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药
否认不了了, 但承认的话也有点说不出口,沈昭稍俯着身子,看她忽闪的睫毛,轻轻说了句, “你猜。”
李思筠一点都不好糊弄, 向来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性子, 虽然以两人现在的关系, 心悦与否都不太重要, 但她还是执着地又说了一句,迫着他回答。
她说:“那我猜, 郎君心悦我。”
这回不用他解释原因, 也不用他说些旁的, 只要他不否认,在李思筠看来,便是他承认了。
沈昭却回答了,他“嗯”了一声, 看着她稍有呆滞, 不敢相信的样子, 又补充一句, “对,心悦你。”
如果想要将一个人永远留在身边, 在她不算好看的时候, 也想亲她,这样的感情算心悦的话,那便是了。
得到了确切回答, 李思筠心中的滋味儿说不出来,好像是因为她骗他, 他才会喜欢她的。沉默了一会儿,她又问了一句,“君安是郎君的真名么?”
沈昭稍犹豫,但转瞬还是点了头。
他话音刚落,李思筠主动抬起头,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做,轻咬了一口他上唇,疑似唇珠的地方。
与方才相似,如一点火星落入,转瞬,便得到了热烈回应,他重新低头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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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她,与方才的浅浅触碰不同,这回是逐渐深入的唇齿触碰。
外面天色最后一抹融金消散,彻底暗沉,只余静谧,只有偶尔的鸟鸣之声。两人在山洞中,衣衫狼狈,笨拙却又温柔地接了个缠绵而漫长的吻。
*
方才沈昭一直等着人来寻,甚至在心中感觉他们真都是废物,这么久了还没找过来。
但当外面真有阵阵人声传来,尤其是大嗓门的罗南,一声又一声焦急地喊着郎君时,他竟然有些烦意。
沈昭起身,伸手,抚上李思筠红彤彤的脸庞,探了探温度,轻笑道:“怎么办?好像更热了些。”
李思筠瞪了他一眼,只不过眼尾眉梢媚意横生,倒像是娇嗔般,一点儿威胁力都没有。还没在里面烤很久的火,两人身上的衣物都没干透,还有些潮。
沈昭拉着李思筠站起来,他应了一声,随后他先出去,将罗南带来的外衣拿了进来,给李思筠裹得严严实实。
本想让她自己走,但他见李思筠挪着步子,走得很慢,所以干脆抱着她一路走回去,全然没管旁人惊讶的眼神。
小院里,上次的疾医已经在了,给李思筠把过脉后,只道她身子底子不错,只不过最近折腾了些,这回和之前差不多,多喝几副汤药便好了。
李思筠很不愿意,但沈昭将床让给了她,每日早晚都要看着她喝上一大碗药。没人再提上次的吻,关系似乎还与从前一样,但也有很多不同。
起码,她发觉沈昭不会对她很凶了,虽达不到举止温柔的地步,但也能算得上温和,笑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他皮囊原本便有欺骗性,又变得这样好脾气,很少有女子能抵抗住。
此后,沈昭对她更是信任,她出门去何处都可以。但出门时,以防遇见危险,子弦都跟着她,沈昭有时也会陪她一起。
不过,近日,他愈发忙了,白日里,李思筠很少见他。只偶尔听赵孺说,他似乎常去县衙府上。
虽然他不再紧看着她,但李思筠知道还没有机会逃跑,她也有点泄气,过了这么久,一个来寻她的人都没有。
但她一次次将这样的低落情绪压下去,告诉自己,总会遇见的。
街道上,纷纷攘攘的人,李思筠不愿过多与人接触,只是在街上刷个脸,只盼着回去的渺茫希望能稍微多点。
为了避着人潮,她走路都靠着最边上,生怕有人碰到她。街角处,一个小贩吆喝着刚出锅的饵饼,丝丝缕缕熟悉的米香飘过来。
李思筠停下步子,转头去看摊子上的饼,闻起来味道很正宗,白白胖胖的大圆饼子,她想着,要不要买回去给大家尝尝。
可今晚,沈昭答应要给她接着熬鱼肉羹的。她还在思索时,她身后一个女子快步而来,见到李思筠也没避让,脚下步伐反而加快,大步走过去。
果然,李思筠被大力撞得一个踉跄,她本就在走神,一时不察,直接往旁边摔去,险些脸着地,那女子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带她站了起来。
虽然没摔倒,但李思筠很是不悦,转头去看是谁这么没礼貌,眸中带着些许怒气,语气也不大好,“你——”
两人目光相接时,赵净君松开了手,桃花眼弯弯,在子弦没看到的地方朝李思筠狡黠地眨眨眼,故意细声细气地回了句,“女娘千万莫怪,妾不是故意的。”
李思筠当真惊住了,站稳时,看着赵净君熟悉的脸庞,委屈得眼中一点点蓄满了泪。
她不敢眨眼,只怕一动,泪就落下来,只缓缓、滞涩地说:“……无碍。”
若是男子,子弦早就上前了,也不会让其有走在李思筠身边的机会。可对面是个妙龄少女,对他来说,都是阿姊,应当没有什么危险。
话本中,在街上,如此情节大多上演的是英雄遇美,被称为冥冥之中的姻缘。少有两个女子这样相遇,吸引了路人视线,赵净君也知晓,她们公主身后还有人跟着,不能贸然暴露身份。
所以她依旧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嘴上接着道歉,却在两人衣袖相接处,轻轻握了下李思筠的手。
只一瞬,她便察觉李思筠的手变得瘦了些,很是心疼,又有相逢的喜悦。
李思筠顺着她眼神,偏头看去,是一家胭脂铺子,她转回头,随后朝赵净君微不可查地点点头,示意明白了,两人就此分别。
子弦这才上前,“阿姊,没事吧?”
李思筠摇摇头,表面上若无其事,心中早已翻起惊涛骇浪,也只能压抑着翻涌的思绪,心不在焉地又随便逛了一会儿,这才往回走。
到了那家胭脂铺前面,她说:“子弦,我进去买些东西,你在门口等我便好。”
子弦往里看了眼,都是女子,但他不太放心李思筠,毕竟几日前刚生了意外,李思筠明白他的担忧,又安慰他道:“子弦,我……一会儿便出来。”
子弦乖巧地点点头,就呆在门口,等着她。
李思筠是在骗他,无需筹谋什么,她或许即刻就会跟着赵净君走了。可子弦恐怕会受责罚,因为没看住人,但她没有办法,若在沈昭身边,她更逃不走。
她回头看了眼子弦,想起子弦平时对她的好,心中涌起浓浓的愧疚。她知道,子弦是真的把她当成姐姐看待了,旁边的赵家阿姊一直都在照顾她,罗南虽然嘴欠,但也没真伤害过她。
最后,还有沈昭,确实是因为他的逼迫,她才一直留在这里。
但如果不是他,她可能比现在惨上许多,或许成了任人随意欺辱的禁脔,或是洛水中的冤魂,他确实救了她。
她好像也有了,那么一点点心动。
但终究都是云烟,她没有办法一直呆在这里。山洞之中,他说的也对,要为自己着想。但为了他们姐弟的安危,她选择不了自己的婚事。
应当是没什么感情的。
脂粉铺的老板娘收了赵净君一个金瓜子,兴高采烈地领着李思筠往内室走。在进门的一瞬,李思筠却有些不大好受,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可在赵净君看来,她们公主紧紧抿着唇,小可怜似的,都要哭出来了,和从前时刻高傲,始终端着公主架子的人,简直大为不同。
赵净君的心都要碎了,看着李思筠眼中的雾气,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是公主见到她的感动,上前就抱住了李思筠,声音哽咽,“公主……”
李思筠眼里的泪啪嗒一下就落下来,这才是因为赵净君。从前两人见面就吵,不管赵净君表了多少遍衷心,她都因为赵姬的缘故,一直不相信赵净君。
这里离姜国有千里之远,她仔细看赵净君。原本两人有着双姝之名,赵净君的名气还要更大些。
因为李思筠过于美艳,就显得不大正经。而赵净君气质向来出尘,身量高挑纤瘦,一身素衣,满是清冷之感,引得贵族子弟追捧。
但此刻,赵净君晒得黑了一些,脸颊也不像从前细腻,一看就吃了不少苦。
李思筠当真到想不到,最先见到的母国人,是赵净君,她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根本停不下来,眼睫上挂着泪,唇也止不住颤抖着哭。
她生怕下一瞬就醒过来,见到赵净君只是一场梦,她握紧赵净君的手,一声声唤着,“净君……”
赵净君也难免伤怀,但伸手擦去了李思筠面上的泪,“公主别哭了,妾定会带你回去的。”
当下不是叙旧之机,以后朝夕相处的时候多的是。沈昭那人极其警惕,若是发觉她迟迟未归,很快就会出来找她的。
也没什么可怀念的,不就是露水情缘么?亲了几下,咬了一口,其他也没做什么。
若是回国以后,对他还有点情分也没关系,派人来东淮把他抓回去就好了,也算报了今日之仇。
李思筠如是想。她抹了抹面上的泪,压下心中那几分涩意,坚决道:“那快走吧。”
赵净君疑惑地“啊”了一声,见李思筠往后门处走,赶紧拉住了她,心中想着公主还是这样的急性子,不过……
她艰难开口,“公主,咱们可能要再等一等。”
“为何?”李思筠愣住,回头疑惑问着。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赵净君虽然来了,却是背着赵家人来的,甚至赵姬都不知道,自然带不了多少人。
东淮国土这么大,公主暗卫四处去寻,而且因几里一亭的治安方式,不好潜入,怕惊动更多位高权重的人,将事态弄得愈发复杂,只能散开悄悄找。
李思筠方才在街上遇见赵净君时,只觉得来全不费工夫。但此刻,听完赵净君的解释,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反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如今漕县只有你和凌徵两人?”
