到?此处的?”

    “正?是。”摸了摸小羊羔的软乎乎的脑袋,施勋笑道。

    是夜,魏国大军打了胜仗,战士们都一片欢呼,过了山崖之?后便扎营在一处平坦的草原上,分散着?围绕着?篝火坐着?,喝酒吃肉。

    施勋帮着?魏国击败齐军,被魏军奉若上卿,顺利的融进了魏国军中,就?等着?回国之?后如历史中那般被封个什么什么的将军。

    那魏军的将领坐于?一旁,心中似乎对施勋还存着?些恐惧,局促道:“先生刚刚那招式甚为厉害,这一柄剑究竟是如何,如何变成?那么多……”

    “你想学啊?”笑看着?那将领,施勋莞尔道:“你学不会的。”

    那将领眼眸中闪过一丝尴尬,喃喃道:“先生是第二个对我说这话的人。”

    施勋却并没有注意到?那将领说了什么,他双目微有恍然,映出钴蓝色的夜中繁星点?点?。

    这剑招施勋先前也是不会的,可自从河洛离谷后,施勋整个人就?有些不一样了。

    时间未到?,鬼谷子不让他出谷,施勋便开始整日整日的修炼道法,收纳灵气,连以?前不愿参悟的道德经也从脑中翻出,读了个烂熟。

    久而久之?,那些道法剑招便似印在了他身体之?中,无书自通。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是个凡人。

    他曾逼问着?鬼谷子河洛究竟为何离去,可得到?的却不过是一句天机不可泄露,施勋简直是要恨死?这句话了。

    如今时间到?了,施勋第一个反应便是要出谷去寻河洛,然而战国这么大,又要从何寻起。

    如此,便只能跟着?历史一步步的来,既然河洛的离谷是因为怨憎髓,那么因果展开之?时,他也一定会出现。

    “先生?先生?”那魏将小心翼翼的晃了晃手,轻唤道。

    猛的回过神来,施勋抿了抿唇,压了压心中闷意,回道:“抱歉,刚刚有些出神。”

    “无妨,无妨。”那将领连连摆手,又问:“这,还不知先生姓甚名甚,师承何处?”

    有些困倦的眨了眨眼,施勋随口道:“我名庞涓,师承鬼谷子。”

    “噼啪”一声,火苗跳跃而出,那将领一副惊愣的神情,不敢置信道:“先生,先生便是庞涓?!”

    战国八:魏国相遇

    “你认识我?”微有疑惑的看着那魏将, 施勋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虽说鬼谷子名声在外,但庞涓此时刚刚出山,并且没有任何作为, 又怎么会为人所知道, 可如今看这将领的反应, 似乎他的名声还不小?

    那魏将似乎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踌躇的挑了挑篝火, 想要转移话题:“听说鬼谷子乃世外高人,排兵布阵犹若鬼神,先生既是?鬼谷学徒, 想必是厉害的很。”

    施勋只是?笑?笑?,并不答话, 然而心中却是有了几番计较,这人是?如何知道他的, 这世间,除了鬼谷之人以外,还?有何人知道他?

    只怕这魏将会到那山崖之处也是?得了人的指示。

    心中隐约猜到了一些,施勋有些坐不住的站起身来, 冲着一旁诧异抬头的将领道:“时候不早了, 我也有些困乏, 明日早起赶路,我很?希望,能快些领略魏国的风貌。”

    施勋这话便是?告诉那魏将,他已经打算归于魏国了。

    那魏将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欣喜, 慌乱中手上一晃, 挑起一块带火枯木。

    火光于黑夜中划出一道耀眼的轨迹,闪烁着落入施勋眸内。

    施勋白净的面上带着几分游移不定的喜悦, 眸色微微有些恍惚,抬手,将那草地上的火光熄灭。

    次日,大军拔营

    施勋骑于马上,坐得并不老实,晃晃悠悠的和那魏将并排行于军前,穿过万里无垠的草原。

    草原上景色辽阔无比,望眼望去,一碧万顷的天空之上沾染着朵朵白云,夏日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撒下?,分裂成无数道曼妙光束,打在这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

