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潮湿的夜风从窗缝里钻了进来, 血腥的味道混着曼殊沙华的香气很快就弥漫遍了整座工坊。
容黎从梦中醒来,手腕处传来一阵阵刺痛,他刚想抬手查看, 却发现手腕被铁环牢牢锁住。
随后, 他意识到, 他整个人都被锁在玄铁做的机关椅上。
四肢,脖子, 腰腹, 均被玄铁扣住, 无法动弹。
他低头看向手腕处,先前为救阿吉划开的伤口似乎被人为割得更深更大,血液正在一滴滴的快速流入琉璃盏中。
琉璃盏中的血液将满未满时,一阵阴风袭来卷起琉璃盏飞向对面。
黑暗中, 一只满是皱纹的手接住了琉璃盏。
容黎清楚地看见, 那只手上还套着一串佛珠。
容黎轻蔑地笑道:“大师傅真是好手段,一招请君入瓮竟被你玩得出神入化, 真叫人防不胜防。”
“自不量力。”白须白发的耄耋老人从阴影处走出, “愚蠢小儿竟也想坏我邢府百年基业, 简直是痴人说梦。”
容黎不屑的笑道:“不到最后一刻, 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死到临头了竟还这么嘴硬。”老调香师缓慢地朝容黎走过来,“你和你身边的那个女人是极品血池, 若不是子元子业对你们有心,你们早就成为我邢家香粉的一部分了。”
“我原本还想多留你们些时日, 待他们兄弟对你二人厌烦后再处置, 没想到你们竟好大的胆子, 敢在制香坊里撒野。”
“只不过你们的那些小伎俩在我的天罗地网阵里毫无用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被我用曼陀罗香操控着,除了能控制他们的心神, 还能形成一张天然的防护网,只要有一人有问题,我身为阵主必然第一时间知晓。”
容黎冷哼一声:“老东西倒是还有点小本事。但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人是妖?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老调香师张狂大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是令我惊喜。”
话音刚落,两名彪形大汉拖了个人进来,随意地将人丢在容黎身前。
那人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地面,胸腔里不住地发出一阵阵的哀鸣声。
竟是阿吉。
容黎瞬间阴沉下脸色,他冷声道:“既然我是极品血池,你还抓他做什么。”
“他身上的血明明就要流光了,现在却莫名其妙恢复了大半。”老调香师咧嘴漏出一口歪斜的大黄牙,笑得一脸阴狠,“你的血似乎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说完,老调香师抬手打了个手势,其中一位彪形大汉揪着软成一摊稀泥的阿吉的衣领将人提了起来,紧接着彪形大汉的手里出现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容黎大喊:“不要——!”
利刃从高处落下,阿吉的喉管竟被生生割开了一道大口子。
血如喷泉般呲了出来,血水溅了容黎一身。
前一秒还鲜活的人,此刻已了无生气。
容黎握紧拳头,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束缚,但任凭他怎么努力,在玄铁的禁锢下却也无济于事。
彪形大汉将阿吉的嘴掰开,老调香师急不可耐地将琉璃盏中容黎的血尽数倒了进去,然后一脸期盼地等着阿吉复活。
容黎咬牙骂道:“蠢货!”
他的血,一人只能用一次。
续过命的人,再续则无果。
他看着阿吉空洞灰白的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他拼命想要活下去见阿七的样子。
情厚似海深,命贱如蝼蚁。
老调香师见阿吉半天没有苏醒的迹象,阴鸷地盯着容黎问:“他为什么没活过来?”
容黎冷笑一声:“我何时承认过我的血能起死回生。”
“不可能!”老调香师快速捻动手中串珠,一名彪形大汉突然抱住自己的头用力一转,只听咔嚓一声,脖断而亡。
容黎的血再度被喂入彪形大汉的口中,刹那间整具尸体通身变得焦黑干枯。
“为什么会这样!”老调香师恼羞成怒的捻动串珠。
容黎挑起一侧的唇角,七分讥讽十分冷酷,声线还透着一股子浓浓的威胁。
“敢让本君流这么多血的你还是第一个,此仇本君誓必万倍偿还,定将你挫骨扬灰魂魄不存。”
“哈哈哈。”老调香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疯狂捻动手中的串珠,手掌慢慢浮现出一团黑气。
“就凭你也想动我?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还有外面那个人,纵使他想救你,也突破不了我的傀儡阵和嗜血结界!”
