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深渊
楚清筠再一次被前后左右围观。
他在节目里的那次反串非常出圈,一次次被拿出来和原版对比,也带动了短视频大面积的片段模仿,一些不明真相的路人甚至拿着截图问这个女演员叫什么。
有了上次的经验,工作室的人,甚至楚清筠本人都觉得这次一人分饰两角的反串应该不会引起太大的反响。
但听电影院中此起彼伏的轻呼,这个反串角色还是给了大家不小的震动。
《血月》中的月如是革命战士,楚清筠的男相在化妆后自给角色添了一抹英气,有设定在,又有搭戏的队友在旁边对比,那一分英气恰好好处,毫不突兀。
但《发财》不是全员反串,在其他演员都各司其职的情况下,在一群女孩子的簇拥下,竟然完全看不见出他是男人,就连对着楚清筠的节目盘了好几遍的粉丝一时都没有看出来。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一般人认识一个陌生人,都是先有一个整体的轮廓,再看到五官,接着才是神情、气质等一些并非实体的东西,但无论是观众还是镜头里的阿满,第一秒注意到的,都不是她身材如何,长得怎样,而是被那种干净蓬勃的生命力吸引。
她那未经世事的单纯模样,在恐惧逼仄的环境下不忘偷看的大胆,只看一眼,就能想到她如何在山野间、小溪旁,野草一样自由生长,也不禁幻想,如果不是被绑架到这里,她应该会被长辈捧在手心,被同龄人喜爱追求,或许嫁给一个同样土生土长的男孩子,或许进城打拼,享受随意挥霍的青春。
这似曾相识的干净气质,似曾相识的感觉渐渐让她与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合,于是在看到她的脸时,被这种熟悉感牵扯,便在潜意识里觉得她和那个人很像。
接受“很像”这一点,再意识到两人相貌高度的重合时,就会有一种拨云见日的宿命感。
而观众还比阿满多一层,他们在第四堵墙外,知道这两个角色是同一个人演的,于是不约而同地被这种几近戏弄的短暂蒙蔽与恍然逗得会心一笑。
当然,仅仅从演技角度分析,白衣少女没有沾染月如身上任何的英气毅然,更像一汪一眼能看到底的清澈泉水,安安静静。
不少影评人惊讶于楚清筠的表现力,目露欣赏。
小晚感情丰富,在为女孩惊艳的同时,也忍不住为阿满难过。
命运像是在戏弄他,在他坠入深渊时让白衬衣少年印在他心里,又要在他趋于麻木时,再派女孩来提醒他。
“满哥,看上了?”
手下见从来对女孩们不假辞色的阿满反应那么大,纷纷调笑起来。
“满哥,你以前不碰货,不会是因为头儿在骠国吧,一来这边就破戒了。”
阿满用最快的速度调整过来,没管手下的挑衅,单膝蹲下,重新端详起女孩的脸,半晌,随手拿了瓶矿泉水,倒在手上,捏住少女的脸,不顾她挣扎,把她脸上的泥污擦去。
因为他一直面无表情,手下们的笑容也渐渐消失,有些忐忑地跟着他看过去,也被她的相貌惊艳了一瞬。
“卧槽,高货啊。”
手下挑眉:“这长相,老板怎么没自己留下。”
阿满抬手给他看手上擦下的黄泥:“不老实。”
这些人把女孩当货物抬上抬下,早就麻木,而且无论长得多漂亮,在露出恐惧狰狞表情时,也不会太好看,要不是阿满眼尖,他们还真注意不到女孩有这么漂亮。
“这回应该能张涨价了。”
跑线有提成,手下们想到有可能借着漂亮女孩多赚点钱,看阿满的眼神都友善了些,他们本对这个空降的上司有些不满,如今一看,确实比他们敏锐。
“完了,之前的货咱们都没仔细看,说不定以前也有这么好看的呢。”
“哪来那么多的运气……”
几人聊着天回到各自的位置,阿满回头,居高临下地与少女对视。
少女抬着一张白净漂亮的脸,眼中满是强压着恐惧的怨恨。
生起气来也跟那个少年很像。
阿满回身,表情在黑暗之中微微动容,踏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主角怎么这样!
旁边闺蜜小声嘀咕“强制爱,好带感”磕了起来,小晚则捂着心脏,差点哭出来。
一面为两人的身不由己心痛,一面生气阿满的自甘堕落,他这样把女孩的美貌暴露出来,说不定会带来更大的危险。
果然,夜晚降临,白天喊出“高货”的那人偷偷摸进笼子里,惊醒了觉浅的女孩,引起一阵尖叫。
“妈的,赶紧闭嘴!”
手下连忙捂住她的嘴,刚要落下一个巴掌,就被一只大手握住。
“谁?我艹你……满,满哥!”
阿满像他们平时拎女孩一样把细瘦的手下扯出来扔在地上,不容他分辨,直接扯出一块抹布塞进他嘴里,拳头如重石搬落下,破旧的小院满是哀嚎,其他的手下则木然地窝在四周,看着这场单方面的殴打。
今晚之后,没有人再敢质疑阿满在这趟线的权威。
“这个货要卖高价,明天开始单关起来供着,谁动谁死。”
他擦去手上的血,视线不经意与少女惊恐又复杂的视线对视又移开,从躺在血泡中的男人身上迈过,月光洒在他半边脸上,一面明一面暗,最终随着他走入屋子,全然汇入黑暗。
没有什么恋爱剧情,也没有轰轰烈烈的反抗,镜头跟着阿满,看一笼子的骠国女孩哭泣着被或猥琐或漠然的买家一个个带走,阿满每天回到小院,与少女清澈的双眼一触即离,毫无交流。
在回骠国的前一天,阿满带着组织在华国的接头人和一个拎着奢侈品包但手上布满茧子的中年男人走进了小院。
中年男人的母亲就是被拐进乡里的,近些年家里因为承包了养猪场一跃成为乡里的爆发户,但乍富并不能改变人的本性,他在看到女孩的第一眼就愣住了,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就连接头人都扬起眉,诧异地看向阿满。
“那个,小美女叫什么?”
中年男人努力挤出一个笑脸。
阿满嘴里溜出一句骠国语,他敲了敲笼子,对另外两人道:“听不懂华国语,回头你给她起个名字就行……”
他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漂亮吧?”
中年男人连连点头:“漂亮,漂亮。”
“以来华国打工的名义骗过来的,刘老板你应该听我们彪哥说了,我跟你透点实话,这样的高货,我们都是留在手里伺候老板的,要不是她故意扮丑,也卖不到这儿来,您看您邻居家里的,也知道这么漂亮的难得吧。”
阿满戴上手套,扯住少女脖子上的链子,把她拉近给刘老板看:“知道她能有大造化,我们谁都没敢碰,那小子有点想法也让我揍了。”
刘老板看美人被扯,仿佛已经将她当成囊中之物,露出心疼的神色,瞥了一眼旁边鼻青脸肿的手下,连忙让他松手:“我明白你的意思,价格好说。”
几个人在“货物”面前讨价还价,最终以一个令人咂舌的高价成交。
刘老板离开前,阿满打趣道:“她家以前就是喂猪的,刘老板带回去还能物尽其用。”
“哎呀,那肯定不能,”
刘老板看着还挺骄傲,朝他摆摆手:“我花这么多钱买老婆是用来疼的,不能让她干那粗活。”
阿满微笑:“那是她运气好,遇到刘老板这样的好人了。”
宾主尽兴,少女脖子上的链子被解下,被刘老板牵着手走进他的大卡,临上车前,莫名回头看了一眼。
阿满抬抬下巴,示意她跟着上去。
少女面无表情,转头伸手,被刘老板拉进驾驶舱。
接头人抱臂看着大卡走远,瞥了眼人高马大的阿满:“你给老板发的照片,照真人比可差远了。”
“是么,”
阿满给对方点上烟:“可能是我拍照技术不太好,算是歪打正着,毕竟……从我这里出手,我们都有得赚。”
接头人接受了这个说法,不再追问。
小晚只觉得无力,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
从某种角度来说,阿满的确在他行动范围内为少女做了所有能做的,但这对女孩来说,不过是第几层地狱的区别,终究还是地狱。
接下来的故事该怎么发展,阿满,少女,还有什么活路。
她只觉得绝望。
闺蜜在旁边恨得快哭出来:“阿满在做什么啊!那个丑老头能是什么好人,他为什么不带她走啊!”
小晚低声解释:“他跟手下应该是互相监督,没那么好逃,而且他是罪犯,女孩是黑户,他们能逃到哪去……”
“那就去打零工,或者做别的,总不能饿死吧,我看他就是不敢。”
闺蜜见她给阿满开脱,赌气不理她。
小晚想了想,忍不住湿了眼眶,阿满的确懦弱,从他接起白衬衣少年哪一单开始,就很明显了,从那之后,他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对自己拷打,他想过救走女孩吗?或许有过,可最终还是因为懦弱,没有善良起来的勇气,对暴力与危险屈服了。
他在月光下殴打手下,不只是为保护或立威,也是在对过去以及现在这个懦弱的自己泄愤。
vip席,楚清筠也很意外,电影拍摄耗费很多时长,但篇幅有限,经过剪辑,很多镜头都不能留下来。
但导演看起来很看重这两个角色,他拍了十几分钟的戏,在电影中就出现了十几分钟,一点不落。
意外遇见的女孩就像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挡不住阿满在组织内升迁的脚步,他一点一点接近权力中心,行动上也更加自由,他从乡下贩子变成游走在大城市的黑手套,直到一次意外,遇到了一个被他贩卖过的女孩。
不是故人。
只是一个在他眼中微不足道,早就忘记的普通女孩,那个女孩很幸运,在一次官方打拐行动中被解救,不愿意回骠国,办了签证留在华国酒店打工。
记住阿满的房间后,她忍着恐惧和愤怒,飞快跑到警察局报了案。
最终,邪恶输给了正义,罪人阿满被押解着上了警车,临上车前,他回过头,对着那个陌生的,曾经被他贩卖到这片土地上的女孩,轻轻动了动嘴唇。
画面一闪而过,但还是有人看到了,他说的是“谢谢”。
不是对不起,而是谢谢。
电影中出现每个犯罪者的判决公示,阿满虽然是被拐的,但时过境迁,罪行累计,他还是被判了死刑,因为咬出了一条巨大的犯罪链,得以缓刑。
鸣谢画面随着片尾曲滚动,灯光被打开,影院中却是久久的沉默。
痛苦和难过如烟雾般蔓延,在每个人中间传染,有感性的观众捂住眼睛,发出小小的啜泣声。
席同的助理坐在楚清筠旁边,左耳朵是霍总手指焦虑敲击扶手的声音,右耳朵是耳机里老板呜呜的哭声,被电影勾起的难以自抑的悲伤稍有缓解。
“那个女孩最后怎么样了?”
助理听到楚先生另一边的男人问。
第92章 怀疑
“那个女孩最后怎么样了?”
那人的声音因为带着哭腔,没收住音量,助理顺势扭头看了一眼。
没有老板英俊。
助理松了一口气。
楚清筠:“不算太坏,我猜应该有彩蛋。”
助理又松了一口气。
正如楚清筠所料,在片尾结束后,鲜亮的画面重新出现。
与刻板印象不同,山村里,高门大户比比皆是,不少村民都住着二层小楼,其中最高最豪华的一栋门外,正劈里啪啦地响着鞭炮,门口挂着的却是白色绸缎,院子里堆着一个个夸张的巨大花圈,敲锣打鼓地哭丧,只是村民们忙着吃席,没人会给那些职业哭丧人眼神。
穿着时髦黑色长裙的少妇左手牵着一个小女孩,右手抱着更小的男孩,喜气洋洋地招呼着邻居们吃席。
“你别说,”
吃席的村民小声交流:“这外国媳妇长得真好看,我听说姓刘的当年花了这个数,有这么好看的媳妇,他也算享过福了。”
“享那几年福有什么用,长得漂亮才不老实呢,要不是她陪着喝酒,老刘能喝醉了开大车吗?这边这么多山路,那不是找死么。”
“真的?那老刘他爸妈不管吗?”
“管什么啊,这女的性子厉害,老刘一死就带着孩子做了公证,把猪场握在手里。
过了明路了,谁还敢管她,何况老太太还向着她,老头一个人,早就没人搭理了。”
一开始的人压低声音:“你小点声,咱们还靠刘家赚钱,别把关系弄僵了。”
少妇从桌旁走过,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侧了侧耳朵,却没有什么反应,把两个孩子递给身旁的婆婆,步态优雅,款款走进摆放灵位的灵堂。
现在都是火葬,灵堂里没有棺材,只有一张看不清脸的黑白照片和几个模拟红烛的led小彩灯,突然出现这阴森的画面,画面显得有些诡异。
少妇在进入灵堂后,脸上的笑容丝毫没有消减,反而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嘴角翘得更高。
她点燃三根香,弯腰插在香炉里,精致的五官随着动作,渐渐从灯光的照射中渐渐低头,隐入黑暗。
小晚旁边的闺蜜终于开心了一点:“爽!我觉得那个刘老板被她鲨了。”
小晚失神回应:“我也觉得……”
白衬衣少年没有救下那个即将破碎的陌生家庭,阿满也没救得了少女,她或许自救成功了,可是与此同时,也跌入了另一个深渊。
罪恶没有停止,还在延续,像一个无解的闭环,或许只有等世界上再也没有犯罪,才能从中间斩断。
粉丝群里,没有抢到首映票的同担估算电影快结束了,都在追问小晚和闺蜜电影怎么样,小猫的戏份多不多。
电影后劲太大,所有人都失神地坐在自己的位置,粉丝们也顺势坐在原地,给群里的朋友发消息。
首映比公映提前几天,能观看首映的人都有不剧透的自觉,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把自己的心情分享出来,几乎是同一时间,抢到票的粉丝一起在群里回复。
闺蜜:【戏份超多!反正我看完之后脑子里只有小猫!】
闺蜜:【剧情挺好,没有尿点,就是主角傻逼,最后结局爽爆。】
小晚:【我感觉结局很沉重,主角很让人心疼,小猫的角色很好,感觉会是我过了十年还惦记的白月光。】
粉丝3:【啊啊啊啊啊我哭死了,我好恨那些诈骗犯诱拐犯啊。】
粉丝4:【我觉得挺欢乐的,剧情也不悬浮,结局我爱,大家看的时候务必要看彩蛋。】
粉丝5:【想给编剧寄刀片,一年之内我不想再看到这个电影,导演说第二个角色是筠帝本人给的灵感,我在思考他到底在片场做了什么。】
粉丝6:【本年度最好的犯罪片!我要十刷啊啊啊啊!谁懂啊我担每个角色都能成为经典。】
……
粉丝群的同担:?
除了小猫很美很优秀这点,为什么每个人对电影的评价都不一样?