虽然有点丢脸,但赵净君只能点头,又补了一句,“再委屈公主在漕县呆些时日,等妾传消息回去,多找些人来。”
也只能如此了。
赵净君又恨恨道:“公主不知,原本漕县里,咱们的人不少,找到公主便能离开。但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的吩咐,只有此处,户籍查得很严,为了不被围杀,咱们的人只能去旁县寻,顺便躲着。”
东淮人上位者当真是可恶,两人都这样想。说不了太长时间,外面有子弦看着,晚上还会向沈昭汇报,所以两人只能尽快分别,又约了明日再在对面的茶楼相见。
不知为何,李思筠走出胭脂铺,再见到子弦时,心中竟有几分轻松感。
虽说只是晚几日离开。但总不至于不告而别,与沈昭就罢了,但是与旁边的赵家阿姊,还能有个道别的机会。
回到小院里,子弦转身关上了门,李思筠却没直接走进去,她看着院中,厢房前放着的几个箱子,显然是近日在此处用的东西。
她心中一沉,方才想要好好掩饰,面上的笑意也没了,看着拿着许多书信走出来的罗南,她问:“你们……是要走了么?”
总是要分别的,可李思筠没想到,不是她先跑掉,而是他们先将她丢在这里。
人相处久了就有感情,罗南对李思筠没有冷言冷语,只是简单答了一声,便开始整理东西,很多都没必要带走,收拾起来,扔掉便好。
等回了京城,漕县的一切只会像梦一场,殿下没说,就是不管她的事,任由她在此处自生自灭。
虽然不顺心的事有许多,但临走了,对这个小院子,罗南也生出几分不舍。前些日子都着急想离开,但仔细想想,漕县的殿下很好说话,他也没什么活干,很是悠闲。
与在京中的日子完全不同,从前时刻都要提心吊胆,生怕不知何时就着了旁人的道。直到此刻,罗南对沈昭最开始说,不着急,在此处呆上几月有了新的理解。
殿下应当也是厌倦的吧,时时刻刻被人盯着,若只做高家郎君,想生气便生气,不用顾忌旁人。
他看着面上失了几分颜色的李思筠,突然对她生出了几分同情,觉得她有些可怜。
他阿姊与沈昭,在某种程度上才是最般配的,一个想要皇位,另一个要做皇后、只当皇后。
罗南道:“大概后日、或大后日就走了,你……也想想出路罢。”他说完,弯下腰,抱着那些杂物走了,准备去丢掉。
李思筠应当是很高兴的,这样离开就变得很简单了。他们一走,她再等几日,便与赵净君一起离开,这是最好的结果。
罢了,罢了,先后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李思筠再次往里面走,在她与罗南对话之时,子弦先进了厢房,去问沈昭,他不忍将李思筠这么丢掉。将人捡回来很容易,但丢下,却很难。
沈昭坐在案桌前,虽然是简陋的木桌,但他神情闲适,背影清肃,提笔写着书信,显得温文儒雅。
子弦忍不住,喊了声郎君,听沈昭应声后,便接着问:“咱们要走了吗?”
沈昭颔首,没有留在此地的必要,他父皇的人已经快找到这里,还是自己回去,才比较好卖惨。
“那……伊伊阿姊呢?”
沈昭手中动作停下,浓墨沿着笔尖聚齐,一点落于纸张,行行俊逸的字中多了墨点,毁了整张书信。
他拿起,将其放在烛火之上,看着火焰从上面燃起,字迹随着纸张一起,化成灰烬,最后,他说:“一起。”
接着,他又自顾自解释道:“我不信任她,留她在这,走漏风声,怎么办?”
他不解释还好,这么一说,更显是假话。不知在告诉子弦,还是说服自己。
子弦难掩担忧,京中,对于大皇子来说,后起势的母族是助力。但他们殿下,没有母族,只有如今还不断刺杀他的楚国人,算是累赘。若维持着与罗氏女的婚约,行事方便许多,那伊伊阿姊,处境一点儿都不好。
沈昭在李思筠踏进厢房那刻,便知道她回来了,也没有要避着她说话的意思。
将那封信全都烧掉,灰烬落于桌上,风一吹,就全散了,不会留下一点痕迹。他才抬头看向李思筠的方向,开了口,“伊伊,过来。”
李思筠走了过去,到了沈昭身前,这些时日,沈昭对李思筠的不同,几人都看在眼里,子弦有眼色地离开了。
沈昭伸手,将李思筠拉了过来,她思绪很乱,并没反抗,便被拉着坐在他膝上。
他手很自然地搭在她的腰上,很亲密的举动,却没有更失礼的动作,就这样简单搭着,似乎只是想离她近一点。
若为了简单的欲,那他早就可以有一后院的嫔妇了,但他受郭后的影响至深,怨恨他父皇,万不会与其一样,贪恋女色。
他妄求两情相悦,那是他从小到大都没见证过的情谊。
所以,对她珍重,又欣喜。
他眼中似乎有柔情,和从前很不一样,虽然没有笑意,但很轻松,认真地看着她低垂的眸,温声道:“跟我一起回去,给你一个名分,之后让你归家几日,好么?”
他问的不是跟不跟他回去,只是简单问一下归家的日子。李思筠有些慌乱,她是必须要走的。对他,她承认有几分心动,但这不足以让她放弃原有的一切。
她不知如何是好,但若为了让他放下戒心,直接答应下来,不符合往日的作风,恐怕他会起疑。
所以,她抬起头,毫无胆怯地直视着他的眼,郑重问道:“郎君,会娶我么?”
本来是敷衍的反问,可不知为何,问出口的那一瞬,她呼吸都轻了几分,专心致志地等着他的回答。
他听到这儿,笑了,之后说:“我考虑一下。”
是一个很稳妥的回答,即没拒绝,也没不负责任地直接答应下来。但李思筠的几分心思好似被这句话泼了冷水,她一瞬就清醒过来。
她是公主,即使没有办法随意挑选驸马。但若驸马不合心意,不听她的话,她挥挥手也选几个俊俏年轻郎君当面首。
那为何要眷恋在此处,当一个名分都要靠对方施舍的外室?“知道了。”虽没显露出不悦,但她态度一下就冷了下来。
沈昭察觉了,也只是笑停滞了几瞬,为了一个女子,放弃罗氏这个助力,属实是个不太划算的买卖。
但除了这个,都能给她。
他是这样想的,在此时。
李思筠不愿再与他应付,随意找了个借口便起身离开了。
她知道,在他已经明确表现出对她的兴趣后,他还能一直不碰她,也算是君子了。
但这些,她已无暇考虑,只想尽快回去。既然要回去,那么在漕县的事也要有个了断,次日,等他离开,她便出去寻赵净君了。
昨日脂粉铺的小内室虽然隐蔽,但人来人往,太过嘈杂,呆久了,也会让人起疑。这才改了地方,到了茶楼下,李思筠想独自进去,回头对子弦说:“子弦,我有些累,还口渴。”
她寻的独处由头还没说出来,子弦就乖巧地点头,忙接着说:“阿姊,我想去买些吃食,你独自去吧,我等会儿回来找你。”
李思筠有些诧异,竟然这样巧,但正好合了她心意。不然,让子弦孤零零等着,她心中也过意不去,所以温柔嘱咐道:“喜欢什么便多买些。”
说着,她还将身上的荷包拿出来,是沈昭给她准备的,她只留了一小块银子,付等会儿的茶水钱,其余的都给了子弦。
子弦垂着头,没看她,紧紧攥着手中的那个荷包,转身走了。李思筠看着他走远,这才提起裙角,往茶楼里面走。
赵净君隐匿行踪多时,早已轻车熟路,将茶楼老板也收买了,李思筠一走进来,便有小厮上前接应着她,往二楼雅间走。
今日有大把的空闲可以好好叙旧,将近些日子的际遇都说一遍。李思筠这才知道,赵净君一直找不到她,后来便索性跟着赵姬的人,才找到了这条街上。
而赵净君听说李思筠被迫给人当了几月外室,她顿时怒意难遏,拍桌而起,“是哪个混蛋如此下作,公主放心,等到咱们的人都到了,一定会给那厮杀了,或者阉了都可!敢碰我们公主,杀千百遍都不为过。”
“咳、咳——”正在喝水的李思筠听到这句,一下子呛住。赵净君连忙过去拍着她后背。
赵净君是将门之女,力气很大,下手没个轻重,给李思筠拍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赶忙推开了她。
好好缓了几口气,她才有些活过来的感觉,似是那日溺水,被他救起。
她掩着唇,转瞬的走神后,有些失落,平复着嗓间的痒意,缓缓道:“那倒不必,现下最重要的是,他要带着我……一起走,就在后日。”
“这怎么行!”赵净君大惊失色,同时也道:“公主!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些同我说。”
李思抬起手,支着下巴,摆弄着桌上一盘瓜果,“早说又有什么用,也没有办法啊,只能路上寻时机再跑了。”
也是这个理,可一但离开此地,离开就变得更困难了。
赵净君总觉得李思筠有些奇怪,狐疑地盯着她瞧,男女间就那些事,发生了什么倒不重要,只要心不丢就行,如今看来,有些玄啊。
“别担心,早晚都是要回去的,没想过一直留在这儿。”李思筠怏怏道,两人相处十余年,对方一点小心思都能看透,她能猜到赵净君的想法。
赵净君无奈地叹气,和李思筠同步托腮,一齐想着离开的办法。
而李思筠四处打量,室内闷热,二楼雅间的窗子用叉杆支着,大敞着,她往窗外望了一眼,目光却突然停住,喃喃道:“净君,或许有法子了。”
赵净君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去,有个小摊子,前面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方士,旁边是一块牌子,上面有占卜凶吉,寻医问药八个大字。
李思筠和赵净君一起下去不便,万一被子弦或者熟悉的人遇见就很糟糕,赵净君独自去了,好说歹说才将白发方士请了上来。
经过前几次,李思筠觉得这种事不能不信。从前都是她不相信,然后情况变得越来越糟。
方士也认出了李思筠,在其出声质问前,李思筠连忙诚恳道歉,她从赵净君荷包中拿出一个金瓜子,递了过去,“仙道,上次属实抱歉,这当做一点赔礼。”
方士见到金色,眼前一亮,但克制地咳了一声,并未表现出喜意,接过金瓜子,面色好看不少。
他坐在了两人对面,掀起眼帘,打量了几眼李思筠和赵净君,随后开口道:“两位女娘,不是这的人。”
李思筠和赵净君都是一惊,相互对视时,对方士的信任又多了几分。
在她期待的眼神中,方士闭目,掐指算了算,睁眼时,眼神莫名锐利,“是从南来的,异国人!”