“他也是个可笑的人,竟不忍杀我的傀儡。”
“就让你化为我力量的一部分吧!”
冒着黑气的串珠极速飞旋到容黎正在流血的手腕上。
手腕被猛地勒紧,像是要穿透骨头般深深勒入血肉,疼得容黎额头青筋暴起,他只能紧咬牙关才保证自己不狼狈喊出来。
串珠疯狂贪婪地吸着容黎的血,慢慢从黑色变成红色,再到紫红,容黎只觉心脏处的血液正在疯狂地流失,胸腔中的空气也开始变得稀薄。
串珠逐渐呈现黑紫色。
再硬的骨头也熬不住这非人的折磨,容黎终于仰天发出了一声嘶吼!
“啊———————————!”
忽然!
天边一道青雷炸响,坊顶竟被生生劈去了一半,轰隆隆尽数倒塌了下去。
在浓浓弥散的飞尘中,容黎抬头就看见冥焱持剑从天而降。
他还穿着接亲时的红衣,银色的面具早已不知去向,剑眉星目,挺鼻薄唇,周身杀气四溢,九天战神,名不虚传。
只是他似乎也并不好过。
即便是身穿红衣,他周身的血痕也依旧清晰可见,前襟大片大片的黑红血渍灼伤了容黎的眼睛。
容黎不知坊外的情况,但见他这幅模样,应该也不会比自己好受多少。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的那刻,容黎竟很想伸手抱住他。
冥焱飞身落到容黎身前,剑光闪过,禁锢解除,容黎无力可借向前倒去。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声音。
“对不起,我来迟了。”
容黎额头抵着冥焱的肩膀,唇角挂上一丝淡淡的笑意。
“不迟。”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与这九天战神似乎格外有缘,几乎他每次遇险,冥焱都会及时出现。
老调香师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撕扯着嗓子凄厉地叫喊:“冲破了我的嗜血结界又怎样!来的正好你们二人可一同上路!”
容黎顿觉手腕一松,串珠飞回老调香师的手里。
老调香师一边疯狂捻动串珠,一边嘴中不住地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容黎便听见了人潮汹涌奔来的声音。
“冥焱!是傀儡!”
冥焱闻声一愣,先是一手将他紧紧护在怀里,一手持轩辕剑做出抵御动作,然后无奈地看着他认真地追问:“所以,忻言这个名字也是假的?”
“啊哈哈……”容黎有些不好意思的打着哈哈,“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冥焱盯着容黎的眼睛,神情看起来竟莫名有些哀伤。
“你到底哪句话才是真?还是你对我不曾说过一句真话。”
容黎神情恍惚,脱口而出道:“我喜欢你是真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容黎说完这句话后,他明显感觉冥焱瞬间支棱了起来。
冥焱神情一扫阴霾,唇角竟有微许上翘。
救命!!!
“缺心眼”的死对头好可爱怎么办!!!
就像一条忠犬,你对它笑笑,它就冲你快乐的摇摇尾巴。
傀儡争先恐后地爬上楼,冥焱护着容黎一路击退敌人。但由于傀儡众多,他行动的速度竟渐渐慢了下来。
不能出杀招,驱之不竭,赶之不尽。
容黎受重伤几乎丧失了反抗能力,他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跟上冥焱的步伐,不至于太拖他的后腿。
两人一路冲到坊外,冥焱气息已经紊乱。
看着被傀儡阵困住的两人,老调香师竟兴奋地在原地画起了诡异的符咒,手串依旧在他指肚下疯狂转动,那嗜血的神情在暗夜里愈发变得扭曲了起来。
“杀了他们!”
