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围堵
在裴放轻声喊出这个名字之后,那道身影却并没有动作。
这不禁让人心里存疑,他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看清楚光源之下那人的面貌,但背光的那位紫藤却转身离开。
——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裴放加快了脚步,冲向了光源处,然而他没能抓住那道转瞬即逝的身影,在触碰到光源的同时,眼前猛然黑了下去。
如同回光返照,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仍然一片黑暗。
这是到了另一处通道吗?
裴放试着把呼吸放缓,此时的空气比起刚刚要闷死人的情况来说,倒是要好多了。
只是地上湿哒哒的,并且不断有液体滴下来,一下又一下,杂乱无章如同临时起兴的乐曲,听到耳朵里却不像主流派能够为人所接受。
除此之外,空气很凉且湿润粘稠,飘着浓重的腥味。
这种森然的凉气仿佛能钻进人皮肤表层的毛孔里,一点一点渗透进入,连带骨头都打颤。
裴放没有试图伸手去触碰任何东西。
这片通道不知是不是连到一起的,也不像是他们之前所遇到的鬼打墙,他虽然在绕来绕去,确实也没有重新回到原地。
刚刚的光源倒非常奇怪,那里站着的人影自然不会是真的紫藤,在看到这一景象的时候,裴放就已经能肯定。
只是他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是紫藤以这样一眼被看破的方式出现?
那么真正的紫藤,是不是也会看到一个虚假的裴放?
剩下的问题还没等裴放盘算清楚,突然有一滴液体掉在了他的手背上,十分冰凉。
裴放没再多想,从口袋摸出打火机,刚刚没有一直使用是因为那里的空气本就稀薄,如果点着火,哪怕是很小的火苗,都会消耗空气中的氧气。
况且他并不知道这条路要走多久,多消耗一分便是离死亡更近一分。
现在身处在另一个能够呼吸正常的空间,裴放自然而然地打开了翻盖。
“擦”的一声,火苗跳了出来。
裴放先借着微弱的光亮微微俯身,看了看地面,由于光线不够,也只能看见地上有很多小水洼,看颜色较深,有点粘稠。
火光不像放射出去了电光,可视范围有局限,想看其他地方只能慢慢地挪动手上的打火机,往一直在滴水的上面看去
即便在看到地上的液体水洼后,裴放对自己周围的状况大概也已经有了最基本的心理准备,但他的视线挪到火光映照的上面,背后立即窜上来一股让人惊悚的凉意,夹杂着愤怒。
一颗头颅挂在顶部的石壁上,血肉模糊的断颈处正在滴着鲜血,一滴一滴打在地上,形成一片小水洼。
刚刚他手背上的液体就是这么一个东西滴下来的,而让他觉得瞬间惊恐的是,这颗头颅顶着一张和紫藤一模一样的脸,血红的眼睛直直地正在看他。
在触及这相似的面容时,若非裴放过于相信紫藤的手段,只怕也会相信这里挂着的是真正遇害的紫藤。
糊弄人的玩意儿倒是做的真实,这种场面也许换谁看到,不管是害怕还是愤怒,心绪产生极大波动都是难以避免的。
然而,对于前些年经常出入惩罚区的裴放来说,这种程度的血腥场面已然无法让他往后退半步。
——只因这血糊糊的脑袋挂的是他熟悉的一张脸。
可是,为什么是紫藤呢?
裴放捏着打火机的手指紧了紧,跟那个头颅对视着。
他把打火机的光源往旁边移动了一些,不出所料,这边仍然挂着一颗头颅,依然是紫藤的脸,面朝着他的方向,没有任何生气的眼睛目不斜视地盯着他看。
刚刚查看过地面的裴放心里一凉,从地面上所聚集的小水洼来看,这个通道要比刚刚他所在空气稀薄的那个通道宽敞一些,因为这些血液滴落形成的水坑并不少,那就是说上面挂着的头颅不在少数。
目前这条通道除了跟上一条一样伸手不见五指之外,其他倒是都不大相同,上一条通道多为石壁,脚下的路也能看的出比较坚硬,而裴放眼下所在的地方虽然空气充足,通道内也比较宽一下,但周围显然不会是石壁。
即便裴放还未走出一步,也能感觉到脚下的松软。
这里是泥土。
也许不止脚下,整个通道都是泥土,空气中混杂着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
不管土质多么坚硬,到底比不上岩石,所以这个通道安不安全还得另说。
裴放没兴趣再去看上面挂的头颅,叩了打火机,便迈出步子往前走。
由于土质本身就松软,再加上地上大大小小的水坑遍布,裴放只能放缓步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踩在这种深浅不一的地面上,不管是谁都会缺少完整的平衡感,尽管鞋底陷下去的程度不深,但也会有一种下一步会踩空的感觉。
所幸,裴放走了几步还算扎实。
通道内“滴滴答答”的声音仍然没有消失,还有裴放每次迈出一步踩在地上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然而,裴放这次的左脚刚抬起来,还没有落下,却听见一道踩在地上的声音。
只瞬间,裴放全身紧绷,止住了向前迈的动作,他的右脚站着没动,左脚保持腾空没落下。
哒——
又是一声。
通道内除了裴放这个会喘气儿的大活人,只有那些挂在上面的头颅。
显然,以头颅的重量如果掉下来会是“咚”的一声栽在土面上的水坑里,而非这种踩上浸湿泥土里的声音。
还有另一个人在这通道里,又或者不是人。
周围漆黑如长夜,那道并非裴放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哒!”
声音好像又近了一点。
裴放左脚收了回来,皱起了眉,随即从口袋里掏出打灰机,“啪”地一下,火苗蹿了出来,照亮了眼前。
可他的面前什么都没有。
“哒!”
还在靠近
裴放眼皮抬起,在这样并不嘈杂的环境下听声辨位不是难事,看来是避免不了了。
那脚步声又往跟前走了一步,已经很近了,只差一步。
裴放微微动了动脚尖,心里默数着刚刚记下的停顿,打火机上的火光映着他的凌厉的脸庞,仿佛他才是这通道里最危险的存在。
顶部掉下来的液体如同钟表上不停行走的秒针,一下,两下就是现在!
裴放猛然转身,左腿扬起反身踢了过去。
然而他预想中的碰撞没有出现,裴放像是踢到一根竹竿似的,那玩意儿被他一脚踹到了墙上,“嘭”的一声掉在了地面湿润的泥土里。
不是人的体型?
裴放把手上的光源微微靠了过去,入目是一条血迹遍布的腿,再往上看便什么都没有了。
刚才跟在他身后的就是这么个东西,一只腿一蹦一跳的,连自个兄弟都没找到,还跟踪他?
这地方确实古怪,那条腿倒在地上后踢动了两下就开始装死,显然不是什么攻击性极强的NPC,但裴放还是不想在这里多待,哪怕周围的一切都是无攻击的装饰型NPC,可比起刚刚空气稀薄的那条通道,他总觉得这里更危险。
裴放站起身,正当他转身继续走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不再只是孤独的单声调。
“哒,哒哒哒哒”
不一会儿,踩在泥土上的声音越来越多,从周围各个方向传来,不断响着,不断逼近。
裴放用打火机扫了一圈四周的情况,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腿全部往他这边挪着,密密麻麻的一片,断口处涌着鲜血,就好像才从人身上砍下来的一样。
敢情刚刚那个是出来探路的,现在要召集大军发动攻击了?
裴放皱着眉,亏他刚才还以为这玩意儿只是个恐怖装饰,没想到竟然是群体攻击,那么他缓缓抬起了头,那些刚刚只是盯着他看得头颅,此刻都长大了嘴巴,垂涎欲滴地凝视着他,嘴里的血淌了下来。
以前他总觉得紫藤半眯着眼睛、嘴巴紧闭没几句话的样子装逼又欠抽,现在上面无数个脑袋对着他睁着眼睛张大嘴,倒让裴放觉得以前紫藤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看着更顺眼了。
眼下的情况没给他想太多的时间,那些腿虽然跳的慢,但显然不会是找他来喝酒拜把子的,必须先杀出这个包围圈。
裴放心思一动,一脚向离他最近的一个怪物腿飞去,那东西被踢倒在地,又挣扎着想往前爬,但是没等这玩意儿爬出半米远,就被裴放领着脚腕又拽了回来。
“往哪儿跑?”裴放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这玩意儿虽然品相不怎么样,但他总不能手无寸铁以一敌百吧。
手里的东西被裴放当成了甩棍用,前后左右地攻击都被他抵挡下来,并且一步步往前,试图在这严严实实的包围中破开一道口子。
此刻,面前的一条腿蹦着朝裴放踢了过来,裴放把手里的“武器”抡了过去,给足了力道,随即脱手。
这两条腿便像旋转的飞镖一样急速被打了回去,一片怪物腿顷刻倒了下去,前方出现了一条明显的路。
就是现在!
裴放闪开左右的攻击,正准备跨出这个包围圈,右腿才迈了出去,左脚却未能移动分毫。
该死!他清晰地感觉到脚腕被一只手死死地拽住了。
裴放翻开打火机向下看了一眼,只见一只皮开肉绽的手从地面里伸了出来,骨节几乎要突出来,就这样用尽了全力似的抓着他的脚腕。
不好!按照这通道的情况,有一就有二,恐怕地下也不会就钻出这么一只爪子。
霎时间,地面微微震动。
第102章 空间
唰——
在裴放把脚腕上哪只血手踢开的同时,地面上骤然伸出双一模一样许多的手,不断挥舞着,没有目的地抓着土地上面的空气。
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裴放两脚旁边的几只手已经向他伸了过来
裴放迅速俯身,手里捏着打火机往下一燎,那几只差点就挨着裤边的手立马缩了回去。
虽然直到现在为止,这些被分解的肢体都没展现出绝对残暴的攻击力,但总是围绕在他周围蠢蠢欲动地进行试探,好像有意识似的。
不对,没有生命的东西不会有意识,这种NPC不同于其他囚笼里人模人样又有完整的体型那一类,被程序赋予了人的一部分意识。
如果这些断手断脚的残肢一开始就拥有绝对的攻击性质,那么从他走进这个地方开始,应该就已经触犯了规则,不会过了这么久,这些玩意儿还跟给他挠痒痒似的,只会恶心人。
裴放心思一转,把刚刚拎在手里的一截断腿轻飘飘扔了回去,也不在躲避土里伸出来的血手掌,站在原地没了动作。
周围的断腿们往前靠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地下伸出来的那只手刚抓住他的裤边,忽然也没了动作。
不一会儿,这条通道内安静如常,像他刚刚走进来那样,只剩下上面往下“滴水”的声音。
原来如此——
这些东西会根据人的动作做出同等回应。
裴放刚进来的时候没有动作,只是摸出打火机来查看周围的情况,所以当他看向挂在上面的那些头颅时,那些东西同样也睁大眼睛在看他,而当他开始往前走的时候,身后便有一条断腿跟了上来。
当时他的下意识便是有危险靠近,于是抬腿踢了过去,在主动发出攻击后,断腿的数量便增多了,开始向他靠近并且回以攻击,接着裴放为尽快脱离,又用手提了一条断腿想要破开包围圈,于是地面之下伸出了许多的手来抓他。
而现在,他一动不动,那些东西便像是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一样,也跟着静止住了。
这一时半会儿的停顿也给裴放留下来思索的空隙,他刚进来的时候已经跟紫藤讨论过在B区传送桩的事情。
显然,B区已然为其他组织所掌控。
那些人能在抓住夜昙之后直接到传送桩堵人,便是已经做好了反抗的准备,这种行动肯定不是短时间内能产生的,只能说夜昙的暴露给了他们这个契机,从监管处得到消息后再行动,被他们钻了时间差的空子。
B区传送桩之外都是围剿监管处这几位的人,紫藤的临场战略改变堪称及时,利用权限把传送桩内的所有人都拉进了一个囚笼空间之内。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
外面那些听命令行动的人不过也只是为了活命,真正想拿下监管处的还是他们的头儿,只要在囚笼空间之内把他们干掉,谁能出去谁就能顷刻成为控制局面的人。
只是,这一次随机进来的囚笼空间确实有点怪异,不是所有人都在一个地方
裴放抬手揉了揉眉心,地面上离他比较近的几只手也跟着晃了几下,但还是没有什么大动作。
他低头看一眼,想到头顶上挂了一片“紫藤”,就觉得十分头疼。
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这些伤眼的玩意儿没有致命的攻击力,想跟着就跟着吧。
除了被恶心一路,也别无他法了。
裴放打算先继续往前寻找出路,他的脚只稍稍一动,周围那群断腿也跟着动了一下。
正当他跨出去,只觉得前面的黑暗处忽然间白光一闪,如同有人从这黑暗的通道中生生撕开的一道口子,刺眼的亮光争先恐后的往进钻。
裴放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一时之间有些难以睁开眼,下意识抬头挡在眼前。
但这道突如其来的光亮实在太过诡异,裴放也只掩了那么一瞬,又眯着眼睛向前看去。
此刻,他的周围尽是呲呲啦啦的声音,烧焦的味道顿时遮盖了这片通道刚刚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跟前那些残肢竟然都被这道亮光灼烧,有的甚至在慢慢融化。
忽然间,那道亮光中出现了一团黑影,越来越近,往这边冲了过来,逐渐显现出一个人的形状。
裴放心底生疑,越看越觉得熟悉,猛然间瞳孔放大!