    施勋唇角含着根杂草,吊儿郎当的晃着头,心情亦被这美景感?染的舒畅不已,斜倚着身子,哼哼哈哈的唱着歌,丝毫没有点高人的模样。

    草原上风大,那魏将跟在一旁,斜眼瞟着施勋被风鼓起的袍袖,忍不住道:“先生,你还?是?坐正?点好。”

    好笑?的看着那魏将面上的担忧,施勋莞尔道:“放心,摔不了。”

    魏将点了点头,面上闪过一丝犹疑,似是?在疑惑着什么。

    施勋斜着瞟了一眼,微微正?了正?身子,漫不经心道:“那个差你来找我的人,可是?一金眸男子。”

    那魏将正?想着别的,下?意识的回道:“先生如何得知?”

    “先,先生你……”一回完便反应了过来,满脸懊恼的捂着嘴,魏将愁眉苦脸的看向施勋。

    眼睛一弯,知道自己所料不错,施勋心情大好的看着魏将,笑?嘻嘻的哼了一声,“我是?高人,能掐会算,我高兴了连你裘裤的颜色都能算出来。”

    魏将:“……”

    两人对视了片刻,魏将满脸惊恐的将手从嘴移到了裆部。

    施勋:“……”

    行军日夜兼程,很?快便已抵达了魏国的国都——大梁。

    自三家分晋之后?,魏国国力日益强盛,其都城更是?一片安乐富饶,如今魏国在位的乃是?魏惠王,其在位之间,魏国已隐隐有了诸侯之首的意味。

    大军在城外扎营,那魏将带了两三个亲兵护送着施勋进了城门。

    魏国的风土人情施勋是?没见?过的,他第一世身处战国时,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秦国渡过,除此之外便是?来往于燕赵齐之间,这魏国倒真?是?头一次来到。

    不过战国时期城池也都是?大同小异,青灰色的石道一路延伸至巍峨宫殿之前,与云霞同行。

    街道两旁热闹无比,小贩的吆喝声隐隐传来,施勋坐于马上,眼角掠过一件件熟悉物?品,忍不住的有些出神。

    “先生?先生?”

    那魏将在旁唤了几声,翻身下?马,走至施勋身旁,“先生,还?请下?马,王上已带人在殿前等候。”

    回过神来,施勋动了动眉,跳下?马来,笑?道:“还?要魏王亲自来迎,我真?是?惭愧。”

    “我魏王求贤若渴,先生此等高人入朝,自当礼迎。”那魏将恭恭敬敬的走在施勋身旁,领着人进了王宫,及至大殿前方才缓缓停下?脚步,上前半步单膝跪于地上。

    “禀王上,臣不辱使命,寻得鬼谷庞涓先生来我魏国。”

    施勋站于那魏将身后?,缓缓抬头看去。

    大殿前方,文武百官由阶上分列两旁,一身着王服的中年男子缓缓由台阶上走下?,停滞于施勋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似是?有些诧异于施勋的年轻,犹疑道:“庞涓先生?”

    男子天庭饱满,双目含蓄,颌下?蓄着短须,一派威严之相?。

    这便是?魏惠王?那河洛呢,河洛又在哪?

    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河洛的身影,施勋定了定心神,转眼看到魏惠王眼中的一丝怀疑,遂挑了挑眉,不卑不亢道:“在下?正?是?,鬼谷中人庞涓,拜见?魏王。”

    魏惠王得了回应,这才是?放下?心来摆手向一旁吩咐了些什么,既而笑?道:“早便听闻庞涓先生大名,却没想到先生却是?如此年轻,先生一出谷便助我魏国大败齐军,当真?是?年少?有为,我魏国得了先生,想必更是?如虎添翼啊。”

    说话间,魏惠王已是?引着施勋走进殿内,赐了座之后?便目光灼灼的看向施勋,似乎是?想打听些谷内之事?。

    然而施勋心有所思?,却是?懒得应付他,只是?左顾右盼了一阵之后?,缓缓道:“不知魏王是?从何处得知庞涓之名,我常年处于谷内,方是?第一次离谷。”

    魏惠王微微一怔,笑?道:“先生当真?聪慧,先生之名,乃是?由我朝中一大臣口?中传出。”

    “那大臣先生应当也是?认识的,他是?鬼谷子的旧友,说是?拜访之时曾与先生有过一面之缘,称先生有大智,遂让我务必请先生来魏。”

    一面之缘?河洛为何要这样说?