一道红光爆闪而过,一二百名傀儡的手中突然多了一件泛着寒光的鹰钩利器,他们高举着利器从四面八方同时涌了过来。
混乱中的一瞬间,容黎被冥焱紧紧护在了身下,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温热的液体不停地滴在了容黎的脖子上。
容黎艰难地抬起头,他看见数不清的鹰钩利器正疯狂地刺入冥焱的身体,冥焱咬紧牙关硬是一声不吭,鲜红的血液止不住的流了出来浸透了整件红衣。
方才还俊郎的面容,此刻却眉峰微皱,双眼紧闭,唇角有血正源源不断地流出。
只一眼,容黎心神俱震。
这个男人,就算已陷入昏迷,也未曾放弃保护他。
容黎拼命地想要挣脱出他的怀抱好反过来保护他,可冥焱的怀抱太过顽强牢固。
宛若这世间最坚硬的铠甲,心如坚石,坚不可摧,任凭外界风雨飘摇,哪怕身处阽危之域,也能护怀中之人安然无虞。
容黎只好不停地擦拭冥焱唇角的血痕,声音颤抖着呼唤:“冥焱你醒醒!你可是九天战神,若是死在这里,岂不让世人笑掉大牙!”
无声无息,没有回音。
容黎一边挣扎一边嘶吼:“他娘的!老匹夫你放开我!你这般我怎么杀出去!”
对了!
容黎灵光一闪,将还在渗血的手腕凑到冥焱嘴边,想要给他喂几口自己的血,但冥焱已经失去了意识,完全不张嘴。
情急之下,容黎咬破了自己的唇,对着冥焱的唇就凑了上去。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绿芙恢复自由身匆匆赶来时,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血腥惨烈的画面。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混杂着土腥的气味,血水蜿蜒着向四面八方流淌,密密麻麻的傀儡张牙舞爪的发出尖锐的嘶吼声朝着同一个方向进攻, 利器划开皮肉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血海中央有两人正在抵额拥吻。
犹如幽冥地狱灿烂盛开的双生花。
即使其中一人是香娘的打扮, 但芙蕖花灵传来的感应不会错。
那是魔君容黎。
芙蕖花灵似乎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绿芙感受着胸口处传来的一阵阵灼烧感。去他娘的神仙禁令,哪怕将来被剃了仙骨, 哪怕今日天王老子阻拦, 她也要冲进去救人!
绿芙祭出璇玑鞭飞旋进傀儡群中, 璇玑鞭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完美的弧度,鞭光犹如无数条银蛇上下翻飞,所到之处的傀儡皆被击飞了出去。
不多时绿芙便杀出了一条血路。
她连忙跪在容黎身边,容黎的鹅黄色衣裙已被全数染成了暗红色。
绿芙双手颤抖着抓住容黎的胳膊, 忍不住抽泣哭喊:“怎么会这样!魔君魔君你醒醒啊!呜呜呜都怪我, 都是我连累了你!我该死!明知你现在没有魔力,明知道这里有危险, 我却没能保护好你!怎么办!你流了好多血!求求你醒醒!求求你不要吓我啊!”
“好吵。”容黎松开冥焱, 冥焱顺势倒入容黎怀中。
容黎的下唇已经破溃的不成样子。
待绿芙借着猩红的月光看清楚容黎怀中人的容貌, 她犹如天打五雷轰般地瞪大双眼, 半晌才抬手指着冥焱,从嗓子眼里断断续续地挤出一句话。
“帝帝帝帝帝帝君?!”
冥焱后背满是被鹰钩利器扎出来的血洞, 血水依旧在不断地渗出。
容黎抬手擦去他脸上的血污,冥焱双眼紧闭失去了往日的战神风姿, 奄奄一息的模样似乎一碰就碎。
容黎的心脏传来一阵阵绞痛, 他转头郑重地看着绿芙:“将我身上的芙蕖花灵打入他身上!快!”
“好, 好!”绿芙已经来不及追问原因,她也看得出冥焱帝君受了极重的伤, 这种程度的伤似乎在仙家口中的仙魔大战中都不曾出现过。
芙蕖花灵慢慢从容黎的胸口浮出,发出莹莹的粉光,然后慢慢没入到冥焱的体内。
入体的那一刻,绿芙呕出一大口黑血。
容黎见状不由问她:“你还能支撑多久?”
绿芙将唇角的血渍擦去:“魔君放心我没事,我定会护住帝君的心脉。”
容黎点了点头:“他喝了我的血,我们一起护他应该没什么问题。”
绿芙忍不住追问:“帝君他为何会这样?”
容黎:“他同我一样暂时失了神力。”
绿芙心想造孽啊!