条件反射之下,裴放只来得及张开双手,撕开黑暗通道的亮光眨眼间消失不见,一个还在喘气儿的大活人朝他飞了过来,直接扑到了裴放身上。
裴放往侧边闪了一步,撞在了墙面上,这才没能带着身上的人一起倒在满是血泥的土地上。
然而,裴放刚想开口,腰上就重重挨了一拳。
被他接住那人下手没留半分力,裴放弯下腰闷哼了一声。
“嗯?”那人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儿,立即往后退了一步,“活的?”
裴放咳了一声,伸手去抓他的袖子,却被面前的人闪开,他扶住自己膝盖,没好气地开口:“白眼狼。”
那道白光消失后,这通道内便重新恢复了可见度不到三厘米的黑暗,连面前的人也看不清楚。
但此话一出,刚刚出手那人立即靠上前,扯着他一支胳膊就把他拽了起来,声音听起来有点冷:“你是裴放?”
“怎么?”裴放顺势靠在他身上装半死不活,“连你咳,都认不出来了?”
听见这熟悉的语调,颜束悬着的一颗心突然跳了两下,确认了把他接住这人的身份。
只不过他总觉得,裴放方才话里停顿咳的那一秒好像隐去了什么,也不像会说出什么好词儿。
颜束皱了一下眉,也没在意那些细节,两只手把靠在他身上的人从脖子一路摸到了腰上,听着裴放也没怎么吭声,颜束便能确认这人没有明显的伤口。
只是正待继续往下摸的时候,被裴放抓住手腕制止了。
在这寂静的黑暗中,只听裴放吸了一口气。
颜束语气不太好:“有伤?”
裴放在他肩窝处缓缓蹭了两下,轻轻笑了:“你再这么摸下去,我要忍不住了,难不成你想在这地方”
“滚。”颜束被裴放靠着的半边身体微微一僵,觉得被抓着的手腕处正在升温,随后把人推了一把。
这一下不重不轻,也没能把裴放推开,他只是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放在前段日子,这么调笑一下被颜束推开,或许只是两人之间让气氛产生暧昧的小插曲,可是眼下,裴放却规规矩矩地站直了身体。
颜束原来还想说什么的嘴此刻也张不开了。
是啊,他们不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现在呢?有了感情却发现还有一段没能放置好的过去,如同困兽。
气氛的变化来得快而急,没留给颜束太多思考时间,本来擅长于打破僵持的裴放此刻也是闭口不言,就好像憋着一团发热的气,只要率先张口,就会散个一干二净似的。
所以只好把自己堵得脸红脖子粗,也不想铺开让别人看。
颜束手腕上的热度逐渐散去,他眼皮垂下。
他从来觉得在裴放跟前没个清净,此时却有些无法忍受这种刻意留给他的安静时间。
时间一点一点随着滴下来的液体缓缓流逝着,周围倒了一片血糊糊的东西,早已经没了动静,没有攻击力的东西通常都很脆弱,这条通道此时此刻也没了让两人必须要提高戒备心的事物。
于是,安静就更显得古怪。
颜束嗓子逐渐发干,再不说话,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失去语言这项功能。
“你怎么在这儿?”他说。
“就掉在这儿了。”裴放重新靠回了墙上,一手按着刚才被人狠心打了一拳的地方,一边回答,“还有紫藤,不过走散了。”
说完顿了下,又开口:“不过你要是想见他,可以往上看看。”
“啪嗒”一声,裴放手里的打火机跳出一簇火苗,他抬手照亮了上方,示意颜束抬头。
颜束神色严肃,顺着看了过去目光触及的同时骤然紧缩。
紧接着,就听见裴放低低笑了两声,颜束转过脸看见这人没几分好意的一张脸,就知道这是故意耍他的。
死性不改,颜束心里暗骂。
但不得不承认,那种紧绷到不能呼吸的感觉总归是缓缓松了下来。
“裴放。”颜束无奈地一挑眉,直视着他,语气也不自觉软了下来,“说正事。”
裴放心头一痒,有点后悔自己刚刚从颜束肩膀上起来,又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说来之前两人在主控所顶楼大打出手的画面还留在脑子里,让他妄图再伸出去的手只好攥成拳头,僵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心里再想怎么想靠近这个人,也只得凭着理智把自己按在原地,因为他并不知道颜束如今的想法。
裴放点点头,摆正了神情,把自己跟紫藤到这里之后的事情说了出来。
两人交换了彼此从进入囚笼空间之后所经历的事情。
“一模一样的两条路。”颜束摸着下巴思索,半晌后摇摇头,“目前的线索太少,你也没能跟紫藤再碰见,还不能确定这两条路的选择代表着什么,又会遇见什么样的东西。”
裴放接着他的话:“你说你的掉落地点是一片森林,难道那片森林就在这通道的上面?”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颜束没有往上看,上面挂着的头颅他不想再看第二眼,“但你说你到这里之前的那个通道周围都是石壁,且不说森林之下有没有这两种相隔距离十分近的通道,单凭我在上面走了一个昼夜这次的地图,让人觉得似乎没有边界。”
两人同时沉默了。
很显然,即使两人都想从对方诡异的场景跟自己所在的地点上找一个共通的联系,但颜束自己说出口,不免也觉得牵强了。
半晌后,裴放开口:“这只是一种说法,如果我们所处的通道就在那片森林之下,那就代表其他人必定也在不远的地方。”
“如若不然”颜束接着开口,“那就是两个不同的空间。”
第103章 掉落
茫茫一片蓝色,天空和远处的海面连成了一条线。
总听人说,白色的大雪看久了会让人雪盲,但现在梁卓躺在这艘小船上,已经不敢再看远处的海面。
他怕自己海盲。
刚刚掉落这里所积攒起来的那一点勇气也早被消磨殆尽,梁卓拉绳子拉了一天一夜,手掌都勒出了血痕,但仍然一无所获。
如果没有水下那些偶尔还会扑腾上来的鱼,梁卓简直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存在。
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梁卓还没有马可波罗那么大的志向,于是只能在小船上静待生死,用小刀开始在船面上刻遗言,边刻边哭
时间仿佛无限拉长,他潜意识里认为,其他人大概在进来的时刻都已经掉进海里喂鲨鱼了,自己不过是被上天短暂眷顾的那个,可惜自己不中用,活命估计都城问题,也没有办法去救其他人。
于是悲从中来,梁卓开始嚎啕大哭,打算哭完就跟其他人团聚去。
梁卓越哭越大声,一边锤着船面,船体不断晃动,引来了不少海底生物。
然而在海上飘了这么长时间,也早就没有刚来那么惶恐,并且自认为跟那些海底生物建立了深刻的友谊。
这时候看着它们,倒觉得十分温馨,抹了把眼泪,就给周围呲着牙的鱼类聊起了语言不通的天儿。
“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我没救了。”梁卓瘪着嘴,“送行的朋友不用太多,到时候带我参观参观你们的家也成,给我找到好点的珊瑚当坟墓”
说着说着,他倒期待起来了。
梁卓自说自话跟一群鱼聊得热火朝天,所以并没有看到他头顶蔚蓝的天空中突然凝出了一个白色的漩涡。
这并不像风雨来临之前的景象,没有雷声,海面也很平静。
渐渐地,那漩涡之中的光芒太过强烈,梁卓自然而然也发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奇景,盯了一会儿,竟觉得里面有两个黑影,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梁卓一脸懵逼地想着,神话故事果然都是哄小孩的,这黑白无常明明是大白天从天上掉下来的。
“怎么黑白无常两人好像还在吵架?”梁卓看着那两道嘴巴不停歇的影子,想着这两位若不是还在漩涡中,或许会直接大打出手。
黑影越来越近,逐渐显现出了本来样貌。
梁卓睁大了眼睛:“靠!哥!”
空中漩涡中的人也听到了这道破音的大叫,转脸就看到梁卓这傻小子站在一个小船上高兴地冲他们挥手。
钩吻没再跟一起掉下来的水晶兰继续争论,扯着她的胳膊就往下加速坠落。
很快,两人落到了那艘小船上。
一阵晃动过来,三个挤在这艘只能容纳一个人躺平的小船上互相看着,梁卓禁不住又想哭,扑到钩吻的身上:“哥,你怎么死这么快,都坐上黑白无常的位子了。”
水晶兰翻了个白眼,懒得解释自己一身白袍和钩吻一身黑袍的原因,总之不怪她。
一旁的钩吻没看见水晶兰这个眼神,差点被扑倒海里的他正在手忙脚乱地稳住身体,梁卓正呜哩呜喇地叙述遭遇,还不忘说说给他们吊丧的事儿,钩吻被亲弟弟雷得外焦里嫩,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他并没有在地府做官”这件荒唐事。
这一唠嗑,十分钟过去了
水晶兰性子急,这已经是她容忍的极限了,当即开嗓吼道:“闭嘴!”
没想到她这河东狮吼功效果奇佳,梁卓直接闭嘴了,然后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看起来有点害怕。
这也难怪,当初钩吻拜托她去找这个傻白甜,自己当时没多想,给这小子说不通,水晶兰便直接把人捆了扔后备箱,大概是给孩子留下阴影了。
看梁卓这没出息的样子,水晶兰嗤之以鼻之下,思绪有点飘远了,这种容易依赖别人,遇事儿就能直接嚎啕大哭的人,大概也是家里长辈从手心里捧出来的。
或许只有那些知道自己有港湾的人,才会肆无忌惮地表达喜怒哀乐。
而她,真的好久没有流过眼泪了,在监管处,在裴放手底下,她也算可以肆无忌惮玩闹,但就是不能懦弱。
不知为何,她突然就有点羡慕这脑子都是浆糊的傻白甜。
她没体会过被人允许“脆弱胆怯”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钩吻也一样,他们都一样。
钩吻也没去怪水晶兰的吹胡子瞪眼,毕竟再这么下去,他们可能要被海水淹没了。
此时的船底,已经渗透了一些海水,钩吻坐的地方看起来吃水比较深,刚才梁卓又直接扑了上来,导致两人的人重量全在船尾这一处,水晶兰坐的那里看来目前还没事。
不过她也看到了钩吻黑色袍子的下摆颜色渐深,已经被水浸湿了。
“这是怎么回事?”水晶兰脸色瞬间变了,“梁卓!过来,往中间坐!”