    心中有些不太舒服,施勋顿了顿,又道:“那不知此人是?否还?在……”

    “禀王上,太一先生到。”

    宫侍喊话声遥遥传来,施勋脑中一震,按耐不住的站起身来回头看去。

    门外,一身着魏国官服的高大男子快步走入殿内,男子面上带着几分冷漠,一头墨发高束于冠内,露出剑似的浓眉。

    魏国繁复的官服穿在他身上却并不拖沓,而是?显出一股沉淀了许久的王气,男子身材高大完美,面容英俊,暗金色的眸中带着些许急促,然而在下?一刻却又转为清晰的欣喜。

    施勋怔怔的站在殿中,看着河洛熟悉的衣着,恍惚间似是?又看到了秦国之时,那身着黑袍的少?年天子。

    “师兄”

    冲着施勋做了个口?型,河洛勾了勾唇,大步走到施勋面前,温柔的看了他良久,才转过头冲着魏惠王道:“恭喜王上,请得庞涓先生出山。”

    魏惠王点点头,笑?道:“太一与庞涓先生交情果真?深厚,许久不见?,两人却不见?丝毫生疏啊。”

    河洛漫不经心的抬了抬眸子,随意道:“一面之缘而已,我对庞涓先生仰慕许久。”

    皱了皱眉头,施勋漠然笑?道:“我何德何能,能让太一先生仰慕。”

    深吸一口?气,施勋只觉在这殿中再呆不下?去,俯身冲着魏王一拜,“王上,庞涓赶路疲惫,还?请王上允庞涓稍作歇息,待明日再与王上畅谈兵法。”

    河洛赞同道:“先生说的不错,王上,不若今日先让先生与我……”

    “不必。”打断了河洛的话,施勋淡淡道:“今日乏极,我去会馆休息便可,恕庞涓先行告退了。”

    点了点头,魏惠王若有所思?的看了河洛一眼,吩咐道:“来人,送先生去会馆。”

    眼看着施勋看也不看他一眼的就走了,河洛呆站了半晌,这才若有所悟的垂着头,瘫着脸冲魏王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大殿。

    是?夜,施勋仰躺在会馆的榻上,两眼放空的望着顶上的横木,脑子里没有半点思?绪。

    看了许久,眼睛酸涩无比,施勋眨了眨眼见?没什么困意,便微微合上,打算休息一会儿。

    施勋闭着眼睛,脑中胡思?乱想了一阵,想睡又睡不着,刚打算睁开眼睛便察觉到屋内气息猛的一变。

    心中一惊,手中真?气瞬间凝起,施勋忽的睁开眼睛,只觉眼前一团黑影袭来,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被猛的一压,心肝肺都要险些从嘴里蹦了出来。

    痛苦的喘息了片刻,施勋咬牙伸出了一只手猛拍下?去,怒道:“河洛,你给我起来!”

    河洛高大的身子平摊在施勋身上,长手长脚的一伸,将施勋整个牢牢的纠在了榻上。

    “师兄,你在生我气。”

    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施勋,河洛缓缓低下?头,双唇温柔的吻了吻施勋。

    施勋被压得难受无比,没好气道:“你先起来。”

    丝毫不理会施勋话语,河洛整个人牢牢的压在施勋身上,低着头在施勋颈边蹭了蹭,瘫着脸道:“师兄,不生气了好不好。”

    “我没生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施勋笑?了笑?,嘲道:“你不是?怕咱俩关系太亲近惹得魏王怀疑么,我这是?在配合你。”

    “你在谷里也就呆了那么点日子,咱俩确实是?一面之缘,你说的没错。”

    “你活得那么长,见?过那么多东西,这三世以来,不过也就是?你的一面之缘,我算什么,我……唔!”

    恶狠狠的按住施勋的脑袋,河洛俯身压下?,将施勋最后?一句话吞进口?中,死死的吻住。

    半晌后?,河洛轻抿着施勋的唇瓣,伸指抚了抚施勋额前碎发,低声道:“师兄,别生气了。”

    施勋被亲的连个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两眼呆滞的盯着河洛,缓缓红了眼眶。

    抽了抽鼻子,施勋喃喃道:“你知道我一觉醒来,绕着谷里喊了一天却没个人应是?什么心情么,那感?觉真?他妈的糟透了!”