相同的事情在各个公共平台相继发生,这部电影因为楚清筠的参演,热度不小,很多路人在热搜上看到楚清筠的名字,想起他就是那个在综艺大放异彩,前段时间又被历史圈夸了的年轻演员,也点进了关于电影的热搜,看到了堪称两极分化的影评。
一部电影,有人觉得爽,有人恨,有人难过得说不出话,还有人发疯。
发疯的是早就关注电影,却没抢到首映票的。
路人一边觉得好笑,一边从这些含含糊糊的观后感中总结出了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电影很值得一看。
在引发这场自来水宣传的现场,观众们终于在保安和工作人员的邀请下离开现场。
vip和普通座位不是一个通道,普通观众陆续离开,导演则带着主演和主要配角接受记者和影评人们的恭喜,仅看现场观众的反应,他们就直到,这个电影有爆的潜质。
吴帕的主战场在骠国,就没去凑热闹,他坐在楚清筠的前排,站起来朝他伸手。
楚清筠借他的手站起来,紧接着就被他抱进怀里,使劲拍拍肩膀。
“我在骠国就想这么干了,第二段拍摄我不在现场,真的亏死了。”
吴帕好笑道:“很多骠国人不了解,不知道第二个女孩是你演的,都在问你是谁。”
坐在楚清筠这排的观众不知为何,都坐着没有离开,有人认出吴帕是电影里殴打白衬衣少年的打手,还没有从电影中走出来,眼神不善。
吴帕在骠国已经被这样的视线盯习惯了,促狭地朝楚清筠笑笑:“我要在华国住三四天,你说了要请我吃饭的。”
楚清筠答应下来,接着压低声音:“我看新闻说骠国北部最近在打仗,吴将军还好吗?”
吴帕:“他好得很,还让我跟你助理问好,他不在你身边吗?”
吴帕的声音不大,但左右还是听到了,楚清筠左边的年轻人动了动身子,尽量坐直。
楚清筠:“他有自己的事业要忙。”
导演在前面呼唤吴帕,打断了两人的寒暄,楚清筠不在主创团队内,和导演点了点头,便坐了回去,慢条斯理地套上大衣。
一排四个人,除了穿衣服的楚清筠,另外三人中,一人作为同行者,理所应当地等着,但左手边的两位:霍总和陌生年轻人也都一动不动,霍总盯着楚清筠,眼神复杂,那个年轻人似乎还沉浸在电影中,像普通席的粉丝,在手机上疯狂打字。
霍总大大咧咧坐着,见楚清筠穿好衣服,终于开口:“楚先生……”
他这一开口,立即引来不小的打量。
谁不知道霍总最近因为与周池暧昧大出风头,他又是WD的总裁,和楚清筠打过官司的前老板,见他对楚清筠讲话,都竖起了耳朵。
是要挑衅还是被吸引?有没有什么好戏可以看?
然而让看客失望的是,霍总一动不动坐了那么久,最后只吐出了一句:“恭喜。”
只是语调有些阴阳怪气,听着不像什么好话。
也难怪霍总这样,他作为楚清筠的对立方,说不定像那些黑粉一样,是来看热闹的,可楚清筠的表现显而易见,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楚清筠回头瞥他一眼,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连一句“谢谢”都欠奉。
看过综艺的人都找到了熟悉的感觉,这位的脾气还真是一点没变……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相比霍总,楚清筠在这部电影中的深刻印象和可见光明的未来才更重要,他们见楚清筠站起来要走,都在他离开的一路上等着寒暄恭喜,不再关注霍总。
霍总看起来没有生气,翘起一边嘴角,露出了个邪魅狂狷的微笑,也终于站起来,从另一边离开。
忍着尴尬强行坐在原位的助理:……
有什么毛病,坐这么近就为了说一句话?
他很确定之前的调查没有错,霍总私下里和楚先生联系过不止一次,因此这个互不待见的短暂交流很有可能是演出来的。
“但他们要做什么?把周池重新推出来对楚先生有什么好处?”
助理与席同会面后,将看到的所有事告诉席同。
席同从电影后期一直哭到散场,正用冰袋敷眼睛,没搭理他,半晌,突然问道:“那个跟他一起走的人是谁?”
助理:“楚先生叫他艾大夫,我刚查了一下,是楚先生去的那家心理咨询室的医生。”
席同点头,把冰袋放在额头,沉吟半晌,又摇了摇头。
“这些不用我们管,我只要保护好他就行了,有其他需要他会跟我说的。”
助理抿了抿嘴,对他这副小媳妇样有些无语,你要是不在乎,跟来这一趟做什么?
“还有,看着点最近送到工作室的剧本,如果是和WD有牵扯的剧组,都记得告诉我一声。”
席同放下冰袋,拿出手机,抚了抚屏保上楚清筠的脸:“行了,充完电该回去工作了。”
“那位艾先生……”
助理在意识到这位真的只是来看首映电影后仍不死心:“……按照规定,心理咨询师是不能和患者发展私下关系的,他好像对楚先生很有好感,不惜违规。”
“这个人我知道。”
席同丝毫不觉得自己对楚清筠身边人关注度的两极分化有多奇怪:“不用管他,没什么大用。”
不远处的咖啡馆,这位被评价为“没用”的医生正为掀开他的马甲添砖加瓦。
“年初你跟我要了不少催眠的相关资料,再结合你说的,束缚椅立在镜子前,有没有一种可能,失忆其实是你自己想要的结果……”
艾医生见楚清筠看向橱窗外,也跟着看过去:“怎么了?”
“没什么。”
楚清筠收回视线:“这个不太可能,你看节目录播了吗,我是在和周池交流后,失魂落魄地走出门,才碰到头失忆,意外太多了。”
艾医生沉吟:“也是,大脑有很多功能区,你应该只是忘了发生的事,其他的记忆还保留着……我只是觉得你私下里和往常没什么变化,你当初找过来,我一开始觉得你是失忆了没有之前谨慎,但现在看,只是因为你不再被母亲的安慰掣肘,也就没了隐瞒的必要。”
“是么。”
楚清筠垂眸。
他今天被提醒着刻意回忆高中时光,才发现自己与四年前的区别,他在节目中毫无顾忌的娇气,与穿书者一争高下的不服气和喜欢被关注的张扬爱好,都很十八岁,但仿佛经过无数次锻炼的精湛演技、走一步看十步的算计,又显得没那么年轻。
纵使他非常不愿意,也不得不问道:“你说的这些……存在于大脑其他分区的东西,在换了一个灵魂后,还能保留吗?”
艾医生被问得一愣,仔细琢磨了一下,答道:“你是想说人格分裂?那要看是什么样的人格,以及患病时间,这个很复杂,放心,你不是人格分裂。”
“我总觉得……你在逃避什么?为什么你这么想和过去的四年撇清关系?”
楚清筠眸光一动,抬头微笑:“前四年的我不过是个被压着打的废物,撇清关系不正常吗?”
“不能这么说!”
艾医生因他对自己的诋毁皱起眉:“我约你出来,就是因为还有一件事……在你失忆前的事,我不能作为你的心理医生告诉你,只能以朋友的身份。”
他从怀里掏出另一份资料。
“一切都在按照你的预想发展,所以我才一直觉得你失忆得不彻底。”
楚清筠接过资料,却没有第一时间打开,把它压在手下,有些倔强地看着窗外。
“到底发生了什么?”
艾医生这次彻底确定:“所以,你看起来已经知道了这个计划,找我只是为了确认吗?”
楚清筠眨了眨眼,没来源地提起另一件事:“我前些天联系了我大学时期的导师,他对我的评价和我的同学很不一样,他说我是他从业十几年来见过最有天赋的人。”
导师对他家里的事不太清楚,但电影学院里过于漂亮的学生总是会遇到很多麻烦,因此也愿意理解他在外扮丑的低调伪装,甚至因此觉得他一心钻研演技,不以火起来为目标,愿意给他私下里开开小灶。
艾医生挑眉:“所以?”
十几年来最有天赋的人,怎么可能不是自己。
扫了一眼资料上“心理暗示”“自我价值定向”等字眼,抬手还给了对方。
这些东西作为“能力”,早就在他的脑子里了。
他没有继续说,只是道谢。
艾医生笑:“虽然不知道你想确认什么,但好像已经得到答案了?”
“还没,”
楚清筠看起来并没有得到确认的轻松,眉间反而蕴着些难以描述的复杂。
“总要有确切证据。”
他站起身:“有时间再联系。”
艾医生大概早就习惯了他用完就丢的态度,摆手告别:“祝你好运。”
*
回到公司的席同接到手下的消息:楚先生和艾医生分开,和邵然去了酒吧。
邵然……
从M国带来的多嘴助理这次没有提出异议,邵然是楚清筠的好友,还是曾经的麦麸对象,相比于暗中联合霍总算计席总,朋友相约出门并没有什么可在意的。
席同却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楚清筠联系霍北城和心理医生是为了对周池复仇,那联系邵然是为了什么?
第93章 过去
信任都是一点点建立起来的。
谍战剧里,主角往往顶着无数人的怀疑出场:
有的是喜欢试探的小boss,试探几次,都被机智的主角化解,一点点交付信任,最后自食恶果,结局为主角顶锅或是被轻易解决。
有的是自作聪明的大boss,一直对主角要信不信,自以为能驱狼吞虎,一边怀疑一边重用,却不知早就在主角一次次的化解下被拿捏,任凭身边人怎样证明主角的身份,都只是淡淡一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楚清筠一路上反思,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对席同建立信任的过程像极了愚蠢的小boss,而因不想承认被骗,于是一次次逃避思考那些明显证据的过程又像愚蠢的大boss。
总之就是愚蠢。
他一开始就没有完全相信席同的话,一次次试探,一次次怀疑,又一次次被他说服,沉溺于他毫无保留的爱意,习惯他像手机一样作为必需品融入自己的生活。
他甚至因为对方毫无底线的纵容,偶尔会生出一种类似“恃宠而骄”的感情,理所应当地冷落他,利用他,不惮于展示深藏心底,连母亲都不知道的恶意。
对真相的逃避……或许是舍不得这种凌驾于人格之上,随意使用“工具”的舒适,或许是不愿意承认,那个把他的生活搞得一文不值的废物“穿书者”就是他本人。
所以在发现“穿书者”藏起来的那间屋子,从艾医生和大学教授那得知“穿书者”四年中都在隐忍蛰伏时,他仍旧自欺欺人地想,说不定是那人对抢走他的身体有愧疚,替他寻找母亲,与之前的熟人断联,也许是怕更换灵魂的事情被发现。
就算现在,他也在犹疑不定,不确定自己到底是被穿了,还是单纯的失忆。
如果是假的,那么所谓的系统,书中世界,主角配角,全部都没有了说服力。
潜伏者撒谎都要遵循基本法,席同总不会蠢到直接构建起一个玄幻的世界观,只为了骗他。
反过来讲,如果自己被这套世界观骗了,岂不是比席同还蠢。
*
邵然赶到酒吧时,楚清筠正端着一杯分层的鸡尾酒,轻轻晃动,专注地看着中间的分界线,不知在想些什么。
“恭喜,新片风向很不错,”
他坐下打招呼:“难得你竟然愿意在这里见面,之前来过吗?”
“你明知道我失忆了。”
楚清筠不满地瞥他一眼,早就在旁边暗中偷看的侍应生过来给邵然点酒。
“和他一样的就行。”
邵然侧目:“勒曼湖酒精度不低,你酒量不好,少喝点。”
这人和萤幕上乖巧善良的童星形象差很多,楚清筠不意外他对酒吧的熟悉,将酒杯对准灯光:“我只是让他给我一杯好看的。”
“看来你失忆前是没来过了。”
邵然低笑:“我听宋旭阳说你大学几乎不和人交流,估计是没什么来的机会。”
楚清筠放下酒杯,略带嫌弃地看过去:“喝酒对身体不好,小心秃头。”
“少喝点没什么。”
邵然接过侍应生递来的酒,靠到椅背上:“不过你别喝了,上次喝酒把我们都吓坏了。”
他说完想起了什么,表情变了变,左右看看:“你的助理不在?”
按照他的经验,如果那人在场,应该会在他说出第一句话时就站到楚清筠身后,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我把他开了。”
青年随意开口,听起来像是玩笑话。
邵然自是不信,自顾自笑了笑,给楚清筠说起了最近的状况。
“……我听说你把何月和陈小迪签下了,羡慕死我了。”
“你也可以来。”
青年像个成年人一样陪他寒暄几句,终究是发现自己没什么客套的耐心,语气一转,冷了半度:“前提是实话实说,对我没有隐瞒。”
邵然露出意外的表情,楚清筠没有给他思考回忆的时间,直接道:“我磕到头之前,周池跟我说的话,你听到了。”
他语气笃定,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时间。
“如果不是听到,你不会在回去那天就对周池改变态度。”
他低头,像是想抿一口酒,可手腕不稳,杯中的清液撒了几滴在袖口,便被放回桌面。
邵然回复镇定,不由笑了:“所以愿意出来跟我喝酒是为了这个?既然你一早知道,之前怎么没问?”
“之前对我不重要,现在我想知道,而且……”
邵然:“而且什么?”
楚清筠:“而且相比那时,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
邵然微愣,半晌摇头低笑:“这个理由,还真是……难以拒绝。但……你知道我不想参与到这些事中,我们也只是合作炒炒cp。”
楚清筠并不着急,将注意力从酒杯移到他身上,酒吧彩色的灯光映地他双眼盈盈,像是蓄了水。
邵然:……
“算了,不逗你了。”
楚清筠以为他会复述当时的情景,没想到邵然直接给他发了个音频。
“我没有什么后台,这段录音……”
楚清筠不用他说透,还未开始听,直接点头:“放心,我不会给别人听到。”
【你说什么?】
【哥哥,别难过,就算你的养母死了,你还有爸爸妈妈和我,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我真的尽力了,你知道那种地方本来就很危险,我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保护她了,谁知道她意外看到了你前几天的直播,应该是担心你的状态吧,当天晚上就逃跑了。】
【据说是很急的一条河,下面就是瀑布,每年下雨都要冲走不少人。】
【真的很可惜,本来你还有机会把她救回来的……哥哥你太着急了,为什么要来参加综艺呢?】
【你可千万,千万,不要想不开啊,阿姨到了那个世界,总算不用忍受被囚禁的痛苦了,你说呢?】
除了第一句的质问,其余全是周池的声音。
楚清筠静静听完,久久没有反应,看起来面色如常。
邵然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还算能接受,声音也低了一点:“这个东西,你不问,我真的不太敢直接给你,在大厦的时候你还在吃药,我也怕你听了受不了。”
“有什么受不了的,更难听的我都听过。”
楚清筠从怔愣中清醒,放下手机,似是因为短暂的头痛皱了皱眉,还未等邵然关心,又平静下来,指尖沿着酒杯的边沿滑动。
不再有任何自欺欺人的可能。
他之前从来没问邵然,是认为周池是用“穿书者”在网络上被造谣诬告,一时绝望才撞到头的。
毕竟在席同的故事里,“穿书者”是个因为被周池打压,无法实现个人价值才生病的废物,网络上的造谣让他前途无望,绝望之下离开自己的身体。
但录音明晃晃地证明,综艺中那个出了卫生间便失魂落魄的青年,其实是得知了母亲的死讯。
从骠国发现“穿书者”暗中动作起就隐约梗在心头,仿佛与世界断联的不适感消失,一切不真实都有了理由。
一个世界之外的陌生人,哪怕真的愿意替他这个“原主”对周家报仇,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名义上早就死亡的陌生人难过成那个样子。
从始至终,那个买下对门房子伺机报复,结交心理医生等待反击,在大学老师眼里扮猪吃老虎的低调学生,就是他本人。
半年前从医院醒来,楚清筠用了一整个通宵重塑世界观,消化席同的故事。
可加上漫长的怀疑期,他花费了近两个月,才将世界观又掰回来。
果然……被骗了。
行动与人设严重不符的“穿书者”,存在普通人身体里,毫无其他能力的“系统”,这么离谱的谎言……他当初怎么就相信了?