“噢!来了!”
梁卓本来就怕她,刚才被吼了一句早就不知所措,这会儿听见水晶兰的指挥,紧忙两股战战地往中间挪位置。
这么一挪,他也看到了船尾处已经有海水溢了上来。
“你在海上飘了多久?”钩吻急忙问。
“一一天一夜。”梁卓此刻有些慌了。
水晶兰接话:“这么久都没事儿,船本身应该没有问题,如果是我们三个的重量导致船体受损或者难以承重,那么在刚才坐到这里的时候,这破烂玩意儿应该早翻了,不至于过了十来分钟才出现溢水的情况。”
这一番话传到梁卓的耳朵里,让他不仅腿抖,连抓着船沿的手也开始抖。
可是害怕并不能改变一切,梁卓支支吾吾地出声:“我是我刚才在上面刻字了。”
“刻字?”钩吻满眼疑问地看向他。
梁卓撑起胆子:“我以为你们都死了,想着自己活着没意思,就把遗言刻在船上了,谁能想到这船竟然是粗制滥造的。”
此时,船里已经渗进来一层能够铺满底面的海水,三人不得不赶紧站起来。
上面确实有大大小小的字迹,大概刚刻的时候确实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加上他们三人的重量,这些刻字的边沿已经裂出了一些小口。
过不了多久,就要沉了。
“果然是垃圾系统,喜欢生产伪劣品的风格。”水晶兰吐槽了一句。
天空中立马响了一声警告的“滴”音:
【请规范自身,文明用语。】
钩吻跟着“切”了一声,显然不屑一顾。
这种必死无疑的情况下,并没有人责怪梁卓,但是他却深深地低下了头,这是大多数做错事的孩子都会有的下意识表现。
而现在水晶兰和钩吻根本没有因为此事非要去找责任人的心情。
他们刚从一条险路被突然抛到了这里,本以为另有生路,谁也没想到这居然是一条死路。
水晶兰环绕四周,也只是看见海天相接的茫茫一片,没有供他们上岸的岛屿,甚至连海上垃圾都没个影子。
这太古怪了。
她跟钩吻当时在山谷中面对两条路,为了保险起见,没有分开,选择了一起行动,后来遇见了一些诡异的场景。
那里的人张着一张牲畜的脸,却有着人的肢体,那些怪物行动打猎的时候习惯于穿着各色的袍子,把自己的头部用不透明衣袍罩着,像是一群长居于山谷之内的变异人,水晶兰甚至怀疑这些玩意儿是人跟动物的杂交产物,但不管怎么猜测,这一群体的数量十分庞大,而她跟钩吻只有两个人。
于是水晶兰趁着夜色,偷了两件挂在外面的袍子准备打入这些怪物的内部,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刚开始还好,后来不知道哪里起了妖风,吹掉了钩吻头上用来掩盖真实面目的黑色布料,水晶兰反应很快,没等那群怪物围上来就拉着钩吻从山谷的崖壁上跳了下去。
之后,便到了这里。
这些牛鬼蛇神的东西在囚笼空间内是非常常见的,水晶兰也并没有觉得那里不太对,直到他们落到了这片大海之上刚刚被梁卓吵得头脑发胀,这一会儿水晶兰才隐隐有些疑虑。
“你掉落在这里之后,除了你刚刚说自己隔断过系在船身上的绳索和刻字这两件事,还有没有遇到其他事情?”水晶兰一把抓住梁卓的胳膊,仿佛为了印证什么事情。
此时,溢进来的海水已经漫过了他们的小腿。
梁卓不敢在这么危机的时刻出岔子,立马拨浪鼓似的一直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遇到。”
钩吻连忙问水晶兰:“你想到了什么?”
只见水晶兰的眼睛里顿时闪烁着光芒,嘴角挂着一丝笑意:“我们也走了差不多一个昼夜,路上遇到了那群怪物,如果他什么都没遇到,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钩吻恍然大悟:“他这里还没有开启真正空间?”
“没错。”水晶兰此刻已经十分笃定,她看了一眼脚下的船,水平线已经快要漫上小腿,“这里周围都是海水,梁卓飘了一天一夜都没能碰上小岛之类的地方,如果我没猜错,这里的空间应该在海底。”
水晶兰话音刚落,只听“喀嚓”一声,船身彻底趔开,她连忙抓紧梁卓的胳膊:“深吸一口气!抓紧身边人,别被冲散了!”
紧接着,小船四分五裂,他们全部掉进了茫茫大海中。
周围那些跟听梁卓唠过嗑的鱼群立即围了上来,叼着他们几人的衣服,凭着肺里的仅有的空气,水晶兰本想把两人扯到海面上再叮嘱两句,但周围这些胳膊大小的鱼群却不依不饶地扯着他们,让人不胜其烦。
突然,三人同时觉得身上很沉,不由自主地往更深处掉落下去,就好像海底的黑暗中有一股强劲的吸力,正在试图把他们卷向未知的地带。
第104章 心思
海里的能见度有限,很快三人都无法再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只有手上还在死死拽着对方的衣服,随着肺里的空气逐渐减少,没有人还能保持清醒的意识。
无边的黑暗将三人逐渐吞没,那些叼着他们衣服跟过来的小鱼似乎也不敢靠近那更深的地方,渐渐松开他们往上游去。
不知过了多久,钩吻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像是躺在云端上,这种感受却没有让他觉得很舒服,反而头脑昏昏沉沉,身体各处都很沉。
钩吻缓缓睁开了眼睛,触目所及都是一片深邃的蓝,再往上看只能看到黑暗一片。
这是天黑了?
忽然,他的以前有一个椭圆形的东西很快冲了过去,没等钩吻看清楚,只见眼前荡起了一片水纹。
想起来了!他们掉进海里了!
梁卓、水晶兰他们俩在哪?
“在这儿,你身后。”
“水晶兰!”
钩吻连忙转身,发现水晶兰一手架着还没醒的梁卓,缓缓走了过来。不过与其说是走,可她的脚分明没挨着地面,更像是飘。
他们此时该是在海里,确切来说,应该是游才对。
思及此,钩吻连忙捂住了口鼻。
“卧槽!我为什么还活着,还他妈能呼吸?”
“你问我?”
“卧槽!我明明没说话,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只见水晶兰摇了摇头,周围水波荡漾:“大概咱们仨已经死了,一起当了水鬼吧。”
钩吻脸色沉了下来,无奈地看着对面的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梁卓怎么样?”
目前看来他们确实在海里,刚才游过去的不知名的大“椭圆”鱼类就能够证明,而且他们能够在水里呼吸,虽然无法开口讲话,却能够立马知晓对方的心思。
果然,系统内的囚笼空间不会给人一条必死无疑的路,更不能用常理来看待这里的一切。
钩吻正在纳闷,为什么这会儿又没听到水晶兰的回答了,抬眼看去,只见她正抓着梁卓的肩膀猛烈摇晃。
这是打算直接给人摇出脑震荡吗?
“别别摇了,我要吐了。”梁卓已经睁开了一只眼睛,情不自禁地翻着白眼。
水晶兰虽然停下来手上的动作,但依然没把人放开,他们目前的可见度也只有周围这一片,大概平方十米左右。
况且,梁卓此时的正后方,似乎有一点动静。
钩吻脸色严肃,同样察觉到了那里的不对劲。
“姐!咱们是死了吗?我居然能听到你说话,居然还能呼吸?”梁卓忽略了同时凝神的两人,自顾自地说话,“这是海里吧,看起来也没什么危险,难不成真像网上说的,海底三万里就是海绵宝宝的家?”
水晶兰无视了梁卓的问题,没有搭理他的发癫,视线落在他的身后,眉头越皱越深,一眼不眨地盯着那处黑暗。
“等会儿我说跑,记得速度快点。”钩吻游到两人跟前,伸手抓住了梁卓的胳膊。
几乎是同时,那处黑暗中出现了两只眼睛,血红色的瞳孔正盯着水晶兰三人。
“跑!”
没人敢有一丝停顿,径直往反方向冲了过去,但是冲在第一个的钩吻还没有游多久就急忙停了下来,只因他们的正前方,此时也出现了一双红色的眼睛。
“不对!不应该跑。”
霎时间,周围像是黑夜亮灯一般,出现了无数双血红的眼睛,他们像是被野兽发现的猎物,只能在包围圈里瑟瑟发抖。
以前在别的囚笼空间好歹还能给荼蘼发条求救通讯,或者使用权限定位队友的位置,但是这次他们仿佛无头的苍蝇,只能靠自身到处乱撞了。
水晶兰和钩吻已经做好了备战,以前也不是没跟非人的物种战斗过,荼蘼一直告诉他们,没咽气之前,心里就只能又有把对方搞死这一个想法。
然而,这些东西不按常理出牌,根本没到他们跟前来,也没有预想中的血盆大口朝他们撕咬,尽管钩吻已经做好了被吞下肚子再将这些东西的肠胃撕个粉碎的准备。
“注意脚下!”水晶兰第一个发现这东西的攻击方式。
在几人只顾着防备那些红眼睛的时候,脚下已然飘过来的团团阴影,由于能见度不高,他们竟没有任何的察觉,以至于那些阴影已经缠到了他们的脚上。
钩吻双脚挣动,发现根本无法踢开或者脱离这些东西:“这什么玩意儿?”
梁卓惊呼:“这怎么有点像水草。”
“撕不下来。”水晶兰手脚一起动,却仍然无济于事,“有这么坚韧的水草,怎么扯不掉,跟胶带一样。”
就这么一小会儿,周围那些眨也不眨的红眼睛没有动,他们三个反倒是被这些“水草”似的玩意儿紧紧缠住了,从脚腕一直往上环绕,渐渐缠到了腰上,然后是双手,还在持续往上
“该死,它到我的脖子了唔”钩吻的话还没有说完,三人同时没了声音,只剩下三个像蚕蛹的东西躺在地上。
周围红色的眼睛逐渐又消失在了黑暗中,连带着被缠紧的那三个“蚕蛹”一起消失了。
*
“又是条死路。”颜束靠着裴放伸过来的那么一点光亮在墙面上摸索着。
裴放从口袋摸出一支烟,顺手给自己点上:“歇会儿再找。”
颜束看着裴放递过来已经点好的那支烟,十分自然地接过来含进嘴里吸了一口:“不能再走回头路了,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
从刚才颜束到这里之后,时不时也有些东西过来骚扰,但数量不多,两人很快就能解决,只是七拐八绕走了不少的路,总能遇到这种直接堵死了的情况。
之前两人都选择绕回那个岔路口重新选择另一条,但无论怎么走,最终还是会遇到同样的情况。
最初几次碰壁,两人也怀疑过是鬼打墙一类的东西,在走过的路上也做了标记,然而他们不管怎么走,根本没有遇到自己曾经做过标记的路。
“看着无边界的地图也不只有你待过的那片森林。”裴放悠悠道。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起来并不着急,而且带这些闲情逸致。
颜束抽着烟思索,这里没什么能查找线索的地方,他的视线自然而然放到了裴放的脸上。
两人中间烟雾缭绕,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有一点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睛——裴放看起来似乎一直跟他在找出路,但这人掩盖不住的漫不经心,显然心思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
裴放真的不想出去吗?
不对,这位可不像是会等死的人。
颜束眼睛眯了眯,把燃烧殆尽的烟头扔进地面的泥土里,但看着裴放的目光没有挪动分毫。
“怎么这么看着我?”裴放一直迎着他的目光,此时逐渐有点心猿意马,“你有什么要求,我难道会拒绝吗?”