那边被吓得,两人手紧握着,再也不敢置疑试探这白发方士,万一他将这事说出去,她俩恐怕会被当做细作抓起来严刑审问。
方士说完这句,见她俩恐惧的神色,他面容缓和下来,又捋了捋胡须,眼神转到了李思筠身上,开口:“本道与女娘有缘,今日邀我来,是有要事?”
李思筠已经全然相信了他,她神叨叨地小声问:“仙道,这世间,可有能令人全心信任的药?或者蛊,没毒的都行。”
时今,巫蛊之术盛行。赵净君能和李思筠玩到一块去,不是没有原因的,都以为这是装神弄鬼之事。但此刻,她也与李思筠一起,凑上前,满心期待地等待着回答。
白发方士闻言脸上一僵,竟然不是占卜凶吉,这要求着实过分,他刚想开口,眼神又扫到了那个金瓜子上,说出的话转了许多个弯儿,最终变成了,“……有。”
李思筠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没想到竟然真有。她心情轻快起来,总算找到个稳妥法子,但她知道这都不是白得的。
果然,白发方士接着又道:“百金。”
百金对原本的姜国公主不值一提,但现在真不是个小数目。这太贵了,赵净君立马扯了扯李思筠的衣袖。
李思筠也觉太多了,与赵净君小声耳语,“咱们还剩多少?”
赵净君在桌下给她摇了摇手,神色焦急,没有了!来时,确实带了很多,但赵净君和李思筠一样出手大方,散财童子般,没事就送出去点,已经没剩多少了。
在两人纠结之时,白发方士又问:“对面是男是女?”
“男子。”李思筠回答之后便又后悔了,下意识反问道:“这关系大么?”
白发方士将一个黑色的小药丸放在桌子上,不耐烦地道:“怎么不大,人秉天地阴阳,五行气化而生,男女一阳一阴……”
李思筠实在太想回去了,拍板定下,“可以!不过这个,真的没毒吗?”
这是一个非常冒犯的问题,白发方士恼怒,非要找个人过来鉴别一下,李思筠也当真当心不下,并没阻拦。
片刻后,药铺的小药童就被白发方士叫了过来,给众人解答疑问,小药童从小药丸上切下来一块,仔细闻了闻,又捻了捻,“无毒……”
他下一句话还没说出来,便被方士赶了出去。最终,赵净君荷包里的金瓜子全空了,凌徵也被叫过来给两人送金子,最后买下了那颗药。
小药童下楼时,皱着眉,心中非常不解,就是随便一家都有的药,至于那么郑重地交易吗?
这世道还真是怪人多。
*
李思筠手中握着一个帕子,里面便是她花了重金,一群人都变成穷光蛋,回国变得更危险才换来的药。
他因为不相信她,才会带着她一起走,那找办法让他相信她就好了。李思筠病急乱投医,想的很简单。
已经过了正午,她确实在茶楼呆了太久,以为子弦一定等急了,或者着急得上来寻她,但是都没有。
她走下楼时,也没有子弦的身影。
她站在门口四处望了望,才在街角处见到子弦,他靠墙站着,垂着头,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她知道里面装的是饵饼。
李思筠走过去,喊了声,“子弦?”
子弦闻言猛然抬头,见清她脸的同时,李思筠竟然从中看出了几分讶然。
她也不傻,看着朝她走来的子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眸中湿润,抬头摸了摸他的头,“先回去吧。”
子弦整日都跟着李思筠,当然发现了她这两日的异常。熟人之间即使装作不认识,但眼神之间的交流也是很明显的。
他从小跟着沈昭,在宫中多年,察言观色的能力比李思筠还强,不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但子弦也没打算要向沈昭告状,在他看来,伊伊阿姊回家才好,跟着殿下回京,会被一群人针对,陷入无休止的勾心斗角中,会过得一点儿都不开心。
*
李思筠路上就开始想办法,普通的茶水肯定掩盖不了药丸的味道,所以她让子弦先回去。她去赵孺家中,要了一壶浊酒来,这酒性极烈,味道也浓厚,差不多能掩住药味。
刚热好的酒水滚烫,她将药丸扔了进去,在其中化开。本就浑浊的酒,更添了些深色,李思筠将其摇匀,端着走了回去。
李思筠进去时,里面恰好只有沈昭一人。她走到食案旁边,拿起了杯盏,执着酒壶,往里倒了七八分满。
她今日说话极少,端着酒壶还有杯盏走了过来,坐在他对面。
将酒盏推过去时,李思筠心中忐忑不安,不知是否有效,但也没毒,试试也不会怎样。
可李思筠抬头,撞进了沈昭笑吟吟却带着些许探究的眼,她心中一沉,知如此举动,和平常大不相同。所以,她问:“郎君带我走,会好好对我么?”
沈昭以为是她心思敏感,才会不安,所以承诺道:“会的。”
她手还在那杯盏之上,以后应当没有这样相处的时机了,她乖巧地点点头,朝他笑了,“好呀。”
沈昭为了安她的心,接过了那杯酒,浊酒很浑,他有点嫌弃,不想入口,但这毕竟是她递过来的。
尤其是李思筠又补道:“是我亲手热的。”
沈昭并没抿着饮,为了省事,反倒直接喝了一半。
李思筠猜得没错,浊酒确实太过辛辣,入口的一瞬间,确实掩盖了药草的酸涩苦味。但辛辣转瞬即逝,酒入喉间,有回甘而来,几分明显的苦药味儿。
沈昭脸色霎时就变了,想要往出吐却也来不及了,李思筠见他这么警惕,下意识便知不好,但她若转身就跑,更显不对,所以僵硬着身子未动。
确实是人心难测。远离了京中,沈昭也放松了警惕。更何况,他从未想到过,李思筠会给他下药。
因着气怒,他再次抬起的眸子,眼尾都是红的,整个人透着狠厉。
这比第一晚还要可怕,虽然不心虚,但李思筠还是想跑,但快不过沈昭。
他几大步过去,拉住了她胳膊,几乎是将她拖了回去,伸手擒着她后颈,迫着她抬头看他,语气森冷,“给我下了什么毒?”
李思筠没见过他这副模样,真的有些怕,立刻便答道:“没有毒的。”
沈昭松开了手,李思筠真的没骗他,此刻以为他相信了。
但下一瞬便见他重新拿过那杯,仰头,将杯中剩下的一半喝了进去。
李思筠懵懵的,一时没猜到他的想法,但顷刻他又重新回来,依旧扶着她脑后,让她动弹不得,同时唇贴了上去,生硬地撬开了她的紧闭的唇齿。
李思筠不应,他便狠狠咬她。她原本誓死不从,但唇边破了的地方沾上滑落的烈酒,伤处虽小,但疼得令人发麻。
她迫不得已张开了嘴,但浊酒洒了,大多洒落在两人衣襟处,湿淋淋的。
她只被迫吞咽下去几滴,沈昭再次喝的比她还多,他起身,视线扫到那个酒壶,又过去取。
推搡挣扎间,李思筠没了力气,见他动作便知其想法,大喊道:“都说了没毒,你疯了么?”
沈昭冷笑一声,外面两人听出里面声响不对劲,已经走到门口处,他怒斥:“都不许进来。”
外面没了动静,人都走远了。李思筠紧紧闭着嘴,绝不能再喝,万一她反过来听他的话,该如何是好?