    河洛滚烫的唇瓣抵在施勋眼角,来回的吻着。

    施勋喘了片刻,伸手将河洛搂住,闭眼道:“河洛,你为什么离谷,因为怨憎髓?”

    河洛细细端详着施勋,见?他确实平静了下?来,这才翻身躺下?,将施勋搂至身前,沉吟道:“孙膑他恨不了你,此世便没有因果。”

    “所以呢,所以你来魏国是?为了什么。”

    见?河洛没有答话,施勋又道:“河洛,我希望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商量一下?,这不止是?你的事?,这也是?我的任务,我不想对什么都一无所知。”

    “你说孙膑无法恨我,那我们可以想想办法……”

    “师兄。”安抚的拍了拍施勋,河洛沉声道:“师兄,你放心便好,此事?我已知该如何解决。”

    施勋安静的看了河洛许久,妥协般的应了一声。

    魏国的夜空带着幽深的静谧,圆月高挂于上,月光淅淅沥沥的洒进屋中,温柔的覆盖在施勋眉眼之间。

    “河洛,我爱你,我希望可以跟我所爱之人,永远在一起。”缓缓闭上眼眸,施勋口?吻认真?无比。

    河洛沉默的搂着施勋,暗金的眸中映出他白皙而又疲惫的面容。

    战国九:初现分歧

    如历史那?般, 施勋被魏王封为?了上将军,负责训练魏国的数十万兵士。

    将军这一职业施勋并不陌生,或者应该说是熟悉的?很?, 既然这样, 那?上手便是飞快, 东一剑西一剑的?将军中兵士震住了,再来个大棒加甜枣, 不过数日便将数十万大军整治的服服帖帖。

    魏国军士皆是身经百战之人,跟施勋混得?久了,便也看出这新来的将领不是一般人, 在?加上曾有兵士见过?那?万剑齐出的?一幕,久而?久之, 对着施勋也都多了一份敬畏。

    而?施勋则一边忙着训练士兵,一边又在?疑惑着, 河洛口中的解决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时间转瞬即逝,魏国晚秋将至之时,齐军再度派了大军向着魏国边境逼来。

    公元前360年,魏惠王派大将庞涓领兵数万前往边境迎战齐军, 与此同时, 魏国宰相公叔痤向魏王推举卫氏公孙鞅(商鞅)却被河洛而?阻, 第二日,河洛上奏表,向魏王推举了另一人选。

    边境处

    缴了齐军的?最后一面战旗,施勋松了松手腕, 命人前去清点战俘。

    与齐国一战胜得?易如反掌, 施勋完全是抱着试验自己带兵成果的?心与齐军对了一仗,当然, 结果让他?很?是满意。

    战报已派人快马传回大梁,施勋接过?战后清册,抬眸看了看地上跪着的?齐军,略微沉思片刻,反手将清册扔于身后亲兵手中。

    “将他?们都看管好了,待王上命令下来了,再做处置。”

    抬手指了指头前跪着的?二人,施勋道:“你二人听着,回去告诉齐王,但凡有我庞涓在?魏一日,他?便别想踏进魏国一步,除非……”

    缓缓咧了咧嘴,施勋笑道:“除非他?能找到与我相同之人。”

    如果无?法以人生出怨恨,那?便以国仇家恨逼出怨憎,施勋心中实在?不愿如历史那?般对待孙膑,便稍微起了点私心,想着既然孙膑已无?法对他?心生怨恨,那?就趁孙膑出谷之前先让齐国将他?招去了,这样以后两国兵戎相见之时,便可趁机以家国来逼出孙膑的?怨恨。

    反正既然都是怨憎,从什么来得?不一样呢,不过?若是如此,只怕他?要食言,不能去接孙膑出谷了。

    微微抿了抿唇,施勋想着回去后再与河洛商量一下,正好可以问问河洛有何打算,这样,总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的?被瞒着。

    对于河洛的?隐瞒颇有怨念,施勋哼哼着定下计划,心情大好的?挥了挥手,朗声?道:“今日大捷,将军我开心,咱们在?边境暂歇一宿,儿郎们随我去猎些?野味,喝酒吃肉!”