但是对面的人没有说什么,一寸一寸地靠了过来,两人的呼吸已经缠绕在一起,虽说他们有那么一段曾经,什么亲密的事情没干过,但依然架不住裴放对着这张脸,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加速了跳动。
没出息的玩意儿。
裴放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他左胸腔越跳越快的东西。
太近了他这要是还不知道颜束想做什么,就显得太装了。
裴放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正当他想闭上眼睛的时候,只听颜束的声音轻轻响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该怎么出去?”
一瞬间,裴放心口的小鹿像是突发心梗,直接倒地身亡,死的透透了。
随着这句话而来的凉意,从他的背后慢慢升起,直直蹿上脖颈,仿佛颜束凑近的不是他的嘴唇,而是他脖子上的动脉。
裴放喉结滚动,一时竟然僵在了原地,他的眼睫垂下,盯着近在咫尺的柔软,盘算着怎么在被发现心思和得到一个吻中间两全其美。
但是在心上人的旁边,谁心里不存着点乱成一遭的旖旎,哪里能留出一分一毫的空隙去镇定地思考。
于是裴放放弃了权衡,坦然笑了一下,十分不要脸地开口:“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对面的人轻轻哼笑了一声。
可惜这白眼狼从来不是什么能任人揉搓拿捏的软柿子,什么样的威胁送到他面前,似乎都能成为把柄,搞不好还会被他反手制衡。
此刻颜束能直接明了地问出自己的怀疑,无非也是想知道裴放到底因为什么而心不在焉。
现在他们几乎没有距离的鼻尖相触,够他把裴放眼里每一个细微的波动看了个明白,颜束虽然不见得能比裴放冷静多少,但也没什么好问的了。
不过,颜束这人,到底是克制惯了,心里波涛汹涌,表面也翻不起一丝浪:“你觉得到现在,我还需要你来告诉吗?”
说完,颜束当着裴放的面把匕首插进了墙壁的泥土里,狠狠往下一划,利器摩擦出了尖利的声响,整个通道开始颤动,越来越激烈,离他们最近的这面墙壁上的土块簌簌掉落,刚刚被颜束划了一刀的地方露出了坚硬的石壁。
各处的泥土都开始脱落,包括地面上布满水洼的那些泥土也裂开一道道缝隙,就像这一片天地发生了地震。
两人都没说话,彼此交缠的目光却愈加热烈,像是要把对方吞没。
就在这个时候,随着周围渐渐恢复,阴冷气息和血腥味消散的同时,一道熟悉的白光若隐若现地开始闪烁。
不好!
颜束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在慢慢地难以控制,他一把扣住裴放的后颈,倏然贴紧了裴放的嘴唇,刚刚尝到一点柔软,眨眼间他便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化作烟尘,逐渐消散,包括刚刚才触碰到的温热身体。
视线一点一点恢复,颜束也能重新看清楚一切,他的眼前已然变成那片熟悉的森林,还有两条一模一样的岔路。
第105章 鬼树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裴放重新回到了熟悉的石壁通道,他抿了抿还有温度的嘴唇,像是为了证明颜束的确真实的在他身边待过一段时间,即使很短暂,那也并不是这诡异通道里的幻境。
颜束猜得没错,从两人莫名其妙地在那条通道内碰见开始,裴放已经开始对那个古怪的通道有所怀疑。
当时为了避免两人都倒在地面上的血污中,裴放往侧面闪了一下,结果被颜束重重地撞在了墙上。按理说,这个通道四面全是泥土,应该倒塌的风险会很大,但是非但如此,反而被他猛然撞得那一下察觉出了端倪。
——这里的泥土只是表层效果。
后面他跟着颜束四处找出路的时候也在注意各处的土墙,显然都是一个样,再加上断断续续出来的一些怪物,两人都能够解决。裴放心里清楚,他跟颜束的偶然碰见大概是有时效的,于是把发现的这些情况全都保留下来,没有告诉身边的人。
无非是想跟那人多待一会儿。
可颜束毕竟不是好骗的,很快也发现了不对,直接从他的言行举止就能猜出了八九不离十的实情。
裴放还能怎么隐瞒,只好逗逗他了。
裴放想到颜束消失之前所做的事情,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什么脸上挨了一拳,还是那白眼狼一贯的冷态度,瞬间全抛到了垃圾堆。
至于接下来该怎么破局,似乎都得往后稍稍,裴放现在的心思全都在为什么他跟颜束会突然遇见,有什么办法能让两人再次碰面。
他总得把刚刚吃过的“亏”还回去。
“什么事儿让你这么得意?”
安静的通道内突然出现了一道声音,裴放眼底的笑意一扫而光,像是阳光灿烂的晴天猛然被雷声干扰后,风雨欲来的凌厉。
他的腿风疾扫而上,没打半声招呼。
来人急忙闪身,但还是架不住这一下要把人脑袋踹掉的攻击。
“怎么是你?”裴放看清楚对面的人后,急急收住了力气。
只见紫藤有点狼狈地架住他的右腿,那一向板正的眼镜都有点歪斜:“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裴放收回腿,现在看着紫藤那一张干净生动的脸,突然有点不适应,脑子里浑然都是满脸是血的紫藤。
倒让他有点心虚。
见裴放不说话,脸色像是翻书一样,一句话变个样,倒是比刚刚还要古怪,问:“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
“碰见你死了。”裴放难得实话实话。
紫藤:“”
他就不该多问这么一句。
显然,裴放嘴里的话无论真假,似乎都是不打算说出来的,既然裴放眼下好好站在这里,这人处理危险情况的能力还是足够让人信任的。
不想说就不说吧,裴放这人总喜欢一个人扛着所有事儿,如果是能解决的问题,他从来没有跟别人商量的习惯。
“你呢?”裴放点上烟,“走另一条路有什么发现?”
紫藤摇头:“没有,一路都是石壁通道,什么都没有,我几乎以为这个囚笼空间就是让我们找出口的。”
没有任何的情况看来两条路的选择果然有一定的差别。
“你有没有遇到空气稀薄的情况?”裴放问。
紫藤:“没有,只是一直走有点累了。”
累你姥姥,待在地下控制室一辈子算了。
“看来你比我幸运。”
裴放话是这么说的,但紫藤看他的表情,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倒霉的样子,反而更加得意了。
“走吧,尽量别分开了。”裴放扔掉手里的烟头,冲紫藤扬了扬下巴,“现在往哪走?”
紫藤有点无语:“”
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人像是刚过完春宵的昏头君王,一副无心朝政的废物样儿。
有了紫藤的眼睛照明,这一路上走得倒是平平稳稳,裴放到底没有隐瞒遇见颜束的事情,以及把对于空间的猜测也跟紫藤讨论了,两人的想法一致。
这片通道位于森林地底之下的概率小的可以忽略不计,所以既然他们跟颜束没有处在一个空间,那基本可以确认,所有人有可能都三三两两地掉落在了不同的空间。
此次囚笼空间的任务发布十分简短,两人进过的囚笼也不再少数,其中有一条明显的规律,越是复杂的地方,系统给出的任务以及提示越是少得可怜。
难道所谓的“遇见”就是空间的交叉或重叠,让他们短暂的碰面,可这种形式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两人暂时都没有头绪,可是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会被扔去别的空间,也许不要分头行动也是更好的选择,毕竟这次进来的人也不都是自己人。
不过他们在这样不见天日的黑暗通道里,裴放想,人会很容易忽略时间。
*
夜昙躺在一片黄沙之中,身上的血迹几乎已经渗透了他的衣服,他脸上那张用来覆盖本来面目的皮由于激烈的打斗,已经卷起来了一点。
现在手环的所有功能停用,他当下没有办法利用权限给自己换一张脸,只好抬手把这张覆盖程序用最原始的方法撕了下来。放在囚笼空间外面,从脸上撕下一张皮显然是天方夜谭,但是在囚笼空间里面,什么人和事仿佛都会妖魔化,因此常理无法解释的操作在这里反而能轻而易举地实现。
“嘶”夜昙倒抽了一口气,把刚刚从脸上撕下来的东西随手一扔。
反正这玩意儿已经被人记住,留着这张脸可能还会被人惦记追杀,扔掉或许更轻松点。
平躺在黄沙上的人面容清秀、轮廓柔和,是一张没有丝毫攻击力的脸,细看两眼还会让人觉得这人十分好欺负。
只不过大概没人会真的来欺负他,因为夜昙从左耳到下颌骨的位置有一道疤痕,打眼一看可能会被忽略,但经不住一直盯着瞧,倒有些骇人。
这就像现实中,很多人会对身上有奇怪纹身的人产生恐惧,认为对方是个不好惹的硬茬。
夜昙这一张脸本身缺少震慑力,但这样一道不长不短的疤痕让他看起来,似乎在原本平和的气质中有带上了隐秘的残忍。
这也是为什么夜昙总会用面部覆盖程序来掩盖自己本身的面貌,他常年在C区混,需要隐藏于各方势力进行交涉,疤痕这种东西过于显眼,太容易被人记住,一不小心就会翻车。
倒不如一些普普通通的面容来得好用,长此以往,夜昙也就习惯了不以真面目示人,即便在自己人跟前,也总是顶着一张陌生的脸。
这也怪不得水晶兰好几次没认出来他,反倒起了不少的矛盾和误会。
夜昙不仅没记仇,反而对于这么逗水晶兰,然后被揍一顿,十分乐此不疲。
只不过现在的情况,他再顶着这张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打死。
在此之前,夜昙还以为把同样跟他掉落在这里的两人甩开后便是一片坦途,他原本想着所有人大概都在这片沙漠,用不了多久就能遇见自己人。
然而并非如此,他以前为了搜集各组织的情报,跟着进过不少囚笼空间,基本每个空间的地图都有边界限制。
这里却好像没有,无论他往哪里走,而且除了最初遇到了那面空气墙,之后的路上总会有一道不深不浅的印子,仿佛在指路。
再后来意外遇到了跟他一起进来的两人,又是一番恶斗,夜昙拼尽全力也只杀了一个,自己也受了伤便只好走为上策。
直到遇见岔路口,才把那紧追不舍的那人甩开。
这会儿刚刚躺下歇了片刻,夜昙仍然觉得周围不安全,重新爬了起来,不管怎样总不能被晒死在这。
走了许久,夜昙便走到了一片绿洲,本以为这是他该有的运气,可是绿洲显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进入之后的场景简直令人毛骨悚然,到处是动物的尸骨,而且都是新鲜的,似乎刚死不久,血液都是热的。
沙漠上是永恒的太阳,绿洲里却是化不开的夜色,就仿佛有人从天空中给这片区域罩着一层黑色布,让人透不过气。
夜昙在这里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能把所有动物都杀死的人或猛兽,他困得不行,想着闭着眼睛眯一会,就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先去找同伴要紧。
只是眼睛闭了闭,还没完全合上,这么眼皮打架的功夫,一棵大树就不知道怎么挪移到了他的面前,无声无息,突然出现一般。
夜昙差点以为自己记忆错乱,但这一刻睡意全无。
因为除了面前这棵古怪的树,不远处的树后似乎有啃食骨头的声音。
“嘎吱嘎吱”
紧接着,周围的各种植物似乎都在他起身的一瞬间来到了它的周围,如同有意识有生命的东西一样把他围住了。
啃食骨头的声音渐渐停止,夜昙定睛看过去,只见那里的一片树木都浸染着血液,缓缓地从树干上往下淌着,沿着树皮的纹路流到了地上。
那里正放着一块骨头,跟人的小腿大小一样。
“妈的!这什么操蛋地方!”
