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传送地点确认

    这块玉的出现并未给徐月见带来任何不适,他也没有疑心什么。只是偶尔觉得这块玉有些太过漂亮,在日光下微微发着亮,水头越发清脆。比他曾在博物馆见过的玉石,还要漂亮几分。

    沈衔青还是每夜尽量宿在徐月见房里,每一次来都要握着他的脚踝看上几分,好似每回都要确认,这块玉在不在他的腿上。

    徐月见有过疑惑,虽然因为捆紧不能摘下,但他叫系统扫描过,也自己看过,确实和以往的玉石没有什么区别。

    几日都没有动静后,徐月见也放下了戒心,开始琢磨着年节的事情。

    按照系统规定,他当天就要离开,最迟不过子夜。所以如果他要走,还得好好安排。

    “宿主,明日传送地点就会更新,请您注意。”冰冷的机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徐月见的思绪。

    “传送地点?”徐月见听见,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的,宿主。”系统点点不存在的脑袋,解释道,“每回有任务完成,主系统就会设置一个地点,用于宿主传送。其实也就是这个位面能量最虚弱的地方,加以强大的空间压力。这样小世界也不会察觉,也不会因为骤然增大的能量而崩溃。”

    “这样啊。”徐月见敲了敲桌面,了然地点点脑袋。

    “所以我只要等待位置的刷新是不是?这期间,我做自己事情就可以了?”

    “是的,到时候宿主知道到达传送地点,就可以了。”

    “好。”徐月见闻言,颔首表示明白。

    翌日,一大早,徐月见便收到了来自所谓的‘传送地点’的消息。

    “宿主,城门口的河边第三棵柳树旁边,有一口井。您只要在年节子夜之前,跳下就可以完成传送。”系统打开地图,细致地告知徐月见地点在何处,也告诉他时间限制。

    这其中有可控的因素,当然也有不可控的。

    以徐月见现在的情绪值来说,系统不确定徐月见还愿不愿意回到原来的世界。在接手宿主之前,它有背调过宿主,了解到了一些隐秘的信息。

    宿主从小在孤儿院成长,在一次送外卖的过程中,意外被星探发现。由于当时没有文化,被哄骗签下了二十年协议。若是一方退出,需要赔付巨额违约金。

    宿主无一例外地火了,协议中的分成却是公司占了一大半,最后到手的钱比十八线演员还要低。公司用力压榨价值,活计数以千计地累积。

    这才导致宿主,在一次放纵看小说之时,意外猝死。它能接手到,也是因为宿主本该有这个劫难。

    “好,我明白了。”徐月见听到这个消息后,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毫无疑问,他之前最迫切的愿望就是离开这里,回到原来的世界。虽然存在想摆烂的心思,却依旧对古代产生了不可避免的隔阂。

    现今,听到这个曾经愿望实现的消息,心底却并未涌上丁点的开心和喜悦。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

    不舍。

    徐月见感觉自己心尖好似被一只大手抓住,又酸又胀。他躺在椅子上,用宽大的琵琶袖盖住自己的脸,将沮丧掩藏在袖子之下。

    心跳稳定地跃动,他的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用看,他便知道是元芳在捣鼓坊房间内的东西,可能是在给香炉换香、可能是帮他整理参宴的服饰

    徐月见的思绪被元芳的动静牵扯过去,神游了会,他忽然猛然发现,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融入了这个时代,融入了这个角色。

    他熟悉这里,熟悉这里的每一个东西。

    而现在,他竟然要离开,又要回到原来那个世界里去。

    徐月见想到堆积的债务和等着吸血的亲戚,不知为何在这个温暖的房间里,感觉到了不得了的寒冷。

    “少爷,你怎么了?”本来在侍弄香料的元芳,无意看了眼徐月见,却看见徐月见忽然打了个抖。他抬手擦了下冒出的虚汗,不明白的走过去问道。

    “可是还冷?”元芳一想到太医说少爷身体虚弱,心中泛起波澜,语气更是焦急了几分。

    “没有。”乍一听听到元芳的声音,徐月见还感觉有点亲切。他深呼吸一口气,把遮面的袖子拉了下来,看着元芳说。

    “我看少爷抖了下身子。”元芳想了想,还是拿个毯子给徐月见盖上,“这天死冷的,您还是多盖着点。”

    元芳这么一说,徐月见才反应过来,今天是阴天。外头的雪还落着,枝丫偶尔发出倾向。从屋里往外看,已经是半灰的颜色。

    “现在什么时辰了?”徐月见看了天气,把毯子拢上些,问。

    “还没到午时。”元芳以为徐月见饿了,不在意地回答道。

    “中午我们到外面吃吧。”徐月见想到系统给的地方,不管他回不回去,都得去踩个点看看。不若到时候,他真的想走了,些许还会迷路。

    “嗯?”元芳疑惑地抬起脑袋,有些不解,“少爷,今日太冷了些,不如明后日再出去?”

    “不,还是今天。”既然要去,还是早做准备。

    徐月见快言快语,端着桌面的热羊乳茶喝着,吩咐元芳让管事准备马车去。

    “那好吧。”看徐月见去意已决,元芳也好再劝。只能转身,去前院找管事。

    元芳撑着牛皮伞走出去,守着院子的侍卫见状,忙问元芳有什么吩咐,不若交给他去。

    “没多大事,少爷要出门吃饭,现在让管事备马车。”元芳听见,没多大戒心,便把徐月见交给他的事情,透露了出去。

    “原是如此。”其中一个侍卫点点头,知道元芳一向喜欢自己做事,便不多打扰,“那您就快去,我们在这守着。”

    “好,多谢这位小兄弟。”元芳客气地拱拱手,快步离开。

    两名侍卫瞧着元芳远去的背影,右边的侍卫觉得有些奇怪,便问左边的侍卫,“徐公子,前几日艳阳天都不怎么爱出门,怎么今日要出门了?”

    “不知。”左边的侍卫也觉得不对,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毕竟徐公子有时候就是这般心血来潮,并不是说有什么特别的动机。

    右边的侍卫想了想,回头看了眼坐在屋子里的徐月见,是越看越奇怪。他握着手里长枪,咬咬牙还是同左边人说,“你在这守着,我去和王爷说一声。”

    “成。”左边的侍卫明白他的意思,王爷叫他们两个守卫在这,一方面是保护的意思,但另一方面,也有看护的意思。特别是最近几日,他们有多了一个任务。

    如果徐公子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一定要禀告,切不可密而不报。若是谁没有察觉,到时候军法处置。

    侍卫一路快步来到前院,前院的侍卫认识他,见他来,边拱手边说,“王爷现在还未归,你可是有什么大事?”

    “徐公子现在要外出,不知去何处,想来禀告王爷。”

    涉及徐公子,那可是大事。

    两名侍卫知道其中的严重性,一人得了消息后,当即离开王府,往皇宫的地方骑行而去。

    皇宫内,沈衔青坐在长桌前,桌面上摆着各种热气腾腾的食物,可是面前人丁点动筷子的意向都没有。

    青石看了眼天色,暗自叹了口气,小声道:“王爷,今日有徐公子最喜欢石锅豆腐,这石锅还是徐公子自己画的样子,内务府打得呢。”

    许是提到了徐月见,沈衔青的目光落在了那道菜式上,半晌张开唇,“拿过来。”

    青石一听,心底乐起来,赶紧端着石锅过去。自从王爷自徐公子梦魇后,时常走神。更别提客栈那位,偶然来说些有的没的,王爷的心情便一直不佳。

    这几日在皇宫里就没吃上多少,晚上也不休息,铁打的人也遭不住这样。

    这会终于愿意吃了,青石差点老泪纵横。

    他把石锅放在沈衔青面前,笑道:“徐公子每次都把米饭放进去,拌着吃。”

    “嗯。”沈衔青听了,也这么做。

    青石见状,往后退了步,正准备再劝吃点别的,外头忽然传来通报的声音。

    沈衔青还未吃上两口,便坐直身子,叫了进来。

    侍卫一路疾速向里,心里把拿点消息翻来倒去地思索,这越思索就越觉得不对。这会到了沈衔青面前,他也不先铺垫,直直地跪下,告诉沈衔青这个消息。

    侍卫的话音刚落,只见殿内传出一道‘咔嚓’的清脆声,一股无言的威压在殿内铺开。

    静默的、令人窒息的氛围在殿内兀然出现,侍卫不需要看上面人的神色,额间的冷汗便冒了出来。

    青石看着沈衔青在听见侍卫的话之后,直接折断了手中的筷子。木质筷子跟随着大力从中断开,尖锐的木刺进入沈衔青的手心,顿时弥漫出鲜血。

    “王爷!”青石见状,急忙上前,从怀中掏出止血粉,想立刻给沈衔青止血。

    谁知,沈衔青抬手制止。他的面上漠然,眼底却蕴含着剧烈的风暴。

    “去跟着,孤稍后就来。”沈衔青说完站起身来,手中的木刺被他的内力逼出来。手心的鲜血在力道的牵引下,越来越多地流下,不多时便在地面汇聚成一下滩血迹。

    “是。”侍卫不敢耽搁,赶紧后退着低头出去。

    屋内静悄悄,青石低下脑袋,也不敢直视现在沈衔青。

    过了会,他听见了点动静,之后便跟着沈衔青冷到极致的声音、

    “带上人马,跟孤走。”

    第92章 找到传送地点,被监视

    雪花簌簌地往下落,劲风刮过裹挟着霜雪。天气又冷上几分,不少房屋檐边的冰柱冻到一指粗。

    冬日人都爱‘窝冬’,不怎么出门,但茶楼的生意却不错。好几人相约一起,找一茶楼,围炉煮茶,红泥白瓷,别有趣味。

    “这天真冷啊。”一个男人哆嗦手同旁边几名好友说着,自己伸出半边身子,预备把散风的窗户关拢些。这炉子的炭火并不是顶好的,新加的黑炭刚触到烟火,当即冒出屡屡烟气。

    “别关太过,容易熏着。”另一边的好友看着烟气,抬手说了声。

    “晓得晓得。”男人正笑着关上点,忽然听到雪地上有几道烈马奔腾的声音。

    男人反头看向好友,均从对方面容上发现了疑惑。

    这冷的天气,便是偷儿也不愿出来,更别提那些捕快。况且自从摄政王上位后,京都管辖范围内,基本上没有出什么乱子。

    敢在大道上策马,定然是某个王公贵族。

    男人赶紧探头望去,听见由远及近,下一瞬,一个身着黑色大麾、头戴银冠的男人飞驰而过,后面跟着好几个穿着劲装的男人。

    虽然没办法看清人的面貌,却也能从四溅的白雪中和模糊的眉眼中,察觉到马上人的矜贵。

    “也不知是哪位大人?”一旁的友人见状,刚发问完,就见马群里有一个人抬头扫了他们一眼。

    几人被那眼神冻住,下意识往后退。直到马蹄声停下,他们才反应过来。几人互看一看,都为对方捏了一把汗。

    看装扮,这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侍卫,却有那般锋利的眼睛。这一点,足以看见领头人的身份定然是尊贵中的尊贵。

    策马之中的人回过头来,瞧着眼前面如寒霜的王爷,抛去刚才的嘈杂的心绪。

    “王爷,王府的马车就在不远处,看方向应当是往城外走。”青石从远处奔来,扫了眼沈衔青身后跟着将士,心下微沉。

    那些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便是对上谁都是无惧。青石暗自祈祷徐公子并不是出逃,不然以王爷现在的情绪,怕是不好过。

    “城外?”沈衔青勒悬马匹,眼神望向城门的方向。

    平静的都城内,似乎在酝酿一个更大的风暴。

    “是。”

    “那我们便跟过去瞧瞧。”沈衔青收回目光,手掌圈紧马绳,淡淡道,“看看城外有什么,能引得徐月见过去。”

    青石闻言,不敢应话。

    沈衔青身后的十几人,静静地待着,在沈衔青夹动马匹时,才有了人的生动。

    青石也不敢耽搁,急忙跟了上去。

    “少爷,真的要去吗?”元芳缩在车内的角落里,伸着手虚盖在金丝笼炭火上。

    “不然呢?”徐月见手里抓着一个暖炉,脚下又塞着一个,就这么躺在毛毯子的窝里,别提有多舒适。

    马车并不快,呼呼的风雪声却大得很。厚重的帘子盖也盖不住,偶尔还会跑进来几朵。

    这实在不算一个好天气,骑马是一个不适合出门的天气。

    元芳想不明白,但看见自家少爷面容上夹杂的奇怪情绪,自己也不好多问,只能裹起自己的袄子,又往炭火处挪了几分。

    马车一路奔跑,在靠近城门的地方缓了下来。有几个官兵上前问话,模模糊糊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不过也就一会,他就听到了‘放行’的声音。

    有‘沈’这道旗帜,都城里想必没人敢拦着。

    马车急行出去,在徐月见的指示下,停靠在护城河的旁边。

    “徐公子,到了。”马夫停靠好,搬下脚蹬,这才朝里说话。

    “好,多谢。”徐月见听见了,把身上的毛毯推下来点。这地界气温好像更低了些,他刚推开,身上就一阵泛冷。

    他看了眼元芳虽然也冷,却比他好太多的神色,抓了下脑袋,早知道就不缩得那么严实了。

    徐月见怕冷,这一下温差,让他本来勇敢冲锋的心瞬间缩了回来。甚至想重新躺回去,让马夫打道回府。

    “宿主,来都来了,不下去看看吗?”察觉到宿主心情的系统,及时出声道。

    徐·差点回家·月·怕冷·见:

    来都来了,这几个字的杀伤力谁懂。

    徐月见捏紧拳头,掀起厚帘看了眼外面雪堆,狠狠地闭上眼睛。默念几句‘来都来了’后,毅然决然地拉开马车帘子,走了出去。

    城外的道上积满了雪花,因着腊月的日子,没人出来扫雪,雪深到了脚踝处。

    徐月见一踩下去,雪地里发出嘎吱的响声,不多时自己的脚就陷了进去。

    “嘶”他冰得不行,赶紧往护城河边跑。在靠近护城河的地方,雪深下去了点,总不至于一脚一个坑。

    “少爷,河水都结冰了。”元芳跟在他身后,再往后还有几个侍卫,此时已经严阵以待,站立在四周护卫着。

    “嗯,我看得见。”徐月见疑惑地看了元芳一眼,随后站在湖前,开始数。

    1、2、3

    到了第三棵面前,徐月见站定了脚步。他瞧着这一棵树,四处看了眼周边,只看见了堆积的雪,没看见所谓的‘井’。

    “统子,井呢?”徐月见小心地绕着树打转,愣是没看见。

    “在雪堆下面。”系统打开定位,又对了一遍位置,确定没走错后,直接说。

    “哦。”徐月见应了声,在系统的指挥下,蹲下身来,带着皮手套挖着白雪。

    “少爷,你在做什么呢?”一旁边的元芳冷得跺跺脚,私以为护城河都冻住了,少爷也该回去了。却没想到少爷走到了一棵树面前站定。这树他看了好几眼,也没看出这这云杉与旁边的树有半点不同。