沈昭就猜到她不会听话,直接将酒壶剩下的酒水全倒进自己嘴里,接着用方才的法子继续往她口中送,逼着她一次次咽下去。
到了最后,两人都气喘吁吁,沈昭起身,两人凌乱至极,衣襟前一大片湿透,地上洒落着酒水,很是杂乱。
李思筠扶着小几坐起来,连着呸了好多口,却一点酒水都没吐出来,仪态矜贵全没了,她伸手狠狠擦过嘴边。
她方才喝下的,同他最开始无意饮下的量差不多。他虽然报复了她,可在这过程中,他又多喝了一些。
沈昭也站起身来,有些热意,湿透的前襟有些难受,他不耐地扯了扯,也抹了下嘴角,看着李思筠阴沉道:“不是说没毒么?那便这样,我若死了,也要拉着你陪葬。”
“你真疯了。”李思筠真不懂,若是怀疑有毒,方才罗南他们都在,让他们快些找个大夫来好不好。
难不成一点儿也不惧怕死,只想拉她陪葬不成。她转身,要往出走,沈昭又上前拉住她手腕,不让她走。
“你不能走,要同我一起死。”
李思筠甩不开他的手,干脆气道:“好啊,看看我们两个谁先死。”有了药铺小药童的话,她知道这没有毒,所以倒要看看,这到底有没有用。
可她回头之时,却见他面上开始不正常的潮红,额间全是冷汗,她错愕,“你怎么……脸很红?”
“什么?”沈昭只以为自己有些热,是方才拉扯导致的,但经她一说,他确实感觉和从前很不一样,是持续而来,断断续续没有停歇的热。
他再抬头,看着发丝凌乱,因着用的药少,脸色只稍微有些红的李思筠,周身的血液都滚烫,声音都开始哑了,他咬牙切齿道:“你竟然……给我下媚药!?”
李思筠抬头震惊地看着他,眸子睁得溜圆,一点儿都没想到会这样。
沈昭扶着屏风站稳,此药极烈,似是从心底开始烧上来一股火,他当真猜不透,她到底是如何想的。明明稍微顺从一点,就能达到目的,他本就对她有欲,又何须药?
他深呼吸,说服自己尽量对她多些容忍,也知方才或许吓到她了,尽量将声音放得很轻,朝她招了招手,“伊伊、过来……”
如今过去,岂会有好果子吃。他语气极轻,没这么温柔地说过话,暗哑得像是催命符。
但是她惹出来的祸,总要善后,不能扔下他不管,她试探性地问了句,“郎君,能自己解决么?”
沈昭扶着屏风的手攥紧,其上筋骨显露,盯着李思筠道:“不能。”
李思筠方才也用了那酒,此刻也觉有点热,但总比沈昭强上一些,起码意志是清醒的,她说:“那我去给郎君寻个女子过来。”
他闻言,眸子阴沉沉地定在李思筠脸上,带着些许侵略性,却隐忍不发,似在静待良机。
李思筠等得忐忑,移开视线,不与他对视,但也不能如此僵持着,既然他未答,她便默认他应允了,所以她强撑着步子往屋外走。
绣鞋抬起,还未踏出去内室的门,便听他极力克制的声音,“好,你去吧。”
她脚步顿了一下,可能是媚药性太烈,她也有些昏了头,本是他同意了,她应当轻松的,可闻言,心头却开始难过起来。
有一瞬,她想转身回去,但咽不下这些口气,方才是极慢的步伐,但略微停顿之后,往外走得更快。像是慌乱,也是逃避。
如此最好了,直到离开,都没有一点点关系,反倒能让她彻底死了心。
李思筠伸手去推门,白皙纤长的手指方一触碰到门上,身后有恶狠狠的声音传来,“郑伊伊,你当真心狠。”
她动作稍微顿住,却没打算回去。“吱嘎——”门还是被稍微推开了一条缝。
沈昭气急,大步而来,在她没出门时,直接揽住她的腰,不让她再往出走,随后将门关上。
他从后面紧紧抱住她,说:“不许你走。”
被骗
李思筠并没动作, 被他用力抱住。是她第一次,察觉到他如此强势的情绪。但她不知,他是欲望强烈迫切,不想再忍, 还是只想和她在一起。
她迟迟未动, 也算是没反抗。
他低头, 炽热的气息落在她脖侧, 似乎在闻她身上的味道, 被他鼻尖擦过的地方酥酥麻麻,陌生的感觉和境遇都令人害怕。
颈窝处黏黏腻腻, 有些许方才洒落的酒。她一颗心正悬着, 他的唇却突然落了下来, 之后,更过分的是舌尖的湿软,吸吮掉了方才他还十分不情愿饮的酒。
这一刺激,李思筠伸手, 很无情地想将他放在腰上的手掰走, 但他却不松开, 手上用力, 抱她更紧,“是伊伊的味道……别走, 好么?”
她手停住, 显得便像是覆着在他手上,柔若无骨。刚刚的疑惑有了答案,他确实一时不太清醒, 但也只想让口中的伊伊陪着。
一时的示弱有了成效,沈昭趁着她还未反抗, 就直接揽着腰,将她抱起来,几大步就回了内室。
其实,李思筠觉得她应该大喊大叫的,反抗一下的,但又不想那样。所以任由他将她抱上床,不像是从前那般粗鲁,轻轻地放了上去。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他压住,他的味道扑面而来,他直接俯身攫住她唇,一开始还似方才灌酒那般,凶巴巴的,强势地去咬她唇瓣,带着些许狠意。
但他察觉到她温温柔柔,一点儿反抗的意思都没有,甚至主动张嘴,慢慢地应着他,他心头那股气倏然便消散了。
她之前说的没错,心悦一个人,就是会对她诸多容忍。不管她之前做了多么过分的事,说了多少令人伤心的话。
只要她肯稍微软些态度,他就会欣喜。
反正都这样了,李思筠伸手环住他脖上,又笨拙小心地一点点回应着唇齿纠缠,卷入口腔的舌尖长久吻得她发晕。
两人呼吸皆急促,分开时嘴角拉开的银丝显得格外荒唐。
只让李思筠缓了一下,沈昭又凑近,似乎是兽类般的占有欲,他贴近她的白里透粉的脖侧。
他觊觎已久,轻咬住颈侧,齿在其上轻辗磨,却重重吸吮出痕迹,舌尖又不小心擦过,留下一道水痕。
李思筠觉奇怪,但她一张口便是抑制不住的稀碎呻.吟,只能娇气的哼着,表达她的不满。
更惹人心生欲。
他伸手穿过她青丝,扶着她脑后,看着眉眼有媚意,因为热意唇微微张开、喘息不停的李思筠,药力更强烈,他俯身,再次以吻封缄。
浑身都软了,好像要化掉,沁出汗的柔夷没了力气,李思筠下意识轻推他胸膛,却更像是鼓励。
他闲出来一只手,费力地解她罗裙,也扯他自己的,因为不熟,最后还是扯坏了她的裙,最后时刻,沈昭哑声问了句,“可以么?”
可以么,可以么……
李思筠突然几分清醒,她到底在做什么,一点都没反抗?她一个尊贵的公主,为何要不明不白的失身于此。
她强撑着,将胳膊按在床上,支起身子,两人慌乱匆忙地倒进来,并未拉床账,风吹拂而来,带走几分汗意。
李思筠更是清醒,满面春色,脖颈到弧圆,乃至小腹,都有暧昧的红痕。腰间扶着一只大手,她唇齿间艰难、极缓却坚定溢出两个字,“不、行……”
沈昭:“……”他属实是多余问她。明明知道她矫情的劲儿,他已经忍得满头汗,也还要再来哄一哄她。
但此刻他又俯身,伸手探了下去,李思筠躲避不及,如今也推不开他,只能任其多为。
她也动了情。
知道这点,此刻的沈昭变得格外有耐心,鼻尖亲昵地贴上李思筠的脖颈,蹭啊蹭,过会儿又去细细吸吮她的唇,诱她一同沉沦。
李思筠止不住地喘息,胸前剧烈起伏,柔软偶尔贴上其胸膛,但心中却有根弦。
沈昭也不说话,就来回磨她,听她愈发娇媚的声音,最后换了个方式问她,“伊伊……怎样才可?”
李思筠片刻失神,也有些受不得,她伸手抚上沈昭的面,看他眼角泛红,极力克制的模样。
几乎是报复性的,她想看他发疯,哪怕受苦的是她。
也想看他一改从前所有傲然。她曾不堪、卑微地祈求他,如今,他要还回来。
李思筠扬起头,媚眼如丝,万种风情,却不改骄矜,她轻启唇,“求我……君安,我要,你求我。”
她是很记仇的,即使对沈昭有心动,但当初的仇也不能这样算了。尤其是,大雨滂沱的夜晚,她从来都没有那般恳求过一个人。
卑微到极点。雨幕为隔,他在伞下矜贵傲慢,连衣摆都不染尘,是上位者的姿态。
而她被雨淋得狼狈至极,匍匐在地,才能仰头看着他,他那时看她的凉薄眼神,她始终都忘不掉。
沈昭当然也猜到了缘由,听李思筠如此说,甚至她也中了药,在如此关头,她还能旧事重提,想来是记恨至深。
那日本就是一点施舍,也不是完全善意,若不是正好缺个外室,他也不会轻易放她走,发而会更卑鄙地利用她。
他从来都不是个善人。
但他没想过,自己会对她动心。
就像如今,他也没想到,两人的地位颠倒过来。当初她苦苦求他,他不屑一顾,有朝一日竟会有受迫于她的日子。
但这种被威胁的感觉,很新鲜,沈昭并没感到烦,反而有点想笑。他俯身,轻轻亲了亲她稍张的唇,看着她濛濛的眸,“求你了,伊伊……”
男子女子本就有体型力气上的差距,她一开始也是半推半就的,都到了这个份上,衣裙都没了。若他强来,她也是没有办法的。
但李思筠也想为难一下他,却没想到这句求她的话,他竟然如此轻易,风轻云淡地就说了出来,反倒显得不重要。
“没听清……”她顾不得自己的要求有多无理,只想着当初她求的有多艰难,他怎么能这么轻松,一点没犹豫,直接说出了口?