“忽悠爷是吧,刚刚还是白天,一会功夫就又到这种鬼地方来了。”
“头儿,这些树好像不太对劲儿”
没等夜昙心里的疑虑化作恐慌,他就听见了两道熟悉的声音,他急忙转身,只见两道熟悉的身影正在往这边走,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分外清楚。
——是那个在B区传送桩里公然挑衅监管处的光头,他的身边还跟这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男孩。
这种时候,夜昙明明应该避其锋芒。
他清楚知道自己没有荼蘼和罂粟那样生死都能置之度外的狠戾,更比不上他们的身手,然而刚刚目睹诡异残忍的场景。
夜昙心里觉得,似乎人比这些树木要安全得多。
“头儿!”夜昙想着自刚撕掉的那张皮,摸了摸耳朵到下颌骨的疤,放开胆量,直接熟练地奔上前去。
第106章 血池
看着跑过来的不明物种,光头扯着身边十五六岁的小孩儿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在这夜色下确认对方是个人形的活物,而且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攻击意图才停下来。
夜昙见两人停下脚步,也不往前逼近了,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头儿,可找着你了!”
“你是什么人?搁那儿瞎叫唤,你信不信爷让你立马……”那小孩指着他。
光头喝道:“瘦猴儿。”
那小男孩止住了话,便退了几步,躲到光头的身后去了。
夜昙见状,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头儿,我是最近才进来的,监管处那个该死的内鬼,也是我跟着去抓的,您老可能不认识我们这些下一线的,嘿嘿我这,你看我也不知道怎么被搞进来了,都是监管处那帮畜生搞得鬼!”
老大啊我也是走投无路,不是真心想骂你们的。
裴放:“阿嚏!”
“冷?”紫藤狐疑地看向裴放。
裴放摇头,这通道中虽然阴冷,但还不至于能让人感冒,只是突然感觉到有点奇怪。
另一边,夜昙还在试图取信于光头两人。
光头眼神瞥向左后方的小瘦猴儿,那小孩迟疑地点点头,附在光头耳边:“最近是有几十个新来的,那会儿刚好出了事,手底下人各司其职不好临时调用,就让他们去了。”
光头仍然皱着眉,又看了一眼夜昙,视线触及此人左耳到下颌骨的疤痕,心中存疑:“你受过伤?”
夜昙见光头问话,立马又往前蹿了几步,一脸地愁容:“唉,这说来话长,没进咱们那儿前,谁不是摸爬滚打地混生活,偶尔遇见点难处理的事情,都得挨两刀。”
“嗯。”光头应了一声,没有发表意见。
面前这人虽然面生,但说话语气调子倒是像他们这一类人,能进组织的要么是想跟着干点大事儿,要么是自个在系统内活不下去。
无一例外,身上有伤总是难免的。
光头一开始觉得,脸上有疤痕的人基本上属于好认的那一类,如果是他见过的,必然不可能完全没有印象,但如果是刚刚进来的,看着面生倒也是正常事。
按理说,刚进来的人一般不会跟他打过照面,但当时发现监管处内鬼情况紧急,交由这批人去办,倒也算利落了,押着“内鬼”进B区传送桩时有那么几个也属正常。而光头自己当时跟荼蘼又剑拔弩张,是个眼尖的都能看出他在组织的地位。
一切也说得通,大概真是个被牵连进来的自己人,不过凡事小心点总不是坏事。
话说回来,瘦猴儿也是自己进来后才遇上的,这地方把人分散开,又限制了手环的各种基础功能,联系起来跟他妈远古时代一样纯靠缘分。
光头心下渐渐放松,招了招手让夜昙走近点,又给瘦猴儿使了个眼神。
跟前的小孩立马会意,跑到夜昙跟前:“手举起来!”
这小孩儿个子才到他肩膀,却是个惯会摆谱的,气势不小。
夜昙笑了一下,缓缓举起了手,任他搜身。至于他刚刚那一番说辞并不是胡编的空穴来风,而是自己被抓时听见那些人叨叨着抱怨,刚进来就遇上这么大的事儿,事成之后还不得平步青云。
有些真话全说出来,反而显得可疑,倒不如真假参半,让人看不清楚,所以夜昙并不急于洗清光头对自己的疑虑。
面对面这会儿,他一直嬉皮笑脸应着光头打量的视线。
“头儿,干净着。”瘦猴儿转头说。
夜昙跟着说:“这地方奇怪得很,我觉得刚刚进来看到有些东西不太对,不过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嘛,总比咱们散开在这里乱闯得好。”
他这一番话说得十分吸引人,先是明着说自己发现点东西,又暗示光头也许多个他能够成为一份助力。
三两下直击人心,光头脸色稍显犹疑,但旁边瘦猴儿的眼睛却闪了光。
光头没搭话,这一会儿周围显得异常寂静,就连夜昙刚刚亲眼看到的东西都仿佛是他困出的幻觉,三人找了个地方打算坐下休息会儿,不难看出光头之前跟瘦猴儿也不算风平浪静,两人显然也有些灰头土脸,但是比起衣服大半染血的夜昙,确实要好上许多。
而夜昙这伤势也让光头放下不少戒备心。
“你刚说,看到点什么?”光头多疑,不会就这么让人蒙混。
夜昙往跟前凑了凑,结果被瘦猴儿挡开了一点距离,他讪笑一下:“这里的情况我也没弄清楚,但是绝对不是个休息的地儿”
“说重点!”瘦猴儿横眉。
“哎,重点就是这里头大概有吃人的东西!”夜昙故意颤着声音,营造恐慌的气氛,面前的瘦猴儿果然打了个冷颤。
夜昙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看这小孩的反应,大概没进过多少囚笼,系统里的空间那些个鬼怪吃人的东西还少吗?
但凡是个靠本事混出来的,对这些早就产生抗体了,比如光头一动不动,稳坐如山。
光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夜昙拿不准他们的出现是怎么回事,于是没直接说,拐着弯儿问道:“你们过来前走多久,热不热?”
“冷还来不及,热个球。”瘦猴儿心直口快,对夜昙翻了个白眼,“你他妈别岔开话题,赶紧说你看见了什么?”
光头抬了抬眼,依旧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样子,对夜昙的问题也不置可否。
冷?夜昙心里冒出点疑问,外面明明是炎热干燥的沙漠,连阵冷风都没有怎么听起来这两人跟自己经历不太一样。
他心里存着疑问,应和着:“哎呦你可别说,我这会儿冷的还没反应过来,没想到这儿还有更让人发冷的东西,就是骨头,人的骨头!”
话说一半留一半,夜昙知道这地方有人骨是事实,但却把别的不对劲一概藏了起来。
“你说什么!”瘦猴儿一听,往后挪了挪,“你在哪看见的?”
“就在刚刚跑过来的地方,那草地里就是人的骨头,不过我眼拙,也许是看错了。”夜昙搓着胳膊随手指向自己刚刚跑过来的地方。
等到他的视线跟着看过去,却不自觉愣了一瞬,刚刚那些试图围住他的植物早已不见踪影,那一片俨然成了一片只有杂草空地。
不过夜色深浓,从三人的位置,也看不清楚那里是否真的有人骨。
“这里还有其他人?”光头声音浑厚,拽回了夜昙出走的思绪。
夜昙转过头:“这我也不知道,也可能是这地方本来就有的,也可能这骨头是别的什么东西故意扔在那里的,或者根本是那人骨就有问题!”
瘦猴儿狠狠抖了一下,挨着光头的胳膊,而那双眼珠子死死盯着夜昙方才指着的方向,仿佛那里不知名的东西立马就会过来似的。
这种深夜两点半的鬼故事吓吓小孩效果十分不错,但是对光头来说没有丝毫作用,甚至激起了他的疑心。
只见光头看着那地方站起了身。
“头儿!”瘦猴儿跟着站了起来,像是怕被丢下。
光头盯了一眼还在不断搓胳膊的夜昙,对瘦猴儿说:“我说过什么?在囚笼空间里,越是能让人害怕的东西,就越有可能是线索,你不去杀死他,他也会想办法让你活不了。”
说完,冷哼一声。径直走向夜昙刚刚指向的地方。
瘦猴儿不敢一个人待在原地,立即跟上前,走了几步又发现夜昙没跟过来,于是招呼道:“愣是干什么,没听头儿说越是害怕越应该过去看看。”
“噢噢,来了。”夜昙回过神,跟在了最后面。
这片区域没有月色,空气潮湿,确实有些冷意,没有风都能感受到的寒冷,但几人却走出了一声汗,这地上十分难走,有些坑坑洼洼的泥坑。
夜昙始终注意着周围,总觉得里面隐藏着杀机。
逐渐地,他看见遥遥走在前面的光头,那身影似乎有点模糊。
怎么回事?
夜昙眨了眨眼睛,唯恐是自己出了问题,但模糊感并没有消失,他看向周围,所有的植物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变化,但仿佛笼上了一层薄纱。
不好,看来是这里起雾了。
“啊——”
就在这时,他的前面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夜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只见瘦猴儿一只手抓着光头的衣服一角,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向前面的草地。
不,那现在似乎已经不能说是草地了。
夜昙眸子一紧,眼前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湖水,旁边是一丛芦苇,而在那些左倒右歪的芦苇丛中,有两只血淋淋的断手,被啃食得血肉模糊,两只断手没有滚在一起,非常有规律地隔着一小段距离。
从他们的位置这么看过去,那两双手就好像要慢慢爬过来似的。
难怪把小孩吓得不轻。
夜昙站在瘦猴儿的身后,脸色跟着白了一个度,饶是有心理准备,现在也有点不淡定。
直面这种东西固然让人害怕,但确实对夜昙来说没什么好恐慌的,让他真正觉得心里发毛的,是这里刚刚完全没有湖水和芦苇。
他刚才跟光头说话的位置虽然离这里有些距离,但四周安静,如果有东西在这里怎么会完全听不到啃骨头的声音。
还有一点,他之前看到人的小腿骨时,明显能看到周围有一些流血的树木,但这里却什么树也没有,可如果不是树的问题,那又是什么?
光头凝视着地上的血迹:“还是新鲜的。”
湖水依旧平静,没有风荡不起丝毫的涟漪,却让夜昙挪不开视线。
他就像被人按下了开关,身体发僵却还是缓缓走上前,伸手拨开那片挡住视线的芦苇丛。
霎时间,不止是夜昙,连光头也不由自主地往前跟了一步。
那不是一片普通的湖水,应该叫血池才对。
第107章 养料
“这”瘦猴儿咽了下口水,抓着光头的衣角极尽用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场景。
粘稠的血池里漂浮着许多杂物,细看让人毛骨悚然,那是尸体,是人的骸骨、血肉以及各种内脏合成的炼狱。
岸上的那两只断手或许曾经也在其中挣扎过。
那些泡在里面溃烂的碎块已经难以想象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体,会哭会笑、有情绪有思想,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有不想离开的人也许死之前也跟他一样想着只要等到出去的那一天就行了。
然而他们永远等不到了。
那么,自己还能等到吗?系统里这一切真的有终点吗?值得每个人倾尽所有吗?