    纵然已经习惯少爷忽然的心血来潮,还在看见少爷蹲下身,开始挖开树根的时候,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别管我。”徐月见甩了甩冷得麻木的手,继续拨开一点。过了片刻,手指果然触碰到一点坚硬,他小心地绕着那一点圆圈,抚掉上头的雪花,露出了这口井的样子。

    井口不大,大约只有半壁宽,看上去就是以他的身材量身定制的。

    徐月见默然一瞬,心想这系统局是不是也缺钱花。他看的小说和电视剧中的井,个个高大,怎么这个就跟它儿子一样。

    “统子,你们还能不能更土一点?”徐月见撑着脸,抓了把雪堆往里丢,半晌没听见回声,看来没有水。

    “什么?”系统正和宿主盯着那口井,高兴地四处飘动。乍一听到宿主的疑问,脑袋里还未反应过来。

    “怎么大部分的穿越小说不是跳井就是跳河?我还以为你们能有点新意呢。”徐月见淡淡开口,显然没有因为找到井口而感到开心。

    “宿主”系统被那声土伤到,缓了片刻才说,“因为井口和河水跳下去很难找到身体,快穿局也能趁机回收这些,下次循环利用。而待在这个世界的人,脑子里都直到一旦有人跳下,心中纵使不愿承认,都知道人已身死,也断了他们的妄想。”

    徐月见闻言,了然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

    “不过,因为近些许多宿主流连于小世界,导致我们主神能量不多,所以洞口也缩小了不少。”系统说到这,不免心虚。

    徐月见没说什么,他看了眼空洞的洞口,站起身来。

    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口子,只要他现在跳下去,之后年节也不用参加,直接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

    回去和不回去,两股势力竞相拉扯。

    人只要犹豫,说明他心底早已有了答案。

    但此时的徐月见并不明白,或者他不敢承认。

    他只告诉自己,年节过了他就走,陪沈衔青过了一个节他就走。

    徐月见站在井口站了许久,直到脚底有些僵硬,他才回过神来。

    而不远处,沈衔青坐在马上,目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林,看着徐月见的一举一动。

    风簌簌响,不少风雪落在沈衔青的头顶,打湿了他的眉眼。

    “王爷,我们要不要上去打声招呼?”青石看了淡漠神色的沈衔青,谨慎出声道。

    徐公子站了许久,王爷就这么看了许久。若是真有什么不得了的,现在上去瞧瞧最好不过。

    “不必。”沈衔青看他起来往后退,握紧的手掌才隐约放松些。手心的鲜血气息弥漫,清晰的痛感刺激着他暴虐的情绪。

    沈衔青紧紧盯着徐月见,见他走上马车离开。他心口提着的那口气才彻底松下,后脊背不知何时冒出的细密汗水,黏在他的身上。

    沈衔青在这一刻才知道,徐月见的份量比他想象的还要重。

    他要徐月见,要占有、获得和彻底拥有。

    徐月见

    沈衔青低吟几声,在马车离开护城河后,他才策马过去,来到刚才徐月见蹲着的地方。打眼望去,那一块被雪覆盖的地皮,现在已经被人推开,露出一口井的样子。

    井里面黑洞洞,看上去与普通的石头井并未有什么不同。但沈衔青的直觉告诉他,徐月见能大冬日里跑出来,在这扒拉半天雪,定然不可能那么简单。

    沈衔青在马上思忖片刻,伸手接过青石递来的石头,往下轻轻一扔。没有得到所谓的回声,有可能是枯井或者那边就是空洞的没有底部的东西。

    他想到近日徐月见无意识的烦躁,结合一下刚才的举动,大概猜出了这口井是什么东西。

    半晌,沈衔青忽然轻笑声,眼底的墨色浓厚地化不开。

    “青石。”沈衔青唤了声,把缰绳绕在手中,盯着那口黑井,淡淡地吩咐道。

    “把树砍了,井也填好。”

    “是”青石这声是还未说完,就听到接下来的这句话。

    “接下来,可有一出好戏。”

    第93章 徐月见,别离开我!

    过分平静的话让青石浑身一紧,他熟悉沈衔青的性子,知道沈衔青此刻不稳定的情绪。

    越是过分冷静,越说明情绪在震怒的边缘徘徊。

    青石瞧着雪面上留下的车轱辘印子,脑海里回想出刚才徐月见的动作,不知为何心底涌上一丝冷意。

    风雪犹盛,粗壮高耸的大树‘轰然’一下,倒塌下来,盖住行人的步伐和来往的车迹。

    徐月见回到暖阁里,急急忙忙脱掉被雪沾湿的鞋袜和大氅,快步拉着八角笼到躺椅边,躺在贵妃椅上烤炙着。

    “少爷,厨房熬了生姜茶,喝点暖暖。”元芳也冻得不成,搓了两下手接过小厮的包紧的饭盒,走进来说。

    “不喝。”他被熏得舒坦,哪里乐意喝那些个辛辣的东西。

    “不成,这冷天可容易风寒。”元芳知道徐月见不爱喝这些,但一想到徐月见体虚,这死冷的天还出门浸湿了鞋袜,他是说什么都要让少爷喝的。

    元芳走到徐月见身侧,把还冒着热气的碗端过去一些,劝道:“少爷,别忘记您体虚的事情。万一不小心伤寒,难受得还是您。”

    徐月见躲避的动作一顿,也同元芳一样想到这副身子的脆弱,又想到伤寒的痛苦,盯着那碗生姜汤半晌,颤颤巍巍伸出手来。

    虽然元芳并不明白自家少爷为什么能一口闷掉苦药,却不能喝生姜茶,但表示了足够了尊重,还照常寻来蜜饯放在他的手边。

    徐月见以‘赴死’的神情把生姜茶喝下,辛辣的触感遍布舌尖,辣得他差点吐出来。也亏得元芳眼疾手快递出两颗蜜饯,这才缓了他的辛辣之急。

    “再也不喝了。”徐月见皱巴张脸,闷头躺回椅子里,那股又甜又腻的触感好像还停留在他的喉间,充斥在唇齿的每一个位置。

    “您下次不这么冷的天出门不就好了?”元芳看他这样,忍不住说。

    徐月见刚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蹦出来的是,“其实还好,也不是说特别冷,他之前还在最冷的天气里,被赶出家门。因着没钱,在桥洞底下凑合了一夜呢。”

    但很快他就把这句话咽了回去,转而淡淡地说,“知道了,啰嗦元芳。”

    元芳闻言,呵呵一声,当即端起盘子,转身就走。

    多余哄他。

    徐月见看他这么生气,闷声一笑,又倒回软椅里。

    温和的梅花香在空气中散开,点点萦绕在他的鼻尖。闻着闻着,徐月见觉得自己被风吹冻实的脑袋,终于缓下来,没有之前那般生硬的疼痛。

    阵阵暖意侵袭进他的身体里,徐月见慢慢放松下来,意识开始迷糊。在点点元芳产生的白噪音中,睡了下去。

    这一睡也不知多久,徐月见只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身处于火焰山里面,就等着孙大圣拿着芭蕉扇过来了。

    “热”徐月见咛喃出声,想睁开眼又转眼间被拉入混沌之中。浑身的力气好像被一下抽空,连动一下都不能。

    【检测到宿主体温过高,已启动保护功能。】

    徐月见紧蹙双眉,在他感觉在下一秒就要热得融化的时候,身体忽然一轻。转眼间,他就浮在半空之中,脑袋里的厚重感在这一瞬间,消失干净。

    他适应了一会,睁开眼睛。他正躺在身体上面,面前是红色的顶部。

    眼前的环境还是他所熟悉的,只是他整个身子都成了透明,伸手也没办法触及任何东西。

    徐月见下了地,转身看见自己潮红的脸庞,心知这幅身子约莫发热了。

    也太脆弱了些。

    他刚想擦掉身体上浮着的汗液,手指便直接穿了过去。

    得,还是魂魄的状态。

    “系统,这就是你们的保护措施?”徐月见没在意,撤回手问。

    “嗯嗯,主系统新研制出来的,省钱得很。”

    “你们主系统,还挺厉害,估计没少看小说吧。”徐月见这厢吐槽了声,正准备试试这副身子有什么不同,就听见屋外传来好几声脚步声。

    听着这快速的步伐,徐月见扫了眼不在屋内的元芳,大抵猜出是谁。

    不出他所料,门被大力推开,一个穿着玄色衣衫的男人走进来,后边跟着青石、元芳,还有两个背着医箱的太医。

    沈衔青走得极快,他下意准备让开,却还没那人动作快。只见沈衔青穿过他的魂体,走到他的软塌边,伸手摸了下滚烫的额间,脸色极为难看。

    徐月见站的近,可以清晰地看见玄色衣裳上晕开的神色水痕。沈衔青身上没有穿大氅,只挂着一件外衫,发丝微有些凌乱,可见来得匆忙。

    “过来瞧瞧。”沈衔青冷淡的声音响起,他退到后边,让两位太医上前查看。

    “是。”太医们瞥了眼沈衔青骇人的神色,对视一眼,纷纷低下脑袋走上前,搭脉诊断。

    “王爷,少爷从外头回来说睡会,后又觉得躺在藤椅上冷,便自己挪到了床上。后面到了时间,奴才去喊少爷起来,这才发现不对劲。

    奴才一摸吓一跳,才知道少爷发热了,这才来禀告王爷。”元芳跪在地上,看了眼紧闭双眼的少爷,交代了下之前的情况,眼眸里闪过几丝悔意。

    早知道在少爷说第一声冷的时候,他就因为上前查看的。估摸着当时就不好了,明明八角笼就在旁边,身上也有被子,还是畏寒。

    如果他查看及时,也许少爷就不会烧成这个模样。

    沈衔青闻言,只是看了元芳一眼,并未开口。他坐在青石搬来的凳子上,手指用力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面上镇定得很,只有快速旋转的扳指,能透露几丝主人焦急的情绪。

    大概一盏茶工夫,沈衔青顾念着这人是徐月见的贴身奴才,平日里也爱护有加。这人还病着,他要是拿这奴才开刀,怕是有这人醒了还要恼了。

    沈衔青轻点了下扳指,淡淡道:“屋子里少了点人,明日调过来几个,时时看护着。”

    青石闻言,扫了眼还跪在地上的元芳,低头应道。

    跪在榻前的两位太医诊了片刻,互相再确认了一遍,起身拱手道:“王爷,王妃本就体虚,这一出门受了冷。邪风入体,自然就引发了寒症。

    好在这些日子温养着,底子好了不少。虽说是寒症,但是喝上几帖药,熬过今夜退热就好。”

    “等好了,多吃几日药膳养着,不出半月便可除干净。”

    “今夜可是要发大热?”沈衔青听了,转动扳指的手一顿,问。

    太医闻言,额间淌下一滴汗,躬身道:“是。”

    “可有性命之忧?”

    这话虽说是在问话,但语气中隐隐约约带着不容拒绝的威胁。好似只要他们敢说有性命之忧,下一瞬,他们便被认定为‘无用之辈’,人头落地。

    太医们抖了下身子,不敢回答。风寒之症,当晚最为凶险,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为医者,若是贸然答应,只会造成不可估计的后果。

    “王爷,臣定当尽力而为!”其中一个太医拱手承诺道。

    话音落下,屋内兀然安静下来。冰冷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开,压得差点让人喘不过气来。

    出声的太医更加恭敬地弯下身子,身处于暖和的室内,他却犹如掉进了冰窖里。后脊背已经被冷汗浸湿,眼前人锋利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好像在思考什么。

    太医不敢去猜测上位者的意思。

    就在众人有些受不住的时候,旁边的八角笼里,炭火发出‘噼啪’一声。短促的时候,好像一颗石头打破了寂静的湖面,让人得以有喘息的空隙。

    “孤不喜谎话。”片刻后,沈衔青淡淡开口,眼睛看着低垂着脑袋的太医,“希望陈太医,能尽力。”

    “是,臣一定尽力。”陈太医应下,赶紧去药箱里找纸笔,出去写下方子后交给药童。

    刚还站满人的屋内,一下又空了下来。

    徐月见坐在软椅上,看着屋内就剩下沈衔青一人,他仍然板正地坐着,目光落在床榻的人身上。

    屋内很安静,沈衔青没有转动他的扳指,只是这么瞧着。而徐月见也撑着脑袋,盯着沈衔青。

    平静的空气中,暗自流动着不寻常的氛围。

    青石从门外进来,小心禀明,“王爷,方子已经拿下去熬煮,您也要注意不要受寒。”

    “无碍。”沈衔青说完,抬手道,“药叫人盯着,不要出差池。”

    “是。”

    青石看出沈衔青的意思,转身出去,还十分贴心地关上了门。

    过了会,徐月见便看见沈衔青起身坐在床榻边,暗沉的眸子紧紧盯着那副身体。

    很奇怪,徐月见觉得在这一瞬间,他竟然从沈衔青的面上读出了点

    脆弱。

    徐月见瞧着沈衔青伸出手指,轻轻在躯体的脸上滑动,大拇指轻蹭上他混润的嘴唇。

    他的手掌也被沈衔青拉着,慢慢地交握起来。

    很亲昵的姿势,徐月见很少能看见这样的沈衔青。

    “还挺粘人。”徐月见忽然觉得,这家伙有点像是在外威风凛凛,回家就要撒娇的大狗。

    他走上前戳了下沈衔青的肩膀,嘟囔声,“放心吧,我没事,今晚我说不定就回来了。”

    这道声音沈衔青定然是听不到的,却也不妨碍徐月见低声安慰。

    毫无知觉的沈衔青摩挲了几下他的唇瓣,竟然低头亲吻了下去。

    徐月见讶然一瞬,正想说这人怎么在这个时候,还能做出这个举动。

    就见沈衔青亲吻后,用脸蹭了下他滚烫的脸颊,用低到难以听见的声音道:

    “徐月见,别离开我。”