    这下,整个军中瞬间炸开锅般嚷嚷了起来,趁着天色尚早将锅架了出来,闹哄哄的?凑做了一堆。

    “将军说话算话,兄弟们的?肚子可都是饿的?咕咕叫了。”

    “我随将军去打猎,将军要多分我几块肉啊。”

    “就是,就是,酒都准备好了!”

    “想去便去,不去的?等着便是,废什么话。”哈哈笑了起来,施勋扯了身上繁重甲片,轻松道:“拿箭,儿郎们,随将军我走?!”

    霎时间,林中尘土踏起,施勋将弓箭拿与手中,二指吊儿郎当的?夹着箭矢,单手策马跑于前方,身后,一群如狼似虎的?兵士们乌泱泱的?扑了上去,高喊跟着将军有肉吃。

    施勋箭术极好,那?箭矢裹着真气便似长了眼睛,当真是指哪打哪。

    “嗖”的?一箭直射入山鸡喉中,身旁喝彩声?暴起,施勋下马将最后一个猎物扔给了兵士,满载回营。

    傍晚,一袭金光照出云霞满布,山间清泉流淌,倒影连着山巅映出日落晚霞,闻候鸟声?归,画般风景。

    炊烟由?山泉旁袅袅升起,施勋撸着袖管,头发用一块布条高高竖起,一手持着树枝,将分好的?肉块放在?火上烤着。

    篝火处处燃起,时不时传来些?扑鼻的?香气,猎来的?野味全都分发给士兵下去自己煮食,然而?施勋身旁却又是密密麻麻围了一大批人。

    火势正旺,树枝上的?肉块已烤至金黄,油光从表皮处缓缓渗出,在?火苗的?照映下显出诱人的?色泽。

    明显听到身边的?口水声?又大了一轮,施勋好笑的?挑了挑眉,抽出匕首在?那?肉块表皮处划了三下,露出嫩香皮肉,搁上些?食盐,复又翻了一面烧烤,直至焦脆。

    香味远远扩散开来,连远处喝酒的?兵士也忍不住的?往这边瞟来,施勋手上动了动,将烤好的?肉串抬起,轻笑道:“来来来,谁想试试我的?手艺?”

    几十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肉串,然而?却无?一人开口,毕竟这是将军烤出来的?第一串肉,谁敢要了就先揍死他?丫的?!

    轻咳了咳,施勋随意一指,开口道:“你,就你了,过?来赏你肉串。”

    将肉串递给了离得?最近一个亲兵,施勋道:“好好吃啊。”

    那?亲兵激动的?接过?肉串,反身走?了两步,“啪叽”倒地!

    施勋:“……”

    “抢到啦!”一兵卫迅速收脚,抬腿狂奔而?去,片刻后,身后士兵反应过?来,瞬间吼起,呼啦啦的?全跟了过?去。

    施勋:=O=

    夜间篝火明亮的?铺展在?泉旁,清泉内落着繁星点点,揉碎在?水中燃起的?火苗。

    施勋曲着一腿坐在?泉边,泉水的?波纹轻轻打在?他?的?眉间,晃出一片柔和。

    身旁的?亲兵站的?笔直,持剑守在?一旁,面色狰狞的?抖了半天,忍不住的?打出一个嗝来。

    ……

    施勋忍俊不禁的?回过?头去,笑道:“好吃么?”

    那?亲兵尴尬的?咧着嘴道:“好,好吃,将军你手艺真好,平日里?都看不出来。”

    点了点头,施勋嘿笑,“将军的?手艺从小练出来的?,改天给你们烤虫子吃啊,绿油油,青翠翠。”

    那?亲兵面上一阵青紫,缓了半天才恢复过?来,又好奇道:“将军你这手艺是从小练得??”

    “是啊。”施勋眯眼笑答:“很?小的?时候吃不上肉,我就总抓些?小东西跟我弟弟烤着吃。”

    那?亲兵疑惑:“将军不是出身鬼谷么?”

    面前泉水平静无?波,泛着深夜的?幽光,施勋神情微微有些?恍惚,喃喃道:“恩,那?是,很?久之前了,久到我都有些?,有些?记不太清……”

    “记不清?”