不,不能怪他。
要怪,应该怪席同撒谎时装得太过真沉,要怪他看自己眼神太过炙热,要怪他的照顾简直无微不至,麻痹了自己的神经。
邵然给他时间放空了一会儿,才继续道:“要不今天先这样,我送你回去休息一下。”
“好。”
楚清筠只觉头痛,浑浑噩噩地起身,套上了外套。
*
席同在公司忐忑了几个小时,也没敢派人去监视楚清筠。
上午的首映礼他可以说霍北城是原著重要角色,偷听是为了保护,可邵然只是个在书中没有名字的炮灰,他没有什么理由跟着,总不能说觉得他心术不正,对楚清筠有意思。
平时嘴上吃吃醋也就算了,不能真的付诸行动,他只是个系统,有什么资格干涉宿主正常的交友,就算楚清筠恋爱了……
整理着文件的男人一愣,有些焦躁地捏紧手中的几页纸,使劲甩了甩头。
周家没倒,仇还没报,楚清筠不会恋爱的。
原著哪有他懂楚清筠。
上午看电影的后劲还在,席同打开手机相册,从头到尾将他拍的和在网上存的楚清筠照片翻了个遍,稍稍安心下来,继续翻看周家的信息。
资助被骗的业主们维权,不是只想小打小闹地搞舆论战或是让他们赔钱,周家在S市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立足,自然不是有钱就够,与周氏相关的企业,有利益置换的官员,周家成员投资的企业和项目都需要查到。
席同的公司发展很快,但一时间很难有什么影响力,主要还是靠着家族的力量,好在S市对外来资本很是宽容,大家凭实力说话,不存在“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情况。
业主维权的过程中,他就查到了威胁业主的物业公司,一同站台的保安公司,以及开庭前出面跟法官“打招呼”的人。
只要有些耐心,顺藤摸瓜,说不定还能找到周家和骠国园区的联系,华国最近在着力打击网络诈骗,要是周立金也掺和进去就好了……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打断了他的思路,第一次被楚清筠打电话,兴冲冲接起来,对面却是邵然的声音。
“你好,你是小筠的亲人吧?”
席同:“我是席同。”
对面沉默了两秒,声音中多了几分不情愿,但还是坦白道:“小筠喝醉了,他好像有点发烧,但是不愿去医院。”
青云集团,助理与家里派来帮忙的经理人敲响总裁办公室,打算聊聊最近收购的几个公司,没等听到里面人回复,门就“嘭”地一声开了。
“我必须要回去一趟。”
两人只觉得一阵风吹过,小少爷的背影就消失在拐角,一点没留给人反应时间。
经理人尴尬地笑笑:“小少爷真有活力啊,这是……”
“应该是去找少夫人了。”
秘书直接关上办公室的灯,锁上门:“我把资料给你,你先接管吧,下次见到老板不知要什么时候了。”
*
楚清筠像是浮在长满水草的池塘上,身体轻得像一片浮萍,随着风的吹动起起伏伏,却因为水草的缠绕,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他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在清醒后,这种因为极度的抑郁导致的僵直时有发生,他在大厦的宿舍时,因为认定这是“穿书者”留下的疾病,总是凭借对那人抢占身体的仇恨,强制自己从堕落的情绪中苏醒。
可今天,他却不想挣扎。
堕落,疾病,失去母亲的痛苦,压抑的四年,都属于他自己。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反抗的必要。
不知是身体加重,还是水草的功劳,他终于被拉扯下去,沉没进黑沉冰冷的水中。
被骗了。
在他失去记忆,茫然无措时抓住的稻草,重新接受的家人,将他当作蠢货,耍得团团转。
他想做什么?利用他?觊觎他?还是如自己一般,以看人被戏弄为乐?
他怎么想他?好骗的蠢货?需要拯救的废物?掌心挣扎的玩具?
这个认知让他全身的肌肉关节都变得如针扎一般。
被细细密密的疼痛包裹,突然很想,很想妈妈。
“她死了,为了你,不记得了吗?”
耳边是周池的循循诱导:“她会在那个世界等你,你不去找她吗?”
去找她吗……这里没有他能信任的人,没有愿意包容他不容于世恶毒想法的人,席同无法代替……也许他真的该离开这个令人失望的世界。
这个针对他,背叛他,让他在无望的陷阱中挣扎,又在自以为见到希望时将他打入深渊……
挣扎?深渊?
沉在水中的青年悄然睁开眼睛,似是对刚刚的独白很是不解。
他很确定自己的经历与那些幻听不同,还未来得及深思,便看到一个虚弱消瘦的背影,像个提线木偶,被支配着前进。
转眼间,他仿佛成了那个人,遵循着耳边引导的声音,一点一点走上天台,直到——脚下一滑,后脑传来骇人的疼痛。
天台……
原来那时,他是被幻听引导着走去天台?
一点零星的记忆,像一把钥匙,带着汹涌的画面直冲进脑海。
*
【欢迎回家,笨蛋。欢迎回家,笨蛋。】
“周家又送东西了?”
穿着白衬衫的冷清少年甩掉随身带着的斜挎腰包,看了眼放在门口的包裹,眉头禁皱:“真是苍蝇一样。”
“你别管了,回头我找人给送回去,明天就开学了,还往出跑。”
厨房做饭的女人探头出来:“去哪玩了?”
“陪我班女生出门逛街。”
少年跟进厨房,见锅里煮着鱼汤,心情更好了几分,从包里拿出一根簪子,几下将母亲散着的头发绾起来,发簪上挂着的玉石叮铃碰撞,清脆悦耳。
小孩踩着拖鞋踏踏踏跑出去,又踏踏踏跑回来,把镜子举到母亲面前,有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她们找我做参谋,说我眼光好。”
“确实好。”
妈妈左右照照,再看向贴心漂亮的儿子,不由叹气。
“我这么贴心可爱的宝宝,以后不知道要便宜了哪家臭小子,要不回头妈妈帮你联系一下心理学教授,看看咱们还有没有别的可能,说不定你同时也喜欢女孩子呢?”
“嘶”
少年一啧,把手重新放到发赞上,威胁道:“再胡说我生气了。”
“不说了不说了。”
妈妈护好后脑勺,也不见遗憾生气。
少年探头观察了下她的表情,半晌“哼”了一声,音量高了几分:“是不是那家的神经病又找你了!连我什么性向都管,他们有病吧!”
第94章 残忍
放假两个月,被缠了两个月,自从高中誓师视频在网上传出去,周家发现他的存在,就一直在派人接触,先是保安,助理,又找了不知哪里的警察要把母亲当作人贩带走问话,楚清筠早就清楚这并未谋面的亲生父母有多难缠,对方估计是从他这里走不通,开始通过对着妈妈贬低他,让妈妈主动放手。
“他们不会直接把我绑走吧。”
还未成年的小少年对这个世界还算懵懂,脑子里都是影视剧的剧情,满脸的提防。
“想的倒挺多,你是他们亲生儿子,把你绑走干什么,我估计还是想打动你,又放不下面子。”
妈妈解开围裙,指示他去端菜盛饭,出门处理周家的“礼物”。
“他们的面子值钱,我们的就不值钱。”
少年心中不平,在厨房嘀嘀咕咕:“你少心软,从他们明知道收养程序是合法的,还报警抓你那一刻开始,就失去认识我的机会了。”
自己十七岁时这么活泼么。
看着这一切的楚清筠微微诧异,明白艾医生的意思了,失忆并不是倒挡,已经形成的性格和习惯改不了,他从醒来到现在,除了节目上故意的伪装,哪里还有这副少年人的单纯模样。
保温箱里装着巨大的活龙虾,被绑起来的钳子左右挥舞,楚女士打电话叫了个跑腿,又龙飞凤舞地写了个纸条:【你儿子海鲜过敏!】
“啪”地拍在箱子上。
刚得知儿子是周家孩子时,她是不介意孩子回去认亲的,以楚清筠的人品,并不会有了亲妈就不理养母。
可两个月过去,从被拒绝后,周家就像是在赌气,一直都是派人过来,从来没有亲自出现,让她渐渐感觉不对劲,面对走失多年的亲子,至少也要亲自上门吧,只想让孩子去“觐见”他们,也太傲慢了。
时间久了,她也不劝楚清筠认亲,母子两个眼不见心不烦,当他们不存在。
那天之后,楚清筠搬进学校,开始军训,再也没见过周家派人骚扰。
军训不能玩手机,少年忍了二十多天,一拿到手机就拨通母亲的电话报平安,可是电话打了十多个,从她同事那得知母亲请假旅游的消息后,连衣服都没换,穿着汗浸的作训服就跑出了校门。
之后的事情像走马灯一样浑浑噩噩地过去,刚刚大一,什么都不懂的少年报了警,在漫长的等待中打遍了每一个熟人的电话,甚至问到了妈妈的老家。
老家的亲戚早就和她断了关系,听说楚清筠是她的儿子,骂得一个比一个难听,少年为了打探消息都人忍了下来,依旧一无所获。
直到警察通知他没有找到,搜救停止时,少年终于绷不住,慌张地在警局大哭,骄傲的小公鸡几乎要跪下来求他们再坚持一下。
可警局日理万机,何况每年在骠国北部失踪的华国人不计其数,他们早就做好了最差的打算。
“但问题是——她根本不会无缘无故去那种地方理由,她比任何人都惜命。”
被警察推出门时,少年还在坚持:“您能不能再查查,一定是有人骗她过去的。”
就是这时,周立金的助理拿着公文包出现在他身后,宣告着周家父母的胜利。
他们不用出面,到底是把这个孩子要了回去。
周家用派出救援队为交换,让他回到了周家。
豪门真少爷回归,一时间变为全国都津津乐道的新闻,楚清筠麻木地拍照,接受采访,每天靠救援队传回的照片支撑。
他住进周家别墅那天,周池没掩饰住嫉恨的眼神,哭哭啼啼离家出走,他也并不关心,周家对他来说,仅仅是寻找母亲的工具。
那段时间应该是周家最和谐的时候,怕周池刺激到他,周立金把周池安排到外面的房子住。
多好笑,养了十几年的养子,说赶走就能赶走。
楚清筠烦他们烦得要呕出来,又因为搜救队还在工作,不得不留在周家,认真地表演一个逐渐被亲生父母的“温柔对待”打动的少年,即使所谓的“温柔”不过是对他展示周家的富有和势力,从未与他聊过一次过去的生活,也没有关心过失去母亲的他有多难过。
就这样一个月,两个月,搜救队到底还是放弃了。
楚清筠的戏演不下去了。
他到底还是太年轻,无法坚持对三观不和的人时时保持笑脸,见过周家两人在家里声音讽刺地骂“刁民”,花几个钱就解决抗议的顾客,在镜头前却营造慈善人设的嘴脸,他的心底被播下了怀疑的种子。
母亲的失踪,说不定和他们有关。
周立金和周太太大概也感受到了这份隔阂,恰巧周池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签了公司,不用练习就出了道,在外面一炮而红,于是就被接了回来。
周池耀武扬威的得意挑衅和周太太类似“给你个小教训,还不赶紧道歉”的暗示中,他像块冷硬的石头,不尴不尬地在别墅住了下去。
这段记忆并不美好,就连回溯都加了倍速,楚清筠冷眼看着周池一次次故意摔在他面前诬陷他,看周家父母逐渐放弃让他低头的念头,对他的评价从“倔孩子”变成“白眼狼”。
但这对周池来说并不够,他有过被“抛弃”的经历,楚清筠的不计较被他当作亲生儿子的有恃无恐,于是更加恨他,暗中观察他,过程中,意外发现了他偷进周立金的书房。
周池那时正当红,手段和资源也多了不少,再加上被家里仆人看着长大,可以随意进入别墅的任何地方,大概在母亲失踪的第二年,他拿着妈妈的一段录音,找上了楚清筠。
他盛怒之下,差点把周池掐死,周池的经纪人赵义冲过来救了周池,终于不再遮掩,一同对他露出了真实的恶意。
“你打我没用,又不是我把她关起来的,赵义找的人也只是能跟她说说话,确定一下她的安慰。”
周池摸着青紫的脖子,脸上却是快然的笑意。
楚清筠听见自己的声音:“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和赵义签五年的合同。”
周池笑得得意:“这五年,随便你用什么办法,你不能比我漂亮,不能比我优秀,不能比我更得爸爸妈妈喜欢,就算毕业了,你想接什么资源,也得听我们的。”
“五年一过,我就想办法把你妈接出来,怎么样?”