    第94章 发热

    若非徐月见的魂魄还能感受到那股微弱的气息,怕是那句喃喃低语都要被微乎其微的风给吹散。

    徐月见站在原地好一会,看着沈衔青在他的脸上落上一个吻后,埋在他的脖颈里停留了片刻。再抬起来的时候,眸子里的那一抹脆弱情绪,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

    倘若徐月见不是以这种游魂的状态下看见,估摸着一辈子都看不见这种场景。

    堪比‘昙花’,一现完便再也不复出现。

    等元芳端着煮好的药回来的时候,沈衔青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面容与之前一般无二。

    “王爷。”元芳很怕沈衔青,这会是他没有及时发现自家少爷发热,才导致后面烧地这么高。

    所以每每察觉到沈衔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身子都要抖下,生怕下一秒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侍卫,拖出去喂狼。

    “嗯。”沈衔青的眼睛看着元芳端着的那碗药,应了一声后,瞧着元芳坐在榻边,搅动着瓷勺,预备喂下去。

    “等下。”沈衔青盯着那碗浓稠的药,忽然出声。

    元芳拿勺的手一抖,不敢再动,看着沈衔青。

    沈衔青走上去,抢过元芳手里的瓷勺,舀了勺自己咽下后,这才重新把勺子给元芳,“喂吧。”

    “啊。”元芳愣了下,瞧着被沈衔青尝过的药,兀然反应过来他们煎好药,却忘记让人试验。

    脑海里当即浮现出不少阴毒场面,元芳虽然没见过,却也有耳闻。王爷和皇宫里的腥风血雨,平头百姓都能讲几句。

    “是。”元芳思及沈衔青提醒的那句,后脊背升腾起几丝冷意。

    好在沈衔青没有说什么,试完汤药后看着他喂完。没有任何阻止,只让人感觉到旁边站着一座高山。

    在沈衔青的看着下,元芳做了人生最难的一件事情。瞥了眼干净的碗,他的后脊背都汗湿得全。

    也亏得沈衔青没有待多久,在床榻前看了片刻徐月见后,他走了出去。

    屋内又冷清起来,袅袅升起的烟气缭绕。

    徐月见看着沈衔青迎着风雪离开,旁边打伞的小厮跟都跟不上的别扭姿势,想了想自己也跟了上去。

    做魂魄就是这么一点好,他不怕冷,就是还得走路,不能飘。

    沈衔青走得快,他后面跟在,慢了好几步才顺着沈衔青的步伐走进书房。

    “传令没。”沈衔青一跨进书房,便问候在门口的青石。

    “已经飞鸽传书出去,不日就该到达北疆。”青石跟在他的身后汇报着,语速有些快,“查了宫里,不是那位做的。也重新看了那条路,并没有发现不妥。”

    “嗯。”沈衔青应了声,接过青石手中查过的消息,随意地翻了几下,说,“老孙头呢,上路没?”

    “明日飞鸽到的时候,就能出发,府邸的兵士已经派出去,分了几对人马去接应。不过冬日里,官道积雪严重,怕是要延误不少。”青石慢慢说。

    “无妨。”沈衔青淡淡说完,忽然想到什么,添了句,“开库把皇帝那根千年人参拿出来备着。”

    青石闻言讶然一瞬,到底不敢说那根人参被小皇帝惦记了许久,就想拿来治他的头疼。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青石接完命令,转身离开。

    徐月见坐在空落的桌上,看着青石关上门,撑着脑袋扫了眼沈衔青。

    这人也太大材小用了,一个风寒哪用得了一根千年人参。况且有系统保护,何以花费那么大。

    而沈衔青却过犹不及,拿着笔在干净的纸上写了不少,却又涂画掉。

    徐月见从桌子上下来,走到沈衔青身侧,看着上面写的药物,惊奇一瞬。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对伤寒之药那么熟悉,怪不得喝一口就知道对不对。

    沈衔青写了几个,拿着药方一个一个对过去。确认无误后,松下口气。

    青石快马加鞭进去皇宫,宫里的人一声也不敢吭。还有几个太监想抢功劳,争着抢着把药材拿出来,还带了不少其他的。

    青石没空和他们绕圈,拿着东西就走。却不想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愣是拖了下。

    “圣上。”青石再不想理会皇帝,也还是得拱手一下。

    秦家的皇位拿的不光明磊落,和沈家的关系也并非良好,面子上的功夫却做了个十成十。

    “青石,你怎么进宫了?”皇帝看上去很惊讶,还走上前几步,想拉着他的手。

    “圣上请留步。”青石瞧着皇帝佯装开心,实则眼眸里的恶意充斥的模样,眼底闪过几丝讽刺。

    这人越发消瘦起来,看来那些药没有任何用处,这人多思虑的毛病,怕是改不掉了。

    皇帝似乎看出来青石的抗拒和挡不住的厌恶,心下一哽,更是不理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看着被明黄长盒包起来的那根人参,握紧手掌。

    他这些日子头疼得厉害,那群庸医治来治去,一点也不见好。忽然想起库里有棵千年人参,开始还舍不得,想说再过些日子,还疼的话,就用来熬煮。

    谁知他刚得到消息,说那草包徐月见风寒,不多时便有人来报,王府的青石侍卫过来取那颗人参了。

    他这哪还坐得住,能救命的只有这颗人参了。他这可是头疼,而徐月见只是区区风寒,王府里又有名医坐镇。哪像他,身边一个得用的人没有。

    想来想去,他觉得这颗人参就是为了他准备的,而徐月见就是一个小病,哪用得上这金贵东西。

    “青石哥。”

    察觉到青石要走,秦昭赶紧出声。声音里带着软意,好像只要他这般弱态,青石就一定能会留下,会偏袒他。

    青石确实停了下来,不过脸色却是不大好。

    殿内的人亲眼看着一向看起来脾气很好的青石,转过身来,眼眸里的寒霜犹如腊月深冬,冷得好像要将眼前人当场绞杀。

    “秦昭,你自重。”青石冷眼看着秦昭,手掌握紧,脖颈的青筋都贲起,可见其愤怒之意。

    秦昭缩了下脖子,不敢直视眼前人。却又不甘心那颗千年人参被拿走,抿了下唇,想到幼时的场景,一股无名的委屈涌上心头。

    他大声道:“青石哥,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就跟着沈衔青,却不知道我一个人在皇宫里有多孤独!”

    “我头疼得厉害,晚上都睡不着,我就要这颗人参。那个草包,他只是一个风寒,为什么要这么好的东西!”

    一句句吼声传出宫殿,青石看着幼时冰雪可爱的人,就这么变成这副疯癫仇视的模样。颇为心痛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眼眸里染上了浓烈的失望。

    良久,青石才开口说话。

    “秦昭,你变了。”

    短短几个字,让秦昭的眼眸一缩。他慌乱地在原地,但不知道该做什么。

    青石不想为他耽误时间,见那人还想上前。这一回没有半分犹豫,抬手让侍卫拦住,自己则出了宫殿,一步上马飞驰到王府。

    王府接应的人已经到位,青石一到立马有人上前。

    “王爷在后院等你。”侍卫接过马绳,快言道。

    “好。”青石缓了口气,疾步走过前院和花园,跨进一到月亮门,进院子到了屋前。

    彼时刚过晚饭,天色已经暗沉下来,院里的灯点燃,照着昏暗的石子路。

    “王爷。”青石上前低眉拱手,将身上背着的明黄盒子放在桌面。

    “你迟了。”沈衔青没有叫起,眼神落在那个盒子上,淡淡地说出来。

    青石从不怀疑沈衔青的敏锐,与其让他查,不如自己说。

    “路上遇到了圣上,耽误了点时间。”

    沈衔青闻言一点反应也没有,丝毫没有拿了皇帝药的羞愧心。在青石说完后,他抬手让太医检查一遍,再截断备着。

    “嗯。”

    沈衔青没有将过多的心神放在这个上面,一来青石做事他向来放心,二是皇帝他还真的不放在心上。

    他走到床榻边,药喂下去一帖,温度是要下来了,脸色看着也十分正常。

    沈衔青伸出手背碰了下徐月见的额头,感受是正常的温度,不由松了气。他的手指尖拨开黏在他旁边的头发,露出徐月见光洁的脸颊。

    柔和的灯照在徐月见的脸上,好像蒙上了一层薄纱。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沈衔青却觉得不尽然,徐月见这副神态远没有好过平日里活泼的模样。

    “王爷。”

    沈衔青的思绪正蔓延开时,屏风外传来一道喊声。是太医,看来也已经就位。

    虽说徐月见的温度退了下来,却没有一个人敢彻底放松。伤寒退热通常都是第一晚最为凶险,若是熬过便不再需要担心。

    徐月见正处于第一夜,一应的东西早早就备着。王府里灯火通明,院外马匹早已喂好,就怕出了差池,可以快马直接寻人。

    月色更浓了些,候在最外面的小厮们聚在一起,把灶下的热水烧得又烫又干净。偶尔有人搓了下冻僵的手抬起头,看向那头亮着光的院子,心里不禁感叹王妃的受宠。

    沈衔青的手一直与徐月见交握,帘子微落,遮住了两个人的身形。

    太医说药里面有安神的效用,所以退热后可能暂时不会醒来。今夜若是退下去,明早就能醒了。

    徐月见侧躺在另一侧的床铺上,看着沈衔青的神色,半晌伸手碰了下那人微颤的睫毛。

    这家伙看着了不得,结果倒是脆弱得很。

    徐月见轻叹口气,预备伸手按住沈衔青的手腕时,眼前人忽得一窒,一把掀开帘子,呵声道:

    “来人,起热了!”

    第95章 起热吐血

    带着珠子的厚帘子被掀得劈啪作响,几个小厮急忙端着几盏烛火进来,冒着光亮的蜡烛被挑动,炸开的火光又让室内亮了几分。

    早在一旁候着的太医闻言,连忙从地上起来,绕过屏风走进里屋。沈衔青一身寒霜地站在旁边,眼睛落在床榻上的人身上。

    太医跪在脚踏上,伸手搭脉,再碰了下额间。和旁边的人对视一眼,确切地点点脑袋,再转头与沈衔青说。

    “王爷,王妃现在温度正在攀升。臣已让小厮去熬药,吃下一帖后施针看看情况。若是能降下来,大抵就没事了。”

    “嗯。”沈衔青看着徐月见白皙的面色越来越红,曲了下手指,应了声。

    熬药需要时间,在这个期间,能降温的只有拿药酒擦身子。

    元芳一听,赶紧走上前道:“王爷,这个我会,不如让我来吧。”

    徐月见有些小洁癖,不喜欢陌生人靠近自己。与其让别人拿药酒擦拭,不如自己上,虽说他也许久没有靠近过少爷。

    “不必。”

    太医还没开口,沈衔青倒是一下截掉了元芳的话头。

    “我来。”沈衔青轻柔地撩开徐月见湿润的发丝,淡淡说着,好像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元芳下意识看了眼床榻上的少爷,但这次没有任何指示。不过即便有指示,以少爷的尿性来说,肯定也会同意的。

    想起曾经的种种,元芳从屏风外端着药酒和毛巾进来,搁在旁边的桌子上,转身走了。

    太医自知不该再待着,看了眼还未有动作的沈衔青,忙不迭地离开。

    直到走到门外,屋子的门被青石关上。两个太医站在屋门口,门后是亮眼的明亮光线,透过白色的窗户纸,铺在眼前的地面上。

    夜晚的冬日总是冻人,况且刚从屋内出来,兀然的温度下降,让人措手不及。太医抖了下身子,意识也慢慢地清醒过来。

    这才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王爷到底会不会擦拭身体,到底知不知道怎么擦?

    想到王爷金尊玉贵地拿起药酒,木愣愣站在床前的模样,他一拍脑袋,恨不得把刚才那个吓破胆子的自己拉出来砍了。

    倘若真的发生了那事,怕他也活不过今日。

    事关王爷和王妃,太医不敢耽搁,转过脑袋看向旁边站得笔直的青石,吞咽了几下口水,凑过去一些,这才开口说话。

    “青石兄弟,我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太医试探地问。

    “大人,何事?”青石一听,笑着转过身来,拱手道。

    “就是啊”太医又凑近些,几乎趴在青石的耳边,用气声说,“王妃的高热现在最好的方法是用药酒擦拭降温,但是我出来急了些,忘记同王爷说这事,您看这?”

    余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是他想青石这般聪慧,定然是能听懂的。

    “哦。”青石闻言没有讶然,他只是看了眼很是惊慌的太医,小声说,“不必焦急,王爷自小在北疆,这些擦拭之事他都知道。”

    “啊?”这回轮到太医惊讶,但青石并没有给他解释,单单认真地点了下头,告诉他确实如此后,重新站了回去,没有管太医震惊的面色。

    青石看着远处的隐藏在黑暗里的巨石,想到太医震惊的眼神,还有些想笑。北疆穷苦寒冷,因为地理位置偏僻,所以没有物产也不富饶,能自给自足都是了不起的存在。

    冬日里的北疆更是冷到滴水成冰,寒风就像刀一样凛冽,割动着人的皮肤。人即便穿着厚衣裳,不到一会,包裹着衣服里的皮肤仍然会被冷到发痒。

    又由于没有什么吃的,大家身体普遍不好,发热伤寒是常事,也因为此,擦药酒简直是家常便饭。

    京都里的人大约不知道,看似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可帮着擦拭过不少人的身子。

    思及与此,青石一点也不担心沈衔青的手法,反而担心起就徐公子那一身细嫩的皮肉,能不能受得起王爷的力气。

    ‘滴答’

    沈衔青将手里的毛巾放在药酒里浸湿,自己则先走到床榻边,掀开盖在徐月见身上的被褥。

    本就冷的徐月见乍一没了被子,顿时打了个抖,唇瓣又白了一分。

    沈衔青没有含糊,扫了眼徐月见嫣红的脸颊,和被水润湿过的唇瓣,当即选择闭着眼把徐月见身上的衣服给脱了。

    冰凉的手指滑过滚烫的皮肤,入手的滑嫩无一不提醒着他,曾经欢好的感觉。

    徐月见靠在躺椅上,瞧着沈衔青每次碰到他的皮肤都要停上一瞬,觉得有些奇怪。而且沈衔青的耳垂竟然悄然红起来,手腕的青筋也贲起。

    “不是吧,统子。”徐月见看着床前的氛围好像随着体温,越来越炙热,有点意外。

    “怎么?”系统磕着瓜子,不明所以地盯着那头。

    “沈衔青怎么一下害羞了?”徐月见歪着脑袋,控诉道,“他之前做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系统:

    “果然只要不在现场,就能发现一些新奇的事情。”徐月见感受着气氛越发旖旎,那股热浪好似要拍在他的身上,不禁脸热几分。

    即便没有刻意去看,沈衔青还是很轻易地将徐月见的衣裳脱了下来,好像这件事情已经做了好些回。

    白皙的躯体出现在沈衔青面前,他把湿润的毛巾拧干,拉过徐月见消瘦的手臂,轻轻搓起来。

    许是徐月见的皮肉真的娇嫩,才两下,那块就红了起来。

    这么一大片红出现在身上,十分明显,如同被人虐待。

    沈衔青想到了别的,眸光兀然一暗,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拿着毛巾擦拭着其他地方。

    带着药酒气味的毛巾,一一滑过胸口、腿部,皙白的皮肤转眼都变的透红。

    沈衔青的动作明明不带一点涟漪,却让不远处的徐月见脸红。他看着自己的皮肉上浮现着一层蜜汗,晕在桃红的身体上,看起来格外秀色可餐。

    “还挺精神。”沈衔青把毛巾丢进铜盆里,看了眼昂扬的玩意儿,不禁勾唇笑了下。他抬手擦了下额间的汗,没忍住伸手弹了下。

    要不是考虑到这人身子不行,他真想

    沈衔青看着身上那一道道红痕,喉间快速滚动几下。

    擦拭好身上,简单给徐月见穿上衣裳,沈衔青才把被子盖上。眼看着还冒着热气的脸颊,他俯下身来额间靠着徐月见的额间。

    热度相互传递,感受到额间的炙热,沈衔青恨不得让徐月见的高温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徐月见。”沈衔青呢喃一声,蹭了下他的唇瓣。

    室内的烛火跳动了瞬,沈衔青打开门,看着快要冻僵的太医,问:“进来。”

    “是。”太医没料想到后面的门会突然打开,他掐了下时间,竟然一分一毫不差。看来青石说得一点不错,这位尊贵的王爷真的会做那事。

    放在炉上熬的汤药被端了进来,元芳看了眼沈衔青,看出他没有接过的意图后,这才端着坐在徐月见身侧。

    一碗汤药下去,太医快步走上前施针。

    沈衔青在一旁瞧着,手心侧在身边,眼睛一点不错地盯着太医的手腕。好似这人有什么不恰当的举动,沈衔青便会当即取了眼前人的性命。

    太医的手不敢停一下,身旁的目光像利剑一样割在身上,叫他后脊背发着热汗。

    一炷香后,太医最后一针抽出,整个人都松散下来。还未等他真正高兴,正经坐着的徐月见却忽然朝前吐出口血出来。

    “噗”地一声,夹杂着黑色的鲜红血液喷出来,溅洒在淡色的布匹上。

    变故突现,在场的每一个人面色霎时变化。

    “徐月见!”沈衔青第一个冲上去,将摇摇欲坠的徐月见揽住。空下来的手,顿时击开跪在脚踏上太医,怒声道:“压住!”

    这场变故出现地太快,众人还愣在原地。在听到沈衔青这道斥声后,才反应过来。

    青石一步上前,迅速将施针的太医反剪在地上。他看着那迸射开的血迹,再看自家王爷沉寂骇人的脸庞,全身逐渐泛起冷意。

    沈衔青让徐月见靠在自己肩膀上,手掌翻开徐月见的手心,搭脉上去。感觉到他体内混乱的气息,急忙用内力封了几个穴位。

    内力源源不断传进徐月见的体内,不到片刻,徐月见苍白地像白纸一般的脸色,才缓和了下来。

    察觉到平和的气息,沈衔青骤然松了下气,看着徐月见的眼神柔和了不少。几瞬后,他把人先靠在旁边的榻上,当即抽刀起身。

    眼神霎时变化,沈衔青拿着刀刃走到太医面前,一脚踹上太医的肩膀,直接将人按在地上,不能动弹。

    刀刃逼上太医的手臂,森冷的声音传开。

    “告诉孤,怎么回事?”

    手是大夫的命脉,太医感受到来自刀刃的冰冷,浑身打了个抖。急促地昂起脑袋,“王爷,不是臣!臣怎么会做这事,再说,刚才您也盯着了。”

    “臣哪敢在您的监视下,做出伤害王妃的事情。”

    太医说到这,显然意识到自己被人陷害了。但很可惜,他不知道是谁这么干。

    能让青石请来的太医,不会有问题。在场的众人知道,沈衔青自然也知道。

    沈衔青转动刀柄,拉着人起来扔在榻边,“看看什么毒。”

    太医忙不迭地过去,搭上脉,迅速凝神闭气诊。

    一盏茶工夫,太医跪在地上,全身浸湿,有些劫后余生地说,“是丹红。”

    丹红,不过是些许□□。

    又因为刚才施针外加搓身,才加速了毒素流转,从而导致了吐血。

    沈衔青手掌握紧,扫过屋内一张张脸,说了句话。低沉着声音中,隐藏着极大的危险。

    “查。”

    第96章 徐月见,昏迷!

    摄政王的震怒,不说俘尸万里,也是要血流千里。

    青石站在不远处,清晰地看见帷幔上斑斑血迹,触目的红色映入眼帘,浑身一凉。在看见沈衔青的赤目,全身更是弥漫着冷汗。

    也亏得太医立刻诊断出来,不若如此

    青石不由得打了个抖,寒意笼罩上他的身体。

    “是。”他不敢耽搁分毫,急忙拱手应下后离开。

    一同离开的,还有几个侍卫。

    悄无声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沈衔青要真相,就一定是全部的来龙去脉。青石很清楚沈衔青有多在意徐月见,也十分明白刚才那一瞬,他的的确确地感受到了,来自沈衔青的怯意。

    “何解?”沈衔青将人搂进身边,接过元芳递来的热帕子擦掉徐月见唇边的血迹,淡淡问。

    太医闻言,及忙拱手道:“丹红不易解,便不可再施针降温。只能食用些安神茶,稳定心神。不过丹红也算是把伤寒的淤血弄了出来,除去今晚难受些,性命之忧必定是没有的。”

    太医眼睛直视着沈衔青,脊背挺直,似乎是怕他不相信自己,表情颇有些视死如归。

    过了几瞬,沈衔青的目光从太医身上移开,不再言语。

    实质性的目光挪开的那一刹那,太医脊背顿时一沉,抬手擦了下汗液,知晓沈衔青暂时放过自己了。

    这屋子的血腥味太重,沈衔青问了太医是否可以颠簸,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果断把徐月见用厚被子包裹起来,又喊来一顶轿子,确认不会透进一丝风,这才抱着人出去。

    前院的卧房一直在打扫,没想到竟然就这么用上了。负责前院的秦嬷嬷早早得了消息,赶紧起来让人再检查一遍,又是熏香又是加帐子。

    “嬷嬷,可用的如此仔细?也不过是一晚。”旁的侍女见状,不由问。

    那秦嬷嬷一听,单手点了下侍女的额间,骂道,“你个蠢货,谁不知道这是王妃头一次来前院。虽说是来养着,可那也是正正经经的第一回。”

    “咱们王爷不喜欢内侍,那些个太监全是杂货得多。只咱们在前院帮着王爷收拾些杂物,还算是有些用处。可王妃就不同了,听说仅有一个奴才跟着,那可是大机会。”

    “若是真能被王妃看上眼,要嬷嬷我说啊,可比在这闲散养老好上不少。”

    有了嬷嬷这句话,那些个打扫的侍女不由精神一振,动起来更精神了不少。

    不多时,沈衔青抱着徐月见下轿,走进热腾的暖阁里。打扫好的侍女们早已离开,屋内只留下熏着的淡淡竹香。

    沈衔青把徐月见放在床榻的里侧,脱下外套后,躺在他的身侧,揽着他靠在自己的肩头。

    安神汤药徐月见已经喝下,许是真的起了作用。没有再吐血,除去脸色还苍白着,其他的都好似与平日一点没差。

    徐月见的身子还有些热,抱着的时候像是个热炉子。也不知是为什么,他今日一直没醒过来。好似一下被谁夺了神魄,只余下人的体温却不再有人的情绪和感觉。

    沈衔青深呼吸几下,低头吻了下怀里人的额间。

    那口突然出现又深不见底的井,那天忽然决定出门的决心,那几晚上的辗转发侧,无意不让沈衔青警觉起来,心口更是一阵阵闷疼。

    长久的敏锐直觉告诉他,也许在他动情的那一刻开始,这人就已经在准备离开。或许是缺少什么,半月前才得了可以离开的消息。

    他不愿意承认,或者说也不愿意去想其中的关窍。素来被夸赞‘机智’的他,也想有一天被当作‘蠢笨’,也许这样就不必每晚惊醒,每时每刻都害怕这人会突然离开。

    沈衔青紧闭上眼睛,将徐月见用力搂进自己怀中,这股力气好像要将人按入自己的身体之中,无时无刻感受着这人的存在。

    “王爷。”

    一道声音打破了沉寂的场面,沈衔青闻言睁开眼睛,眼底的不安已经完全隐藏在浓稠的暗色后面,悄无声息地消散开。

    “进。”沈衔青坐起身来,把徐月见放回床榻之中,暗哑着声音道。

    青石从外面走进来,低着脑袋并不敢看向内室。屏风挡住了大量的视线,这让青石觉得松快了不少。

    毕竟接下来的这个消息,又是该流血的。

    “王爷,是府上的一个小厮,递送柴火的时候在上面撒了丹红粉。丹红遇火燃烧,浓烟透过瓷缝,进入汤药里,徐公子因此中毒。”

    青石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信笺,上面的墨迹未干,凌乱的字迹可以看出书写者得到信息的匆忙。

    这个是必须要给的。

    青石想到王爷看到这个信笺,浑身就不得劲。他刚拿到的时候,已经生过一场气,甚至想进宫看看,那个人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但想归想,这都不是现在该做的事情。

    青石弯着腰绕过屏风,将此物双手托举交给沈衔青。

    沈衔青抬手拿过去,打开扫了几眼。

    青石微微抬头瞥了眼沈衔青的脸色,当即低下脑袋。浓重的积云飘在沈衔青的脸上,不怒自威下,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空气。

    过了片刻,那一张薄纸转瞬细碎,落在地面上。青石盯着白色的纸屑,脑袋低得更下。

    “让太医加大药剂,冬日本就容易惫懒一些,不上朝想必各位大人也能够理解。”沈衔青的话淡淡传出,带着刺骨的冷漠和掩盖不住的杀意。

    青石早就预想到了这个结果,只是不禁有些唏嘘。曾经一个善良的人,为什么会在权利地旋涡中,很快地沦陷后能立刻背叛亲近的人。

    他想不明白,也无法理解。

    “是。”既然王爷如此想,那他就这么做。

    青石报告完,即刻就去安排。

    ‘嘎吱’一声门响,青石离开。

    沈衔青在床榻上坐了几息,重新躺了回去。

    徐月见坐在不远处的木椅上,看着沈衔青面色不大好。观察到刚才两人的反应和对话,他大概知道这毒是谁下的。

    嗐。

    徐月见叹了口气,他看过原文,知道皇帝小时候还是个乖巧听话的小孩。却因为先帝突然驾崩,朝中混乱,皇帝彼时没有权利,宫内的众人对他并不好。

    那个时候沈衔青在外抵御外贼,又不曾养育过小孩,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而皇帝又是个敏锐的性子,长此以往自然对权利的争夺藏在心里。

    可要说皇帝真的恨沈衔青又不尽然,他总是以一种别扭或说是想吸引沈衔青视线的态度,去做事情。

    直到他明白沈衔青的的确确不喜欢皇宫,不喜欢权利更是因为先皇,强行把他留在宫中,对他不会有一个好颜色。那一股绷紧的心弦彻底崩塌,不复以往。

    他憎恶沈衔青,憎恶夺走沈衔青目光的北疆。

    这才做出那个决定。

    徐月见抿了下唇,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沈衔青抱着徐月见,头埋进他的脖颈之中。

    屋内很安静,金色八角笼里的香烟缓缓升起,在温暖的室内消散开,朦朦胧胧地盖在这一层名为‘怅惘’的情绪上。

    良久,沈衔青从徐月见的脖颈间抬起头来,许是今晚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他觉得有些无力。

    他伸出手指放在徐月见的脸上,轻轻地滑动着,勾勒出眼前人的面容。

    沈衔青用额头抵着徐月见的额间,用轻到难以听见的声音说:“徐月见,别离开我。”

    “我只有你了。”

    徐月见闻言,抬头瞧着沈衔青眼中的氤氲,心中狠狠揪了起来——

    徐月见的高热在第二天退了下来,温度回归到了正常的地步,却迟迟没有醒来。

    太医把了几次脉搏,与其余几人确认过好几次,一致认为人是活着的。但为什么醒不过来,却没有定论。

    察觉到沈衔青的视线,领头的太医有些不安,后脊背的汗液润湿了衣衫。在心中定了好几瞬,这才走上前拱手道:“王爷,应当是王妃的身子虚弱,一下高热和中毒,触发了身体的保护,这才迟迟没有醒来。”

    “近些日子熬些将养的药下去,不日应该会醒。”

    这话说得跟没说一样,太医也不敢担保,或者说没人敢担保。

    沈衔青的目光落在徐月见身上,他原本高热发红的脸颊,现在已经退了下来,变成了健康的红润。眼睫低垂,呼吸匀称,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乖巧得不像话。

    徐月见很爱睡觉,却也爱闹腾。若是真让他一直睡下去,这人怕是也要不高兴的。

    想到此,沈衔青眼底滑过些笑意,但这一抹笑意很快消失。

    “王爷。”青石瞧着沈衔青面色不大对,急急出声。

    “无事。”沈衔青只觉得自己体内有一股血液在翻腾,他按住胸口,抬手说。

    “叫蓝寅来书房。”

    青石只在一瞬间,就明白了沈衔青的意思。

    他一激灵,赶紧出去。

    蓝寅得到消息时,还有些诧异,但转瞬也明了了沈衔青的动机。他很快找出要用的东西,跟着青石抬脚出去。

    一到门口,就看见齐起倚靠在木栏杆边,约莫是瞧他来,身子微微摆正了些。

    “你不是身子还没好舒坦?”