    “恩”点了点脑袋,施勋笑道:“被师弟占去了好多。”

    深呼了一口气,施勋站起身子,望着水面看了一会,回头拍了拍那?亲兵,“你带硬币,那?啥,金子…银子…了么?”

    那?亲兵茫然的?看着施勋,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一咬牙,从怀里?掏出块青铜的?铸币,“将军,只有铲币,您要么?”

    面色古怪的?看着那?巴掌大的?铸币,施勋拿过?来颠了颠,不确定道:“应该行吧,你这个,将军先借你一个,回去加倍的?还你啊。”

    那?亲卫点了点头,问:“将军你这是要作何。”

    施勋:“许愿。”

    许愿,许愿拿铲币做什么?一头雾水的?看着施勋,那?亲兵瞪着眼睛,好奇不已。

    施勋一手攥着铲币,上前两步站到水边,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片刻,扬手将那?铲币扔了出去。

    泉水叮咚一响,水上的?月亮荡成无?数道皎洁波纹,映于施勋清澈的?眸中。

    施勋眯眼看了看,水花处,那?铲币带着他?的?愿望浮浮沉沉,缓缓落底。

    **

    大战后回朝,自然是受到了魏王的?召见,匆匆梳洗了一番,派人前去通知了河洛一声?,施勋一脚踏进殿内,环视了一圈,瞅见了正对自己挑眉毛的?河洛。

    看来那?个通知的?人要白跑一趟了。

    河洛眉宇间带着一抹凝重,目光有些?闪烁的?看向施勋,欲言又止。

    发生什么事了么?

    施勋满头雾水的?走?上前去,俯身一拜道:“禀王上,庞涓不负王上重托,得?胜回朝。”

    魏王笑道:“庞将军不愧为?鬼谷弟子啊,此战胜得?漂亮,本王欣喜啊!”

    说着,魏王走?下殿来,一手扶了施勋,欣喜道:“将军大功,本王定要重赏将军!”

    “谢王上厚爱。”

    微皱着眉头,河洛起身走?至两人身旁,不着痕迹的?撇开魏王,将施勋的?手攥于掌心,漠然道:“王上不是还有一事要与庞将军商量么?”

    一事,什么事?

    好笑的?看了看河洛,施勋手指轻挠了挠河洛掌心,莞尔道:“还请王上告与。”

    魏王似是刚刚想起,这才恍然大悟道:“对了,将军乃是鬼谷弟子,是否还有一位师弟?”

    魏王这话令施勋动作瞬间一僵,他?犹疑着向河洛看去,却见河洛在?接触到他?目光之时,悄然避了过?去。

    脑中霎时间反应了过?来,施勋松了手,垂眸道:“禀王上,臣确有一位师弟,名为?孙膑。”

    魏王面上带着抹了然的?笑意,道:“那?将军之师弟比之将军又如何,可是一样懂得?排兵布阵?”

    施勋不知为?何有种心灰意冷的?感觉,他?恹恹的?应了一声?,答:“臣出谷较师弟要早一些?,如此比之,膑……比我有才。”

    回朝后的?第一天,施勋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历史依然按着它的?规律一步步前行着,没?有人能够妄加阻拦,然而?却又是为?人所影响。

    “你为?何不与我商量,河洛?”皱眉看着河洛,施勋没?好气道:“你觉得?这样好么,我什么也不知道,被你被蒙在?鼓里?。”

    河洛瘫着脸站在?施勋面前,似乎丝毫不在?意施勋的?指责,半晌,回道:“我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你知道什么是为?我好?”摇了摇头,施勋顿了顿,劝道:“河洛,你听我说,我已经想到怎么逼出孙膑的?怨恨了,你先去稳着点魏王,等孙膑出山的?时候……”

    “没?有必要。”

    河洛唇角露出的?一抹无?奈,嘲道:“师兄,几世了,你还是如此心软。”

    施勋倏尔一顿,怔怔的?看着河洛,有些?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话语,河洛的?眸子里?带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让施勋感到陌生。

    施勋第一次觉得?,这三世以来,他?似乎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了解河洛。

    似乎注意到施勋的?神情不太对,河洛伸手扶着施勋的?发丝,安抚般的?吻了吻他?,温和道:“师兄,我不是说过?此事由?我解决就好么,你太过?心软,便不必关心这些?。”