“少用这种眼神看我,爸妈最烦你提起那个女人,把她接回来才符合我的利益,你不是想妈妈么,只要你表现得让我开心,我每个月让你看一次她最近的照片,怎么样。”
楚清筠点了头。
于是早就疏于联系的少年清空了所有朋友的账号,留起刘海和长发,遮住漂亮的脸蛋,话越来越少,在周家的存在感越来越低,最后由于周池不想看见他,终于能回到学校住宿舍。
周池每个月会检查他的手机,看他有没有暗中叫朋友暴露本性,也经常带着朋友去他打工的酒吧,在众星捧月中笑得特别大声,笑着告诉他这原本应该是属于他的生活。
时间久了,周家父母恍然觉得,这个儿子大概一直都是这副阴暗的模样,周池在得知他去学校的心理咨询室后,觉得他再也没有威胁,放松了看管——他的事业蒸蒸日上,没有太多的时间搭理他。
原来是这样……
楚清筠的心情莫名好了几分。
他不是因为能力不行或是头脑不够聪明被周池打压,而是被威胁了。
没有任何人脉经济资源,只能受制于人,靠着对一个幸运的蠢货讨好,以换取那一点点母亲的消息,对自己的手段和智慧的自信,被宠爱十几年养成的娇气傲气,全都被狠狠打碎,强烈的落差和极度的压抑让他患上严重的心理疾病。
楚清筠唯一能掌控的,大概就是哪怕快要饿死,也依旧挑食,不肯吃任何“随便对付”的食物,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他还听着母亲的话,只是暂时地蛰伏,依旧最爱自己。
周池的松懈是个信号,他能做的事变得更多,学校有人收了周池的钱看着他,他像间谍一样偷办了另一部手机,以老师的名义租下对门的房间,在蛛丝马迹中寻找周家和境外势力的关联;
确定目标后在网络上用帖子吸引了艾医生的注意,利用他的同情心成为对方的朋友而非患者,一边努力治病,一边打探着那些禁忌的心理学知识,让周池等人对他更加不设防,同时寻找反击的办法。
以及找到母亲老家的家人,明着争执扯皮,暗中将家里的贵重物品和房子抵押,终于联系到骠国的雇佣兵,答应帮他找到母亲。
那位亲属回老家后结结实实地过了一阵富裕日子,周池见他被极品亲戚缠上,又因为对方胡乱抵押欠下打一辈子工都还不完的债,高兴还来不及,更不会干预。
与楚清筠幻想得四年中一直被打压不同,在他大四那年,甚至已经可以与母亲联系上了。
周家大概是想留一张底牌,只是囚禁着母亲,几年过去,看管也不如之前严格,有时母亲甚至能用雇佣兵的手机偷偷跟他说上几句话。
时间紧迫,母子两人都来不及难过,用最快的速度报平安,商量对策,冷静得要命,只是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从话筒传过来后,楚清筠躲在宿舍的被子里,任凭眼泪打湿枕头,把手腕咬得出血,一点哭泣的声音不敢泄露出来。
回溯记忆的楚清筠也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只是身体沉得要命,抬不起手擦掉眼泪。
参加节目海选,是母亲的主意。
楚清筠没诉苦,但她不能接受自己骄傲张扬的孩子被那样打压,所以提前了逃跑的计划,要求他参加节目,等比赛开始,她大概就能回到华国,楚清筠也不用再遮着脸装阴沉。
彼时,谁都没有想到会出现意外。
楚清筠在参加节目开播前夕,失去了与她的联系,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他进入节目时,还是那副颓丧的样子——直到周池找到他,告诉他母亲的死讯。
他足够警惕,哪怕是另一部手机,也将重要的信息全都删除,这暂时保护了母亲,也让失忆的他完全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仍旧相信席同的鬼话。
现在想来,他回归节目后,对周池的一系列挑拨、捧杀实在是太熟练了,就好像早已细致地观察过这个人,又在心中演练过无数次的结果。
他也不是十七岁就能大杀四方打脸假少爷的天才少年,而是在仇恨浸泡了数年,从地狱中爬出的复仇者。
一时间,楚清筠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失去记忆,以十七岁的心智猛然得知人生被毁残忍,还是这四年一步一步被折磨着爬过来残忍。
大概还是后者,毕竟对他来说,对外来者的恨意比什么药都管用。
当然,还有席同。
梦境的主人渐渐掌握了控制梦境的方法,眼前的画面变成了从医院醒来的那一刻。
【您好,我是来自主神空间的系统。】
【别激动,接下来我说的话很重要,您控制住情绪,先把药吃了。】
【您其实是一本小说的主角,但一位穿书者占据了您的身体,您现在的不适就是因为他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因为是病理性的,所以才会留在身体里,继续影响您】
……
表情天衣无缝,逻辑……仔细想想,也还算缜密。
十七岁的骄傲少年,就算想破脑袋,也绝想不通为什么过去的四年会过成那个鬼样子,无论是理智还是潜意识,都愿意相信这不是他的责任,而是被“外来者”搞砸了一切。
只是系统什么要编出这么复杂的内容骗他,“穿书者”是假的,那“系统”这个身份是不是真的,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一本书,这些他都不清楚。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席同骗了他,不是小小的骗局,而是塑造了一个颠覆世界观的谎言,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甚至开始怀疑,在他对着穿书者咬牙切齿一争高下时,在他一次次故作聪明试探时,席同是不是如他刚入周家那般,一边装作老实倾慕,一边冷眼瞧着,心中嘲笑他的愚蠢。
不知是对席同这个已经走进他舒适圈的“救命稻草”失望,还是为挣扎了四年却彻底失败的自己难过,他很想就这样沉浸在情绪中死亡。
可早已接受现实,已经重新走上梦想的道路,不再无能为力的他,还是无法放任自己继续堕落。
谁说这个世界没有可以留恋的人,灯光,掌声,金钱,权力……还有生命,他喜欢的一切都还等着他去争夺,周家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对周池的报复也还没有结束,还有把他当傻子骗的某人,这些人都要一个个付出代价。
他早就不是只能在宿舍躲着周池眼线偷偷哭泣的少年,楚清筠感觉力气一点点回到身体,他数着秒,给自己一分钟时间继续难过,然后收紧了手心,强迫着自己使劲睁开眼睛——
眼前是素色的窗帘和宽敞的卧室,他反应了一会儿,渐渐意识到这里是苏禾给他租的星云宿舍。
“醒了。”
苏禾递过来几张纸,语气温柔得像母亲:“是做噩梦了吗,我看你哭了很久。”
*
席同车开到半路,就接到苏禾的电话,对方先他一步,已经把楚清筠从酒吧接走了,没送回家,而是送去了星云艺人汇聚的公寓。
公寓租了有几天,行李一直没搬完,楚清筠也就没住进去。
站在公寓门口才想起来没有钥匙,席同敲了门,见苏禾的脸从后面露出,又做客一样被招呼进去,席同突然有种事情超出掌控的恐惧感。
新公寓比楚清筠的家大了一圈,干净敞亮,里面软装很有样板房的感觉,一看就是大众的批量生产,席同穿上一次性拖鞋,只匆匆跟苏禾打了个招呼,就冲进卧室。
没有注意到对方怪异中掺着不满的视线。
卧室里,青年手上挂着吊瓶,额头贴着退热贴,听见声音,面无表情地看过来,下眼睑泛着不正常的红,眼眶盈着水气,本应是惹人怜惜的场景,却因为主人眼中令人感觉窒息的沉重,显得陌生摄人。
仅是这样远远看着,都有种岌岌可危的担心,担心这个人凭空破碎,再也拼不起来。
席同的眼睛一下子红了。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那些生风吃醋的心思荡然无存,席同半跪到床边,像是捧着价值连城的易碎品那样,小心翼翼地捧起楚清筠的手。
“宿……老板,你,你哭过了。”
被这样陌生的视线盯着,让他心中一阵紧张,又忍不住压低眉眼,生气带来的压迫感并不输给任何一个商场上搏杀的男人:“你喝酒了,是邵然逼你的?”
第95章 零件
男人严肃起来的时候,跟平时冒傻气的印象完全不同。
楚清筠本以为这是他的伪装,现在想来,或许在他面前装疯卖傻的模样才是装的。
若是论迹不论心,席同的谎言其实帮了他,如果没有“穿书者”这个假想敌,他的病不会好得那样块,说不定还会时常因过去四年的经历痛苦难过。
但很可惜,或许席同口中他是主角这句话也是假的,楚清筠自认不是好人,所以不是帮了他,就可以将欺骗他的行为忽略不计。
“别着急问,他喝酒了。”
苏禾跟着进来,手里端着碗白粥。
她说得含糊,但据邵然所说,楚清筠只碰了碰嘴唇,根本没喝一口,但楚清筠要他们说他喝醉了。
想来是吵架又和好。
苏禾只觉得惊讶,这两人吵架,竟然是楚清筠先服软,席同在人前做小伏低,没想到还挺渣。
席同闻到了隐隐的甜味,里面加了白糖。
共事几个月,苏禾也大概了解了楚清筠的习惯和喜好,男人接过粥,舀起来吹了吹,递到楚清筠唇边,轻声哄道:“不想说的话,稍微吃一点?”
“不要。”
楚清筠闭眼摇头,再睁眼时,让人提心吊胆的破碎感不再,又变回了之前把他赶出家门的,清冷沉默的青年。
“你别担心。”
他少见地耐心解释:“你知道我一喝酒就泪腺失控,发烧……应该是因为降温,我有点冻着了。”
席同想起楚清筠今天穿的外套并不薄,想来是为了好看没有拉拉链。
“你吓死我了。”
席同的泪腺过于发达,擦掉眼泪,紧跟着又流了下来:“上次在骠国,也是这样突然就发烧,我还以为又有人让你难过了。”
楚清筠拍拍他的脸颊以示安慰,声音带着些微不可见的笑意:“不重要的人只会惹恼我,很重要时才会难过。”
言下之意,邵然就算做了什么,他也不至于难过。
像是吃了颗定心丸,席同忍不住开心,眼泪也控制住了,用额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
青年心不在焉地回应,被自己的话惹得失神。
他好像真的有点难过……只不过始作俑者是眼前这个擅于伪装成大狗的男人。
原来在他心里,席同已经算在重要的人里了。
所以,罪加一等。
“那个……我能问一下,你手机给我的备注是什么吗。”
确认楚清筠不是难过,他试了试楚清筠的额头,换了一张退热贴,语气中掺杂几分羞赧:“邵然用你手机打电话的时候,问我是不是你的亲人呢。”
言罢,好像说了什么惊为天人的话,男人紧张起来,手指攥紧了被子,穿着精致皮鞋的脚尖不停地在地板上轻轻敲击,但因为心跳太快,没有意识到这存在感并不算强的噪音。
楚清筠随意答道:“因为你是紧急联系人。”
席同:!!!
他呜咽一声,猛地趴在楚清筠的被子上,一路红到耳根的脸埋进双臂。
苏禾在席同低声哄着他喝粥时就默默离开了,楚清筠说话不再顾及,扬了扬眉:“你喜欢我?”
“嗯?您不是早就知道了?”
男人害羞抬头,不厌其烦地重复:“我是为您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个世界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你了!”
他想了想:“其他世界也没有。”
大概是听过太多次了,青年点点头,并没有怀疑。
席同感觉到宿主难得的温柔,一时心疼他生病,一时又觉得离他更近了,轻轻握住楚清筠的手腕,见他不动,侥幸地笑笑,低头摆弄男人的手指,没一会儿眼眶又湿了:“宿主你现在还是太瘦了,林导这部拍完休息一段时间,我们养回之前的体重吧。”
楚清筠挑眉“你知道我之前多重?”
“六十二点五千克”
席同有零有整地讲出来,邀功一样笑道:“我手握原著,能作弊啊。”
“原著里连这都说?”
“当然了,你是主角嘛。”
“主角……”
青年将两个字重复一遍,突然嗤笑出声。
“你今天去看首映了。”
“啊?”
席同被这突兀的转移话题晃得一愣,很快跟上:“您,您看到了……”
楚清筠:“你和我左边的年轻人聊天时,我在旁边的咖啡厅。”
席同瞬间石化,张了张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我,我……”
青年静静欣赏了一会儿他手足无措的窘迫模样,拿起床头的糖粥,自己吃起来。
“想知道我怎么利用霍总的?”
“我也是不放心……”
席同低着头,一副委委屈屈的受气模样:“霍北城在书里害过你,我怕你被骗。”
“你觉得我很容易被骗?”
这话问得席同一愣,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在楚清筠看起来没想得到答案,勺子上上下下,半天才吃进去一口:“仔细说说,他在书里怎么害我的。”
以往遇到书中的人,席同一遍只是提一句对方的身份,剧情早就跟原著不同,楚清筠也很少好奇他们扮演什么角色,好奇书里情节,这还是第一次。
但席同没有被问住,毫无破绽地给他讲起霍总和周池的纠葛。
“原著里,周池和霍北城是决赛时勾搭上的,周池表演结束后,他跟去后台,加了微信。这个人是周池的官配,就是他们其实应该是一对。”
楚清筠微微扬眉。
决赛那天,霍总确实去了后台,只不过是去找他的。
席同:“那时候周池想要害您,霍北城很感兴趣,就跟他一起,给了您一些帮助,让外界以为你们有关系,紧跟着又对外公布了他们的情侣关系,让网友骂您是……”
他看了眼楚清筠,才继续道:“……第三者。”
“当然,您可是主角,很快就识破了他们的计划,事业也没有受到影响。”
席同担心楚清筠因剧情生气,当事人却若有所思:“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
他只是利用霍北城给周家设陷,顺便把周池捧起来,方便未来摔得更惨,倒是没想到还能用让人身败名裂这种玩法。
席同震惊:“啊?”
“不过……还是算了。”
霍北城有点油,跟他扯上关系怪丢人的。
“那艾医生呢?”
楚清筠又问。
霍北城席同早就认识,但席同显然不知道艾医生和他在这四年中的联系,不然电影院的那个助理不会对他视而不见。
如果席同能认识艾医生,那么席同口中的“这个世界来自一本书”就基本可信。
果然,男人知道艾医生的存在。
“他是反……咳咳,反正应该是主角团队的人,就是站在你这一队的。”
似是感受不到楚清筠的试探,席同竹筒倒豆子般数起来:“主角团有您,苏禾,韩淼,何月,宋旭阳,汤景一,星云的副总,还有不少我们暂时还没遇到的人,周池那边是霍北城,赵义,WD高层,他在星辰少年的三个队友,邵然,陈小迪,林川……”
“林川你还记得吧,就是比赛资格被抢的那个……对,还有马超,我提前替您抢过来了,不过原著写了一半烂尾了,主神系统不能确定还有没有其他配角出现。”
席同说着,突然意识到周池的朋友有些多了,连忙改口:“不过现在不一样,除了胡亦明他们,反派团的人现在都跟您更好一点。”
这些人里有一部分是席同给他讲过的,比如林川,马超,不过他倒是没想到,何月邵然等人也出现在书中,竟还分成了两个阵营,而周池阵营的不少人,确实是席同替他拉拢来的。
可信度增加,可是也有了新的疑点,席同把助理和经纪人都讲了,却漏掉了最重要的周家,按照系统的“原著”,他的身份是周家真少爷,也就是说,他在书里认亲了,且一直没有跟周家撕破脸,但他现在有了那四年的记忆,他自己知道就算没有周池,他对周家那两个伪善的“长辈”也是十分厌恶,怎么可能一直跟他们维持关系。
结合席同对他过于深的了解,楚清筠猜测,应该真的存在以这个世界为蓝本的一本书,只是“穿书者”不存在,席同就不可能是什么来补偿他的系统,或许只是一个对原著了如指掌的普通人,所谓周池抢夺他主角气运一说,也严重存疑。
席同对他说的,绝不是“原著”,而是为了配合“穿书者”存在的二次创作。
这个骗子。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穿书者了。”
楚清筠冷笑:“没有他,我还没有这么多的朋友。”
“怎么会。”
席同:“他们都是你醒来之后结交的,跟穿书者没有关系。”
“也是,不过我很好奇,”
楚清筠:“艾医生是S市最好的心理咨询师,穿书者有病,怎么不找他看病。”
这倒是问住了席同,他想了想,猜道:“穿书者他……好像有些讳疾忌医,在节目出事之前,他都是任由病况加重,没看过医生。”
青年眼中闪过暗芒,在他话中找到了漏洞。
“那节目出事之后呢?”
“之后……”
席同刚要回答,突然停住,朝楚清筠无辜地眨了眨眼。
“之后他就走了,把身体还给您……他不在原著里,我知道的也不多。”
青年点头:“这样啊,我还以为你连他之后的事也很了解。”
席同冷汗直流,忍住差点说漏嘴的心惊,面上维持住镇定:“是我表达有误。”
楚清筠冷眼看着他强装镇定地解释,半晌轻轻一笑,终于放过穿书者的话题。
“那我呢?”