可没等到下一句,李思筠手攥紧,咬住下唇,才抑制住那声险些喊出口的痛呼声。
沈昭重新封住她的唇,不让她咬自己,也伸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压在床侧。
她面色有些白,他愈发温柔地吻她,缱绻缠绵至极,在她哀怨的目光中说,“我求过你了。”
还是如此可恶。
李思筠很快便忘了自己身处何处,只知道身边是他,毫无反抗的力气。只能随着他,被一次次抛上云端,又狠狠拽下来。
痛苦夹杂着渐渐起来的欢愉,沉浸其中,她被他拉入情欲里,彻夜未得安稳。
*
未将床账拉上,次日,已将近正午,刺眼的光亮照进来,晃在李思筠眼上,将她弄醒了。
旁边有个人的感觉十分明显,身上的逐渐苏醒的疼痛提醒着她,昨日发生了什么,是多么荒唐的一晚。
她被沈昭紧紧拥在怀里,陌生的感触,她也不习惯和人如此亲密,尤其是……她胸前还揽着一只手。
不想惊动沈昭,她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掀起来一角,却见那手罩着,其下隐隐约约都是痕迹。昨晚的慌乱,那些反反复复被折腾的记忆,她霎时全想起来了。
她脸一瞬便涨红,将他的手推走了,随后稍微往床里挪了挪,离他远了一些。
她原本以为,以他平时的表现,应当是个直截了当的人。完全没想到,骨子里,竟然是那样爱折腾人的恶劣性子。
但也不奇怪。
李思筠挪到了床最里面,把被子往她这边拽了一下,将她整个人挡住,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她也有些懵,不知为何两人突然到了同床共枕的地步。
细细回想来,一切都要怪那个方士,她对巫蛊方术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全都毁于一旦。
可现下最重要的是和他离得太近了,她觉得别扭,但不好直接起来,衣裙不知被他丢去了何处,只能暂时等着。
左右闲着无事,她抬头,小心打量着他眉眼,此刻他眼皮沉沉阖着,睫毛浓长,曦光照在他面容上,泛着层淡金的光,周身疏离散去,好像不再是玉雕成的人。
这一刻,是她的。
李思筠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来,纤细的手腕抬起,皓白的手臂从锦衾下滑露出来,她手指尖,轻轻点上了他眉间。
听到他呼吸稍停了一瞬,李思筠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手也缓慢地收回来。
但转瞬,他又恢复了平稳绵长的呼吸,李思筠松了一口气,葱白似的手指又重新落了回去,抚过他眉宇间,沿着他挺拔俊秀的鼻梁而过。
她收了手,已经记住他骨相,又仰头仔仔细细地看着他,想要将他的脸记在心里。虽然对她坏了点,但好歹是她第一个有点喜欢的男子。
她还是要走的,若他是姜国人就好了……但那样,两人就不一定能遇到了。
有点可惜……
沈昭睁开眼,刚睡醒的眸子还有些惺忪,昨晚对他而言也是破天荒头一次的荒唐事,睁眼便见到盯他发呆的李思筠。
他还是疑惑,很不解风情地问:“昨晚为何要给我下药?”
一句话,就将温情全弄没了,他面无表情,转瞬便清醒,带着审视意味的黑沉眸子,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李思筠抿着唇,倏地便有委屈的情绪漫上来,心头都发苦,酸涩的感觉仿若要将她淹没。
确实是她下的药,那破药还花了她百金,最后苦头又全被她受了。而他呢,昨晚对她说不上是百依百顺,但好歹也带点温柔,哄着她配合他。
今日,一起来就全变了模样。
眼里又蓄起了泪,李思筠可以说赔了夫人又折兵,人财两空了,身子也给了他,次日竟然还要被占了她大便宜的沈昭这样质问。
她一瞬间爆发,坐了起来,“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想让你多信任我一点……”她自己伸手擦着眼泪,同时又往远处挪去,不想同他呆在一起。
沈昭稍愣,前日的记忆浮现,他说话没避着她,确实说了不相信她的话。想来她太过在意他,被骗了,才买了乱七八糟的药。
他也坐起来,伸手将她抱了回来,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无奈道:“真笨。”
李思筠还在掩面哭泣,昨晚便一直哭,今早又哭,眼睛都肿起来了。
心悦女子的眼泪见不得,沈昭心软得一塌糊涂,伸手帮她擦泪,轻声道歉:“是我错了,不该如此问你。”
她无动于衷,还在哭,不知为何竟然真的很伤心。沈昭伸手捧住她脸,低头凑过去,在她脸颊上啄了一下,有点意犹未尽。
哭声停住,沈昭又虚拥着她,两人中间隔着凌乱的被子,但她半坐起来,那被往下滑落,堪堪遮住一点春色。
他不经意间瞥见,玉峰红痣,昨晚昏暗,这回瞧的一清二楚,刚沾过她,呼吸顷刻就重了,声音也沉,“还哭?”
李思筠明白其中威胁的意义,被迫停住,不敢再哭,却不受控制地开始一嗝一嗝。
沈昭用被子给她围起来,动作很温柔,“别哭了,伊伊……我一定对你负责的,也会……很信任你。”
正是她的目的。
李思筠抬起红着的眼,向他看过去,却见他朝她笑得很温柔,方才的质问也好像真的是随便问了一下。
但转瞬,视线往下,便见他袒露着的胸膛,上面甚至还有一道道泛红的抓痕,很明显,是她弄出来的。
她扯过被子,遮住眼睛,被转移了注意,恼怒道:“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沈昭轻笑出声,随后他起身,对她道:“伊伊再休息一会儿,我去弄些吃食过来。”
被子团里发出一声闷闷的答应声。里头的李思筠面红耳赤,在被子里面捂的,也是见到了不应见的,但她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买这个药的目的是为了让他相信她,想让他们将她留在这里,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应当是换好了衣物。
李思筠这才将被子稍微放下来,他果然已经穿好了中衣,还将一套衣裙放在了床榻边上,她一伸手就能碰到的位置。
她问:“郎君,你们明日是不是要走了啊?”
沈昭稍犹豫,确实是这样的,所以点头应了一声。
李思筠本就不太舒服,此刻更是装了装,有气无力道:“可郎君,我好难受,不想动弹……”
所以就不要带着她一起了,他们先走算了。她暂时留在这里,有几个人看着也没事,再等上几日,她的人来了,直接逃走。
她内心算盘打得极好,但沈昭却道:“无碍,再多留几日,也可。”
李思筠:“……”她泄气地重新倒回床上,用被子将她自己盖得严严实实,一点儿缝隙都没里出来。
*
她本就有些疲惫,原本没有困意,但是倒在床上,外面又许久没有动静,他也没回来,她便又迷迷糊糊地睡熟了。
很快,又被沈昭喊醒了,他端着一碗熬得软烂的鱼糜粥,香味属实勾人,但李思筠已经有困意,虽然肚中空空,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睡上一觉,所以又重新倒回床上,“我不吃。”
但她又被沈昭拽着坐起来,见她自己不想动,他便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闻起来确实很香,还很清淡,李思筠张开嘴,吃了下去。
都没尝出来味儿,实在是太烫了,她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一瞬就清醒过来。随后,她倚在床侧,哀怨地盯着沈昭看,莫不是在故意报复她?
他属实是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场面有些尴尬,嫁入南极生物裙易武而而齐舞而吧以看文却没将碗递给李思筠让她自己吃,反倒又舀起一勺。
他吹了吹,还是不放心,随后又尝了一小口,这才递给她。
他都吃过了……但有了昨日,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也就不嫌弃了,李思筠勉强又张开了嘴,等着他喂过来。
被这一勺热乎,温度正好的粥勾起了饿意,李思筠想端过来自己吃,沈昭却移走了,不给她。
他好似喜欢喂别人吃东西的感觉,一勺又一勺地喂她吃,像是小孩子找到了新鲜的东西,乐此不疲。
一碗见了底,沈昭起身,“我再去盛一碗来。”
“不要。”李思筠伸手抱住他的腰腹,很是亲昵依赖,沈昭一僵,又听她缓缓道:“郎君,我吃不下了……要不然你们先走,留几个人护着我便好,等我稍微好上一些,就追上你。”
沈昭犹豫,“再说罢。”
话虽如此说,但李思筠感觉他一点儿犹豫的意思都没有。“再说”这个说法很可能是在糊弄她,因为回去这件事,再也没人提起了。
只是,沈昭每日清晨都要问她一句,“好上一些了么?”