天地间最强的两个人,如今竟被凡间渣滓伤成了这样。
天道何其狗血!!!!!!
傀儡去又复来,又尽数被绿芙击溃。
怕狗血二人伤得更重,绿芙打了个防护结界过去。
容黎欣慰,队友不猪。
老调香师迎风立于高檐之上,他看着绿芙目中渗出嗜血的光。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绿芙一手掐腰,一手挥舞着璇玑鞭指着他破口大骂:“口臭牙黄的老崽子!你可知你今日冲撞的都是谁?纵使你有千条万条命都赔不起!”
“哈哈哈……”老调香师狂妄大笑道,“纵使是天神,也休想从制香坊里活着离开!你们全都要变成我的养料哈哈哈……”
“好好好!”绿芙挥鞭而出,“今日就让你瞧瞧姑奶奶的厉害!”
璇玑鞭如雷霆之势劈向老调香师,速度太快老调香师躲避不及,竟生生擦去了他的一半耳朵。
奇怪,他竟没流血!
难道说?!
反应过来的容黎大声提醒绿芙:“他也是傀儡!攻击他手中的串珠!”
“收到!”
绿芙飞身逼近老调香师,璇玑鞭上下翻飞直逼他手中串珠。
绿芙毕竟是仙体,老调香师打不过她,只能拼命逃跑,绿芙则一路紧追不舍。
视线里突然出现了邢子业的身影,只见他神情震惊地看着这一切,嘴唇张张合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绿芙大喊:“快让开!”
老调香师眼前一亮,他桀桀笑着朝邢子业的方向跑去,邢子业就像被施了定身术,只身落在了老调香师手中。
邢子业的脖颈□□如枯枝的手指死死掐住,老调香师盯着绿芙阴恻恻地笑道:“小姑娘,你可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你的情郎可就要性命不保了。”
邢子业眉峰紧皱强忍喉咙的不适,颤声问:“…大师傅,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老调香师阴笑道:“整座邢府都是我的养料池,你们不过都是我的一枚棋子罢了!”
“我们一直将你当做父亲供养。”邢子业眼眶微湿,“你,你怎能这般对我,这般对我的朋友!”
老调香师笑道:“只要她肯放下手里的鞭子,我就饶你一条命,否则我就是死,也要拉你垫背!”
邢子业绝望地对绿芙说:“芙儿姑娘莫要管我!”
老调香师则用力在他腿上踹了一脚,邢子业吃痛地跪倒在地好不狼狈!
绿芙像是不知所措般地站在原地,她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邢子业,手中的璇玑鞭竟慢慢的垂了下去。
见状,老调香师竟得意的笑了起来。
一道寒光闪过。
老调香师的笑容从中间裂开,连带着他的身体被绿芙用璇玑鞭生生劈成了两半。
那串泛着黑紫色妖异光芒的珠串也被瞬间劈成了齑粉散落一地。
傀儡术破了!
邢子业泄力般的瘫软了下去,他跪坐在地上好一阵喘息,待心情稍微平静后,他指着地上裂成两半的槐木枝问:“老,老师傅竟是这东西变得?”
绿芙静静地望着他点了点头。
“邢二公子,他在你邢家残害百姓这么多年,你竟从未怀疑过吗?”
邢子业眼神中充满歉意,他愧疚地低下头说:“我甚少来制香坊,坊中一切皆由大哥和大师傅处置,所以我,我不曾发现有哪里不对。”
“芙儿姑娘对不起,我让你失——————”
“咻咻嗖嗖——”的风声呼啸着击向毫无准备的邢子业。
邢子业反应迅速,身子猛地向旁边一躲,纵使他快如闪电,依旧未完全躲过绿芙的鞭击。
黑玉发冠被劈了个粉碎,邢子业的头发顿时散开,阴风吹过,发丝凌乱飞扬,宛如地狱恶鬼。
邢子业慢慢从地面站起,他看着绿芙的神情带着三分不可思议,又带着七分嗜血的兴奋。
他拖慢声音道:“有意思,你竟能识别出我。”
绿芙用璇玑鞭指着他道:“老娘熟读情爱话本三百篇,什么绝美爱情没看过,岂能在你身上栽了跟头。”
邢子业挑起一侧唇角:“我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绿芙:“你的确很能伪装。但方才那傀儡跑向你的时候你竟然害怕到躲不开,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果敢有为的邢二公子。”
邢子业恍然:“原来如此,芙儿姑娘果真是聪慧过人。只不过……”
话音刚落,邢子业的头发竟慢慢地由黑变白,眼睛由黑入赤。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阴鸷邪恶的笑容:“纵使你法力足够强大,你也是斗不过我的。”
“我呸!”绿芙啐了他一口,“区区邪祟还不拿命来!”