席同只觉得像是在闯关,答过一轮题还有下一轮,考官轻飘飘地抛出问题,看起来对答案没有多少兴趣,他这个考生却要反复考虑有没有哪里错了,比在外面工作还累。
他看着楚清筠的眼睛,尽量让视线变得真诚:“宿主怎么了?”
“周池的官配是霍北城,我的呢?”
好问题。
席同再一次卡壳,大脑高速运转,很快给出了答案。
“没有。”
“你没有官配,那本小说是无cp文。”
由于同性婚姻合法已经有十几年,现在的文艺作品很少按照性向分类,而是按照严格的年龄分级制度分类,比如《演技巅峰》是12+节目,而楚清筠喝酒时,直播间就会暂时变成16+,像《血月》这样有身体暴露的舞台也是16+,因为《长春宴》有大量血腥镜头,决赛的直播就是18+。
节目组发布录播时会有相应的剪辑和打码,所以最终在卫视上播出的录播版统一为12+。
席同给他解释产出原著那个世界的规则:“原著发布的网站把文章按照性向分类,有言情,纯爱和无cp三种,无cp就是主角与任何角色都没有感情线。”
楚清筠见男人又摸鼻子,确认为胡说八道,故作怀疑:“你确定?”
席同迟疑着点头:“我确定。”
楚清筠:“但是我现在就想谈恋爱。”
席同:!!!
男人弹簧一样猛地站起来,似是发现自己反应太过,又坐回来,惊讶中掺着委屈,想起楚清筠刚和邵然喝过酒,又忍不住慌乱。
邵然装得像个老好人,但其实心眼很多还唯利是图,当初在节目里,然楚cp一开始是共赢,只是为楚清筠转变形象的程度有限,邵然却收获大量流量,到了节目后期,这对cp已然成了邵然单方面吸血,上次直播更是说些似是而非的话,给cp粉提供素材。
楚清筠怕不是被下降头了,要跟他谈恋爱……不会是真的被穿了吧?
被毒唯脑支配的席同憋憋屈屈地把表情变了又变,握紧了拳头,表情沉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谁?”
楚清筠:……
他想了一圈,说谁都觉得丢人,于是将目光锁在眼前人身上:“你?”
席同:!!!
简直就像是在做梦!
席同好似回到了被楚清筠要求结婚的那天,满脑子都是前段时间楚清筠暧昧的暗示。
他终于看到自己了,他竟然喜欢自己吗!
语气不稳,眼含热泪:“真,真的……”
轻易挑起人情绪的青年面无表情:“假的。”
他面色怪异,看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某人:“我为什么要和AI谈恋爱,你有那个零件吗?”
第96章 发财
零件……零件……
席同脑子里回荡着这两个字,处于一种大概被侮辱了又因为是自己的责任无法反驳的憋屈。
他尽量让自己的失落悔恨不那么明显,挣扎道:“宿主,如果这个时候我说我其实是异世界时空管理局的员工,您信吗?”
精致苍白如易碎瓷器青年并不接话,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
席同:呜——
*
因为楚清筠这次莫名而起的发烧,席同说什么都不肯再回公司,开着视频把工作交给经理后,把自己打包塞进了新公寓。
待楚清筠完全退烧,两人请吴帕吃了顿饭,又参加了《发财》公映第一天的庆功宴,众人在聚餐饭店的门口被拍了照片,进入饭店时庆祝票房二亿,吃完饭时,热搜从两个变十几个,票房已经涨到三点五亿。
虽然是加上了点映和预售的总票数,但对一部除了楚清筠,没有任何知名演员的犯罪电影来,已经是绝对的大爆!
一时间,全网都是关于《发财》的讨论。
热搜榜:
1位:楚清筠分饰两角
4位:骠国北部有多恐怖
5位:《发财》票房
6位:花国已从妇女贩卖最大出口国转为最大进口国
9位:新生儿性别比率最新数据
10位:楚清筠白月光
15位:白裙女孩的演员是谁
……
40位:楚清筠周池
各大新闻标题:
【首日爆火,《发财》好评如潮,或成年度黑马。】
【《发财》首日公映,新人楚清筠喜提热搜第一。】
【《演技巅峰》冠军处女作大爆,导演:他是我见过最有灵气的演员。】
论坛:
【[标粗:剧透慎入]电影《发财》集中楼,禁水,禁拉踩,禁控评,禁rps,违规直接举报封号哈】
[楼主]没看电影就别往下滑了,这部超级推荐,建议去电影院自己看,前十楼防窥。
……
——发财nb,不到一天已经快四亿了,到零点应该能有五亿。
——我跟我爸妈一起看的,现在三个人盯着金鱼眼在公园吹风,真的好难过好窒息啊。
——窒息吗?我觉得在组织升级的部分挺爽的,就是最后强行正义战胜邪恶,感觉现实中这种做到高层的人都很难被抓到。
——啊啊啊啊本猫抓板疯了啊,骠国少女出现一分多钟才看出来是楚清筠演的,我男朋友到现在都不肯相信她是反串。
——猫抓板是啥?楚清筠的粉丝名不是猫爪吗?
——猫抓板:泥塑粉,猫砂盆:妈粉,还有猫玩具猫条之类的不知道是啥,他们粉圈分的特细,天天互相打架。
——笑死,周池还蹭了个热搜。
——今天被楚清筠圈粉了,看到歪楼都不想举报,难以想象他是新人,我要去补课《演技巅峰》了
——谁懂啊父老乡亲们,我真的好爱白衬衣,真正的白月光只需要出场三分钟,就能让人记一辈子wwww
——磕疯了,阿满和白衬衣前世今生真的好虐好好哭,虽然年龄对不上,但我就要说骠国女孩是白衬衣的转世!
——参考彩蛋,其实相对来说,骠国女孩最后被染黑了,白衬衣才是唯一纯白的茉莉花,但网上还是骠国女孩更火一点,大概是反串太有噱头了。
——我看到好多直男真心错付在哀嚎哈哈哈哈。
……
电影的火爆是意外之喜,节目组原本并没有过多的宣传计划,首映前也只是发了几张宣传图,给楚清筠买了几个热搜。
一个晚上过去,节目组就接到了好几个媒体的采访和综艺邀请,很多都希望他们叫上楚清筠。
“我又不属于主创团队。”
楚清筠在苏禾询问时,皱着眉头:“不想去。”
“别撒娇,你已经休了半个月了。”
苏禾理所当然地把他当小孩子一样训了一句,随后微微愣住,才意识到自己大概有些失去分寸。
不知道为什么,从病了一次之后,楚清筠私下里比之前显得无害很多。
看青年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便莫名得轻松,不由自主地打消了共同从事以来建立的距离感,像对待自家弟弟那样随意。
好在楚清筠并未觉得冒犯,真的撒娇一样,侧过头哼了一声。
“知道马上要回影视城了,所以只接了一个剧组综艺,一个单人采访,单人的要去星云拍摄你的日常,正好,你还没去过工作室吧?”
青年瘫在沙发上,只有喉结在回答的时候稍稍动了动,有气无力道:“嗯。”
“他感冒还没好,这几天都懒洋洋的。”
席同拿着外套,单手握住他的腰,把人捞起来,手忙脚乱地给他套上一个胳膊。
苏禾:……
这是懒吗,这是瘫痪了吧。
楚清筠一只手在外套里,被席同扯得歪向一边,正好将脸对着苏禾。
他夹着嗓子,发出了类似懒羊羊的声音:“我懒洋洋换衣服。”
“哈哈哈哈。”
苏禾忍不住笑出来:“你还会这个呢。”
“台词课上学过一点。”
楚清筠叹息着坐直,伸出手让席同套另一边。
待站起来后,又变回小白杨一样清冷挺拔的青年,极具迷惑性。
是的,相比之前眉间挂着傲气的张扬模样,正经起来时更冷了一点。
跟着苏禾来接人的韩淼也感受到了这种隐隐的气质变化,不知幻想了什么,忍不住瞥一眼重新回来,比之前更加贴心的席同。
天知道经历那天在房车里的气氛,她还以为席同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了,没想到不到一个月,这人又回来了,两个人的关系甚至更好。
懂了,无论周池还是周家,都不过是他们play的一环,增进感情用的。
综艺要去H省,因为是第一次录卫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视的常驻综艺,苏禾也跟着一起,一路上带着楚清筠认识了不少电视台的主持人和领导。
“楚老师,幸会,”
综艺的主持人十分谦逊,笑着拍拍楚清筠的后背:“我和你经纪人是老朋友了,放心,在这边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孟老师您好,”
楚清筠鞠躬:“你叫我小楚就好。”
“小楚生分了啊,”
孟老师笑道:“那我就倚老卖老,叫你小筠了。”
“那就麻烦你了。”
苏禾挽住孟老师的胳膊:“我们马上要回剧组,就这么一个综艺,帮我们多争取点镜头。”
孟老师挑眉:“包在我身上。”
《惊喜八点档》已经存在了快十年,又在流量极大的H台,算得上国民级综艺,在这个网综直播趋近成熟的时候仍旧占据了大部分华国人的周末。
它有三个固定主持人,每期会邀请七个嘉宾,除了特约邀请的,还会邀请一些经常在节目出现的综艺咖做飞行嘉宾,一般有三个环节,介绍,展示,做游戏。
很普通的流程,但是因为请来的嘉宾往往人气很高,三个主持人和飞行嘉宾们也很幽默,风评一直很好。
“欢迎来到惊喜八点档!”
三位主持人穿着靓丽,夸张地笑着对现场观众打招呼。
孟老师站在中间:“首先是我们每天的固定环节,猜嘉宾,今天嘉宾的信息在我手里,你们两个谁来猜。”
“我来!”
女主持人萌萌举手:“听台长说今天有帅哥,这个圈子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帅哥。”
另一位男主持邱老师识相地让出位置:“你来。”
“咳咳。”
孟老师:“今天的特约嘉宾有五位,来自一个剧组,两位华国人,三位外国人;三位男生,两位女生。”
萌萌将手心摊开,煞有其事地将手当作小本本,在上面划拉:“嗯,很有可能是中外合拍。”
第一个提示就十分明显了,《发财》热度正高,台下响起零星观众惊喜的声音。
孟老师:“这部电影,正在上映中。”
观众的反应大了些。
萌萌点头:“正好,我上个星期看了不少电影,我可能知道是谁了。”
孟老师:“知道是哪部电影没有用,听最后一个提示:这五个嘉宾中,只有四个头。”
“五个嘉宾,四个头?”
萌萌皱眉,疑惑地看向摄像头:“这是什么提示,我们节目开始走灵异路线了?”
孟老师高深地笑笑,旁边的男嘉宾对萌萌狂使眼色,显然是猜出来了。
观众中也有猜出来的,忽略孟老师“静音”的手势,大声提醒。
“我知道了!”
萌萌探着耳朵,咳了咳,骄傲道“我知道是谁了。”
“正在上映的中外合拍电影,想必是截止今天,票房已经14亿的《发财》。”
《发财》二字一出,观众席立刻响起掌声。
“我们都知道,这部电影有一位一人分饰两角的客串嘉宾,可不是两位嘉宾一个头。”
她把“客串”二字加重,引来一阵笑声。
电影火了,除了为电影感动或深思的观众,自然也有玩梗的,楚清筠当初参演,确实是去客串的,但是他到了剧组后,导演又给了个角色,还改了剧本,最后戏份有十几分钟,比大多数演员还多,却在片头用大大的字写着“友情客串楚清筠”,很多不了解的粉丝以为他没有片酬,还担心了好一阵。
事实上,让一个新人来“友情客串”其实算是抬咖,谁让《演技巅峰》热度太高,帮楚清筠一跃跻身二三线水平。
这段时间网上一直在用“客串但十五分钟”开玩笑,所以很快get萌萌的梗。
萌萌:“也就是说,五位嘉宾分别是,阿满,帕瓦,女大佬,白衬衣少年和骠国少女。”
“不错不错。”
孟老师为她鼓掌:“你终于对了一次,让我们欢迎本期的特邀嘉宾,《发财》中阿满的扮演者,青年演员林君宇,饰演打手的骠国著名演员吴帕先生,饰演女大佬的骠国之星演员琳娜和分饰两角的新人演员楚清筠!”
原本台本是按照人气顺序将楚清筠排到了第一,苏禾跟节目组商量后,为了不被人抓住把柄,把楚清筠放在了最后。
“当然,还有我们的飞行嘉宾。”
另一位男主持人读:“脱口秀演员吴峰,著名主持人……还有星辰少年的c位,周池!”
第97章 卖惨
在之前的介绍中,主持人念出一个名字,观众鼓掌一次,唯独在最后一个名字出来时没了声音。
镜头好事地往刚走出来的楚清筠脸上怼,果然无论怎样伪装礼貌,楚清筠还是初心不改,在看到周池跑出来,笑眯眯对观众招手时,嘴角的笑容立刻消失,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看向台下的苏禾。
下面,席同立即从观众席站起来,靠近舞台,不会挡到摄像头,但只要撑一下就能冲上台,苏禾也垮下脸,起身去找节目导演。
席同的位置带了不小的安全感,楚清筠又看向说了要照顾他的孟老师,表现出的慌乱更甚,又满是不解。
孟老师与他视线相触,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给他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最重要的主持人都不知道,看来周池是临时加进来的。
楚清筠都不用怀疑,就知道节目组什么打算。
因为网友和路人大面积的抵制,未跟周池解约的企业被连夜开发票,只要有节目邀请周池,就有无数人扬言不看,一旦他出现,整期节目都会被排雷无视。
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跟楚清筠共同出现。
网友们抵制他,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太可怜楚清筠这个受害者,这两个完全撕破脸的人同上一个节目,不说那些本来就看节目,只是抵制周池的网友,其他知道一点相关消息的乐子人,也一定会来看热闹。
节目组未必想针对楚清筠,但行为上确实是为了热度,摆了他们一道。
第一个环节是嘉宾表演节目,小满的扮演者林君宇和骠国女演员琳娜留在上面情歌对唱,其他嘉宾躲到舞台边缘等待上场。
楚清筠站定后,周池看起来毫无芥蒂地走到他旁边。
“哥哥,看到我来很惊讶吧。”
周池看着舞台中间的人,笑得荡漾:“我没有那么好打倒,让你失望了,听说林导的新电影拍摄暂停,要等下雪,估计要在我们之后上映了。”
楚清筠安静盯着舞台,一个眼神都欠奉。
周池冷笑:“听说爸爸对外说不认你这个儿子,怎么样,没有后台的感觉不好受吧,圈里很多制片人和领导都挺喜欢你的,哥哥小心,别被潜规则了,要是你不干净了,你老公还能要你吗……说起来你现在没有联姻价值,你说我把你结婚的消息卖出去怎么样?”