这般拖了三日,李思筠简直心急如焚,她以不舒服的说辞,不愿与他们一齐离开。
但因为这样,她也不能出去见赵净君,只能趁着没人注意,收买了旁边巷子的小乞丐们,给她与赵净君来回传信。
勉强能在纸条上传几句话。李思筠得知她们的人还没来,而且赵净君去找,那个方士卷钱跑了,百金也没了,那就是个行走江湖的骗子。
沈昭和罗南出去了,李思筠寻了个由头,子弦留在屋里帮她收拾东西,她悄悄到了小院后边,临近小溪,是平常没人来的地方。
一个小乞丐已经在此等了许久,见李思筠便仰着笑脸,甜甜地叫姐姐,李思筠身上依旧带着个小荷包,虽然赵净君没钱了,但沈昭还有。
可手头也紧张,她只抓了两块碎银塞进小孩子脏兮兮的手里。但这对小乞丐来说已经很多了,最近在乞丐们之间,最抢手的活计便是来回给两人送信,每次得到的银钱都够他们吃好多天的肉包子。
碎银子换来了小纸条,李思筠心急,想看赵净君传来的消息,但看着天真还等在原地的小乞丐,还是不忍,又给了他一块碎银,“去玩吧。”
小乞丐这才欢天喜地蹦蹦跳跳地跑走了,拐角却撞在一个人的身上,他“诶呦”一声,抬头见到来人的面容,被吓得哭了出来。
传了几天的消息,都无事发生,李思筠没想到这处会有人来,她将纸条掩藏在袖中,抬头望去。
是罗南,他面容冷肃,和以往插科打诨的样子很不一样,他一手擒住了哭闹不止的小乞丐,敌对地冷看着李思筠,质问道:“你在同何人传信?”
“又在筹谋什么?”
无情
李思筠心中慌乱, 也知近日是她太过心急,不论是与赵净君的重逢,还是对她愈发好的沈昭,他们都在无形中, 给了她些许底气, 才会如此疏忽大意。
她强装镇定, 将小纸条往上推了推, 在袖子夹层中放好, 同时,她笑了下, “我一个女子, 又能筹谋什么?只不过闲来无事, 与这些小童玩闹。”
一个临时编出来,很敷衍,让人无法相信的由头。罗南仍然盯着她,小乞丐十分激灵, 趁着罗南没注意他, 扭过头, 张嘴就朝那只拽着他衣领的手咬去。
罗南手上一痛, 下意识松了手,小乞丐慌忙跑走了。这处贫民巷很多, 小乞丐也有很多, 大都是一样的打扮,脏污的衣服,乱糟糟蓬蓬的头发, 再找也认不出哪一个是。
当初骗李思筠那个,她都毫无印象, 找也找不到,这些小家伙们很是机敏,所以又找上了他们。
“呀!怎么跑了,可能想去买糖吃了……”来者没有好意,李思筠笑得便有些敷衍,往前走了几步,“郎君回来了么?那我先回去了。”
“前日辰时三刻,昨日正午一刻,迎客二楼。”罗南道。
李思筠面上笑意没了,前日辰时、昨日正午,估摸着都是她偷偷溜出来给赵净君传信的时辰。
若两个还能推脱掉,勉强说是巧合,但最后的那个迎客楼,便是她和赵净君相见的茶楼。
她步子稍顿,淡淡回道:“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罗南也笑了一下,但气氛没有一丝缓和,其实他方才能抓那个小乞丐回来的,也能将小乞丐送去沈昭面前。
但他知道,没那个必要。他说:“你应当不知,近半月,有多少人来杀你吧?”
“什么?”李思筠这才正色看他,她惊讶有许多人来追杀,却并不疑惑为何有人追杀,也就无形中承认了,她确实有事隐瞒。
罗南是一个非常不会掩饰情绪的人,这点和李思筠有些像,他嘲讽道:“上次要杀你,被抓的两人,你就不好奇他们招了什么吗?还有,他们被抓后,一波又一波人来杀你,而且……当初你是自己主动去巷中的吧。”
“你还知道或许会有危险,留了后手让郎君去找,但若那日去的不是刺客,而是——你真正的故人呢?”
李思筠面色愈发难看,袖子下的双手攥紧,看来应当是那两人什么都招了,但罗南下一句话,更让她如坠冰窖。
他说:“这些,你以为郎君不知么?”
李思筠真的慌乱起来,是她太疏忽大意了,但沈昭也从未和她提过一句,她才傻乎乎地认为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只等着离开。
但那日试探,两个杀手不知她身份,所以沈昭他们应当只知道她身份为假,而且背后有麻烦,真实身份也是不知道的。
已经戳破了,那便没什么可再装的了,李思筠说:“然后?怎样呢,你现在要将我送回去,告状么?”
那又能怎样?
几瞬之间,她已经把或许会发生的情况想了一遍。他们也不能将她如何,大不了将身份直接说出来,最糟也不过被送去京城,还要被东淮利用一番才能回去,归国后公主的名誉尽毁。
罗南很讨厌她有恃无恐的样子,当然不能如何。殿下被这个除了美貌,什么都没有的顽劣女子弄得五迷三道。
看这架势,被迷了心窍的殿下势必要带着她一起走。今日,殿下能为了她,放弃最好回去的时机,那明日,或许也就会为了她牺牲利益。
那是罗家绝对不允许的,罗南说:“你是想离开吧?”虽说着询问的话,但他语气十分平缓,似乎很笃定。
可李思筠当然不能承认,如今承认她一直都想着走,那她从前和沈昭说的话就都是假的,好不容易取得的那点信任也都没了。她开口,刚要否认。
又听罗南道:“寻个机会,我放你走。”
李思筠虽急着离开,但也不是一点儿警惕都没有,没立刻放下戒心,反问道:“你就是他身边人,还处处针对我,我为何会相信你?”
万一他转头就将这个消息告诉沈昭,或者确实帮她离开此处,但在路上暗中杀掉她,那怎么办?
“你也好奇,我为何要针对你,让你离郎君远些吧?”为了说服李思筠,罗南缓缓道:“因为我阿姊,她是郎君的未婚妻子。”
“很早就定了的亲事,大概有五六年了,估计今年秋落时就会走礼了,这桩婚事不会有变数了。”罗南看着一瞬面白如纸,再也没有嚣张气焰,说不出质问话语的李思筠。
他只想,这样最好了,她识趣离开,而他即使之后受责罚也无碍。
他知道,即使她跑了,估计殿下也会找。但他只想让殿下知道,她就是个骗子,不值得付出真心。
罗家为权,沈昭亦是,为了夺位,或者守护那个位置,他未来的妻子必是身份尊贵之人,除非她背后能有比罗家更大的权势,不然,两人绝无可能。
*
“怎么脸色这样不好?”沈昭方进内室,便见李思筠坐在窗户边,往外看的眼神有些空落落的,他伸手过去探了探她脸颊。
已经入了夏,窗边吹进来的风都是暖的,但她的脸上却没什么血色,他坐在她边上,拉过她的手,很冰,他低头吻了吻她微凉的指尖。
“无事。”李思筠敷衍着,但也稍偏头,打量着他,和从前比起来,他像是换了一个人。从前恨不得她离他远远的,但是如今,却时时刻刻黏着她。
她实在猜不透,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呢?若说是珍重,但他明明有未婚妻子,上次说考虑娶她,没直接答应下来,也没与罗家解婚约,那要她跟着回去做什么呢?
难不成当真要她做妾?
但男子的劣性她也知,为了掌权,朝臣的私密事,她知道不少。他们对待正妻尊重,正人君子般,对待妾室却如同玩物,随意亵玩,只为尽欲。
两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这么久都无事发生,他一向克制,有了肌肤之亲,起因也做也是她被骗了,给他下药。
还有如今,他对她,态度举止皆暧昧,但是并不轻浮,反倒像特别在乎她,也一直照顾着她,即使做什么过分的事,也要问上一句她意愿。
她羞得不说话,他便默认可以,但只要她说不,他便亲亲她额头,之后忍着。
难道,男子当真可以同时喜欢几人?如她父皇那样,心慕她母后,却也对赵姬温柔?
……
回忆过往的空散眼神正对上他的目光,李思筠才发觉她已走神许久,他疑惑但未问,她也没提。
两人就这样对坐于窗下,午后的浓烈的阳光透过窗棂大片洒进来,南极生物群每日梗新一无而二七污二爸依急匆匆的风一吹,树上摇摇欲坠,略微萎靡腐败的桂花便落了满地,静谧而祥和,一时之态。
风急便有雨,入夜就开始下了,一开始淅淅沥沥,后来又大了些,纷纷杂杂,将余下的桂花打得全落了地,没几朵幸免的。
夜半时分,李思筠在床内侧,她觉浅,这几日思绪又乱,外面雨声杂乱,很难睡熟。雨声泠泠,其中却伴着微弱,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她一瞬便睁开眼睛。
她旁边的沈昭亦是如此,生于皇室,若不机敏,不知何时在梦中便被暗杀了。
这回清晰了,刺耳的刀剑相撞声透过雨幕传来,沈昭坐起身,他第一反应是转头看李思筠,她也醒了,转头看他,眼中几分害怕,下意识唤了声,“郎君……”
他起身,动作很快,却没先出去,反倒拿起外衣给李思筠披上,低声说:“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去,也别发出声音来,在屋里乖乖待着。”
在床角坐起来的李思筠点点头,她看着沈昭披上外衣,拿起随身带着的剑,匆匆出了门。
不知外面的人,是来杀她的,还是来寻他的,她只能听到愈发激烈的打斗声。
这种情况,应当是很害怕的,但不知为何,被子旁还有着他的余温。好像在他身边,对她来说,他就是最大的危险,所以不害怕旁人。
这晚来的人,比之前都要厉害上许多,起码隐匿在附近的暗卫没能阻拦住,打到小院门前。
明明窗子关得很严,却有混着血腥味的雨后味道顺着窗缝钻进来,李思筠心乱不止,她不想他死,也不想和他一起死在这儿。
慌乱中,窗后有声音传进来,李思筠警惕转头。
罗南挥剑,将冲上来的一人杀掉,他恨恨想,早就应当走了,偏偏因为那个女子又拖了几日。
殿下还活着的消息已经主动告诉了皇帝,这时再往后拖,岂不是给那些不想让殿下回去的人留出设伏暗杀的机会?