璇玑鞭疾速击向邢子业,鞭鞭打其命门,邢子业飞快躲闪,竟看不出一丝慌乱的情绪。
就这样斗了几十招,邢子业似乎玩腻了般地抬手生生接住了璇玑鞭,然后猛地一挥,绿芙毫无准备地被击飞了出去。
她重重地跌落在容黎身前,在容黎关切的目光中,她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容黎:“你还好吧?”
绿芙:“幕后主使原来是邢子业!但他实在是太强了,我也打不过他!”
容黎:“真笨。”
绿芙:“怎么办?怎么办啊?我们三个是不是要折在这里了?”
容黎:“看情形不太妙。”
绿芙:“魔君你能不能支棱起来啊!话本里不是总说,穷途末路出英雄?”
容黎:“那是要有情爱的滋润,我们三个算哪门子的情爱?”
绿芙指着他怀里昏迷不醒的冥焱:“方才您亲的那么起劲,这还不算是情爱啊!”
容黎矢口否认:“我那叫治病救人。”
谈话间,邢子业远远的径直朝他们走了过来。
绿芙别无他法,只能加固结界,想方设法地多撑一些时间。
邢子业似乎很享受这种瓮中捉鳖的快感,他并没有着急处置了他们,而是站在十步开外的位置静静欣赏着结界中的囚徒,继而唇角扬起一丝嗜血的笑意:“我很好奇,你们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绿芙刚想开口骂他却被容黎生生打断,容黎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我们来找人。”
邢子业轻笑:“你是说阿吉?”
容黎摇了摇头:“阿吉只是顺便。敢问二公子可否听过曹心蕊这个名字?”
“你让我好好想想。”邢子业低头沉思了片刻,继而皱紧的眉峰舒展开来,他扬起一丝轻蔑的笑意,“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她啊。”
“这世间唯一拥有牡丹花香的女人。”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邢子业手里拿着方才缴获的璇玑鞭, 一脸挑衅地看着他们,他轻轻摇了摇头冷嗤道:“只可惜她太不中用了,不过才三天就咽了气。”
绿芙闻言微愣, 继而怒火中烧:“狗贼!还我姐姐命来!”
她顾不得结界外的危险, 也顾不得身无法器, 挣扎着想要飞身杀过去,幸而被容黎死死按住, 才不至于羊入虎口。
容黎冷眼看着邢子业, 唇角挑起一抹冷笑道:“邢二公子, 我猜你应该就是穆泓吧?”
绿芙双拳刹时紧握,周身剧烈地颤抖着。
邢子业略一挑眉,偏头看着容黎若有所思道:“真有意思,你似乎知道我很多过去的事。来说说看, 你们同那个早已死去的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绿芙指着他撕心裂肺地哭骂道:“你这个杀妻灭子狼心狗肺的无耻之徒!亏我姐姐对你那么好!”
邢子业饶有兴趣的笑道:“百年前她明明只是一介凡人, 又怎会是你的姐姐?”
绿芙恨声道: “曹心蕊是我姐姐入凡的转世之身,我的姐姐她是九重天的牡丹仙子!”
邢子业恍然大悟般的拊掌惊叹:“怪不得呀, 怪不得只要她在的地方牡丹就长得格外美艳, 也怪不得她死的时候百花杀尽天象异常。”
绿芙双目赤红, 咬紧牙关挤出了一句:“畜牲!”
容黎冷冷地追问:“曹心蕊死后你对她做了什么?”