他进入系统并不算很长时间,机缘巧合进入了组织混日子,大多由同组的人带着进囚笼赚任务点讨生活,从没想过自己要怎么逃出这种地方,那是上面人考虑的事情,他只需要活到那个时候就行了。
可是,这次被大规模的组织反抗牵连进这里,偶然跟组织的头儿掉在一起,本以为又幸运了一次,但运气这玩意儿果然不能当饭吃,迟早有没的一天。
以前没有考虑过的事情,刻意逃避某一天自己会死在系统某个囚笼里的事实,一股脑地闯进他的大脑,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此刻已经崩到了极致。
心里防线的全面崩盘往往只在不经意的瞬间。
瘦猴儿刚刚只是恐慌的心态在被这一幕震慑片刻的安静后,便彻底碎成了渣,他忽然松开光头的衣角,双手紧紧扯着自己的头发,长大了嘴。
“啊!啊——”终于崩溃大叫。
夜昙跟同样愣住的光头被这一声撕裂的叫声拉回了现实,光头眼疾手快地扯过瘦猴儿的胳膊,想要控制住逐渐疯魔的人,然而还没等他抓紧瘦猴儿的胳膊,只见这放声大哭的人炸裂般推开了他,光头没有防备,被推得往后晃了一下。
下一秒,只见刚才还好好的人就跟发了疯似的,直直冲向几米外的血池。
“你干什么!”夜昙瞬间反应过来,立即冲上去拉人。
然而,发疯的人似乎拥有无限的潜力,那件灰色的长袖被夜昙扯烂,也没能把一心求死的人留下,岸上的两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一个刚才还会说会叫的大活人跳进了血池中,被淹没进去。
咕嘟咕嘟
血池上冒出了一些气泡,很快恢复原样,再不见一点波澜,好像一张血盆大口将生命吞吃入腹后的餍足,异常平静。
夜昙脚步在岸边顿住,遥遥环视了一圈,直到确认瘦猴儿的尸体不会浮上来,才缓缓转身,看着仍然站在原地的光头。
他怒目而视却笑了一声,显得下颌上的疤痕仿佛要重新裂开,展现那最残酷的一面:“独狼组织,就是这么藐视人命的吗?”
光头的视线这才与夜昙碰撞到了一起:“监管处又能好到哪里去?”
夜昙怔了一瞬,复又笑得开心,只是声音让人听着不舒服,他说:“你一开始就知道,所以他是引我露馅儿的饵,对吗?”
对面的人沉默着,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似乎并不想向夜昙解释什么,只是看着他:“看来我猜的不错,建管处的人果然狡猾,差点就相信你了。”
原来是诈他的。
夜昙心里烧起一团烈火,久久没有动作。
倒不是他怜悯心过剩,其实有一点不得不承认,长时间待在系统内的人对于生命的消亡十分淡漠,任何事情在反复的经历中都会让人变得逐渐麻木,连夜昙也不例外。
只是人都有看着别人仿佛在照镜子的时候,夜昙刚进主控所那年,差不多也十五六岁,何尝不是习以为常地依附强者,只是每个人境遇不同,生与死就在其中成了命运中的定数。
两人站在血池的岸边只有数步远,谁都没有率先打破僵局。
光头的多疑和冷静,没有人比常年混在各组织里的夜昙更清楚的,这个人只要没有一出手使得对方必死无疑的信心,一般来说都会蛰伏权衡。
比如现在,即便他利用这一突发状况诈出监管处的人,他同样在忌惮夜昙。
这片树林中的雾气越来越浓,周围的湿气都伴着血腥味。
“你杀不了我,说实话,我也没把握能让你死在这里后独善其身,倒不如先联手出去。”光头比夜昙更快反应过来现在的处境,以及周围的异常。
夜昙眼睫动了动,似乎在思索这条建议的可能性,如今的状况没有留给他义愤填膺的时间:“那就希望你的话,有百分之一的真实。”
两人说话的间隙,一些声音传入了耳朵,是在正常不过的树叶响动,“沙沙”的声音越来越近,可这里仍然没有丝毫的风。
“先离开这片血池。”光头严肃道。
夜昙看向四周,只见一些直愣愣的黑影在缓缓向这边移动着,他立刻往场地开阔的位置跑去:“这里的植物不仅有移动能力,我怀疑它们以人为食。”
光头跟着上,动作没有迟缓:“这么重要的消息你现在才说。”
夜昙毫不掩饰:“因为刚才想杀了你。”
光头对此不发表意见,建管处的人要是不想杀他,那才是见了鬼了。
独狼一向被称为系统内生存率最低且最没有人性的组织,且跟荼蘼的监管处一直为敌,两不相让。
监管处一向觉得,这种组织对于本就生存率持续下降的系统来说,是一种助纣为虐的存在;而独狼觉得,监管处才是系统用来统治他们的爪牙。
这一次光头合并其他组织,本意就是借此彻底剿灭监管处,到时候他们对系统才能产生威胁,而荼蘼人为,这种利用大规模人命当枪杆的方式,与系统无异。
两人的速度很快,摆脱那些移动还很缓慢的树木不是问题,但夜昙心里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往后看去,已经完全看不见那些植物追上来的身影,也许是雾气越来越大的原因,又也许那些树木刚刚的目标根本不是他们!
人骨、流血的树干,那一副场景没有征兆地闯入他的脑海,这里的诡异忽然间有了一些解释。
“不对,那些东西不是冲我们来的。”夜昙双手扶着膝盖,还在喘气。
光头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你说什么?”
“血池,他们是冲着血池!”夜昙倏然抬头,目光坚定。
吃人的原本不是这些植物,而是那汪血池,而这里的植物都靠那血池养着,于是染上了以人为食的习性。
而且瘦猴儿刚刚跳进了血池,那就代表
血池的位置刚好靠近他最初停留的地方,所以当时那些树木并不是围堵他,而是预感到了血池的出现。
当时看到的小腿骨也许不是树木啃食完的新鲜东西,而是那些树木不小心从血池里带出来的,上面沾着血肉,所以夜昙以为是刚被杀害的人骨。
从树干上流下的血液是它们正在往自己的根部送养分。
光头此刻也反应过了夜昙的意思,转身看去,但是四周的浓雾已经能完全隔绝他们的视线,两人能看到彼此,却已经看不清楚远处的血池。
如果让那些植物继续吸收血池提供的“养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们不知道。
方才为了脱离危险,跑出来的一身汗早已变成了凉的,浸透心里。
“不行,如果血池是关键所在,咱们得回去。”夜昙已经顾不得身边的人是敌是友。
光头这人原也不是贪生怕死的,当即把夜昙拽起来:“走。”
两人迅速起身往刚刚过来的地方走去,雾气粘上两人的皮肤变成了水珠滚落,夜昙掀起衣服擦了一把脸,再往前看得时候,差点以为自己眼花。
“等等。”光头同样也发现了,“前面有黑影。”
夜昙放缓了脚步:“不止一个。”
是那些树木吗?
两人一面防备着周围的情况,一边走向那黑影。
夜昙在心里盘算着,如果无法阻止血池这种东西向外输送“养料”,那可怎么办?
这里的树木都会移动,也许转眼间人就能迷失方向,更何况配合着里面的大雾,他们走出去像是天方夜谭。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夜昙已经分不清他们是否真的走向血池的方向,也许是,也许又是另一个奇观。
不远处的黑影越来越清晰,直挺挺地立在那里,似乎没有动过。
“是两个。”夜昙轻轻出声。
不过怎么只有两个,刚才围过来的明明有一堆,难不成树也玩拉帮结派?
光头只“嗯”了一声,打算跟夜昙分配一下怎么动手。
忽然间,那两道影子动了,同样向他们的方向而来,速度不慢,倒不像是那些笨重的植物。
不好!他们这是被发现了!
“你左我右!”光头立即说道。
霎时,那两道影子也暴起发难,电光火石间的攻击碰撞到了一起,夜昙飞起的腿被一只手牢牢抓住,有温度的触感。
对方的手越来越紧,像是要把他的骨头捏碎。
然而夜昙此刻的心里却十分激动,他冲光头喊道:“是人,活人!”
“废话,老子能没感觉到吗?”两人看不到对方,光头扬声回答。
夜昙猛然察觉到抓着他腿的那只手忽然松了力气,对方沉声:“夜昙?”
随着这道熟悉的声音钻进耳朵,夜昙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猛然一束光直接打在了他的脸上,夜昙紧忙掩住眼睛:“能把你能高科技玩意儿收了吗?程、序、员!”
第108章 猜测
看清楚对方是自己人,夜昙悬着的心也放了个七分。
紫藤却没有时间跟他闲话家常,直接奔到一边帮忙,他们这边大水冲了龙王庙,但另一边的打斗声还没有停止。
夜昙没上去瞎凑热闹,之前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彻底,能让紫藤上前帮忙的人并不多,他算不上,但荼蘼绝对有分量。
来的另一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没多久,光头的惨叫声响起,接着又是一声重重的击打,夜昙装模作样地在原地感叹队友的心狠手辣。
紫藤手上拖着一个人走过来,不用看也知道是光头,只是不晓得活着还是死了。
跟在后面的裴放正在给手腕缠绷带,问:“他没认出你的身份吗?”
“这是什么造型?”紫藤看到夜昙脸上的疤,皱了皱眉,还仔细看了看夜昙这张陌生的脸。
夜昙以前不管用什么样的面容出现,几乎无一例外的普通面孔,过目即忘,这也算是夜昙的一种特色。
然而,眼下这张皮显然不那么普通的让人难以注意。
闻声,裴放也抬眼看了过来,触及到这张全然没有印象的面孔也是有些不解,随后才想起什么似的开口:“倒是第一次见你的真容。”
夜昙是系统曾经经过考验和选拔挑选到主控所的人,只是后来才跟着荼蘼暗里为他的监管处做事。即便荼蘼当初再怎么一手遮天,也不可能把主控所的人挖空,能到监管处的必定也是值得信任的人。
然而,正因为是系统挑上来的,裴放也没有见过夜昙原本的样子,开始确实对他的疑心最大,但渐渐发现这也许只是个人的小癖好,就例如水晶兰喜欢车一样。
夜昙知道瞒不过裴放的眼睛,只是伸手拂过自己下颌骨上的疤痕:“以前在一次囚笼空间中受的伤,之后就留了疤。”
“嗯,挺艺术的。”裴放点了一下头,示意紫藤把光头扔下。
紫藤的视线却仍然逡巡在夜昙的脸上,紧蹙的眉皱得更深了,没注意到裴放的视线,半晌没说话。
直到肩膀被拍了拍,裴放问:“想什么呢?”
紫藤回过神,顺手把光头扔到地上。
夜昙上前去探鼻息:“还活着?”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他看向裴放的眼神好像在说“为什么不直接杀了”。
裴放解释道:“上一次遇到了鬼脸。”
这个名字他们不陌生,只是这人行踪不定,也没有在一个组织长久待下去的习惯,难道现在竟然跟着光头混了。
夜昙的目光昭示着疑问,裴放继续说道:“上次在塔格里苏那个寨子里,他也在。”
“鬼脸?”夜昙不可置信,他怎么没跟那丑玩意儿碰上,不然非剁了他的手脚不可。
“当时我跟颜束被困在大族长住处的密室中,偶然遇见他,跟他做了笔交易。”裴放用脚尖踹了一下地上昏迷的人,“他要无论如何,留下光头的命。”
夜昙眼神幽怨:“你答应了?”
裴放点头。
只见刚刚蹲在地上的夜昙“唰”地一下站起了身,来回在原地踱步,一边揉着自己的头发,样子有点烦躁。
他混迹于人精里,心思百转更胜别人,立刻就知道裴放会跟鬼脸有交易的原因,无非是有些事情他可能做不到,需要那些组织内部的人去提供。
本来确实也没什么,但偏偏这次是因为夜昙被抓的原因,才使得各组织有机可趁,他们才落到这个地方,所以夜昙的心里小小地刺痛了一下。
“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你需要跟鬼脸那种人做交易?”夜昙走到裴放面前,有点气愤。
裴放也没想到这件小事会刺激到夜昙的自尊心,于是意外地笑了一下:“鬼脸说他知道一些罂粟当年的事情,难道你也知道?”
夜昙噎了一下:“你下次能不能把话说全!”
听着两人的废话,紫藤并没有插上一两句,因为总得有人顾忌着周围的情况,大雾仍然没有散去,但三人暂时还没有听到别的异动。
紫藤好奇:“这里怎么回事?”