    “王爷传唤,哪有不去的道理。”蓝寅似乎就等着这一刻,一向忧郁的眼睛里满是光亮,配着那一头白色长发,还颇有些天真的意味。

    齐起闻言撇了撇嘴,看见青石行了礼后,不自觉地跟在两个人后边。

    “你跟着作甚?”蓝寅不明白,歪头脑袋问。

    “切,谁愿意跟着你。”齐起立刻炸毛,语气里不乐意,眼睛却一错不错地落在蓝寅身上,“还不是王爷说要我看护你,不然你以为我想跟着你不成?”

    说着到,齐起又忍不住吐槽道,“还说是什么圣子呢,这破身子来了京都后,就没好过。”

    蓝寅已经习惯了齐起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但他这么一听还是有些恼火。他看了眼齐起,抬手捏了个诀。下一瞬,齐起便不小心踩到一个瓜果皮,就要滑到在地时,对方竟然拉着他的手靠在他身上以防摔跤。

    身上滚烫的气息袭来,蓝寅愣了瞬,一下把人推开,冷着脸不说话。

    齐起也觉得尴尬,双手抬着放开。

    看着两个人如此,青石挑了下眉,很新奇地看着齐起。

    后面倒是正常,没有任何纰漏也不吵架,估摸着也觉得不对,一行人相安无事地走到府邸里。

    青石带着蓝寅来到书房门口,便不进去。

    蓝寅明了地推开门,看见沈衔青背手站在床前,看着窗外。

    大禹通鬼神,能看清人的悲喜。

    他看着沈衔青,发觉与上次不一样,此刻眼前这人的身上笼罩着一股悲伤的气味。

    “王爷。”蓝寅叫了声。

    沈衔青听到动静,好似才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来。

    “孤有一事相问,徐月见可是已经离开?”

    沈衔青相信蓝寅是个聪明人,能明白他的意思。

    过了一盏茶工夫,蓝寅果然拿出一个东西,将自己的指尖割破后点上,那东西发出金光,转瞬又消失。

    蓝寅闭着眼,没有立刻答话。

    沈衔青心底的疑云越发大了起来,手掌不由捏在一起。

    如果说徐月见确实已经离开,现在留给他的不过是一具身体。虽然是温热,但不复之前的情态。

    想到此,他浑身一颤,胸口像是有一股火在四处乱窜。就在他想往下压时,喉间一股腥甜涌上来,他迅速拿出帕子捂住。

    猩红的血液滞留在白色帕子上,沈衔青眸子一变,十分淡然地折起来,森冷的声音响起。

    “不必犹豫,直说无妨。”

    第97章 徐月见苏醒!

    蓝寅闻见了一丝鲜血的味道,这股味道让他不自觉地抬起脑袋,正巧看见对方折叠起来的白色帕巾。

    照理他该问一句,但面前这位位高权重的摄政王,似乎并不想让人发现这个事情。那么他最好的方法,就是当一个‘瞎子’和‘聋子’。

    “王爷,锁仙绳确实有松动的迹象,但盘中也显示王妃并未离开。”蓝寅不敢掩瞒,将自己测出的结果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嗯?”沈衔青闻言,当即气息不稳,眼眸中的郁色顿时被喜意取代,语气中带着些急切,“你说什么?”

    蓝寅看着眼前人有些癫狂的模样,急忙拱手再说了一遍。

    这回,沈衔青终于听了明白。他走出来,居高临下看着蓝寅,继续问,“那为何他一直不醒?”

    蓝寅不是医生,自然不知道徐月见迟迟不醒的原因。他只管魂魄和鬼神,不能控制人的苏醒和健康。

    蓝寅沉默下来,没有答话。

    沈衔青从蓝寅的态度中,明白这事已经不涉及鬼神。这让他不安的心莫名定了几分,说不定正是太医所说的,将养几日便可以醒来。

    屋内静了几瞬,沈衔青神色又变回原来的冷淡,眸中的喜意掩盖起来,似乎刚才的急切是虚幻。

    沈衔青转过身去,看着墙壁上挂着的桃色海棠画,淡淡说。

    “你求的事情,孤答应了。”

    这句话一出,蓝寅登时睁大双眼,眼瞳不可预料地颤抖起来,急忙跪在地上,给沈衔青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大礼。

    “多谢王爷成全。”

    沈衔青摆摆手,没有再说话。

    蓝寅看着那背影,十分实趣地离开。

    徐月见坐在椅子上看完了全程,在听到‘锁仙绳’时候,搭在脸上敲动的手指一顿。他歪头看着还站在书桌后面的沈衔青,疑虑顿生。

    “系统,锁仙绳是什么?”徐月见问。

    “嗯”同样观望了全程的系统,在听到那个词语后,同样的一脸茫然。

    “好好好,你也不知道。”徐月见瞧着蓝寅出门时的欣喜,只觉得这里面又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沈衔青,这人还真不简单。

    不过,他那么喜欢自己,应该不至于做出什么吓人的事情。

    这个想法在徐月见脑袋里转了几瞬,而后抛之而去,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沈衔青刚才忽然吐血的事情。

    要是有人几年前和他说,将来有一个人会因为他发烧不醒,以为他会离开而吐血,他一定会把那个人当做傻子,甚至还会长篇大论的嘲笑。

    他想,上辈子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爱他的,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关心他的。发烧这种事情,如果是被经纪人知道,不过是多喝点热水,晚上的活动不要忘记参加。

    来来回回地都是和利益相关,不会是关切。

    不可说,在沈衔青吐血的那一瞬,他确实心中大动,一度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人与人的关系大多是薄弱,随意的一个小事都有可能分崩离析。他也在剧本中体验过不少爱情,在生活中看见过不少夫妻,但要说实话,却很难见到一对恩爱长久的关系。

    所以在得知沈衔青喜欢他的时候,他曾有过犹豫。一直到系统告诉他任务完成,要不要离开的时候,他也左右摇摆。

    归根结底,他有些不大相信爱情会一直坚固,或者说沈衔青会爱他。

    徐月见从不怀疑自己偶尔热情的表面下,是对感情的漠视。但这两日沈衔青的举动,又是在帮他肯定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系统,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徐月见抛开思绪,问。

    “嗯,应该快了。”系统也说不准,主系统是如何计算这个脱离危险的时刻。

    “嗯。”徐月见应了声,扫了眼坐在黑暗里的沈衔青。缓步上前,轻轻从后面抱住沈衔青的脖颈,低声说,“别难过了,我快回来了。”

    这句话沈衔青听不到,但是徐月见还是选择安抚。

    沈衔青并没有在书房里待很久,他只是整理了一下情绪,而后走出门去,回到厢房里。

    徐月见依旧躺在床榻上,他的贴身小厮元芳正跪在脚踏上,拿着湿毛巾给徐月见擦拭身上和手心。见他来,木楞了瞬,慌乱行礼。

    沈衔青抬了下手,走到床榻旁边。元芳将帕巾放下,很有眼力见地退到旁边,低垂着眼眉看向自己的脚尖。

    沈衔青看了眼还闭着眼睛的徐月见,将铜盆里的湿毛巾拧干,拿过他的手掌,细细地擦拭起来。

    入手的温度是刚好的,与正常人的体温一样。沈衔青有时候不由地想,徐月见是不是在和他开玩笑,就像以往一样。

    或许他擦着擦着,这人就突然起身,朝他扑过来,大笑着说:“王爷,可吓着了?”

    但这种只是他的想象。

    “今日,你家公子可有什么反应?”沈衔青装作无意地问。

    元芳闻言,抿了下唇小声说:“并没有,不过喂了几碗汤药下去。太医说面色红润了不少,应当快醒了。”

    “嗯。”沈衔青听到这个答案,没有做过多的反应。他把徐月见的两只手擦干净后,将帕子丢进铜盆里,冷声道。

    “青石,搬些折子来。”

    “是。”

    沈衔青不打算回去,把办公地点放在了房内。

    他相信徐月见没有离开,所以他等,等徐月见醒过来。

    徐月见在屋内守了会,正打算出门逛一圈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掌正在慢慢变透明。

    “统子,这事怎么了?”徐月见不由惊呼一声。

    “啊。”系统见状叫了声,“宿主别怕,你快要回去了。”

    “尊的吗?”徐月见疑惑地皱起脸,有些不敢相信,他看电视剧这种逐渐透明,不都是要魂飞魄散的节奏吗?

    怎么到他这,一下变得是活下来的节奏。

    系统能听到宿主的想法,闻言瞬时有些心虚,但又不忍心被如此污蔑,当即说:“宿主宿主,其实这种脱离方式是一种模版。你们世界ppt里不是就有很多弄好的版式?我们系统也会应用这种。”

    “是吗?”

    在徐月见狐疑的目光中,系统终于没办法再装作看不见,随后便悄悄说。

    “当然,模版最便宜。”

    “呵呵,我就知道。”徐月见听到这个答案,意外地很安心。

    穷穷地安心。

    徐月见看着自己的身子慢慢消失,最后一点完全透明之后,他如一道光束‘唰’地一下飞入床榻上的身体里。

    酸疼、疲惫涌入身体里,徐月见眉间轻动,没忍住轻咛一声。

    正在处理公务的沈衔青一听,手指兀然顿住,身体快于脑袋,迅速起身走到床榻边。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人,眸中的火热似焰火,好像要把眼前人盯出一个大窟窿。

    “王爷?”元芳站在一旁边,看见沈衔青僵硬一下身子,随后踏着凌乱的步伐走过来。气势有些凶,但眼中的欣喜溢于言表。

    元芳不禁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床榻上的少爷,但他一点也没看出点什么。他小心地扫了眼冷面的沈衔青,小声问:“王爷,您在看什么?”

    “叫太医,你家少爷醒了。”沈衔青没有询问元芳的意见,而是斩钉截铁地说来。

    “可是”元芳听着沈衔青的话,看着与刚才没一点不同的少爷,心下大恸,一时间思考该不该告诉沈衔青,他家少爷并没有醒。

    “快去。”沈衔青没理会元芳的怀疑,见他还傻站在这不动,凌冽的眼风扫了过去。

    元芳见状不敢再问,赶紧跑了出去。

    这几日太医都住在府邸里,离院子也不远,不过是几步脚程。

    待元芳把太医拎到屋内的时候,只见刚还躺着的徐月见,现在竟然坐了起来。他靠在软枕后,握着沈衔青的手,大声喊着饿了饿了。

    不过是几瞬,怎么一下就醒了。

    元芳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步子都没踏进去,先揉了揉眼睛。

    “元芳?你怎么不进来?”徐月见听见了门外的动静,转头看去,就看元芳一副‘我不相信’的神情。

    这一声,元芳就知道自家少爷确确实实回来了。

    “少爷!”兀然相间,元芳一下没崩住自己的情绪。他三步当一步走,竟然直接忽视掉沈衔青的存在,霎时跪扑在床榻前,嗷嗷大哭起来。

    太久没听到元芳哭,徐月见一时还有些没适应。

    徐月见看着这家伙抓着自己的衣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难得生出几分爱怜。他伸手揉了下这人的脑袋,缓声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怎么一副我已经不行的感觉。”

    元芳正哭着,一听连忙呸呸呸几声。

    “少爷,这可不兴说啊!”元芳哽咽着,鼻涕泡都冒了出来。

    他这副样子,倒让徐月见想起初入王府的时候。那个时候元芳也是这样,直直地扑上来,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眼泪鼻涕一股股冒出来。

    委屈得很。

    “颠子。”徐月见没忍住拍了下他的脑袋,这才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沈衔青。

    很奇怪,这人一直没有反应。从他醒来到现在,这人还维持着这副模样。要说没反应。眼瞳又是深沉的墨色。

    可要说有反应,这人又跟个木头一样,傻愣愣地坐在榻上,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看。

    “你怎么了?”徐月见失笑道,拉了下沈衔青的手,语气带着亲昵。

    他问着话,沈衔青却忽然像是不想看见他一般,直接把头转开,看向太医的方向。

    “过来瞧瞧。”

    太医一听,急忙上前。

    元芳不好再跪着,便起身挪到一边,擦着眼泪看着徐月见,一点没发现现在气氛有些不大对劲。

    太医搭上脉,凝神关注着。片刻后,太医放下手,一脸喜色地对沈衔青说:“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嗯?”徐月见瞧着太医这乐得胀红的脸,心底莫名被他拉到高处。

    这个句子开头,总是让人感觉到刺激的。

    特别是他还是男人的情况下。

    “徐公子安然无恙了!”

    “只要配合再吃上几帖药,方能大好!”

    这话终于落下,徐月见浑然松了口莫名其妙的气。

    “嗯。”沈衔青应了声,摆摆手让两个人出去。

    元芳瞥了眼自家少爷,不敢违抗沈衔青的命令,直接拉着太医走了。

    门合上,屋内霎时昏暗了一点。寂静的空气中,任何一点动静都让人警觉。

    徐月见盯着沈衔青的眼睛,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还不等他‘你别这么看我’这句话说出口,对方就已经快速地做出了反应。

    沈衔青弯下身子,按住徐月见的脑袋,用力吻了下来。

    急促地吻落在徐月见的嘴唇上,厚重滚烫的呼吸浇打在脸颊上。舌尖压根没有丝毫空余,全都被沈衔青缠在口腔里,四处刮擦着。

    徐月见被亲得浑身发软,手指攥着沈衔青的衣角轻颤着,好似丹红的药效并未消除,那股短暂的情态还留存在身体里。

    沈衔青好像很急切,手掌一直落在徐月见的身上,似乎是在确定徐月见醒了这个事实。

    “徐月见。”

    几瞬后,在感觉到徐月见受不住的时候,终于撤离开。两个人的唇瓣上沾着水渍,徐月见的眼睛弥漫着水汽。

    沈衔青的嘴唇摩挲着徐月见的唇瓣,叫出来的名字缠绵又低哑,不自觉地就让人明了其中的炙热。

    “嗯。”徐月见朦胧着双眼,鼓起勇气去看沈衔青的眼睛,应下了这话。

    “别想跑。”

    “嗯。”

    第98章 王妃要今日逃跑?