    “他?们都是你。”

    屋内一片寂静,施勋口中喃喃着什么,河洛耳朵微微一动,皱眉看向施勋。

    “我太过?心软?我只是对你,太过?心软而?已。”半晌,施勋冷冷道。

    战国十:孙膑出谷

    冷冷瞪着河洛, 施勋深呼了一口气,打定主意要问个清楚。

    从三国时期开始河洛便似是有什么东西瞒着自己,到?了战国一世, 却更是上?了一层楼, 隐瞒不说, 还自作主张的参与到了历史之中。

    这几世以来施勋已隐隐约约的察觉到?,收集神器一事不光跟河洛, 跟他也有着莫大的关系,他现在已经?不单单是为了救弟弟而收集神器了,而是将此?事当做是自己的责任, 即便是再难受也会想法设法的去完成它。

    可如?今到?了此?世,河洛却直接插手于?任务之中, 阻拦着他的行动同时?,亦将历史推向一种最难以收拾的局面。

    施勋一直是处于?一种懵懵懂懂的状态, 他不愿也不想去明?白?河洛话?中深意?,可那次,河洛与鬼谷子的对话?,却似给了他当头一棒, 让他清醒无比。

    河洛像是早就认识他一般, 从秦国开始, 他所表现出的一切,都有着说不清的熟悉感。

    河洛眉头紧锁的看向施勋,眼中浮现出一丝不安,开口道:“师兄, 莫要胡闹。”

    这一句话?当真?是让施勋憋火不已, 他反复抿着唇,将腾升的怒意?压了回去, 这才道:“河洛,我相信你有能力解决怨憎髓的事情,可同样,我也有权力知道一些事情。”

    “现在,麻烦你告诉我,这些神器究竟跟我有什么关系,还有你,河洛,你到?底是谁?!”

    似乎早就料到?施勋会有此?问,河洛面上?并?没有丝毫的动容,而是略有好笑道:“那师兄,你觉得我是谁?”

    有些茫然?的看着河洛,施勋喃喃道:“我不知道,河洛,我不知道。”

    “嬴政?孙策?孙权?或是……孙膑?!”双眼微眯,河洛猛然?伸手,逼迫般的将施勋罩于?身下,沉声道:“师兄,他们都不是我,你完全没有必要,将他们放在心上?!”

    河洛眸中一闪而逝的怒意?让施勋瞬间怔愣,抬眸看向河洛,施勋冷冷道:“那为何,每一次任务完成?之后,那些历史人物都会融合到?你身上?。”

    并?没有将施勋的疑问放在心上?,河洛漫不经?心道:“问这个作何,师兄,待一切解决后你自会知道的。”

    微微咧了咧嘴,施勋嘲道:“只怕那时?,你早已离去。”

    河洛倏尔一怔,他看着施勋眼底微不可察的惶恐,眸色中现出些许温和,伸手轻揽住施勋,“不会的师兄,此?事断不会发生。”

    “可它已经?发生过一次了。”抬头看向河洛,施勋不信道:“河洛,你在骗我。”

    抿了抿唇,河洛低声道:“我没有,你要相信我,师兄,你现在完全是在胡搅蛮缠。”

    “好的,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吐了口气,施勋憋火道:“那好,我相信你河洛,但你最起码要告诉我,你现在究竟想要干些什么。”

    河洛微蹙着眉,淡淡道:“我不能说。”

    吁了口气,施勋笑道:“行,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缓缓垂下眼帘,施勋一手推开河洛,漠然?道:“既然?你不需要我,那我也就不再多管闲事,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商鞅去秦国之后,我亲自去鬼谷,接孙膑来魏。”

    说完,施勋起身,踏出房门的一刻御剑而起,瞬间没了踪影。

    河洛追出的时?候便只能看见施勋的身影黑点似的远去,忍住了追去的想法,河洛面色阴沉的返回屋子,沉默的站了许久。

    施勋御着剑在天?上?漫无目的飞着,山川由他脚下飞速掠过,化作远方重叠雾影。

    施勋脑中如?今是混乱无比,他茫然?的注视着天?边的流云,心里阵阵酸涩。

    河洛不想告诉他自己的身份,甚至是连当初对鬼谷子说的那番话?也没有任何解释。

    施勋隐隐觉得,河洛就像是每一世的自己,在完成?一个任务后就会了无痕迹的从那个时?空中消失,他现在不得不怀疑,或许真?如?河洛所说,在因果?了结后,他会从自己身边离去。