楚清筠瞥他一眼,轻轻笑了下。
周池立即警惕:“你……”
【我没有那么好打倒,让你失望……】
“嘀”的一声,楚清筠放下手机,任凭对方在他旁边抓狂。
他早就发现周池是个憋不住话的,有了之前的几次谈话,他要是再想不起来录音就是傻子了。
“哼!”
周池半晌想明白了:“我现在几乎身败名裂,我不怕丢人,但是你,要是被爆隐婚,你猜会发生什么。”
楚清筠微笑,依旧不肯给他一个眼神:“那你爆吧。”
“什么!”
大概是威胁楚清筠惯了,每次楚清筠对他的要求都憋憋屈屈地答应,还是第一次见他不受威胁。
楚清筠的态度太有恃无恐,反而让他投鼠忌器。
他坚信楚清筠在节目中的胜利有人暗中支持,一心想挖出来,证明自己是被算计的。
如今见对方这个态度,反而开始担心。
他比楚清筠更清楚权力的力量,如果楚清筠身后的人能与周家霍家抗衡,他估计也无法讨到好处。
手拿麦克的青年任凭他自己胡思乱想,在林君宇和琳娜唱完后,跟吴帕从两个方向走上台。
为了照顾吴帕,他们合唱的是一首老歌,观众们在见到楚清筠的瞬间,开始疯狂挥舞手中的荧光棒,待楚清筠开口,清冷却满含深情的声音充斥着演播厅,引来一阵惊叹。
楚清筠因为拿回了记忆,比以往更加享受观众兴奋炙热的视线,享受这种在舞台上被偏爱的感觉。
他从来不惮于展示自己的欲望,想出名,想赚钱,想要权力和话语权,想让所有讨厌的人消失……当初不顾老师劝阻,以中考全校第一的成绩去做艺术生,除了演戏是从小的梦想,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自己的能力能满足这些欲望。
如今这些掌声,也有席同的功劳。
他稍微顺了点气,心情变好,便忍不住在唱歌的时候与观众互动,转头间与周池对视,背着摄像头慷慨地给了他一个微笑。
他比十七岁的自己更知道周池有多容易刺激。
果然,原本在舞台边跟人搭话的周池因为这一眼,立刻挂脸,把旁边的脱口秀演员搞得莫名其妙。
周池臭了,跟他关系好的和有互动的都跟着一起挨骂,这位本来就只是不好推辞才跟他说话,见他心不在焉,于是向外挪了半步,笑盈盈地给台上的人鼓掌。
特邀嘉宾要表演,飞行嘉宾则上去走个秀就可以了。
周池按照咖位站在飞行嘉宾的c位,但不知是不是左右两边的人不会走直线,原本是三个人肩并肩,走着走着,三人的距离就隔了十万八千里。
观众一眼就看出门道,场内时而漏出笑声,最后也只有稀稀拉拉的掌声,让台上的周池红了眼眶,却还维持着微笑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被孤立的可怜。
楚清筠扫了眼领掌声员,倒是没什么幸灾乐祸的心思。
这种室内综艺的观众都是一半卖票一半群演,还有节目住安排他们跟紧领掌员,以保证不会冷场。
这种固定鼓掌的时候,哪怕观众席的粉丝嫉恶如仇,领掌员也不该什么反应都没有。
原来是这样,顶流终于改变路线,开始卖惨了。
这是惹了众怒的艺人们常用的洗白方式,沉寂一段时间,然后对外放出他“眼中都没光了”“都不爱说话了”“人走茶凉”等消息,营造出被网友网暴,被艺人霸凌的人设。
靠半卖半真惨在节目中洗白的楚清筠表示:拾人牙慧
并没有从霍总那得知这个情况,楚清筠嘴角的营业笑容淡了几分,见摄像头转过来,露出了一个集复杂纠结和不忍的表情,然后与镜头不经意对视,眼中闪过一瞬间慌乱后立即转头,改为盯着吴帕的后脑勺,装作不关心的模样。
可惜节目不是直播,哪怕他做得天衣无缝,还是有被恶剪的风险。
正遗憾着,眼前闪过一道白芒,他假装咳嗽低头,看到席同站在工作人员中间玩手机,摄像头正对他。
青年弯了弯眼睛,再无后顾之忧。
好在最后,大概是苏禾的人脉起了作用,席同拍的视频没有用到,三天后的播出,镜头里楚清筠违的表情被一点不落地收录了进去。
《惊喜八点档》属于全民类节目,不少家庭都是全家人一起看。
霍家,霍总少有地回了一趟老宅,见表妹正带着祖父和家里几个佣人看电视,坐到沙发上跟他们打招呼。
“哥你来了。”
表妹霍可十几岁,还在上初中,见楚清筠差点心软又不想被人发现的表情,忍不住捧了捧心,看周池时,表情就不太好。
碍于这个不太熟的表哥就是周池的老板,最近还有点暧昧的风言风语,便没有直接开麦,低头同步耍论坛。
【喜八楼《发财》剧组,要一起看吗,会护楼。】
……
——要不是有小猫,我早就退了
——不愿看别看,节目组邀请的人。
——塘姐来了!想采访一下,看哥哥做特邀嘉宾大唱特唱,前顶流只能镶边,什么心情啊hhhhh
——你们看到小猫表情了吗,当初决赛他帮周池说话我就发现了,这孩子的心也太软了一点,人家都打进家门了,还在那公平竞争,周茶没人理是他阴得的。
——嘴硬心软!审判!到我床上来受罚!
——被晦气住了,实名区还在那心疼,周池有什么可心疼的,特邀有楚清筠他就去做飞行嘉宾,谁不知道他什么目的,蹭热搜上瘾了?
……
霍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瞥了眼专心看电视的表哥,低头发消息。
【WD总裁也够脑残的,肯定是对小猫怀恨在心,让周池上给他添堵。】
电视中,已经到了特邀嘉宾介绍宣传时间,上来走一圈的飞行嘉宾下台,《发财》剧组四人留在台上,主持人恭维了一圈,到楚清筠时,孟老师把他往中间推了推,装作兴师问罪的模样。
“小筠今天也太让人惊讶了,我们大家都是通过你在综艺和电影里演戏认识你,怎么从来没听说你唱歌也这么好?”
楚清筠配合:“也没人问我啊。”
演播厅一阵爆笑。
青年躲开吴帕大笑时使劲拍过来的巴掌,解释道:“其实是艺考的时候学过一一段时间的声乐。”
“那也很厉害了,”
林君宇歌手出身,闻言忍不住插嘴:“我觉得你再练练,可以去我们公司签唱片了。”
楚清筠扬了扬下巴:“你说的,不给我出我找你算账。”
这样高傲得有些做作的表情出现在从来谦虚真诚的脸上,没有人会误会他自不量力,都明白是在开玩笑。
聊天环节多是问问对电影大爆的感受或是片场趣事,当初首映礼没有提,观众们还是第一次知道在拍戏期间间,有骠国的帮派去片场闹事。
论坛里一片的问号和后怕,有人聊起楚清筠的骠国之行,但很快被楼主删了。
【第一,小助理助人为乐不关小猫的事,第二,虽然是好事,但是尽量别提,省得有人报复。】
霍可看到这里,抬头看了眼小声跟祖父说着什么的霍总。
“哥,我记得舅舅负责的公司和东南亚有合作吧,你们对骠国那些诈骗园区熟吗?”
“我们怎么可能熟悉他们,”
霍北城面对家人时,也是那副桀骜不羁的模样:“那些园区都在北部,我们的生意在南部。”
霍可收回视线,没说信或不信。
电视中,这个话题还在继续,本来是吴帕的pa,他和之前回答的其他两人一样,聊着聊着,就把话题引到了楚清筠身上。
“阿楚第一天去剧组就碰到了,当时是他们第五次往片场扔酒瓶。”
萌萌笑问:“那时候你们应该习惯了,就吓我们小筠一个人?”
楚清筠在一旁戳了戳吴帕的胳膊,给他递了个警告的眼神。
这个小动作被萌萌抓住,一个大跨步让开位置,扯着楚清筠的胳膊:“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不能让我们听的!摄像老师拍到了吗,有人偷偷使眼色呢啊。”
楚清筠连忙举起双手,表示认输。
吴帕在他无奈的视线中哈哈大笑:“当时他的助理反应特别快,我们还没听到声音,席同当场把他拔起来就跑。”
吴帕用手比划出当时的场景:“导演当时想叫他不用怕,刚开了个头,我们全剧组一个人没动,就席助理就抗着他跑了三十多米,差点跑出片场。”
楚清筠把头转向一边,并不想面对这个社死现场。
下一秒,孟老师道:“既然帕老师提起了,刚好,我们节目组,也收到了导演发给我们的一段花絮——”
楚清筠猛地看过去,眼神惊恐:“不是我的那个吧。”
孟老师微笑:“就是你的那个。”
第98章 霍氏
观众发出期待的声音,孟老师哈哈大笑:“请看花絮。”
下一秒,画面一转,开始播放广告。
“啊!”
霍可跺脚:“这个时候播广告!”
论坛也是一片吐槽。
——好烦,卫视跟网综比只有这一点最讨厌。
——哈哈哈哈哈哈我们楼禁cp不,我好想磕啊!
——不涛素人哈,磕cp回超话。
——大家有没有发现这几个人都好喜欢给小猫找镜头诶,男一亲自抬轿,骠国顶流帮忙找话题,剪辑也还可以,我刚刚看到周茶出来还在担心,看起来周是真flop了,连节目组都控制不了。
——H台什么档次,WD什么档次,贿赂还有点可能,想要像演技巅峰那样施压,估计WD艺人以后再也别想上卫视了。
——回279l,我也发现了,看节目对楚的印象一直是人真诚但情商不太高,但他竟然在哪里都很吃得开,首映礼我看了直播,整个剧组三句话不离他。
——团宠这个词被塘姐圈了,不太想用,但小猫真的好有团宠体质,就是那种班级里毒舌但很仗义很容易认真的人,大家总是想起起哄逗逗他。
——小猫可能并不想要这种团宠哈哈哈哈哈哈哈
……
霍可嘴角带笑,手指在屏幕上翻飞,被霍北城打断:“小可喜欢楚清筠?”
祖父竖起耳朵:“谁啊,你男同学?”
“外公你有没有仔细看啊!”
霍可随母姓,从小也在霍家长大,因此撒娇得毫无压力:“楚清筠是刚才电视上那个,他演技可好了,您不是看了《发财》么,就那个又演白衬衣少年又演骠国少女的。”
“啊,他呀。”
霍老董事长点了点,他这个年纪这个地位,很少关注这些事,但楚清筠的反串热度实在是太大,还频频上新闻,让他也有了点印象,转头对孙子道:“这个人怎么样,你和他有没有合作?”
霍可根本没给他回答的机会:“岂止有合作啊,他可是表哥公司的前艺人。”
霍董:“前?”
霍总:“嗯……”
“您知道周家吗?”
霍可再次抢白:“就是上次慈善拍卖会跟我妈抬项链的那家,二十年前他们家抱错了孩子,楚清筠是那个后找回来的亲儿子,就在表哥公司,但是表哥看上了那个养子,帮他一起打压这个,就把人逼走了。”
霍总嘴角落下,显然对这个颠倒黑白的表妹很不满意。
“爷爷,霍氏是今年才收购的WD。”
霍可:“我说的也是今年的事啊,外公你不知道,表哥为了那个假少爷,丢了大人了。”
霍董对周家的恩怨不感兴趣,但是用眼角撇了一眼霍北城:“是个男的?”
霍可:“当然了,刚才他也在这个节目里,表哥,他现在都没有资源了,不会是你给安排进去的吧?”
华国在宣布同性婚姻合法前,先将代孕骗婚等违法行为入刑严判,对大部分人来说是好事,但对于一些比较重视血脉的家庭来说,没有了其他渠道拥有亲生孙子,反而更担心孩子和同性结婚。
霍老董事长悠悠开口:“知道你爱玩,但是你二叔家我已经不能指望了,你无论如何也要跟女人结婚。”
霍北城笑笑:“爷爷你担心的太早了,而且别听小可胡说,周池是我公司的艺人,我捧他是为了赚钱,没跟他在一起。”
“外公,你又把我落下了!”
霍可抗议:“你还可以指望我啊。”
此时广告已经结束,主持人正在念赞助商。
霍可都忘了接着看,仗着霍老宠爱,瞥了眼霍北城:
“同性恋跟女人结婚算骗婚的,表哥你可千万别犯罪啊,不然家里人都得受你影响。”
“小可,这不是你这个年纪该管的。”
霍北城并不是骂不还口的人,见霍可说的话让祖父皱了眉头,立刻添了把火:“楚清筠的粉丝氛围不太好,听说内部一直在吵架,听小姨说你最近成绩下滑,这种明星还是少追一点好。”
霍可被他激怒,刚要回嘴,就被外公拦了下来:“小可,你哥也是为你……”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霍可原本都做好了被念叨的准备,莫名看过去:“外公?”
另一边的霍北城也将视线从电视转移到老头身上,又随他的视线向电视看去。
主持人已经开始播放花絮,一开始大家只是安静寒暄,摄像头拍得随意,看起来好像也只是记录客串嘉宾和导演的寒暄,青年被导演客气地迎着,自然地将手中的剧本递给身后的男人。
下一秒,震耳的玻璃碎裂声响起,摄像与镜头中的大多数一样,习以为常到手都不抖,楚清筠的女助理也只是抖了一下,向门口看去。
唯独楚清筠身后的高大男人,在大家都未反应过来时,弯腰,肩膀顶上楚清筠小腹,扣住,再站起来一气呵成,简单来说,就是倒拔垂杨柳的动作,大喝一声“什么!”