    自从徐月见答应沈衔青后,他忽然觉得自己浑身清爽了不少。哪还有什么晚上睡不着觉,简直一夜到天亮。连青石见了都夸一句,徐公子近日越发精神了。

    徐月见想自己要长久地留在这里,还是得做点事情,不然一直待着,久了还是会无聊的。

    于是徐月见发挥了自己的附加属性,也就是吃货这一美好品质。准备在京都开一个酒楼,虽说有云清楼珠玉在前,但他做点小买卖还是可以的。

    沈衔青听说后,全力支持,甚至还怕徐月见不来找自己,头日午时便带着账房来了。

    徐月见乐得清闲,一股脑把自己的想法全告诉了账房。

    冬日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艳阳没维持几日,灰暗的天空便又开始飘散着雪花,悠悠扬扬地落在红砖青瓦上,远看过去,漂亮地如同仙境。

    徐月见躲在被子里,耳听着外头的敲钟声,对着正在穿戴衣裳的沈衔青,慢慢探头说了句,“沈衔青,你起得也太早了”

    沈衔青站在堂间,闻言转过身去看。一望过去,却只看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自从上次沈衔青换衣裳,没能看见徐月见之后。在他在的时候,屋内里的屏风都会折叠起来,以供两个人可以正常的眼神交流。

    穿戴好,沈衔青抬步走过去,用略冰的手指捏了下那人的脸颊,眼中含着笑意道:“今天年节,别太贪睡。”

    “我知道了~”徐月见被这点冰凉,冷得打了个哆嗦。

    也不知道这朝廷到底被沈衔青发了多少俸禄,这不过三更多点,就愣被叫了起来,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了。

    虽然徐月见一直都知道沈衔青很忙碌,但清清楚楚目睹下来,还是惊讶于这个工作强度。

    这朝廷哪里是个也好公司,跟个周扒皮也差不了多少了。

    徐月见无不气愤,却也知道不止是沈衔青,坐在高位的大人们都得早早前去。年节不比其他,大事小事都得精细过目。

    特别是今年,皇帝还不一定出席的情况。各处人人自危,生怕什么时候触犯了哪个禁忌,大过年的移了脑袋。

    “你快去吧,还等着呢。”徐月见见他还坐在自己旁边,拍了下他的手,催促道。

    外边候着的不仅有青石,还有宫中急匆匆而来的几位大人。

    “嗯。”沈衔青没有在意,反而有些意犹未尽地捏了捏他的脸。

    就在徐月见再度不耐烦时,沈衔青终于撤走了自己的手,低头亲吻了下他蹙着的眉间,柔声道:“我走了。”

    额间忽然落下温热的触感,徐月见一腔话又给堵了回去,哼哼两句到底没说什么。

    沈衔青揉了下徐月见的脑袋,起来转身的那一瞬间,脸上的柔色霎时变了。门被打开,浓雾笼罩着府邸。外头的天色昏暗,几盏灯照耀着前行的道路。

    雪大得很,刚扫好的地方不多时又被盖上一层白色。堆得高的地方,踩上嘎吱嘎吱响。

    风也大,呼呼地吹起大氅的尾部,露出里头的锦衣。沈衔青快步走过,快到门口时,忽然转身望向身后亮着暖光的屋子,心中不由变得柔软。

    他相信徐月见那晚的承诺,也相信徐月见不会离开自己。

    沈衔青一走,徐月见直叫人把灯熄灭了,自己还得睡了回笼觉。

    年节晚上在皇宫里开席,只要按时到,问题都不大。而离晚宴,着实还有些距离,哪稀得他现在起来。

    等徐月见再醒的时候,外头的天光已经大亮。只是今日的天气委实不算好,一直到巳时,屋里还要燃着灯。

    “元芳。”徐月见拉了下铃铛,向门外喊了声。

    “来了少爷。”元芳在门廊处应了声,朝着候在旁边的尚宫局嬷嬷和几个青衣丫鬟使了个眼色,打开门带着几个人进去。

    因着今天要参加晚宴,又是年节。所以要穿着朝服,又由于一贯的王妃服饰都是女子服饰,所以还花了不少力气修改了。

    徐月见看着丫鬟手里捧着红色的朝服,上头的金线和珍珠,在暖黄的灯光下,闪闪发光,让人一见便知富贵二字。

    那一件朝服看着就很重,也亏得不用现在穿上,不然就这点,他今天确实不必吃饭。

    “王妃,先试试看,是否需要改改。”嬷嬷走上前,帮着徐月见穿上身。

    开始徐月见还以为自己得沉着气穿,谁知道一上身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嬷嬷之前观察过自己,连自己一些小习惯都顾虑到了,行走时比之前的衣服都要方便许多。

    “这红色极为衬您,不过这腰身还要再掐一下,就更显身段了。”嬷嬷笑着夸赞道,显然很满意自己的这个作品,“王妃还是适合这种明亮的颜色,等开春可用地就多了。”

    “嗯。”徐月见对这种没有任何意见,专业的事情自然要看专业的人。不过瞧她的意思,之后都是按照这个版式来的。

    尚宫局的嬷嬷交代好一应事务,便端着朝服去了旁边的地方去修改。

    徐月见没了事情,吃了早饭后就搁在屋檐下赏雪。元芳抱着个红薯走过来,脸上嘿嘿笑,跟冬日里盛开的桃花一样。

    “怎么了?”徐月见拿过一个,打趣地问。

    “桃花姐姐送来的,说是年节吃点甜的东西。”元芳搬来个几凳坐在徐月见旁边,闻言忙炫耀道。

    怪不得。

    笑得跟夺花一样。

    徐月见撇撇嘴,从怀里掏出一个鱼模样的金果子塞到元芳手里,“年节,还是攒点钱吧。”

    元芳看着手里的东西,惊叫一声。谁叫去年的年节在侍郎府,他和少爷两个还窝在冷得跟冰窟窿的房间里,互相烧柴取暖呢?

    别说有年节的赏金,便是一餐好饭都得靠侍郎的好脸色。

    元芳长这么大就没拿过这么多钱,乍一拿着。当即学着石井街坊的人一般,拿起来放在牙齿间,咬一下。

    “呀!硬的!”元芳讶然道。

    徐月见在一旁看着,没忍住笑骂了声,“傻子。”

    风吹一阵,雪落一阵,棕黑色的枝丫上沾满了雪花,吹一风不少飘飘摇摇地下来。

    庭院里,还是一副温馨融洽的气氛。而远远的皇宫里,却弥漫着一股无言的肃杀之气,全无年节的喜庆。

    纵然宫殿里每一个屋檐下都挂着红绸子,路过的每一个人似看不见一般,纷纷急匆匆走过。

    “王爷,今晚的宴会陛下怕是不能参加了。”承乾殿里的太医跪在地上,语气皆是遗憾。

    “为何?”沈衔青坐在上座,手里端着热茶,好似真的想问清楚一般。

    “这”太医被问得一哽,缓了下忙说,“陛下被刺客袭击脑袋后,一直喊着头疼。脑袋受伤是大事,本该静养,陛下却一刻也闲不住,硬是要把折子批了。奴才们劝也劝不住,这才惹成了这样。”

    这一番话说得巧,乍一听让人以为是秦昭不遵医嘱,太医们又不敢违抗他的命令,才导致了这个情况。

    离皇帝近的人,才知道秦昭哪还有折子批。不过这话没人敢说,在第一次皇帝拒绝服药,被强行灌下后。

    整个皇宫就已经无形地落入了沈衔青的手中,只要不是拖上全家想死的,谁也不敢和沈衔青抗衡。

    “既然如此。”沈衔青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杯,在原地顿了几瞬抬手喝掉,淡淡道:“那就呆着吧。”

    有沈衔青发话,当然没有人有意见。

    事了,沈衔青走出内殿,看了眼已经冒出光的日头,转头对青石说,“府邸里可传来信笺?”

    还不等青石回话,就听沈衔青说:“不成,你去叮嘱一声,别叫他睡久了。”

    “明白。”青石应道,抬手叫来身后的侍卫,叫人回府传话。

    沈衔青一路走回书房,发觉门前竟然候着一个人。那人一头白色的头发,与周围红色的背景格格不入。

    “王爷!”那人见他来,叫了几声连忙迎上来几步。

    “何事?”沈衔青走进书房,蓝寅顺势跟在旁边。

    “王爷,您叫齐起带我回大禹?”蓝寅有些不解沈衔青的动作,之前他特意同沈衔青说,锁仙绳有松动,就是想多留在京都一会。

    谁知不到两人,就有人来通报,说是大禹事已了,让他收拾东西回去。

    可他还没寻完仇,有几人的外室子还在,他哪有回去的理由。所以他今日斗胆让齐起带他来宫里,一是想体现自己的价值,二是他确实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力量正在逼近。

    “是又如何?”沈衔青脱掉皮手套,丢在书桌上。闻言转身望着蓝寅,眉眼间夹杂着些许不耐烦。

    “可”蓝寅一时语塞,急忙出声道,“王爷,您忘记我和您说过,锁仙绳有所松动吗?”

    相较于蓝寅焦急的话语,沈衔青反倒是不急不慌,坐下来先喝了杯热茶,这才出声。

    “那又如何?”

    “我”

    蓝寅剩下的话还未说出口,沈衔青就已经先打断。

    “蓝圣子,孤不喜被人威胁。”

    短短几个字,饶是蓝寅有礼,被这么冷淡地看一眼,嗓子好似一下被掐住了般,哽了好几顺,愣是没说出来。

    “送客。”沈衔青看了眼青石,拿起旁边的折子批起来,显然没耐心继续听蓝寅的话。

    青石闻言,上前一步,给蓝寅做了个‘您请’的手势。

    蓝寅见状,抿了下唇,看着淡然的沈衔青,大声说:

    “就算是,王妃准备今夜离开也无所谓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坐在木椅上的男人抬起眸子,寒霜似刀剑飞向他的身体。

    一股风暴般的窒息气氛笼罩下来,蓝寅对上那双眼睛的瞬间,终于明白了为何,大家都要把眼前人叫作‘煞神’的原因。

    第99章 徐月见跑了!

    沈衔青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蓝寅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威胁。在这一瞬间,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往后撤退了一步,本该盯着沈衔青的眼睛也往下移了不少。

    良久过后,沈衔青似乎在思忖什么,将嗜人的目光挪开了。

    “蓝寅,孤的耐心有限。”沈衔青平淡的话语中,蕴藏着不少危险。显然没有因为蓝寅的一句话,便动了别的心思。

    蓝寅喉结滚动几下,说了声不敢后。忙把最近观察的情况告诉沈衔青,以体现出自己的价值。

    “王爷,锁仙绳有颤动,就说明王妃的魂魄不稳。而且最近,在下的确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力量。随着年节的到来,越发大了起来。在今日,尤为强烈。”

    蓝寅一字一句说完,潜在的台词不难明白。是想要沈衔青再度重用他,让他调理好徐月见魂魄不稳的情况。

    在蓝寅看来,眼前这位矜贵的摄政王肯定会同意的,毕竟这可是事关摄政王妃。

    在来京都之前,两个人的事情就已传了出去,连大禹都有了消息。说是大庆那强大冷血的摄政王竟然有了爱人,且很相爱。

    他如其他人一般,觉得这就是市井之言,像他们这种生在王庭中的人,根本不相信。可直到那位王爷找到他,让他拿出‘锁仙绳’后,他终于有些信了。

    他给出的条件是覆灭大禹,那人一点也没犹豫。来到京都之后,目睹过一些事情后,更是坚定不已。

    所以一直到此时此刻,他都相信着沈衔青绝对不会拒绝自己的好意。

    蓝寅盯着沈衔青看了片刻,努力不让自己骄傲的神情露出来,毕竟通神这项能力,整个大禹都没有人能打过他。

    “青石,送客。”沈衔青闻言,没有再看向蓝寅,反而低头摆弄些无用的东西。

    蓝寅在听到这话的时候,整个人恍惚了一瞬,难以置信地盯着不远处的男人。似乎不明白这人明明很在乎徐月见,却在听到他可能要离开时,表现出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青石没发,只抬眼看了下瞪大双眼的蓝寅,站在他的面前,伸出手来。

    “还望蓝圣子,不要为难在下。”

    蓝寅到底不敢说什么,只能捏紧双拳出去。

    将蓝寅送走之后,青石重新回到书房内。瞧着自家王爷不虞的神色,他大抵知道王爷应该是把那句话听了进去。

    青石不敢多问,便站在木桌旁边,小心地帮研磨。

    过了几息,他果然听到了沈衔青捎带危险的声音。

    “年节事情繁多,让黑甲卫在城门候着。”

    “是。”青石了然地应下,放下方条,转身离开。

    前院的侍卫总领真是黑甲卫中的一员,青石抬步走到了宫殿旁边的院子里。大庆尚武,有底蕴的府邸里都有擂台,更何况这偌大的皇宫。每每王爷来到皇宫,不必巡视的人便会来到这里。

    院子里,不少赤着胳臂的男人在院子里练武,旁边站着新来的侍卫,眼睛瞪大着瞧着台子上的人。

    王爷不允许麾下的士兵私下赌博和当值的时候喝酒,那些人便想了这个法子。每个新来的侍卫都上去和老人比划几下,试试水准。渐渐地,这就成了一种规矩。

    青石走到离台子五步远的地方,看着上面已经赤膊相对的人,喊了声,“阿书。”

    擂台上慢慢悠悠对阵的人一听,转头瞥了眼。见是青石来了,也来不及教导眼前这个愣头青,一掌把人打翻,拉开绳子跳了下来。

    “青石大哥,可是有事?”名为阿书的人分外腼腆地笑了下,拱手道。

    “的确。”

    青石使了个眼色,那人霎时明了,掉头对着那群人斥道:“你们先弄,我去去就回。”

    两个人走到一处无人角落,青石扫了眼周围的环境中,这才出声。

    “今日年节,王爷要黑甲卫去城门候着。”

    阿书在得知青石来的时候,心里就有了数,知道王爷有事要办。但最后没想到,竟然是这个事情。

    这个话绕在他的嘴里几个来回,越嚼动越觉得有别的意味。

    这感觉倒不是因为在那等着,而是在防着有人要从城门口离开。

    不过,这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就是王爷让他们在城门站一个通宵,那一定是有道理的。

    “是,我就是大营通知各位兄弟。”阿书躬身拱手,立即回到屋内取来衣物,快马加鞭往北营地而去。

    青石完成了沈衔青的交代的任务,自然重新回到宫殿里。在回去的路上,他踩在还未消融的雪地上,看着远处被阴沉沉雾气笼罩的京都城,不自觉打了个抖。

    酉时,徐月见在丫鬟的伺候下穿上朝服,戴上银冠。

    “少爷,要不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元芳端着易克化的糕点走到徐月见身侧,问。

    徐月见低头看着自己漂亮的衣裳,原地抉择了瞬,还是捻起一个吃了起来。谁知道到时候,什么时候才能吃。

    马车早已在府门口等着,前后侍卫也就绪,目光凛然地注视着前方。

    徐月见收拾妥当之后,抬步走了出去。晚上霜寒重,这几步路,青石路上的砖石便落下了不少白色。

    马车里暖和,一进里面,他立刻就把大氅松开了些,抱着手炉不说话。

    元芳把马车的帘子放下,无意扫到徐月见的脸色,还以为是谁惹自家少爷生气了。可刚才换衣服的时候都挺好的,中间也没有谁出声,哪里会有人热他。

    元芳百思不得其解,却知道这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闭嘴。

    放下帘子后,徐月见往后一躺,耳听着脑海里突然蹦出来的倒计时。

    【提示,距离最后传送时刻,还有七个小时。】

    “宿主,你在干嘛呢?”徐月见乍一听,心情都紧张起来。这就是最后离开的时间,按照系统的意思,如果他今天不走,那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想到此,徐月见有些怅惘。这不仅是他和任务的最后几个小时,也是和系统绑定在一起的几个小时。

    一想到从开始到现在,身边有系统陪伴着,心底莫名就觉得安心。而这也是最后几个小时,说舍不得也是有的。

    “嗑瓜子。”系统已经知道徐月见不离开,一点也不关注这边的事情。自从任务完成,积分倍增后增设了一个看电影功能,它见天地在这里消耗时间。

    “聊个五毛钱天?”