    真?是艹蛋,施勋想到?,活这么大没谈过恋爱,好不容易被掰弯了结果?却连自己所爱之人的身份都搞不清楚。

    如?果?河洛离开了会怎样。

    河洛是神器,能活千万年,可他却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再怎么修炼都是普通人。

    施勋缓缓的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云霞,他难受的想哭……

    公元前359年,秦国秦孝公广招人才,下令求贤,商鞅闻此?消息由魏至秦,获得秦孝公的信任之后开始着手准备变法。

    同年,孙膑出谷,施勋得了魏王的命令,带着数百人前往鬼谷,接孙膑来魏。

    招手令军队停于?身后,施勋翻身下马一步步向着山崖处走去。

    崖间依旧寂静无比,施勋找好位置,脚下一点直掠入崖壁之间,消失了身影。

    一瞬间,鸟鸣声由耳边作响,漫天?阳光透过树缝洒下,落入眼中。

    鬼谷一如?他离开时?那般,静谧如?此?,不见丝毫变化。

    静静站立于?谷口,施勋微抬着眼眸,看着山道处出现的身影,高声唤道:“孙膑。”

    那身影猛的一顿,几乎是瞬间便反应了过来,狂喜般的向谷口奔来。

    “师兄!师兄!”大步奔至施勋身旁,孙膑按耐不住的伸出手去,一把将施勋抱了个满怀。

    “师兄,你真?的来接我了!”

    施勋怔愣的被孙膑抱在怀里,干巴巴道:“孙,孙膑,你先起来。”

    “为何”微微松了手,孙膑抬起头,双眸定定的打量了施勋许久,似是略有不满的微眯着,轻声道:“我可是要想死师兄了。”

    几年过去,孙膑虽还是和施勋离谷前没什么两样,只是身高长了些,面庞成?熟了些,但那眸中,却如?寒潭一般,突然?多了几分施勋看不透的深邃。

    孙膑的身上?,像是有了一种收敛的才气,沉淀着饱读诗书过后的睿智。

    不由自主的撇开眼眸,施勋心中微微有些惊异,不知为何,在与孙膑对视的一刹那,他竟生出了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若有所思的看着施勋,孙膑垂下眼眸,换了个姿势却又不着痕迹的将施勋揽住。

    “师兄,你可是当了将军,这身衣着倒真?是漂亮的很。”笑看着施勋,孙膑好奇道。

    施勋出来接孙膑至魏,打着是魏国的旗号,身上?也自然?穿着魏国的将军战甲,他容貌不错,这么一穿就更显英姿勃勃,孙膑双目不住的打量着施勋,深邃中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迷恋。

    施勋点头道:“恩,我现在是魏国的将军。”

    顿了顿,施勋有些犹疑的问道:“孙膑,你可愿随我一同回魏?”

    微微挑眉,孙膑笑着搭在了施勋身上?,“师兄在哪我在哪。”

    “恩”了一声,施勋转头看了看孙膑,始终也冷不下脸,只得放弃的撇开孙膑的手,转过身率先向谷口走去。

    施勋将孙膑接回了魏国,两个鬼谷弟子一同在魏,这事很快便引起了各诸侯国的警觉,然?而如?今魏国势强,奈何不了他,也就只能静观其变。

    魏王给了孙膑一间府邸,然?而孙膑却吵着要和自家?师兄住在一起,施勋无法,便只好将孙膑安排到?了自己的住处,而这事,第一时?间传进了河洛耳中。

    傍晚,趁着施勋出去办事,孙膑一手抱着玉枕悠然?行至施勋房中,堂而皇之的将枕头放在榻上?,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赖着师兄同他一起睡才好。

    半晌,门外脚步声响起,孙膑笑眯眯的回过头去,对上?了一双暗金色的眸子。

    河洛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眼中带着抑制不住的怒意?。

    孙膑眸色一点点冰冷起来,唇角挂起一抹嘲讽般的笑容,“原来是太?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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