就连被扛起来的人,也在这突如其来的视线颠倒中,表情渐渐崩坏。
事实上,玻璃瓶根本没吓住他,反而是助突如其来的动作把他吓得不轻,又在这一刻与摄像头对视——他显然看到了有人在拍摄。
于是惊恐瞪大眼睛,被吓到脸色苍白小动物顿时束起眉毛,咬住下唇,将头转向零一边。
而男人将他扛起来后,毫无预兆地拔腿就跑,楚清筠就像商店门口迎风招展的充气小人,趴在男人肩膀,两条胳膊左右挥舞两下,才抓住男人后背的衣服,恨恨地捶了两下。
视频的主角渐渐缩小得要看不清脸,大家远远看见楚清筠扯住了男人头发,摆出用尽全力的架势,打了他胳膊一掌。
青年瘦得要命,在男人肩上时被甩得像只翻飞的蝴蝶,下来后的巴掌也没什么重量,男人挨了揍,原本还笑嘻嘻的,见青年身上气压越来越低,才装作被打疼了,捂着胳膊低头听训。
摄像与忍俊不禁的导演等人一起上前,本以为会看到或生气或害怕的青年,谁成想,在他抬头的一瞬间,镜头里的导演、副导演,镜头外的主持人、观众,甚至还在等着外公下文的霍可,都忍不住一愣。
在很多人眼中,楚清筠身上最有代表性的特点是“强大”,无论是在节目组和WD联合封锁下“厮杀”出的第一名,还是他我行我素,从不内耗的处事态度,都让如今的他看起来可靠无比,至于那些堪称悲惨的过去,时而如小孩般耍赖的恶作剧,都像是锦上添花的精致饰品,让他所有的聪明冷漠变得合理,为他的骄傲不羁套上“接地气”“反差萌”的光环。
就是那些口口声声叫他“小猫”“宝宝”的粉丝,也不能否认他内心以及实力上远超于旁人的强大。
可此时此刻,镜头中的青年惊魂未定,附着在眼眶四周的湿润欲坠不坠,在晨曦的映射下像极了在丛林中长大,被闯入者吓到的小鹿,柔软,纯洁,毫无攻击性,易碎到大点声说话,都怕伤害到他。
同时因为摄像机的存在,要强的他不肯露出柔软腹部,给自己套上了冷静的外壳,微微一笑,只道无事,却不知这点外壳堪称透明,强自镇定的倔强让他的柔软半遮半露,引得窥视者凭空生出无数肮脏旖旎的遐想。
如果邵然能了解他们的想法,一定会双手赞成,在酒吧的那晚,青年就是这样,让他不顾被波及的危险,把录音发给楚清筠。
而角落里,关于“导演似乎对楚清筠过于欣赏”的讨论也有了缘由,看到他这个模样,很难不想起《发财》中的白裙少女。
他们听到导演说:“小楚啊……你有没有兴趣再多客串一个角色?”
论坛里安静了半晌,才陆续有了回复,所有的粉丝在此刻共脑,都想起了小猫在《演技巅峰》时,一边控制不住落泪,一边一遍又一编跟席同确认有没有失态的模样。
这种撬开蚌壳,触摸其中软/rou的窥视感带给人的独特快/gan让他们欲罢不能,于是更多地倾注目光,更加为青年沉沦。
只是同时,又有些说不清的嫉妒和不甘——怎么撬开他外壳的老是同一个人?
屏幕下方的两个圆圈里,一个播放着楚清筠在综艺的实时反应,他半遮住绯红的脸颊,看起来将这次被吓到当作黑历史,不愿面对。
另一个镜头,则少见地给了素人——花絮里的另一位主角,楚清筠的那位“倒拔垂杨柳”的助理。
席同不是不知道摄像头在对着他拍,但就是抑制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在镜头下笑得像个傻子。
他跟其他人不一样,他比那些人更了解青年的强大,也分得清他什么时候的示弱是为了给人看的表演,就显得那天青年被吓到的模样更加珍贵。
何况他还是第一个看到那个场景,亲自挨了几巴掌的当事人。
胳膊莫名痒痒的,挑动心脏都生出些不切实际的yu/望和幻想。
霍家老宅。
霍北城暗中舔/舐着上颚,深邃的眼中满是带着邪气的趣味和占有欲。
下一秒,他听到老头子终于在霍可的催问下开了尊口。
“这不是你表哥吗?”
霍可:“啥?”
霍北城:“什么?”
“这个啊。”
老爷子的电视功能强大,当场让人按了暂停,指着电视右下角的两个圈。
“表哥?”
霍可惊讶之余,第一时间看向霍北城这位表哥。
霍北城看了眼电视,又看向老爷子,几乎维持不住表情:“你说霍北橦?那个……席同?”
“霍北橦!”
霍可几乎是惊叫出声:“怎么可能!那个神经……二表哥根本不长这样啊!而且他姓席,他怎么可能是二叔的儿子!”
同一城市不远处的星云娱乐,席同的家庭群一个个地往外跳消息,他低头回复了几句亲戚们的问候,在楚清筠嫌弃他打扰节目前,将手机静音。
相比镜头中捂着脸,尴尬到几乎要跑下舞台的青年,他此刻平静得有些不正常。
韩淼同样被花絮惊艳到,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有些唏嘘。
当初楚清筠正式出道,就有人戏说,楚清筠哪里都完美,唯有一点遗憾,那就是:没有进步空间。
可她还是感觉到了青年身上的成长。
当初在片场,楚清筠对露出真实的脆弱恐惧这一点很是不习惯,甚至让她联系拍摄花絮的工作人员删除,如今却能毫无芥蒂地把这一段安排进综艺。
是的,这种节目的“惊喜”几乎全是提前安排好的,如果不是工作室同意,根本不可能播放未经允许的物料。
在《喜八》中让他露出尴尬逃避的表情,不肯再看一眼的花絮,是正主本人安排放上的,只不过这件事只有她和苏禾知道,因楚清筠的不愿面对演得太真,外人都以为是苏禾为了节目效果,背着楚清筠同意的。
“周池这次真的是白努力了。”
韩淼带入苏禾,感受到了躺赢的快乐,不停地在几个软件中切换:“现在观众一半在磕你们的cp,一半在发疯一样截图传播,他已经被忘了。苏姐说,后面做游戏的时候,他故意摔倒了几次,估计是想卖惨或者诬陷你,但WD好像只给他争了资源,没要求剪辑,导演就都给剪了。”
楚清筠淡然点了点头,好像现在发现的一切早在他预料之中,转头看向沉浸在手机里的席同:“在做什么?”
“我外婆和母亲看到了今天的节目,”
男人有些无奈地抬头:“他们在训我,问我为什么要欺负你。”
席同之前不说,楚清筠也只是利用,鲜少关心他的家庭身份,只知道他是个富N代,家族所有企业都在国外,在国内有钱无势力,一个完美的,可以为他所用的工具人身份,唯一一次出场,是席同的外婆替他出面,为“双木成楚工作室”的成立注资。
哦,在席同口中,是“原身”的外婆。
韩淼在场,他没有提起这些穿书的事,只道:“自从那次你告诉他们我们结婚的消息,我在家里的形象一直都是隐藏家业勾引你的骗婚渣男,不看节目也一样骂我,没关系的。”
韩淼:???
她听到了什么?
知道楚清筠最近开始好奇配角和原书的内容,席同继续给他讲解:“原……我的父亲是霍氏董事的二儿子,当年霍氏只有几个小厂子,他接手后发展成现在的霍氏,就把集团给了父亲兄弟,自己出国,去我母亲的家族做了上门女婿。”
韩淼:!!!
霍氏!是她觉得的那个霍氏吗!
“就是霍北城的那个霍氏。”
席同丝毫不顾自己给旁听者抛下了多大的炸/弹,对同样一脸平静的楚清筠道:“我的父亲是霍北城的二叔,准确来说,我们还是堂兄弟。”
另一边,霍家老爷子翻出了家族群里二儿子发的照片。
他因为置气,早将二儿子删除拉黑,但二人默契地留在家族群里,老二时不时往群里发消息,变相给他报平安。
【霍岐: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儿子终于愿意弃乐从商,做一个好人了!我家她已给撞人的自行车小伙一万刀感谢金,感谢陌生人再造之恩,大家看看新形象怎么样?[照片][照片][照片]】
三张照片,分别是从各个角度偷拍的,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穿着西装,低头整理袖口的模样,高大的身材和挺拔的身姿让他的气质比看起来要大一点,像个老牌绅士般矜贵优雅,又压迫感十足。
最后一张,他看向偷拍者,目光是淡淡的纵容和无奈,看似温和,实则深不见底,仿佛没有什么能勾起他的兴趣。
“这怎么可能是霍北橦?他,他……”
突然想起二叔嫁的那个女人好像姓席,霍可也不敢置信地捂住头,甚至忘了与霍北城针锋相对,
霍氏在霍老一辈建立,在下一辈手中崛起,仍旧有数不清的“穷亲戚”,家族群里充满了“这十种食物不能一起吃”、“恶婆婆把儿媳赶出家门,十年后她后悔了”这样的公众号文章,大爷大叔的国际局势分析高谈阔论和七大姑八大姨的关心问候,两个年轻人早就把群屏蔽了,虽然听各自家长说过二叔家的表哥可能会回国争财产,但想想他之前那个样子,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谁承想,他竟然摇身一变,去一个演员身边做起了助理。
老爷子被“席同”两个字惹火,使劲一拍茶几:“他姓席?你二叔竟然骗我!”
楚清筠也是随母姓的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只是有些不满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你跟霍氏还有关系。”
合着您二位结婚这么久,连新郎之一的亲爹是谁都不知道?
不明白为什么只有自己在惊涛骇浪的韩淼看着过于平静的两口子,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什么反常识的世界,才能听到这么离谱的对话。
男人一脸无辜,抄袭楚清筠在节目上的回答:“也没人问我啊。”
第99章 舌钉
席同说的是事实,当他知道这是什么世界后,眼中就再放不下任何人,自然也不会对原身的家庭倾注太多精力。
楚清筠对着他真诚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好奇:“那你之前什么样?”
他背对着韩淼,无声地摆了口型:原身。
席同翻出照片,见韩淼好奇,也给她看了一眼。
韩淼:“我,我能看吗?”
“都是自己人,”
席同笑笑:“没事。”
于是韩淼感动低头,下一秒,下巴脱臼般落下来,久久没有合上。
手机里,男人化着浓重的烟熏妆,头发五颜六色,像只炸开毛的彩虹小马,身穿黑色的骷髅头背心,皮肤黝黑,脖子上挂满了四五条各式各样的大金链子,正伸着舌头,对镜头双手比中指,以展示他纹在手上的黑色死神标志,和亮闪闪的舌钉。
不是席同。
楚清筠只一眼,就知道照片里堕落不羁的年轻人不是席同,男人无论是在外人面前,还是对着他装单纯时,永远是温和克制的,仿佛被规则限制的机器,无论情绪多激动,行为都不会超出预设的准则。
比如与周家作对时还会纠结合不合法,比如永远对他这个“宿主”尊重克制,没有允许绝不会肢体接触。
当初的楚清筠就是被他这个模样骗了,以为这个“系统”,有什么类似人工智能三原则的限制,所以没有告诉他那些略有不堪的打算,转而和霍北城合作。
只是……完全不同风格的两张照片中还是能看出相貌的相似,一想到紧贴着自己的这具身体曾经属于另一个人,他就有些不适。
韩淼只感觉被照片里的人骂了,连忙躲开视线,哭笑不得:“席哥你以前……这么有个性啊。”
她有些害怕地指了指嘴:“那个钉,不疼吗?”
席同迟疑着:“应该是……不疼吧。”
“去年夏天,我被人骑车撞到头,短暂失忆了,之前的记忆都很模糊。”
男人看起来在为过去的事情自嘲,实则一直给楚清筠使眼色。
好家伙,失忆这么有戏剧性的事情竟然发生在她身边!
韩淼只觉得大开眼界,突然有一种平静生活被狗血冲破的不真实感。
她正想向下问,突然被苏禾一个电话叫走了。
屋子里就剩两个人,电视里已经播放到游戏环节。
与预期的不太一样,节目组还是将游戏时周池摔的一跤放出来了。
游戏环节是抢麦克答题。
现场,周池跑向楚清筠,本意是想拉着他的手倒下,造成他被推倒的假象。
但在伸手前,楚清筠突然躲开,朝他身后的方向走,错身而过的瞬间,他的膝盖猛地一软,支撑不住身体,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之前洗白的计划里,他应该立即站起来,眼中含泪,故作坚强,演出被楚清筠欺负又不敢吭声的委屈的模样。
可如今的摔倒不在计划内,他反而愣住,捂着膝盖,侧躺在地上,满脸的不可置信。
“看给我们小池摔的,”
主持人连忙去扶他,语气关心:“你没事吧?”
这当然是客套,在场所有人都看得清楚,周池是慢悠悠跪下的,屁股着地后,又慢悠悠地侧着躺下,完全不像是摔跤。
周池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没事?当然有事了!
他顾不上配合这个在圈里老好人一样的主持人,突然抬起头,恶狠狠地望向楚清筠。
“是你踢的我!”
他刚刚故意撞在楚清筠身上,能碰到他膝盖的只有楚清筠,一定是他用膝盖顶了自己!
青年连头都没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闻言左右看了看,好像在确认他说的到底是谁。
在确认真的是他后,波澜不惊的表情泛起涟漪,微微蹙起眉头。
青年生气时也是好看的,他的不满立刻被身边的人捕捉,吴帕嗤笑一声:“要不要看看回放,了解一下你的诬陷有多么拙劣?”
楚清筠扬眉:“你的华国语进步好多。”
周池目瞪口呆地看着罪魁祸首无视他和别人寒暄,正要发作,便被刚刚他忽视的主持人按住了。
对方依旧笑嘻嘻地对台下观众道:“看来我们小池摔懵了,来,导播放一下刚刚的回放。”
大屏幕上,慢动作给台上台下所有人播放了刚刚发生的片段——周池绕过几个人跑到楚清筠身边,撞向他,两人贴在一起,再相对分开时,他慢悠悠坐到地上,又躺下。
当时一片混乱,挤着向前的选手遮挡了观众的目光和镜头,众人只能看见他们的上半身,但没有人会觉得是楚清筠踢了周池——明明是他自己跑过来的,楚清筠一动没动!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的膝盖被攻击,周池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假摔。
他使劲摇着头,喃喃道:“不是,不是的。”
楚清筠叹了口气,语气无奈又嫌弃,带着一种好似被蚊子缠上的苦恼:“你……怎么连这种事都做不好。”
是啊,就连栽赃陷害也不知道摔得真一点,碰瓷的还知道先在车上撞一下,周池凭空趴下,竟然还想这样攀扯楚清筠?
与之相比,《演技巅峰》里那个能暂时占据上风,随意欺压其他选手的周池至少还更聪明一点。
这是大势已去,破罐子破摔了?
台上台下的看客此时心中了然,再看周池时,满是对这个无理取闹,自取其辱的蠢货的无语。
周池被这些目光看得颤抖,膝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疼痛,将视线从大屏幕上移向楚清筠,眼眶被泪浸湿,惊恐和忌惮更甚。
《演技巅峰》播出至今,他无论复盘多少遍,都不觉得自己错了,是楚清筠不讲原则,把他们的博弈场掀翻给所有人看,让他胜利的,不过是艹人设洗白的手段和乌合之众们被引导的狂欢。
出招的人永远是他周池,哪怕暂时失势,也可以等风声过了,利用背后的势力重新登顶,而楚清筠这个“单纯”的人,为了维持人设,只能提心吊胆地等着他的下一次攻击。
可现在,楚清筠成了出招的人,那个被他威胁时只能红着眼痛苦忍受,永远只能被动接受他陷害、打压的人,开始主动反击了。
楚清筠怎么敢!他不应该是不停退让,相安无事的吗?他怎么敢这样算计他!