    “不,正在关键剧情。”系统缓缓说。

    “你”徐月见一腔情谊硬生生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感情他刚才酝酿那么久,这家伙还在看那些肥皂剧。

    徐月见无语凝噎,最后没说什么,拿了条帕子盖在脸上。

    行行行,他举白旗还不行吗。

    马车晃悠悠到达皇宫门口,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马车和贵族。

    年节能来与皇帝贺的,多是重臣或王公贵族。自宴会开始,途经皇宫的一条大道便被兵士把守,让马车通过。

    徐月见耳听着外头的动静,刚起身便听见了元芳的声音。

    “少爷,到了。”

    “嗯。”徐月见收拾好情绪,起身走下马车。

    他一出来,旁边的臣子家眷纷纷行礼。

    “王妃金安。”

    “免礼。”彼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旁边举着火把和灯笼的人一群群。但他也还是看不大清面前人的样子,只能看见他们在行礼。

    说完,徐月见径直上了步辇向皇宫而去。他不常见官员,也不想与其余的家眷扯上关系。

    一进入皇宫,便能隐约听到远处的丝竹之声。寒夜之中,如此走在官道上,竟还能感受到其中的热闹和热乎。

    徐月见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宫殿,一时间想到了上次的万寿节。想到他和沈衔青绕着整个皇宫跑,还挺好笑。

    步辇稳当地前行,最后落在最亮堂的宫殿面前。

    徐月见下了步辇,跟着宫女的引导走了进去。他照例扫了眼最顶上,那个金色龙座。与上次一样是空落落,却无端让人觉得黯淡了不少。

    想到主角攻现在处境,也是能理解为何这样。

    晚宴戌时开始,官员们在他进来之后,已经陆陆续续地将四周的座位填满。

    徐月见坐在上头,看着旁边的座位,招手问元芳沈衔青去哪里了。

    还不等元芳出去询问,便看见一个太监服饰的人走进来,恭敬地向他行了个礼,笑着道:“王妃金安,王爷现在还在书房,还有一盏茶才到。为此,王爷特意吩咐内务府,做了一道点心给您垫垫肚子。”

    太监笑着说完,抬了下手。后边的人便端着一个白色碟子出来,搁在他的面前。

    一个奶白膏状的东西搁下,上面放满了各种水果,在层层叠叠水果之中,还有一个被削尖的蜡烛。

    徐月见看了好几眼,猜想大概是蛋糕了。

    他之前和沈衔青无意间提起过,说自己过年都是买一个蛋糕来吃。为防止沈衔青不明白,他还细细赘述了一番,没想到那家伙还真的做出来了。

    徐月见好笑地看着上面站得笔直的蜡烛,他想做的人大概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加一个蜡烛吧。

    “替我多谢王爷。”徐月见和他说了声,因着不大好点蜡烛。徐月见还是先把东西拔了,再切开蛋糕吃了起来。

    冬日的水果不多见,吃起来格外甜口一点。

    一盏茶时间刚到,宫殿外便响起了一声声恭贺和行礼声。

    徐月见放下筷子,撑着脑袋看过去,果真是沈衔青到了。

    沈衔青让众人起身,自己坐在他旁边。

    “冷不冷。”沈衔青坐下后,十分自然地牵起他的手,问。

    “还成,不算冷。”进了殿内,徐月见脱掉了大氅。本来开始有些冷的,后来也不知道是谁这般细心,多拿了个手炉放在他旁边,还将金篓子离他近了些。

    “嗯。”沈衔青握着他的手,确认比较暖和后,放下心来。他看着眼前动了不少的蛋糕,又问,“可还行?听说南方那地方爱吃糕点,便请了个师傅来。”

    “喜欢。”徐月见一问一答,替他拍了下肩上的雪,柔声道:“别说我了,你来得这般急?是不是又没打伞?”

    这回轮到沈衔青不说话了,他移开目光看着远处的座椅,淡淡说:“那些人走得太慢了,给他们一刻钟都不肖得能走到。”

    旁边帮着收拢大氅的青石闻言,手指一顿,无奈地仰天。

    什么叫他们走得慢,分明是王爷怕徐公子等着,脚程那叫一个快。

    不过他也不是第一次背锅,这东西背着背着就习惯了。到现在,他已经能淡然地接受着一切。

    年节的晚宴无外乎就是那些东西来来往往,徐月见虽是来过一次,却已然分外熟练。也不掺和那些臣子的事情,自顾自地吃起东西来。

    【最终倒计时:三小时。】

    几轮长袖漫舞,周围官员都有些微醺,他身边这位面上倒是一点也出错。

    徐月见想到快速飞逝的时光,只觉得心尖弥漫上一层紧张的气氛。

    “宿主。”

    就在他手心微微出汗的时候,脑海里的机械音骤然一响,把徐月见吓了一跳,原地浑身一颤。

    “怎么了?很冷吗?”沈衔青最先反应过来,直接握住他的手腕,关切道。

    “没事。”徐月见缓和了下狂跳的心脏,抬手按住沈衔青的手背,下意识回复了这句话。

    若是徐月见再仔细些,大概能看清沈衔青现在的眼眸中,渐渐升起的探究情绪。

    奈何此刻他的心思已经被系统吸引过去,完全没注意到沈衔青的不对劲。

    “怎么了?”

    “我应当快脱离了,你要不要送我一程?”时到现在,系统终于说了句人话。

    “什么时候?”徐月见没有在意,反倒是先和系统商量起相送的时候。

    系统帮助了他许多,它要走了,送一程是最基本的礼貌。

    在这件事情上,徐月见没有任何犹豫。

    “最佳的时候,应该是半个时辰后。”系统计算着概率,还给他规划了一个路线。

    “到时候,你跟着这个走。这个很快就能到城中,你也不能消失太久,怕那个疯子着急。”

    徐月见抿唇一笑,没有在意其中的称呼,只是低头应了。

    半个时辰后,晚宴已经接近尾声。

    沈衔青站起身来,伸手到徐月见面前,认真道:“走吧,烟花要开始了。”

    “好。”徐月见缓过神来,搭在沈衔青的手上,走了出去。

    他这才反应过来,发现周围的官员女眷均已起身,恭敬地站在旁边。

    徐月见跟着沈衔青一路往前,顺着铺满薄雪的石砖路走到一处高楼上。其余的官员们按照官阶依次分开,散落在两边。

    城墙上风有些大,徐月见有点想带上帽子,可转念一想自己新做的发型,狠狠还是没盖住。

    沈衔青察觉到徐月见的瑟缩,伸手拉住他的手,用手掌包裹住,问:“冷了?”

    “嗯,有点。”徐月见点点头,沈衔青的手心热乎乎的。他干脆贴着沈衔青,把两只手都塞到他的手心里。

    “年节的烟火会很盛大,之前在庭院中的,并不算最好。”沈衔青运用了些内力,让徐月见的手热起来。又见他冻白的一张脸,慢慢解释道。

    “烟火起来就不冷了。”

    “怪不得这么多人来呢。”徐月见听完更是期待,他本来就喜欢烟火,之前那场看那场对他来说就已不错,没想到相比于这场,竟然不算是什么。

    他本来很冷,知道后面有一场烟火会,哪还想着跑,一心就等着烟火出来。

    沈衔青看他跃跃欲试的模样,淡淡一笑。这群大臣可不是为了烟火而来,他们年年看,年年都一般,早就腻了。不过是为了那么点利益和面子,才年年而至。

    不过徐月见如此说,他也未曾开口,只是顺着徐月见的视线,看着远处黑漆漆的天空。

    过了几瞬,城墙下好似有人说了几句话,旁边站着兵士大力挥舞着旗帜,醒目的颜色合动作通知着前方。

    徐月见扫了眼周围,还不等他回过神,就见沈衔青微揽过他的肩膀,低声对着他的耳旁说:“来了。”

    徐月见依着他的力道转过身子,下一瞬,只听到‘轰’地一声巨响,几百束闪着光的花火迸射入黑夜之中。

    只在一刹那,漫天的烟火骤然炸开,五彩斑斓的火光照耀在黑漆漆的大地上,照亮了每一位人的面庞。

    尽管徐月见是一个现代人,也还是诧异于烟花的盛大。

    ‘轰轰’的声音并未停止,成百上千束光亮飞驰而上。火光四射,亮光周围的烟气似是云朵,朦朦胧胧地笼罩在周围,往天上迸出的精光,似是急雨,一束束地往下落去。

    万丈天空下,尽是波光潋滟。

    “宿主,我要走了。”

    就在徐月见尽兴看着烟花炸开的时候,系统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讶然。

    徐月见闻言后浑身一僵,头脑中的第一反应便是看向旁边的沈衔青。而旁边这人还以为是自己喜欢,被暖光照亮的眸间晕着点点笑意,搂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更是用力。

    “好,那我怎么送你。”徐月见不愧是影帝,这个时候也临危不乱。只见他毫不慌张地对沈衔青笑了下,移开目光看向远处的花火,好似还真是太喜欢才看向对方。

    “你现在想跑估计也跑不了。”系统暗自琢磨一下,道:“等下我制造一场骚乱,你赶紧跟着导航跑就是了。”

    “戴上你的帽子,千万别反头啊,要是被抓了我也保不了你。”

    “成,反正也要不了多久。你把靴子给我,我早去早回。”徐月见知道系统某次玩系统盲盒,抽出了一个加速靴子,能让人走路的速度加快。

    之前他就馋得很,奈何一直没机会。

    “你知不知道,这可是我半个月工资来的!”系统听闻后震惊,“用一次得耗好些积分呢!”

    “你懒到这个地步了?!!!”

    “你觉得没有这靴子,我还能送你到城中吗?”徐月见看它这么抠搜,也跟着震惊,“你也太小气了,我可是完成了任务诶!”

    “是成功的任务者!”

    系统本来还想反驳,就你那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真以为完成任务真靠你了?但它瞬时被徐月见下一句,给噎了回去。

    “在任务中,我可是奉献了□□的。”说着,徐月见还垂着眼睫。

    瞧着徐月见那般落寞的情绪,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徐月见有什么大委屈呢。而了解的,就知道这家伙又在装了!

    这人爽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可到底是最后一晚,系统没有再回怼过去。想着要消耗的工资,它不存在的心口直滴血。

    “得得得,左右路程不远,不然你可别想。”

    系统说完,立刻和徐月见讲解了一下等会的计划。待徐月见听明白了,它这才放下心来,还特意看了眼降到底的黑化值。看见是0后,心简直放进了肚子里。

    无比安心。

    “我数123啊,你注意。”系统最后嘱咐了一遍。

    “知道了~”徐月见点点脑袋,表示自己明白。

    【1】

    【2】

    【3】

    系统慢慢倒数到最后一秒,人群后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道巨响传来。转眼间,人群倏然惊吼大叫。

    “地龙翻身了!!”

    “地龙来了!”

    “救命啊!”

    伴随着好些人的吼叫,混乱骤然发生。

    土地猛烈震动几下,周围的人群惊慌失措,当即四处跑开。刚才还井然有序的地方,现在已然变得乱糟糟。

    这场变故发生地太快,沈衔青也不由晃动了几下身子,揽在徐月见肩上的手自然地落开。

    沈衔青不是第一回见到这场景,他很快靠在城墙边,张开双腿。好不容易稳定身子,想拉着徐月见去安全地带,忽然发现刚才还在自己身边的人已经不见。

    旁边的人群像是得了什么命令一样,反倒是先朝他冲了过来,霎时将他的视线模糊。

    “王爷,王妃已经准备今夜离开也无所谓吗?”

    蓝寅的话兀然冲进他的脑海里,不需要多少力气便占据了他的全部思考。

    尽管沈衔青并不想往那方面想,但事实已经告诉他。

    徐月见跑了。

    他毫不犹豫地跑了。

    在徐月见消失的几息后,土地的晃动停滞了。周围的人靠着城墙,华丽的衣裳也变得乱糟糟,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唯独沈衔青的面色越来越骇人,好似下一秒就要将眼前人全部屠尽。

    沈衔青抱着唯一的一丝希望,视线一一扫过面前的人群。因为晃动停滞,不少官兵和奴才打着灯走过来,这一小块地方还是亮堂,足以沈衔青看清全部面孔。

    没有。

    还是没有。

    沈衔青最后一点希望就此破灭。

    他握紧双拳,眼眸里聚集的风暴在这寂静的寒夜里,更显恐怖。

    青石见到沈衔青的神色,想到之前送蓝寅时,蓝寅对他说的话。他抿了下唇,左右纠结一瞬,还是选择走上前,对王爷说:“王爷,蓝圣子说如果徐公子不见了,可以看这个罗盘。”

    说着青石从怀里拿出一个漆黑的东西,拿刀利落地割开手掌,任由鲜血落在上面。

    惊奇的是,那漆黑的罗盘倏然冒出点点星光。

    沈衔青看着那星光凝聚成一点,正在急速往城门的方向而去。

    沈衔青接过圆盘,转过身看着远处藏在夜色之中的层层建筑,双拳捏紧。道出来的话语,冰凉而又残忍。

    “吩咐黑甲卫,接应王妃。”

    “别让他落了单。”

    第100章 逃跑被抓!

    还在前头急速奔跑的徐月见,哪知道后边的情况,还一心以为系统帮他瞒天过海了。

    直到他跑到一半,发现那本该放出的烟花竟然倏的停止了,身后寂静一片,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一刻,徐月见忽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他停下脚步,问系统,“这个骚乱持续了多久?”