邢子业不紧不慢道:“那样好的养料我怎舍得随意丢弃, 自然是要将她利用至极处。”
接下来,在邢子业的得意之语中, 一段残忍血腥的画面呈现在众人眼前。
当年,曹心蕊寻夫曹州城, 也的确在邢府寻到了穆泓, 穆泓依旧一纸休书与她断了夫妻情分。
至此, 曹心蕊的命数均同司命簿的命定命格一致。
唯一的偏差却是穆泓丧了心。
穆泓当初能调制出国色天香,皆因曹心蕊为牡丹仙子转世, 唯有曹心蕊亲手种植的牡丹才能提取出绝佳花汁。
曹州城的牡丹虽品种繁多,但无论他怎么调制,花粉的味道皆不如国色天香。
邢家本就是因为看中了他的制香才华,才愿意招他入赘为婿,如今见他黔驴技穷,府中众人便对他慢慢怠慢了起来。
尤其是他的新婚妻子,邢家大小姐,更是日日对他颐指气使,百般嫌弃。
备受打击之下,他想起曹心蕊的体香与国色天香极其相像。
于是,一个邪恶的念头开始生根发芽,肆意生长。
曹心蕊返杭的前一天,穆泓将她掳走并关在了东郊十里铺的义庄里。
此后三天里,他不顾她的哀求,不顾她腹中即将临盆的孩子,一碗一碗地接着她的血,鲜血和着牡丹花汁被炼化成一盒盒的香粉。
绿芙从未想过人性会如此之恶毒,巨大的悲恸让她仙思震荡,周身竟隐隐浮现出一层煞气。
容黎见状眉头紧锁,绿芙颤抖着喊道:“她腹中还有个孩子啊!”
穆泓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便不由得捧着肚子开怀大笑了起来。
“孩子?孩子又如何?当年我也是孩子,还不是被父母随意丢弃,任世人耻笑欺凌,受尽这世间白眼!”
绿芙质问他:“可我姐姐她你对那样好!”
穆泓歪斜着头,满脸鄙夷不屑,他冷嗤道:“这种随意与他人私定终身的女人有什么好?她同我娘一样,皆为下贱货色,自甘堕落,珠胎暗结,自以为情爱可贵,可他们有没有想过那些孩子是否甘愿降世,来承受这苦海无边的嘲讽与折磨。”
绿芙不住地摇头:“你这个疯子!你根本就不配拥有幸福!”
穆泓冷笑一声:“这种东西,我不在乎。只要拥有财富权力便能享尽世人阿谀奉承,于这世间屹立不倒。”
穆泓继续张狂道:“你以为当今圣上为何体弱多病,皇子又为何接二连三的夭折,那可都是我邢家香粉的功劳。于无形中铲除异己,这天下迟早会是我的掌中之物!”
绿芙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竟还妄想夺取皇权?”
穆泓得意的笑道:“没错。唯有立于泰山之巅,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容黎静静地听着,却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曹心蕊已死,那照理来说牡丹仙子应该归位了才对,可现实并非如此,这其中必定有什么机缘更迭。
又或者说,
当初的曹心蕊或许……
根本就没死。
容黎看着癫狂的穆泓,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曹心蕊真的死了吗?”
绿芙闻言眼睛亮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了几分隐隐约约的期待。
穆泓微愣,继而笑道:“你很聪明,她当时的确还有一口气。”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她早晚都会死,不如我亲手送了她,也不枉我与她夫妻一场。”
容黎:“你做了什么?”
穆泓:“养料自然要新鲜的才最好,所以我趁她尚有气息的时候将她埋入了邢府的牡丹园中。”
容黎:“仅此而已?”
穆泓:“当然不够。当初土刚埋实便天象异变,向来孕中惨死多变厉鬼,我怎能给她这个报复我的机会。于是我请得道高人给她打下了血戮咒。”
血戮咒。
以血祭血,以怨克怨,为世间最为怨毒的封印术,需活祭九九八十一人。凡被封印者,锁魂困魄,永世不得往生。
牡丹仙子的魂魄竟一直被困在邢府的牡丹园。
绿芙眼中的希冀瞬间化为齑粉,她眸色黯淡无光万念俱灰,周身煞气愈发浓烈,已有堕仙入魔的趋势。
容黎抓住绿芙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绿芙你清醒一点,你姐姐绝不愿看到你为她堕魔!”