“唉”夜昙看了一眼地上的光头,突然对这个还没来得及刀剑相向的临时盟友产生了点怜悯心,但转瞬即逝。
夜昙向两人说了从自己一开始掉进这里再到走到目前这个地方的各种事情,本以为裴放也是从沙漠走过来的,可是看两人的身上没占一点黄沙,而且裴放身上还有血迹,紫藤身上却干干净净的,不由觉得奇怪。
“你俩是怎么碰见的?”夜昙以为至少每个人都是分开的,因为系统一开始就定下了“遇见”这个主题。
紫藤推了推眼镜:“不是,我跟他最开始就在一起,不过我们掉进的是一个类似山洞的地方。”
敢情就他倒霉悲催的,跟仇家对上了,这倒是奇怪。
夜昙在此之前,哪怕是遇见光头,当时急于保命,也没有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只以为他们跟自己一样,从外面的沙漠不小心闯进了这个仿佛永夜的吃人绿洲。
“那你们是怎么突然到这里的?”夜昙对此的接受度还是很快的。
裴放跟紫藤对视了一眼,显然两人也还没有准确的结论。
夜昙看他们这欲说不说的样子,突然指着裴放:“该不会你又把通道搞塌了吧!”
只见裴放摇了摇头,心里装着事儿般目光很沉:“不是,没搞清楚情况之前,我不会干那么蠢的事情。”
夜昙:“”
如果说之前只是更多的怀疑,那么现在裴放已经能够肯定进来的所有人,几乎都在不同的空间,且人数不等的随机掉落。
至于突然闯进别人的空间这种事情,他却有点不敢肯定,之前颜束的出现只有那么一会儿,在当时他们破解那条诡异通道之后,颜束就随之消失了。
按照推测,颜束应该是回到了自己原本的空间。
之后裴放也回到了他原本的地方,这才遇上了紫藤,他们这一次又闯到了夜昙的空间,而这里也并非原本夜昙所说的沙漠。
所以这个囚笼里把他们分隔开来的不同地图中,又至少有两个同样且相互不打扰的平行空间?
或者说,是两条不同的路。
想到这里,裴放不由得眯了眯眼,因为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两条路可能会随机变换,也许完全没有章法。
夜昙又问了紫藤一些他们之前遇到的状况,心里大概有了底。
此时,周围也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就像是什么东西在草地上缓慢拖行。
夜昙不由得想起了刚刚给裴放说过的植物以及那个可能会移动位置的血池,他拽起光头的领子把人拎起来,打算形式不对就立马跑路:“来了!”
大雾越来越浓,身在其中就仿佛快要失去视线一般,他们背靠着站在一起,各自注视着不同的方向。这些东西虽然行动缓慢,但其中却蕴含着让人喘不上气的威压,浓雾几乎要化作实质,他们似乎成了浸泡在其中的猎物,手脚渐渐发软。
第109章 设局
“不是雾的问题!”裴放率先察觉,立即警惕起来。
听到这话,夜昙缓缓放下了正准备捂住口鼻的手,同时也反应过来了,他们刚刚在浓雾里跑了那么长时间,而且这两人还跟光头打了一架,那时都没察觉出不对,显然是这会儿缓缓靠近的东西才让人产生出手脚无力的感觉,雾气只是阻挡视线的作用。
因为这些植物行动缓慢,如果他们能准确判断出方位,逃脱或者制服都不在话下,所以才不能让他们看清楚周围的情况。
“你刚刚说,血池很有可能会移动?”紫藤眼镜上的光只能让三人看清楚彼此,无法穿透到更远处。
“是,你想到什么?”夜昙拉满警戒。
紫藤说:“小心点,我怀疑我们就在血池附近。”
紫藤的话让夜昙不由得浑身一凛,他突然想起那些漂浮在血池上面的断臂残肢以及腐烂的骨肉内脏。
心底有一个怀疑自那些恶心的画面中升腾到了夜昙的脑子,他喃喃出声:“融化”
“你说什么?”裴放抓住他下意识的话语。
夜昙转头看向裴放:“老大,我想我们或许是受了血池的影响。”
刚才他没办法直接向裴放解释瘦猴儿跳下去就没再浮上来的原因,不过现在想来,大概是直接被血池融化了一部分肢体,至于再浮上来,谁还能辨认出那是谁的残留物。
然而,话音刚落,三人便感觉到脚下的土地突然松软,像是沼泽一般要把他们沉进去,周围植物缓慢行动发出的“沙沙”声也近在耳畔。
“起开!”裴放喊道,“往树上跳。”
趁现在只陷入了一个鞋底,土地还没有彻底软化,几人同时蹬地跃起,凭借着听声辨位,各自朝最近的树上盲抓了一把。
还好,遒劲有力的枝干足以承受他们的重量。
大雾此时也正在一点一点散去,几人站在这些大树的树杈上,清楚看到刚刚他们脚下的所站的一片地方渐渐变得松动,慢慢融化着直至渗透出深色的液体。
那些粘稠的液体立刻将方才的土地染得血红,随后消失不见。
“血池。”夜昙怔怔地盯着不久之前淹没瘦猴儿的这片深不见底的池水,不知道里面浸泡着多少生命,这么看着,连眼睛似乎都被这层血气染上红色,他只觉得心中愤懑难忍,一团郁结之气堵在胸腔里,使得呼吸都跟着变得急促起来。
从前的悲苦凄凉一股脑地涌上心头,反噬一般侵蚀他的意志,就好像有一个声音在不听的问:
你的生命有什么意义呢?
为什么要忍受这种非人的折磨去延续它,横竖都会一死,不如毫无痛苦地把生命献祭,这世间总会还你一份平静。
来吧,到这里来!
夜昙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脚步逐渐虚浮,站不住一般想要往下坠去。
“这东西上次出现前,你有没有看到夜昙?”裴放说着话,向旁边那棵树上的夜昙看去,只见夜昙方才紧紧抓着树干的手此时却松动了,眼睛死死盯着那片血池,红血丝爬满了眼球,额上也出了汗。
“夜昙?”裴放又试着叫了一声,然后随后折下一个树枝扔了过去。
虽然砸中了夜昙的胳膊,但怔愣的人却丝毫不见反应,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般,手却完全松了下来。
裴放跟着看了眼血池,只觉得红得刺目,眼睛干涩,并且那些折磨不堪的过往一瞬间在他脑海中形成了画面。裴放立马闭上眼睛,手伸进口袋里攥着打火机冰凉的金属外壳,磨砂着上面的图形,那些焦躁不安才渐渐平复。
只瞬间,他脖子上出了层薄汗。
这血池问题大了!
“紫藤!”裴放立马叫不远处的人,“叫醒夜昙!”
紫藤立马将眼镜的照明灯调成一束强光,直直照射夜昙已经血红的眼睛。
“嘶!啊”受到这种刺激的夜昙立马闭上了眼睛,“操!”
他揉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往前扑了下去。
唰——
破风声响起,从旁边飞来一个树枝,猛然抽在了夜昙的前胸上,像是把他往后推了一把,此时夜昙也睁开了眼睛,眼看自己马上要掉到下面吃人不吐骨头的血池中,立马抓住了树杈,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抓紧了。”裴放的声音依旧很淡,“没事儿别盯着底下拿东西看。”
夜昙大口地喘着气,整个人抱着树干,双眼不停地眨巴,回过神后才有些后怕地开口:“他姥姥的,差点被糊弄进去。”
三人中受影响最小的是紫藤,他的眼镜制作材料特殊,能够屏蔽一些不正常光源辐射,也能使得一些靠视线触及来影响人心绪的东西失去原本的作用。
所以刚刚他盯着看了几眼,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现在怎么办?”紫藤关掉强光,重新把眼镜戴好。
大雾虽然还没有散尽,但是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已经不成问题,尤其这血池红得刺眼,那种颜色似乎能够穿透这雾气似的。
紫藤凭借着镜片的屏蔽功能,一直观察着血池的状况,裴放扫视了一圈:“现在看来这些树木至少不像动物一样拥有触觉,是个暂时停留的地方。”
这一时半会儿,夜昙也渐渐恢复过来:“跟之前一样,血池在什么地方,这周围一片的树木就会围到什么地方,我之前也被这么围堵过一次,不久后再去看,那片地方就出现了这血池。”
裴放看了一眼被紫藤掉在树杈上的光头,那人仍然在昏迷不醒,他幽幽道:“看来,这些东西会闻着人味儿选地方。”
“其实换个角度看,血池主要是聚集人死后的载体,然后为周围的东西提供生长养料,所以才使得这些植物妖魔化。”紫藤继续说,“如果它不能再继续吸收新的人血,这些树木还能自由地统治这片区域吗?”
紫藤的一番话也说出了症结所在,这里面对生命产生威胁的东西正是面前这汪看着没有任何攻击力的血池。
此时这群树木已经移动到了血池之中,根部没入池水之中。
“咕嘟咕嘟”的声音响起,一些血液逐渐顺着树干缓缓地往上蔓延着,就好像一只庞大的怪物在吸血。
夜昙一阵心悸:“沾到这些血会怎么样?”
“变成一棵树?”紫藤扬了下眉梢。
裴放没心情开玩笑:“大概跟硫酸的作用差不多。”
没错,一整个人掉下去都能被消磨殆尽,如果沾染上这些东西,效果应该也差不多,沙漠中行走的人最渴望的不过是泉水,这东西显然骗了不少人。
“走吧,趁还没有蔓延上来,先离开这里。”裴放说完,便立刻跳到另一棵树上,“把光头拎上,他还有用。”
夜昙立马跟了上去:“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了!”
裴放没说话,只是快速地在各个树木之间翻越,拥挤在血池周围的树很多,靠着树枝跳跃并不是难事,紫藤把光头从树杈间解了下来,也跟了上去。
很快,三人就离开了那片血腥气几乎浓缩成实质的地方,这才能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裴放带着他们往更远处走,像是在查看这片树林的面积以及分布,但是有人可没他这么耐得住。
夜昙不理解裴放到底想干什么:“那些东西跟狗一样,能闻着味儿过来,藏哪儿都没用。”
“我什么时候说要藏了?”裴放的视线依旧放在四周的树木上。
夜昙仍然迷惑,但他再开口必定又要被嘲讽,干脆直接听令行事了,反正有荼蘼这种人在,根本不用他费什么心。
又走了许久,裴放停下来脚步:“这里树木密集,把他挂上去,挂高一点。”
“裴放,我始终觉得,那些树木并非不具有攻击性,只是没到时候。”紫藤提醒道,“到时候扎堆群殴的场面,你我可能都会力不从心。”
裴放嘴角轻轻弯了一下,有些不以为然:“我还怕它们不动手呢。”
紫藤不再多言,拖着绳子把光头又再绑紧了一些,然后纵身跳上树杈,到最高一截的时候,他拽着绳子的另一头往直接跳了下来,绕着树干绑了几圈,这就算完成了。
“你想把他当饵?”夜昙指着树杈上的光头。
裴放脸上笑容愈发明显,他说:“不止,我们都是饵。”
夜昙:“”就知道跟着这货玩得脱层皮。
“一路走过来时我观察过,刚才我们所处的位置是这片绿洲的北方偏西,此时所站的位置应该是偏南,距离最远,树干看起来也最细,这跟血池不过来活动有关系。”裴放看向夜昙,“我跟紫藤来之前,你们一直在北边活动,所以血池在那里出现了两次,那边周围的树木应该是最难对付的,植物的行动力靠血池来提供养料,之后他们的行动应该不会只是围堵。正西和正东分别有一处比较茂密的树林,按照你们之前的活动轨迹,如果几个方向同时出现人气,血池应该会选择更近的地方,到时候只需要继续跳出那里的包围圈往其他有人的地方跑。需要注意的是,我们离血池越近,所受的影响会愈加深,所以一旦看见便立马离开。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我猜的不错,那些植物的速度会越来越快。还有一个问题,雾气在血池出现的时候很有可能会重新弥漫整片区域,提前看准方向,离开后就不要再回头往后看了。所以最好不要半路丢了神,听懂了吗?”