    系统正归心似箭,一听当即便无所谓道:“一盏茶不到吧,你是不知道。现在系统局可抠搜了,这种程度的骚乱竟然还要扣小半个月工资。”

    “还好我机智,我只用了时长的五分之一,剩下的都冷却了,下次有机会再用。”

    系统骄傲的语气让徐月见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系统,在听到‘下次有机会再用时’,乍一下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你真的这么干了?”徐月见停在原地,语气中夹杂着太多的不确定。他希望自己刚才听到的消息,绝对是假的。

    不然以沈衔青的尿性,系统今天还真不一定能回去了。

    这家伙小心,喜剧变悲剧。

    “所以现在地动结束了?”徐月见缓缓问。

    系统闻言,不自觉将自己的目光移开,不敢对上徐月见那怒气冲冲的眸子。片刻后,它实在受不住这奇怪的氛围,便叽叽歪歪说:“那也不能怪我,谁叫主神把使用积分设置得那么高!”

    “你以为我想只用一会吗,你以为我想吗!”

    呵呵。

    徐月见勾起唇笑了声,看着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还以为省钱就是最厉害的系统。

    好好好,这是根本不让自己活了。

    但是他怀疑这家伙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一幅心虚但是我没错的表情,这是闹哪样!

    徐月见深呼吸一口气,扯出一个板正的微笑,好心对着系统说:“你要不要查一下,沈衔青现在在哪里?”

    系统一听,浑身倏然僵硬了下,似乎脑袋里缺的那根线现在搭了回去。它听从了徐月见的话,立即搜索了起来。

    不多时,答案浮现出来。

    系统先是惊叫了声,随后像个暴躁的小老头一样,绕着他四处飞舞起来。

    “在哪?”虽说徐月见心里有些了底,但看见系统这样的表情,他的心还是高高悬了起来,手心也不可控制地出了汗。

    “宿主!!!和我一起跑吧!反派正在快速往城门方向跑!”爆鸣声接踵而至,在寒夜里显得格外明显。

    徐月见闻言倏然往后看去,身后是满天的黑夜,除了旁边几盏空落落的灯,毫无一点亮光。

    他站在雪地里,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只觉得身后好似有一张大口。只要他此刻停下来,霎时就能被吞下去。

    他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嘎吱的响声似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现在跑也许还有活路,如果不跑,就要被沈衔青抓回去。

    “宿主。”系统颤颤巍巍看了眼狂飙的黑化指数,那平稳的机械音在此刻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黑化值到80了。”

    徐月见一听,两眼一黑,差点从雪地上平地摔。

    离谱啊。

    徐月见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这个情况,他不安抚好沈衔青,系统是想跑都难跑了。

    “我们去城门,和沈衔青汇合。”徐月见快速做下决定,看着远处高耸的城墙,往前跑去。

    雪夜里震天的马蹄声打破了热闹的年节,因着宫中地动,丢失了重要东西。不少京兆司的人出动,严令百姓不准备出门。

    百姓们看着急速奔过的兵士,心头滑过一丝疑惑,却不敢出声,只能加快脚程往自家里赶。

    而守在城门下的黑甲卫,此刻已经严阵以待。自从收到了红色的烟火信息后,整个队伍里弥漫着紧张又亢奋的氛围。

    红色是最高的任务标志,象征着最受重视的任务和难得的封奖机会。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都在思考这盗贼到底盗窃了什么,值得王爷发布这种程度的命令。

    可不管是什么,这都代表着只要他们完成任务,就会得到高额封赏。

    寒风刮过脸颊,黑色的盔甲在这冰冷之中,更是变得如同冰块。但那又何妨,每一个人都跃跃欲试,想最先夺得这份荣誉!

    哒哒的马匹声在雪夜中响起,马蹄溅起一层雪花,转瞬又被另一匹覆盖。

    “王爷,还没有消息。”青石绕过旁边的马匹,快跑到沈衔青身旁。

    风急速吹过,吹开沈衔青额角的长发,露出那双明亮又暗藏着风暴的眼睛。

    沈衔青听说并没有回答,而是扬起手上的鞭子用力甩向马屁股,马受惊,速度更快地向前。

    “跟上!”青石见状,哈了口冷气出来,对着后头的人道。

    一行人在夜色中奔跑,而另一边的徐月见已经到了城中,他看见城墙就在眼前,城墙下却围着不少人。

    当冰凉的月色滑过黑漆漆的盔甲时,徐月见瞪大双眼,颤颤巍巍地对系统说:“这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吗?”

    “不知道啊。”系统见到前面的震撼场面也吓懵了,这种不应该是对待渣攻的吗,怎么一下子用在这里来了。

    徐月见站在距离城墙一里地的地方,有朦胧的月色遮挡,不至于被发现。

    “好多人,统子,咱们怎么过去?” 徐月见站累了,蹲在地上歇了会,问。

    “你还想过去?”这会轮到系统震惊了,黑化值都这样了,宿主竟然还想着先把他送回去。

    “不然呢。”徐月见重新站起身来,一双眼睛来回扫视着墙体,看看有没有什么空隙可以钻进去。

    “我都走到这里来了,要是现在折返也太浪费了些,还不如把你送出去呢。”

    系统一听,暗自点点头。

    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

    “这么说的话,其实有一个空缺。”系统帮徐月见规划出一条路,“那片人比较少,你看看能不能飞过去,我给你弄点小混乱。”

    “不是说混乱需要很多钱,你没有吗?”徐月见现在听到‘小混乱’,整个人都不大对劲。

    实在是因为系统现在的话,让人一点信任感都感觉不到。

    系统也听出了徐月见的言外之意,哼哼两声到底因着刚才的事情心虚,不敢多言。

    “反正,你信我就是了。”系统小声说完,在地面上画出一条线出来,告诉徐月见到时候往哪里跑。

    “知道了。”徐月见摆摆手,心里并不觉得自己能跑多远。因为这个抠门的系统,所说的骚乱,让人心里没底。

    徐月见话音刚落,系统便忽然启动了一个什么东西。刚才漆黑的天际中,兀然出现一个亮光,亮光往另一旁的空地而去。

    ‘砰’的一声巨响,地面震动几下,那一片当即冒出火光来。

    对面的人群里果真骚乱了一瞬,整齐的队伍晃动了好几下,有序的地方被打断,给了徐月见一个空隙。

    徐月见跟着地面的指示急速奔跑,眼睛偶尔扫过一旁的火光,眼睛里闪过几分惊奇。

    没想到系统还真有两下子,给他整了一个大玩意出来,这倒是比刚才那个还醒目些。

    只是他刚得意了些,正准备跨越人群,往城门逼近时。

    一支箭羽腾空而来,飞速擦过他纷飞的发丝,重重地落在眼前的墙壁上。箭矢的尾巴强烈震动几下,箭头上定住了他的一缕头发。

    徐月见步子紧急刹住,他停顿在原地,呼吸骤然一窒。

    不知何时,刚才四散的黑甲卫,已经挡在了他的前面。目光悚然,手上的兵器黑亮地对着他。

    “完了。”徐月见和系统异口同声道。

    徐月见耳听着身后‘哒哒’的马蹄声,一步一步地朝他逼近,好似一个石头狠狠地砸向他脆弱的心脏。

    他觉得自己心跳太快,下一瞬就要跳出来了。

    马蹄声渐消,他看着举着火把的兵士很快从身后出来,很快站在对面黑甲卫的旁边。热烈的火光照耀着地面,驱散了最后的遮掩。

    徐月见手心微微出汗,下意识舔了下自己干燥的嘴唇。

    “怎么办,宿主!”系统慌不择路地四处打着转,往日里平静的机械音上蹿下跳,叫得直让人头疼。

    “凉拌炒鸡蛋。”徐月见也紧张,黑化值升的太高了。狂躁的情绪不需要他转头都能感觉到,看来他低估了沈衔青对他的占有欲。

    许是他长久没有转身,沈衔青有些不耐烦,只听马蹄声又近了几步,修长的影子将他笼罩。

    “徐月见。”沈衔青孤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徐月见闻言,闭了闭眼复而又睁开,调整了一下呼吸,勾起微笑转过身来。

    “王爷!”他假装很惊喜的模样,眼眸里藏着疑惑,歪着脑袋问,“您怎么在这?你也是被地龙翻身晃过来的吗?”

    好粗糙的借口。

    毫无伪装的借口。

    系统还以为徐月见能想出什么绝佳点子,结果

    就这?

    就这?

    系统一口老血没含住,差点喷出来。

    它看着周围遍布的兵士和沈衔青布满寒霜的脸颊,心口一疼,头一回生出几分害怕。

    完蛋了,它的宿主本来就是个笨蛋,要是再来一次,还真不一定能比这个更好。

    片刻后,徐月见瞧见沈衔青的眼睛里滑过几丝兴味,其实他说这话根本没别的意思,就是一个台阶的话。

    他只是想试探一下,沈衔青到底生不生气。

    “正是。”沈衔青应了声,翻身下马走到徐月见面前,手掌捏住他的下颚,似乎是在关心他,柔声道,“王妃可受伤了?”

    “没”徐月见这话还没说话,只看面前的沈衔青手指轻轻一动,他眼前莫名一糊。声音还没出来,腿就软了下来。

    好好好,他中计了。

    徐月见撑着最后的清明,叫系统赶紧走,得到答复后,他倏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趁着沈衔青抱着已经昏迷的宿主,情绪变得稳定,黑化值散去了不少。系统飞快地脱离宿主,变成一束天光往外飞去,转瞬便消失不见。

    徐月见只感觉到浑身一轻,眼瞳动了几下彻底失去意识。

    再度醒来时,徐月见发现自己半悬空着,身上的厚衣服全都换下,只简单地披着一见薄衫。这件薄衫也不知道什么材质,在这般昏暗的地方,也能看清里面全部的模样。

    真古代透视装

    徐月见眨了几下眼睛,脑袋里清晰了些。他瞧着自己的脚踝上绑着一个金色的锁链,锁链穿过床榻上头的圆环,将他整个腿分开,形成了一个很羞耻的姿势。

    他不自在地动了下,脚踝上的铃铛倏然响动,清脆的声音萦绕在安静的屋内。也是这一动,他兀然发现,他连内裤都没有。

    徐月见:

    这是什么play?

    沈衔青这么会玩?

    徐月见浑身没力气,也不知是不是这屋子里炭火太烈了些,他浑身冒着汗液,热得很。

    不过徐月见还没想别的,他先呼唤了几声系统,见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才相信,系统真的听了自己的那句话,已经离开。

    按道理说,他应该感到自由,但此时此刻,徐月见只有无声的怅惘。

    徐月见待在原地片刻,深呼吸几瞬,将纷繁的心绪整理干净,看着四周的装饰,扯着嗓子喊了几声。

    “有人吗?”

    但都没有人回应。

    没办法,徐月见攒了些力道,用力扯动了几下,才将腿从圆环里拿出来。

    徐月见看着自己玉盐玉盐脚上的锁链和铃铛,拨弄了几下也没有动静。他干了得很,索性不弄了,准备下地喝点水。

    他拉开帘子,走了下去。脚踝处的铃铛,一动一响,恼烦得很。

    徐月见走到一半发现,链子不够长了,只能到达屏风的地方。好在他有把茶水放在木柜上的习惯,赶紧走过去倒了一杯喝下去。

    就在他准备再喝一口时,门口忽然传出动静。他还没来得及遮住自己,就见沈衔青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似乎是很意外,眉间一挑,上下看了他好几眼。

    徐月见慌乱地擦了下唇边的水渍,抬手盖住身躯。沈衔青的眼神太具有实体性,扫在身上的每一寸,好似真有一只大掌在身上抚摸。

    也不知怎么,光被沈衔青看几眼,他双腿不自觉就软了下来,脸庞也出现了可疑的红色。

    “你别看我。”徐月见避无可避,身上这件薄衫看起来实在像是某趣味衣服,腰前的两根袋子也没系住,相当于面前露了个顶朝天。

    “孤何时看过你?”沈衔青脱掉外袍,走到徐月见面前,瞧着面前皙白且泛着红晕的身躯,眼底的寒霜消散了些许。

    “闷骚。”听着沈衔青不对味的话,徐月见嘟囔一声,刚准备反驳‘那你在看什么?’,就见沈衔青伸出手指按在他的锁骨处,轻轻地向右滑动。

    冰凉的指腹刺激着他的皮肤,徐月见忍不住打了个抖。那股子热意好像悄然退去了些许,但隐藏在皮肤最深处的火焰却更加灼热。

    “嗯。”

    当指尖真的按上皮肤后,徐月见不自觉地闷声一声。

    疼得很。

    “你”徐月见怕疼,虽然心底有些心虚,却不肯露出分毫。现下又被沈衔青如此挑弄,那一点歉意消失得一干二净,准备直接拍开他的手。

    谁知他的手刚抬起来,沈衔青就直接握住他的手腕,手指摩挲了几下他的手心,带着不容拒绝的冷意说:“别动。”

    “你才别动!”徐月见挣脱不了,又跟着沈衔青的力道往后退去,直到腰部抵住后面的木柜子,身体无法动弹分毫。

    人被禁锢住,总是烦闷的,徐月见喜欢这样的被动,心里焦急得很。

    “别心急。”沈衔青低着脑袋,手指像是在宣纸上作画一般,不肯在一个地方停留。一定要将墨汁弄得到处都是,让纸张湿得透透的。

    宣纸单薄而后容易留下墨迹,作画的时候要轻柔,每一笔落下都得好好思量一番。

    沈衔青喜欢在作画的时候,在花瓣的内里用力,突出它生长的旺盛。

    偶然低头望去,看着纯金的锁链圈着细细的脚踝,配着昏黄的烛光,当真是香艳了好几分。

    木柜子不高,堪堪只到了徐月见的驭兎言腰部往上些。

    “沈衔青!”徐月见惊叫了声,又因为抬腿,他整个人都快坐在后边的柜子上。

    “嗯,我在。”沈衔青应了声,面上还是那样一本正经,似乎在研究什么大事一般。

    “呜呜”徐月见浑身热得很,细碎的凉意根本解决不了濒临爆发的火焰,反而更是像是助燃剂。

    “别哭。”沈衔青伸手捻开徐月见眼角的泪花,低头亲吻了下,似是叹了口气。半晌说了句话,语气中带着‘拿你真没办法’的无奈感。

    “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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