不光路上设伏,都已经找到这里了。为首的那个人,罗南实在太眼熟了,即使对方遮住面容,只露出一双普普通通的眼睛,但打过太多回交道,他一眼认出,这是大皇子身边的人。
往日紧跟着大皇子,这次亲自出手,抱着必死的心,也要搏上一次,但很可惜,还是略逊一筹。
双方都有伤亡,沈昭就在东厢房前面,虽然也出手,但只将想要靠近这里的人全杀掉。
为首之人带着残余部下后退至小院门就,不过其面无惧色,只是一只手捂住了腹部伤口,“殿下以为,这就完了吗?”
沈昭笑,“当然不会,你来的不错,正好带你或你的尸首回去,当做罪证。”话毕,他笑容消失,挥了挥手,更多的人从暗处出来,将剩下的十余人包围。
明显是早就预料到,为首之人恼怒,知道这是被算计了,不过他事先打听好,留了后手,大喊一声,“带出来!”
话音落下,之后从小院大门又走进两人,李思筠另外一个蒙面人压着走进来,嘴被破布紧紧堵住。
外面雨大,她身上全被淋湿了,身上还披着沈昭的外袍,堪堪能挡出曲线,满发青丝湿湿垂下,遮住面容,狼狈至极。
沈昭瞳孔紧缩,死死盯着压住李思筠那人,极力克制,才能压抑住怒气。
对面显然也是做了准备,打听到李思筠的存在,杀了后面看守的人,也没从正门走,绕过沈昭,直接跳窗将李思筠带了过来。
为首之人将手中鲜血和雨水混杂的脏污长剑架在了李思筠脖旁,同时毫不客气地将她推到最前面,冲沈昭道:“这是您金屋藏娇的小夫人吧?听闻极其宠爱。”
他喉间发出嗬嗬的可怖笑声,李思筠不寒而栗,又听他发狠道:“放我们走,她就能活命,不然反正都是死,小夫人就给我们陪葬吧。”
子弦悄悄走过来,在沈昭身后,将袖箭递给了他,视线死角,雨幕为阻,沈昭背后的手握紧袖箭,却道:“你以为劫持她便有用?”
他视线都未落在李思筠身上,似是满不在乎她的生死,冷漠地移开视线,不同意放走他们,“不过一姬妾而已。”
不过一姬妾……青丝遮挡住视线,李思筠愣愣地看着他,好像又回到了两月前的破庙中。
脖旁是剑的凉意,游离在死亡边缘,她都是一样,受人胁迫。只不过那时威胁她的是他,这时换成了旁人。而他,都是一样的,满不在乎。
她一点儿都没怀疑他在说假话,毕竟当时他都能亲自杀她。如今即使他所言为假,只是为了骗过刺客,但他宁愿置她于险境,也不想放走他们。
她眼里酸酸的,垂下头,一眨眼,泪便混着雨水落下,模糊看着脖旁的剑又向下压,划出一道血痕。
她旁边的人亦犹豫,不过不肯放弃唯一一个救命稻草,眼神紧盯着沈昭,“你若不在乎,那我直接杀掉她好了。”
李思筠讨厌被争来抢去,她不知从何处生出来的胆子,低垂着头装做胆怯,小心翼翼地观察劫持她那人的动作。他们两个在最前面,左右无人,他眼神还紧紧盯着沈昭,无暇注意她,也不相信一个女子会如何。
她猛然伸手推了一把他的胳膊,将剑推的远了一些,拼尽全力往出跑。电光火石间,沈昭迅速抬手,小巧的袖箭正入为首人喉间,鲜血飞溅而出,一瞬便毙命。
同行的刺客知道不反抗就是死路一条,纷纷冲上前去抓李思筠,沈昭亦大步上前,李思筠下意识还是跑向他。
离她最近刺客挥着剑,向她身上砍去,想要阻拦住她步伐。
她看不到,只被迎面而来的沈昭拥进怀里,对上沈昭身后子弦惊恐的眼神,她回头,亲眼见着,那把剑从他左肩膀狠狠划过,鲜血喷涌而出,他却恍若不觉,捡起剑,一剑杀了那人。
他像没事人一样,抬起鲜血滑落的右手,李思筠看着雨水打来,血水沿着他指尖滴落,他却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伊伊别怕,没事了,他们……必须死。”
打斗的声音也惊醒了巷中人,幸亏结束得快,不然引来太多人,不大好解决。旁边的宋家因为关系好,沈昭随便说了理由,在赵孺劝说下,宋亭长也没声张,往上报。
沈昭没顾他自己受伤,反倒先给她脖子上药、包扎,李思筠看着他,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儿,觉他有情又无情。
方才说的那话足够让她心寒,害怕疏远他,但如今又对她好。
看他半身是血,唇色发白,不知为何她一滴滴落下泪来,又被他伸手擦掉。两人什么都没说,好像又和好了。
人已经找到这里来了,此处显然不能再接着住,幸好东西早就已经收拾好了。
天一亮,整个小院就都空了下来。与赵孺和玉扶的离别来得如此突然,李思筠一点都没预料到。
搬到了另一处,比小院更大、更宽敞的院子,四周旁边没有人家。李思筠觉得没有从前好,但也感觉她太过胡思乱想。
她也不会留下,在哪儿不一样?但又有了新的留下来的理由,他受了伤,便说要养好再回去。
李思筠离开变得轻松很多,再等几日便可以了,但他的伤总归是因为她才受的。当晚情况无人再提,像是最普通的夫妻,她陪着他一起养伤,也顺带照顾他。
她没问为何那日会有人来杀他,就像他从来没追问她的身世,以及对她穷追不舍的那些人到底为了什么。
李思筠端着热好的粥往里走,这几日他仗着胳膊受伤,都要她喂他。
在屋前,罗南拦住了她,两人已经暂且达成一致,她意会地跟着他走远,他只说了一句,“那日,你以为郎君躲不开么?”
李思筠闻言站在原地愣了许久。
她回去时,不想再如此躲避,她问沈昭:“郎君何时走?”
沈昭半靠在床侧,近几日都是李思筠照顾的,已经习惯在她面前示弱,有些虚弱道:“总觉还要养上半月。”
李思筠没应声,他又想到什么,略一犹豫,还是觉得要先和她说一声,“伊伊,我在京郊有处府邸,到时你先住在那儿,以后会接你回去。”
京郊,万一这半月没能离开,到了京郊,也比在他身边容易逃走。
她答应地爽快,说:“好呀。”
心中却一丝温情都没了。他算计她的心,知道她定会介意雨夜他所言,宁愿自己受伤,也要让她不计前嫌,心软愧疚。
而且京郊的宅子……听罗南所言,婚约已经推无可推,罗家早就准备起来了。
那么,他是准备娶完正妻,再将她接过去么?