他忘了他是如何要求上喜八这个节目,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思撞向楚清筠,此刻面对众人掺杂着不满、疑惑甚至厌恶的目光,他只觉得委屈。
百口莫辩,孤立无援。
一如早已被改变的剧情线中,手机被赵义偷着拿走,只能咽下抢夺别人参赛资格这一污名的楚清筠。
在场唯一清楚原本剧情线的席同举起手机,咔咔咔地拍着这历史性的一幕,眼底透着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兴奋与狂热。
节目答应了不牵扯楚清筠,于是巧妙地剪掉了众人争执的部分,观众只看到,周池缓慢又做作地躺倒,然后流着眼泪,扶着膝盖去一边休息。
可想而知,节目播出后他又会被骂成什么样。
而周池方,也绝对不敢对这个剪辑生出异议,节目组有录像,如果他敢抗议,节目组大可以公布“真相”,那周池就会从一个“娇气做作小鲜肉”变成“又蠢又坏陷害楚清筠的蠢货”。
电视前,席同想起那天的场景,笑得肩膀都在抖,一想到这一切都是楚清筠做的,想到他的“宿主”开始手虐仇人,大脑就忍不住分泌令人快乐的多巴胺,无比痛快。
他最近在楚清筠的纵容下常常贴贴,如今热血沸腾,就忍不住往对方身上靠,偷偷地闻着青年耳侧洗发水的冷香,笑得一脸荡漾。
“宿主,你真的好棒好厉害,那么快就想到了应对方法,假少爷肯定气疯了。”
楚清筠感受到旁边人源源不断散发的蓬勃热气,顿了两秒,默默歪了歪身子,与他隔开距离。
席同:?
他不死心,又往楚清筠的方向凑了凑。
这次楚清筠直接带着椅子移开。
席同:!!!
他满脸受伤地望向冷酷无情的青年:“宿主,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不应该啊,他刚刚坦诚交代了原身的身份和过去,对方应该更信任他才对!
楚清筠本不想解释,在席同不厌其烦的追问下,他才蹙着眉开口:“你用的是他的身体。”
他倒不是在意席同的“原身”有没有经验,只是挑剔多疑的毛病又起,难以信任这个荒唐的杀马特陌生人身上有没有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席同几乎是同一时间明白了楚清筠的想法,仿佛被当头打了一棒。
之前他为了塑造“系统”的身份,称呼“原身”为“这具身体”,几个月前扔出的回旋镖重重扎在了自己身上。
“我,我没有……”
脑子里响起呜哇呜哇的警铃声,席同咽了下口水,用最快的速度重拾语言功能。
“宿主,这个您放心,我现在使用的身体不是原来那具,我,这是我自己的身体。”
已经对原著和另一个世界的“文学规则”有一定了解的楚清筠了然:“哦,你是身穿。”
“嗯,我……不!不是!”
席同暗中掐了一把又要说漏嘴的自己,连忙解释:“原身他早就去了其他小世界,我的身体是主神系统重新塑造的,我,我……”
男人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了,羞赧道:“您相信我,我很干净的。”
楚清筠淡淡听他讲完,扬了扬眉:“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席同懵了:“啊?啊?你不是?”
“我的确有点嫌弃。”
楚清筠侧目,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但你这么着急解释是为了什么,就算你不干净,我还能不让你跟着吗?”
是啊……
席同被牵着鼻子走,又眼睁睁看着牵他的“主人”好笑地收回目光,留给他一个漂亮精致的侧颜,陷入了沉思。
他是想和楚清筠亲近的——任何人都不会不想,除非那人瞎了。
可亲不亲近,确实也不影响他作为“系统”的工作。
哪怕一开始就跟自己约法三章,只牢牢守好“系统”这个定位,不干涉楚清筠的任何决定,甚至做好了哪怕楚清筠未来与人交往,也要欣然接受的打算。
他终究还是违背了在心底暗示了无数次的准则,早就贪得无厌地生出了旁的心思。
席同明白得快,接受得也快。
这个世界上没有正常人会不爱上楚清筠——他又不是瞎了。
只是有些讨厌这个毫无自制力,有可能会因这些心思惹楚清筠不快的自己。
这么紧张干不干净,一听就是对两人的关系走过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果被楚清筠发现到他的觊觎……以后可能连做工具的机会都没有了!
“对不起。”
他明显失落了下来,见楚清筠转头看他,头埋得更深。
“我不,不应该……”
未等他说出什么,楚清筠突然没耐心地抬手,捏住了他的脸,下颚被手指卡着,自然地张开了嘴。
新的善意谎言卡在嗓子没有机会说出,席同有些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被楚清筠打断了。
上次的短暂离别像是某种契机,之前他多少还能靠着对未来的先知引导一下楚清筠的思想,可这次回来之后,他好像被楚清筠看透了,而他对楚清筠的行为雷达,却变得没有之前准确。
按理说,楚清筠对他的喋喋不休不耐烦,应该是直接打断,再闭目养神拒绝交流。
可此时此刻,青年白皙修长的手捏在他两颊,眼神晦暗不明,完全让人猜不出心思。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席同安慰着自己,又忍不住想起某些令他在做读者时尴尬异常的情节。
如果楚清筠是霸总,或者稍微沾点霍北城的油腻,说不定这个捏脸就是接吻的前奏,可能还伴随着“男人,你吸引了我的兴趣”这样的尴尬台词。
明明是让人脚趾抓地的情节,带入他们两个,却莫名得让人期待。
期待过后,醒悟道楚清筠亲他的几率比男足夺冠还要小,又忍不住酸涩嫉妒。
他守得住底线吗?真的能忍受别人跟楚清筠这么亲密吗?
眉目昳丽的青年不知道在他下手前的几秒,男人的想象力世界已经能跑马了,他找准角度,手指伸进去,把男人的舌头扯了出来。
席同:!!!!!???
一时间脑子里乱哄哄的幻想,左右互搏的天人交战,全都化作一片空白,席同只觉得全身的神经都汇聚到了舌头上,颤栗得头皮发麻。
楚清筠用拇指和中指捏着他的舌尖,食指……
或许是食指,席同朦朦胧胧中感受到。
它像一条恶劣的猫尾,又像找不到水源乱钻的小鱼,在无人探索的深渊细细摸索,碾压。[单纯探索,无脖子以下亲密动作]
如果换成任何人,席同绝对会立刻咬紧牙关,同归于尽地将“欺负”他的手指咬断。
可那手指是楚清筠的,于是世界都变得寂静无声,他也像一座藏了岩浆的空心雕像,冷不下,也动不了。
楚清筠仔细确认后,认证男人真的没有打舌钉的痕迹,好心地给僵化的某人解答:“没有洞,你的确不是那个‘原身’。”
原来是为了确认这个。
席同顺势而下,为楚清筠冒犯的动作安上了个还算合理的理由,大着舌头呜咽两声,想问他既然确认了,为什么还不放开。
办公书突然响起敲门声,韩淼的声音传来:“筠哥,电视台记者来了,苏姐让我来叫你们。”
楚清筠并无被打断的不快,他松开手,朝门口应了一声:“一分钟。”
与此同时,席同像是突发了莫种疾病,脱力地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从刚才起,竟然罪该万死地有了反映。
楚清筠被他狼狈的模样逗笑,模样是难得一见的开朗轻松。
席同条件反射地想够手机去拍,被青年拦了下来。
“说回刚才的话题。”
楚清筠倾身,把沾上手指的涎液涂回男人脸上:“觊觎我是很正常的事,何况你是为我而来的……机器,有贼心没零件,不用道歉。”
席同大脑还在宕机阶段,脸上被擦拭的肌肤像是被火烧着,半晌才吞吞吐吐地开口:“那,那我不抱歉了。”
“好。”
青年起身,让人喘不过气的暧昧气氛和少见的温柔断然消失,一个人从堕落的泥沼中完全脱身。
席同勉强站起身,又被按回椅子上。
“采访不用跟着我,今天何月和陈小迪来工作室,你去订饭,晚上出去聚餐。”
青年一如平常安排好工作,挠了挠宕机系统的下巴,转身开门。
第100章 访谈
由于楚清筠出道就是林导男二的开局,工作室建立时,就确定了不随意接通告,将重心都放在演戏的路线,无论是综艺还是商务,非顶级一律不接。
苏禾给他的接的采访,就属于此类。
这次的邀请来自《真相报》,以敢说敢做敢揭露闻名,小到县城商贩使用违规添加剂,大到A国对移民的非法人体实验,就没有真相报记者查不出来的。
作为华国最重量级的媒体,真相报一向将视线放在国际、民生等时事上,鲜少着眼娱乐圈,这次能有这个机会,还是因为它与电视台合作,策划了一个名为《辰时扶光》的访谈直播节目,取自伟人的一句“早上七八点种的太阳”
节目会让记者采访体验一百位大学毕业生的生活,其中包括各行各业、甚至待业在家的年轻人,深入了解他们的过去以及进入社会后的变化和思考。
恰好《发财》大火,楚清筠的热度也提升了一个阶段,从纯粹的新人成为了有实绩的演员,考虑到影响力和复杂的人生经历,他们在艺人中选择了楚清筠,让他成为新节目的第一期。
“苏姐说这次的记者是超重量级的,她拖住他了,要我提前过来告诉你谨言慎行。”
韩淼忧心忡忡,一边带着楚清筠往会客室走,一边压低了声音:“她说对方万一说话不好听,你一定别生气。”
会客室外等着几个拿着手稿的年轻人,韩淼见到他们后噤了声,上前热情道:“几位怎么没进去。”
年轻人笑道:“我们自己要出来的,等拍摄了再进去。”
会客室内已经架着好了摄像头,中央坐着一位长相英俊的中年男人,苏禾与一群公司高层一起作陪。
“小筠,快来,跟叶记者打招呼。”
苏禾站起来,语气难掩激动,背着半是苦笑的中年男人朝他挤了挤眼睛。
男人也跟着站起身,完全没有身为长辈或是高位者的架子,主动伸出手:“你好,我是真相报的记者叶祺。”
“叶老师是真相报的副主编。”
苏禾语气崇拜,见楚清筠不卑不亢地跟他握手,以为他不认识,连忙强调重要性:“华国第一记者”
叶祺,十几年前就因冒死揭露A国在第三世界国家进行非法实验而获得国际□□,在国内也拿过勋章的大佬,与这些荣誉相比,他副总编的头衔,十几年没变的好相貌,都显得有些不值一提。
怪不得星云娱乐的高层全体出动,这位简直代表了权威和官方,如果不是梁影帝还在影视城拍戏,怕是也要过来尊敬地打招呼。
高层们见楚清筠来了,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一面故作熟悉地嘱咐着楚清筠认真对待,一面不舍地小碎步挪开。
苏禾看着经常出现在新闻中的人,还是有些不可置信:“我们接到通告的时候只以为是综艺,没想到是您……没想到贵报对我们小筠这么重视。”
叶记者四十出头,看起来却像三十多,闻言无奈苦笑,轻松平易的模样更显年轻:“你们太夸张了,我一直在一线,还是第一次遇到你们这么热情的受访者。”
真相报的记者无论是在国外暗访,或是下基层采访群众,都只是记者的身份,公民并不会因为记者出名与否过于改变态度,顶多也就是崇拜围观,只有娱乐圈这个将人严格区分三六九等的名利场才会因社会地位对叶祺百般讨好,又对其他真相报的工作人员视若无睹。
楚清筠听出他的潜台词,让韩淼去请门外的年轻人进来。
摄像头早已开始工作,苏禾又用眼神警告了下楚清筠,才小心翼翼地退出摄像头的可视范围。
叶记者无奈扶额:“我原本是想去找你的,但是你们公司实在是太热情了。”
楚清筠点头。
“我们都没想到是您来采访,他们都很崇拜您,所以一时有些激动。”
青年表情如常:“我也是。”
“不用对我用敬称,”
对方自然地靠坐在沙发椅背上,毫无第一次面对陌生人的生疏感:“未来要一起相处一整天,把我当作一个普通朋友怎么样。”
他抬手:“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叶祺,四十二岁,已婚,爱好是打篮球和打游戏,有时间可以一起玩。”
楚清筠与他握手:“我是楚清筠,谢谢欣赏。”
叶记者没听到他的下文,等了一会儿,扬了扬眉。
青年为他解答:“我的普通朋友一般就只知道这些。”
苏禾在摄像头后瞪大了眼睛,就连真相报的年轻人都有些震惊。
当长辈说“把我当朋友”时,目的是降低你的心房和展示自己的平易近人,不是让你真的把他当狐朋狗友一样不客气啊!
然而他们没想到,叶老师一点都没生气,他一下get到楚清筠这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仰头哈哈大笑:“那如果我说做好朋友呢?”
楚清筠抱臂倚在门框:“有条件的。”
叶老师:“什么条件?”
楚清筠:“最好不会打篮球和打游戏。”
叶老师:“?”
楚清筠:“因为我不会。”
叶老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老师:“那我不会。”
楚清筠:“谢谢叶老师,现在我们是好朋友了。”
叶老师:“都好朋友了,别叫我老师了,你就叫我……叫我祺哥吧。”
……
差了二十岁的两人,一个豁达热情,一个大概……有些厚脸皮和强心脏,就这样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你一言我一语地走出了会客室。
“苏姐,没问题吗?”韩淼经历过楚清筠两口子的拌嘴和好,心理承受能力比真相报的年轻人们好一点,但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看到大佬时话都不敢说,楚清筠到底是怎么做到一点都不紧张的!
“应该是没事。”
苏禾也不是很理解他是怎么一下子就看出叶老师性格又对症下药,但根据经验,还是相信了楚清筠的判断。
“何月和陈小迪快到了吧,跟他们也说一声,管不了楚清筠,他们还是能听话的。”
*
双木成楚工作室挂靠在星云娱乐,星云也给他们匀了一间大会议室作办公地点,楚清筠上午已经熟悉了路线,邀请他进了工作室。
巨大的房间被玻璃分隔成几个分区,马超在里面对着电脑摸鱼,韩淼提前准备好了茶,陈小迪原本坐在里面念念叨叨地翻剧本,见楚清筠进来,眼睛一亮:“猫哥!”
下一秒,在看到叶记者后卡了壳:“您您您……”
楚清筠替叶老师介绍了来意,对方笑道:“主要是要拍摄小筠的日常生活,你当我不存在就好。”
说话间,何月也赶到这里,带着她的新助理,一见面先是朝楚清筠这位新老板猛打招呼,接着看到叶老师,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过程。
在坐的几位都是在直播真人秀过来的,对摄像头很是熟悉,听叶老师这样说,便也坐下来,互相小声聊了起来。
“何月昨天杀青,我过几天又要回影视城拍戏,所以经纪人打算趁大家都在S市,一起聊聊工作室未来的规划。”
楚清筠向叶老师解释:“离开会还有一段时间,您要先聊聊吗?”
对方点头:“不过……你们的会议,让我旁听,没问题吗?”
“没事。”
青年翘着的嘴脸带着一分得意:“我们光明磊落。”
叶老师被他突然的幼稚模样可爱到,忍不住又笑起来,
“以我对娱乐圈浅薄的了解,有一定发展的艺人才能建立工作室,听说你与亲生父母已经决裂,那能不能讲讲,这个工作室是怎么建立的?”
不远处,拿着陈小迪剧本窃窃私语的两人一同瞪大了眼睛。
这件事谁都好奇,但哪怕他们签进工作室,都没敢问,大佬你笑得那么慈祥怎么一下子就问这么劲爆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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