绿芙的眉心渐渐浮现出了一抹黑心莲印,她双目垂泪凄凄然地看向容黎:“魔君你说当初我姐姐她该多么绝望啊?至此百年的黑暗孤寂,她又该会多么的害怕?彼时我无能为力,不能救她于水火,但现在我还有的选,魔也好仙也罢,只要能救姐姐,变成什么我都不在乎,哪怕将来魂飞魄散我也不在乎!”
璇玑鞭似乎感应到主人的召唤,碧绿色光芒如虹似练划破长空,它挣脱了穆泓的手游蛇般钻入绿芙的手心。
绿芙挣脱容黎跃出结界,她目光含恨一脸决绝,周身旋起肃杀烈风。
“穆泓!你戕害妻子,祸害平民,图谋皇权,条条都是逆天死罪!今日我便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绝不留你继续为祸世间!”
穆泓冷哼一声:“就怕芙儿姑娘没有这个本事。”
“那便看看是你躲得快,还是你姑奶奶我的鞭子快!”
璇玑鞭快如闪电般击向穆泓,随未击中,但鞭光乍现时灼伤了他的眼睛,竟将他生生逼退数步,四溅的沙石割伤了他的脸颊。
穆泓用手指擦了擦渗血的地方,眼底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
“若是从前的我,确实力不及你。”穆泓掌心向上,一团幽光悬浮于上,“但此时此刻,仙又怎样,魔又如何,终会成为我的极品养料!”
那团幽光缓缓升至半空,紧接着它生长出无数的荆棘触手乱蛇飞舞般攻向地面的活物。
原先那些被曼陀罗香操控的普通百姓,傀儡阵破后便一个个躺在地面不省人事。如今又被这些诡异的触手拖入空中,不消片刻就被吸了个干干净净,化为一具具姿态诡异惊悚的干尸。
绿芙手持璇玑鞭左右抵挡,但触手众多导致她慢慢处于劣势之姿。
容黎目光一凝,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团诡异的幽光。
透过幽光,他看见中央的褐色珠体。
那竟然是,是木元珠!
容黎忍不住腹诽,弑天我日你老母,你留下的狗东西连自己人都他娘的坑啊!
绿芙节节败退,退至容黎身侧,她气喘吁吁地喊道:“魔君我快撑不住了,那团劳什子太能打了!未免我们三人都祭在这里,我用元神送你们去找御仙人!”
容黎神色凝重地问:“你想自毁元神?”
绿芙眼中的煞气驱散了些许,她回头就像初见时那般娇俏一笑:“魔君,共处的这段时日我很开心,你不但圆了我嗑稀匹的梦想,还帮助我找到了姐姐的下落。可惜我怕是没有机会亲自接姐姐出来了,希望你和帝君有朝一日恢复神力帮我实现这个心愿。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因为你心里住着一位温暖的神。”
容黎大喊卧槽,简直离了大谱!
黑心莲的额印紫光闪烁,绿芙的身体逐渐趋于透明。
元神自爆之际,一股强大的魔力竟生生灌入她的心脉,清清凉凉的感觉顺着经脉流向元神,灼热感瞬间消散。
黑心莲额印恢复了正常。
无数荆棘触手倾盆而来,绿芙刚想尽全力抵抗,不成想下一瞬千万条触手竟尽数爆裂成无数碎块。
绿芙不可置信地扭头。
容黎正悬浮于她身后,红衣猎猎,邪魅狂狷,一双凤眸冷冷地睥睨众生。
绿芙激动而泣:“魔君你终于支棱起来了!”
容黎轻笑一声,尾音上扬:“小丫头,本君有必要跟你纠正三件事。”
他慢慢朝着一脸兴奋的绿芙走去,每走一步脚尖抬手后便有一朵曼殊沙华盛放。
蛊惑人心,颠倒众生。
“其一,你嗑的稀匹是假的。”
绿芙笑笑,绿芙不信。
“其二,我对收尸不感兴趣。”
绿芙点头,绿芙不信。
“第三,别随便发我好人牌。”
绿芙不信,绿芙撒娇。
她指着不远处一脸懵逼的穆泓嘤嘤道:“杀了他。”
“好啊。”
轻轻一语,如坠千斤。
容黎挑起一侧唇角,他缓缓抬起右手,天际一道青白流影呼啸而来。
顷刻间,他手心里多了一把青玉宝扇。
玉骨扇,失而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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