原来他真的将她当成外室了啊。
骗他
知道他大概是如何看她的, 就够了,李思筠也没打算问清。她不会久留,也不会真的乖乖在京郊的宅子等他去接,所以纠结质问也变得没必要。
她一心等着赵净君传来消息, 从前纸条写的都是不大好的事, 也算不上太坏, 只是暂时不能离开而已。
从那日遇刺后, 连着下了雨多日的雨, 连绵不绝的阴沉天,傍晚时分夜凉如水, 她披着淡粉素锦的披风, 满发青丝只用根玉簪固定住。
不知为何, 如今看那些金玉华丽的钗环,她总觉失了些兴致,不大愿意打扮了,她将此归咎于无人服侍。
李思筠和往常一样, 出了门, 拐弯又走了很远, 本就是荒凉的地方, 和小乞丐约定交换的地方变得更远。
她到了有一阵儿,小乞丐才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 献宝似的将手心攥紧的纸条递给了她。
她也和和往常一样, 先接过来,没看,先递过去一个一小块银子, 这回的小乞丐少言,但急着和同伴分享, 匆匆弯腰对面前好且大方的女娘弯了下腰道谢,随后一溜烟跑远了。
李思筠看着手中皱巴巴的纸团,提不起精神来,收到传信,她已经由从前的期待,变成了害怕。
她害怕回去变成遥不可及的事,她一只手拿着一角,另一手捻着泛黄微脆的纸张,将其缓缓展开,空旷的夜就连微弱的咔嚓声都如此明显。
月上浮着些许淡薄的残云,余下的光晕能让她勉强看清纸上熟悉的秀气洒脱的字迹──已至,可归。
最后的那个归字几分潦草,李思筠都能想象出赵净君落笔时有多么激动,可归二字在她视线中逐渐变得模糊。
总算等到了这一日,她漂泊异国三月有余,委屈不知受了多少,总算能回家了。
那些已经在记忆里变得模糊的人,对她算是宠溺的父皇,幼时总跟在她后面,怯怯唤长姊的阿浓……归期可待,很快就能见面了。
她每次都会寻个由头出去,有意无意中,罗南和子弦也会帮她掩饰一番,沈昭虽相信两人,但也不会全然信任。
幸而,赵净君和凌徴都没来过,他从另外的暗卫口中听到的也只是小夫人时常接济附近的孩童。
沈昭没过多怀疑,被短暂的爱意迷了心智,他的伊伊向来心善。
两人同床共枕,李思筠即使同他一起睡,也是和衣睡在最里面,两人间总是离得很远。她的说辞,便是不大习惯与人同住,恰巧,沈昭也是。
李思筠面朝内侧,即使已经过了几个时辰,可她仍像是整个人被置于火炉上,热得整个人都冷静不下来。
一闭眼,便是在姜国的记忆以及这三月的经历,纷纷杂杂,都像是梦境,而她在中间,没着没落的。
“今日怎么了? ”
独特且好听的音色,他应当被她翻来覆去的声音吵醒了,往日清冷冷的声音,带着点慵懒的感觉,尾音拉得很长,让人心里痒痒的。
没法再装睡,听呼吸都能发觉她此刻有多激动,李思筠翻过身,不大想直视他的眸中,黑沉沉的,总想能看透她的心,万一察觉出她的异常,又是件麻烦事。
她便扑过去,将头埋在他怀里,奇怪的有点落实的感觉,嘟囔着,“……午后睡久了,睡不着,试试这么睡。 ”
“ 嗯。 ”是几分笑意夹杂着调侃的应答声。
虽然说服自己不再动心,但是周身都是他的味道,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又听他这么近的声音,李思筠脸一红,只觉方才是晕了头,松开手便想转身回去,“ 睡不着,我还是回去吧。”
脑袋刚离开他的胸膛,又被他抬手按了回去,他亦伸手揽住了她,环着抱住,“ 没关系,多呆会儿……总要习惯的。”
李思筠想要挣扎的动作湮没在他最后一句话中。她闭上眼,心里想着算了,反正都要走了,也就不和他计较这些。
她阖目也应了一声“ 嗯 ”,思绪仍繁杂,但也渐渐升起几分困意。梦境中,她还是个半身高的小孩子,郑后弯下腰,笑着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伊伊真乖。 ”
是个很好的梦,能让人睡得安稳的梦。
—
转瞬,后日便到了他说好的离开日子,李思筠最后还是决定,让他先走,之后她再离开。
这样逃走会顺利些,两人也不会闹的很难看。只不过是他半路得知她跑了,气怒而寻,但也找不到她,追不上她了。
李思筠倚着廊下楹柱,看着又开始拾掇东西,抱着一箱子衣物走过的罗南,她出声喊住了他,“ 喂,罗南,有事问你。 ”
罗南没控制住地翻了个白眼,她还是如此讨人厌,这个颐指气使的劲儿是改不过来了,希望不要再相见的机会。
若是有,得知他们真实身份,她一定会吓一跳,同时为此时的无理感到羞愧忏悔。
虽然这么想,他还是放下手中箱子,向李思筠所处的廊下走去,同时不大耐烦道:“什么事? ”
李思筠目睹罗南面色的变化,方才他有点高傲,后来一瞬就变得不耐,真是怪异。她忽略这点,支着栏杆,好奇且八卦地问他,“你们郎君,真的有很多姬妾和外室么? ”
她这几日偶然想起从前赵孺同她讲的,高家郎君多情的传闻。他又不是断袖,那岂不每个外室都是真的,只这样想,她就浑身恶寒,更讨厌他了。
“ 当然没有,我们郎君洁身自好── ”罗南傻乎乎,下意识就反驳回去,不过看着李思筠一瞬变得亮亮的眼,立刻止住了话头,万一她看上殿下,反悔不肯走怎么办?
他下一句便改了口,“ 外面不干不净的当然没有,但我们郎君阔绰,后院养了不少听话的女子。甚至……郎君,”说到这,他还走近李思筠几步,怕后面走来的子弦听到,“ 还同他阿父的妾室有点关系!”
李思筠顿时蹙眉,简直是如鲠在喉,虽然已经做好他滥情的准备,许多日都没再让他近过身,可这也太过分了。
但同时她眼中也有些许狐疑,他看起来,没有那么不要脸啊。
见她不信,罗南又补充道:“别不相信,你可以问问子弦,这都是为了似继家产啊,但千万别问郎君,不会同你说实话的。”
李思筠点了点头,只觉在此的每一瞬都是煎熬,转头又见走过来的子弦,他面色也是难言,显然是将她与罗南的话听得差不多。
罗南走了,接着去收拾东西,再多说,他怕露馅,或者被沈昭听到。那被收拾的那个,就要变成他了。
子弦好心,“阿姊,别听罗南说,郎君……不是那样的人。”
李思筠仍然看着他,像是在等他往下说,她想知道为何不是,子弦也想替沈昭解释一番,但那两件事明面上又都是真的,也不大好说。
子弦憋了半晌,最后也只含含糊糊地说:“和郎君这么好的,也只有阿姊一个而已。”
真是个傻孩子。但好歹也让李思筠心头舒服了点,她站起身来,像她母后哪样,摸了摸子弦的头,“以后乖乖听你们郎君的话。”
语毕,她便回了屋,不大想问沈昭这些,他惯会糊弄她。罗南或许会骗她,但是子弦不会,这就差不多了。
他以后总会娶妻的,没什么差别,她也一样,两人只是露水情缘。
这么想想,李思筠勉强接受了在这的一切。
晚上安寝时,她又察觉到腰间那只手,习惯真可怕,从前她不习惯旁边有人,可如今在他身边也能睡得很好。
原本沈昭想将她带在身边,就在东宫,他也能时常见到她。但沈鄞的人找到这里来饿,并且拿她来威胁他。
这都让他明白,她已经成了软肋,一个会被旁人用来威胁他的软肋。
若那日,因为他们劫持了她,他便一改常态,将所有人都放走,那么以后这样的事一定不会少,那些人也会记住她的脸,她永无宁日。
所以他们必须死,他也知晓如今他没有完全护住她的能力,那倒不如将她先送走,等到事成之日,再将她接回来。
那样稳妥,但见她的机会便少了许多。
沈昭有些不舍,他俯身过去,轻轻亲了亲她的唇。稍微起身些,但眸子仍然瞧着她,笑吟吟问,“伊伊,好些了么?”
李思筠当然还没睡,被他亲完又睁开了眼,明白其中含义。
第一晚两人都中了药,不过他多些,而她少些,但最后闹得太厉害,次日她身子不适,是推脱,但也有点真的难受。
之后,两人每晚同床共枕,却再无亲近的举动。刚搬过来时,她有些点躲着他,不喜欢他离她太近,想来他也是知道的,所以从未提过。
如今她态度有些好转,为了离开,还和从前一样黏着他。她确实已经养了许久,久到已经足够用这件事骗他。但她抿了抿唇,问:“ 郎君肩上的伤?”
“无碍。”他说完,又反应过来,这可能只是她的推脱之辞,不想逼迫她,他又亲了下她额头,“今晚好好休息,后日,天还未亮就要走了。”
可走的只是他,两人后日就会分开了。
李思筠突然伸手环住他脖颈,四目相对,她见清他眼中的几分讶然,眸中倒映出来她的面容,她又仰起头,亲了上去。
她有时确实大胆且主动,沈昭伸手揽住她的腰,到了京城,再见就不知是何时了,其实与将她留在这里差不多,但他总不大放心。
李思筠只当这是最后一晚,被他咬一口与咬两口好像都没有太大的区别。但看着失神不知在想什么的沈昭,她有点生气,重重咬了一口他的下唇,顿时沁出血珠来。
沈昭丝毫准备都没有,被这一口咬得轻嘶一声,之后笑了,像是很高兴的模样,凑过去低声讨了饶,伸手扶着她脑后,这才重新吻她。
室内只余唇齿相接的暧昧水泽声,伴着愈发凌乱的呼吸。李思筠抬起头,在他下颌处,又咬了一口,也学着他那样去吻这里,只吻那一处。
沈昭差不多猜出她要做什么,去拦她,她不应,但在这时,有的只剩纵容,他微仰着头,扶着她的头,却没用力,喉间滚动,只任由她去闹。
做成了,她移开头,濛濛的眸子带着媚意,他伸手摩挲着她粉润娇嫩的唇边,拭去了上面的水意,“咬完了?”
做了她想做的,李思筠有些开怀,但她有点累,喘息着点点头,又被吻住。
这回,在李思筠还有理智的时候,她伸手费力地去拉帐子,不过过程太十分艰难。一到这时,他便格外恶劣,故意不让她顺心。
攥着床帐那只纤细的手握紧,有时用力泛白,有时沁出薄汗,无力垂下。来回反复几次,床帐还差一条缝隙,最后被另一人伸手遮严,也将那只女子的手捉了回去。
……
她放任自己迎合、沉溺。他占了她那么多便宜,那她便要,他永远记得她。
所思不同,但两人都格外动情,又闹到很晚,和上次醒来的时辰差不多,应当已经到了正午。不过这回李思筠睁眼时,旁边没了沈昭的身影。
她坐起身,发觉身上换了一套崭新的寝衣,还没想清,便见沈昭又端着热气腾腾的鱼肉羹走过来。
李思筠却没喝,她拉住他衣角,说:“郎君,我有些难受。”
她这几日确实心神不宁,今日面色更是憔悴,沈昭匆匆找了附近的疾医过来。
这回来的疾医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虽然是医者,但沈昭不愿让其见到只着寝衣的李思筠,只让她露出一只手来。
看着这位面容太稚嫩,沉吟着,却迟迟没说出病由的疾医,沈昭也不大放心,在琢磨着等会要去找个别的疾医来。
但年轻疾医下一瞬说出的话,却让他愣怔在原地,头一次不知该如何反应。
年轻疾医道:“这位女娘……不,夫人是有孕了,但脉象尚浅,应当不足一月,需要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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