说完最后一句,裴放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夜昙。
夜昙干咽了一下,边点头边问:“那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行动?”
裴放的表情严肃下来:“因为我并不确定,血池是否只有这么一个。”
“什么!”夜昙心头重重一跳,然后看向了树杈上挂着的光头。
所以裴放才把光头挂在最远的位置,因为也许能有一线生机,这人真是说他心思狡诈、手段毒辣吧,他也挺遵从道义,承诺鬼脸留光头一命,本以为裴放会两面三刀地糊弄,没想到他还真有“留人”这打算了。
“我去最近的正西,紫藤正东,夜昙东南。”裴放吩咐道,“如果血池同时出现,直接往光头这里跑,我会过来收拾残局。”
紫藤面露疑惑:“所以我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裴放划开打火机盖子,眼睛眯着:“我处理不了这带有腐蚀性的血池,但可以砍断它的手脚啊。”
一切说完后,裴放转身就走,凭借刚刚环绕一圈的直觉,没有丝毫迟疑地离开。
夜昙看着他的背影,思绪飘了飘,心想:这个人,从来都不会觉得累吗?
第110章 转场
一个小时内,这片树林像是恢复了原样,那些古怪的声音也逐渐消失,但白色的雾气渐渐弥漫在周围。
裴放此时正站在一棵树的树杈上观察着四周,下面的土地已经开始变得泥浆化,仿佛在迎接什么的到来。
他猜得不错,西边离得最近,一旦出现人气,血池就会受到吸引。
不一会儿,刚才还铺满杂草的土地此时已经一片血红。
裴放没有再多看下面,此时的感觉比起之前站在地面上要轻很多,大约是没有接触到变化的地面。刚才过来的路上,他做了标记,此时在隐隐约约的大雾中,已经渐渐看不清楚了。
树木渐渐发出拖行声,全部在往下面的血池靠近,一如裴放所料,他们的速度并不如刚才的缓慢,而枝叶也跟着抖动起来,像是一个个人形的庞然大物在走动,只是缺少两条矫健的腿罢了。
很快,跟之前一模一样的情况出现了
裴放却没有立即离开,他仍然停留在原地,然而这次那些植物似乎能够发现他的存在,裴放站立的那条枝干突然晃动起来,像是要把不属于它的部分甩下去。
周围的树木也越来越靠近,裴放眼疾手快地从旁边折下一根大约一米长的树枝,紧接着,哪棵树木上的树叶像是刀片一样飞了过来,直直刺向刚才手欠的裴放。
这是什么变异功能?
裴放也不再停留,后蹬跳起抓住另一个枝干把自己甩到另一棵外围的树上,飞速跳跃打算按照原计划离开这里。
但是这群树木却不像之前那群只顾着吸血的蠢蛋,全部掉头挥舞着树枝冲向了裴放逃走的方向。
咻咻咻——
裴放连忙跳开,直接刚才站立的那棵树干出现了三道深深的裂痕,可想而知,这玩意儿的锋利程度堪比绞肉机。
要是打在了身上,大概能削掉他的胳膊。
不过他要是脱离了这些树,也许目标更加显眼,倒不如让它们互相制衡。
裴放利用一路上把手欠发挥到了极致,一会儿在这边摘几片叶子,一会儿在那边掰断一根树枝,这些东西打来打去,不仅给狡猾的破坏者造成伤害,反倒让它们自己残疾了不少。
过了不久,裴放便看到了紫藤和夜昙,两人皆是有点狼狈。
“你这什么馊主意,没等到光头那里,咱们可能就先成了尸体!”夜昙一边连滚带爬地逃命,一边冲着裴放的方向喊,“你们没发现这些东西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吗?”
裴放同样跳了下来,一只手拎着夜昙的后领拽了一把,一个枝干险险扫过夜昙的左半边肩膀,裴放同样喘着气:“别晃神!你想死吗?”
雾气越来越大,已经快要看不清楚前面的路,靠着紫藤眼镜上的光芒只得义无反顾地往前跑。
“还有多久?”夜昙觉得身上的汗已经够他洗个澡了。
裴放:“快了,我去把光头放下来,你们把这些树往一堆引,速度要快,赶在血池追过来之前!”
此话一出,夜昙也知道裴放要做什么了。
这种时候只能凭着一口气坚持,两人分别从两边开始绕,给裴放留下足够的空隙去救人。
大雾越来越浓,夜昙已经看不清身后追逐的东西,只能一边听着声音,一边躲避攻击,身体和心理已经快要到达极限。
“老大!我快不行了!”
与此同时,只听“轰”的一声,挂着光头的那棵树忽然火光冲天,就像是远古天神降下的烈火,倏然引燃了这一片区域。
“裴操!”夜昙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喊出来,火苗迅速地蔓延到了这边,他只好拼命地往外围跑。
有时候,人不把自己逼到无路可退的极限时,是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有潜力。
刚刚还一口气都喘不上来的夜昙,此刻就像被烫了屁股的猴子,上蹿下跳地迅速往外撤,身后是熊熊烈火,他甚至不知道紫藤和裴放能否逃脱,但他记得裴放说过——“不要回头”。
“呼——”
夜昙在一片草地上呈“大”字型躺了下来,眼神已经完全涣散,不停地喘气,周围的冷空气已经没办法把他身上的温度快速降下去,仿佛身处大火中心的不是那群树,而是他一样。
紫藤也跟着跑了过来,这平时一丝不苟的斯文败类也终于不顾形象地累瘫了。
很快,夜昙察觉到左侧传来了脚步声,十分缓慢但一步一步依然有力,大概还拖着什么重物,
这时候,夜昙忽然有点想笑,不用看他也知道过来的是谁,那人坐在了旁边,等到夜昙笑够了才开口:“再叮嘱你一句,男人,不能说不行。”
“”夜昙刚笑完,一口气没上来,光荣岔气了。
一场大火渐渐平息,光亮撕开迷雾般的黑夜,终于撒在了几人身上。
紫藤睁开眼:“光头怎么还没醒。”
裴放淡定地点了一支烟:“过去救他的时候是醒来着,又被我敲晕了。”
说完,裴放又拽了一把夜昙:“听着,想必你也看出来这次不止一个空间,而且其他组织鱼龙混杂,我们在非自己本身的空间不能停留太久,在我跟紫藤找到方法之前,最好先把命保住。”
“行。”夜昙晃悠了一下又倒了下去,他能感觉到自己躺着的草地开始慢慢发生变化。
周围其他人的呼吸声渐渐消失,然后完全安静下来,夜昙眼睛眨了眨,刺眼的光线迫使他抬手挡了一下,接着就看到了太阳挂在头顶,而他躺在一片黄沙之中。
之前的一切仿佛一场惊心动魄的血腥梦境,除了他那烧焦的裤脚。
*
大概是经常飙车的缘故,水晶兰对危险的嗅觉总是比其他人更加灵敏,她醒过来的时候,跟前那两位还睡得很香。
没错,不是昏迷,是睡着了。
梁卓甚至还在磨牙这傻蛋。
入目是一些发光的鱼群,也难怪他们能在海底看清身边的人,看来这地方应该就是那群海怪的老巢了。
水晶兰不由得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这什么破运气,之前在山谷就差点被一群畜生怪物当零食,这会儿进了海里,居然还有续集?
很快,她发现自己浑身都不能动弹,只露出了一个头晾在外面,身上仍然是他们当时被那群海怪捆住时的不知名海草。
妈的,这造型怎么有点莫名熟悉。
那群玩意儿该不会把他们做成人彘了吧!
想到此处,水晶兰连忙想办法活动身体其他位置。
还好,虽然其他部位有些没法感知,但手指好歹还能活动,胳膊腿还在,大概是被捆了太久,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了。
“喂,钩吻!”水晶兰张开嘴叫人,却发现只能吐出一串气泡,发不出任何有穿透力的声音。
忘记在海底了她又锲而不舍地在心里叫了几遍,旁边的钩吻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哗哗哗”
忽然,不远处传来了声音,伴随着水流的波动。
水晶兰看到了一些暗红色微光,是那些海怪!
现在这情况,整个就是令人宰割的蛋,她只好闭上眼睛装死。
那些海怪越来越近,不一会儿,水晶兰已经能感觉到一些丝丝缕缕的东西从她的脸上抚过,带着彻骨的凉意。
咚——
周围水波荡漾,好像有一个什么东西被扔了过来,就在水晶兰的正前方。
“哗哗哗”
那些怪物的动静又渐渐越来越远,直到周围的水波几乎静止下来,水晶兰才大着胆子睁开了一只眼睛。
这不睁眼不知道,一睁眼吓一跳。
水晶兰只觉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惊喜中又带着绝望,他在内心悲戚地喊了一句:“大佬啊,你怎么也被捆到这鬼地方了!”
面前被同样捆着的人,正是颜束。
颜束撩了下眼皮,正经道:“你们本来就在这儿?待了多久?”
显然,大佬不是来听哀怨的,而是来解决问题的!
水晶兰心里的悲戚立马一扫而光,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把她跟钩吻从掉落到山谷、再到不知道怎么又出现在这里、以及被海怪捆了的经过绘声绘色又添砖加瓦地讲了一遍。
颜束听完没说话,只是眉头皱了皱,仿佛在说:毫无可取之处。
“罂粟,你是怎么过来的?”水晶兰继续问道。
“别叫这个,还是叫颜束顺耳点。”颜束说,“跟你们一样,不过这已经是我穿梭到的第二个空间了”
他从裴放那个通道重新回到森林的时候,已经大概盘算出了两条路的选择代表了什么。
颜束立即开始尝试选择不同路会产生什么样的规律,在这过程中,他不知道经过了多少藤条的追杀,以及森林中那些不时幻化成身边人的木偶娃娃十分具有迷惑性。他有时候不能肯定是别的人来到了他的空间,还是那东西只是为了戏弄他。
不过试的多了也总会有点分辨力,只不过每一次对于路选择都似乎是随机的,难以从中找出规律,而他试了那么多次,始终也没能再如愿以偿地重新进入到裴放所在的空间。
于是
“于是你就大开杀戒了?”水晶兰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把问句说得像陈述句。
颜束瞥了他一眼,没搭话,不过显然默认了。
可怜的小藤条们,一定被打得很惨。
虽然颜束嘴上说的云淡风轻,就好像是去森林旅行一趟似的,但水晶兰几乎能想象到惹怒排行榜第一的罂粟是什么下场。
坊间传言,系统都拿罂粟没办法。
颜束向来不喜欢说太多,曲里拐弯的东西更是看不上眼,他当时的确打算把那些打扰他的玩意儿全部砍了,只不过还没收拾完,就再次遇见了那个人影。
后来,就被送到了海里。
颜束想起那道黑影,便觉得有些奇怪,更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然而那东西仿佛无身无脸,就连声音都是嘶哑的,尤其每次距离他的位置都恰到好处。颜束想要追上去一探究竟的时候,那玩意儿便会快速后退,然后消失不见。
水晶兰看他不怎么想多聊,于是直奔主题:“那现在怎么办?咱们都被捆在”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面前的颜束挣动几下,他身上捆着的海草便簌簌散落,水晶兰的眼睛简直被大佬的那把匕首晃了眼。
颜束问:“你们身上没有利器吗?”
“有。”水晶兰无奈地把只能动弹的头转向一旁已经开始打呼噜的梁卓,“只不过唯一的小刀还在这死猪的身上。”
此时梁卓在睡梦中哼了两声:“嗯猪肉饺子,我爱吃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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