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黏人
徐惊雨看见了他手里握着的细长白瓶。
单是试用下就算了, 关键他跟不要钱一样往脸上抹,瓶身内的液体肉眼可见地矮下去一截。
封泽素来细心,可能会察觉到不对劲。
“用一下而已。”盛朝嘟哝着,注意到她脸色不太好, “我给他买一瓶新的还不行吗?”
徐惊雨弯了弯嘴角:“两万八, 拿来吧。”
她清楚价格, 因为封泽曾经给她买过女用同款,在所有产品中贵到令人记忆犹新。
盛朝瞠目结舌:“…………”
两万八,手指头粗细的一小瓶?
真是舍得倒腾自己的脸。
骚呗, 谁能骚得过他呀。
盛朝当真转过来两万八:“别生气嘛。”
“你别乱动阿泽的东西了,”徐惊雨发出最后的警告, “不然休想再踏进我家门一步。”
盛朝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我知道了。”
徐惊雨坐下来开始工作。
他跑去搬来一个小凳子, 坐在她旁边的位置, 黏糊劲儿犯了不安分地往她肩上靠。
徐惊雨冷着脸推开了他:“滚。”
“我不滚, 我只是想多看看你。”他的声音乍然变低, “我在边境六年没有哪天不想着你的,想你每天在干什么, 想你是不是在和新男友约会……”
“我连你一张照片也没有, 只好在脑里拼命想呀想,害怕会把你的脸忘掉了。”
盛朝本来单纯想卖个可怜,结果忆起餐桌上她和封泽亲密互动将他当空气的一幕, 一时间万千心酸涌上心头:“我更害怕你会把我忘掉了。”
徐惊雨斜眼觑他, 嘴角勾起, 大有种我倒要瞧瞧你想表演到何时的态度。
他积攒起来的情绪一下子全部漏光了。
真想问问, 她的心是不是用石头做的?
“去把你的头发吹干, ”徐惊雨淡声吩咐道,“不准将水弄到我的身上更不准弄到设备上。”
一句话令他恢复活力:“我马上去。”
他头发短, 先前用毛巾擦干过的,并没有到处滴水,仅仅是发丝带着些许湿润的潮意。
盛朝吹着头发,依然不安分,在她面前来回的晃悠,跟动物园里疯狂开屏的孔雀似的。
徐惊雨投去目光——
兄弟俩身形相仿,封泽的衣服套在他身上正好合适,唯独肩膀到胸口的位置略显局促。
白色的布料撑出饱满的弧度,扣子勉勉强强扣起来,感觉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崩飞出去。
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复又低下头。
盛朝半蹲在她腿边:“你摸摸干没干?”
徐惊雨伸手揉了揉他的狗毛,蓬松柔软,发根细韧,手感竟是出乎意料的好:“嗯。”
“你这椅子硬邦邦的,坐着累不累啊?”他得寸进尺,“要不然你坐在我身上好了。”
徐惊雨专注地敲击键盘,并不搭理他。
盛朝顺着她的视线,望向计算机屏幕,上面充斥着密密麻麻看了会教人头疼的字符,和花里胡哨一大坨的六聚体热休克蛋白的结构建模。
他认字的,怎么放一起就读不懂了呢。
妈妈该不会真的是嫌弃他蠢笨,觉得封泽和徐惊雨更配才一直偏帮他的吧?
盛朝纠结了两三分钟,随即又释然了。
男子无才便是德。
他要懂这些干嘛?
是要和她抢工作,还是对她指指点点?
盛朝去倒了杯温开水:“嫂子,喝水。”
他叫嫂子上瘾了是吧?
徐惊雨稍稍挑了下眉,没有去纠正他。
盛朝溜达到厨房,从冰箱的保鲜层里取出一盒草莓,用盐水仔细清洗干净,摘掉萼片。
“嫂子,吃不吃草莓?”他嘴上询问,手已经捏起一颗颜色最鲜艳的草莓,送到她唇边。
徐惊雨张开嘴,吃下他的投喂。
盛朝盯着她嫣红的唇瓣,忽然想掰过她的脸亲下去,吮下舌尖尝尝草莓甜不甜。
他没忍住凑过去,亲了口她的脸颊。
徐惊雨淡定地端坐在原位,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对他出格的举动无动于衷。
这无疑是助长了他的气焰。
盛朝侧过身,抬手搂住她的脖子,头抵着她的肩膀,像个树袋熊挂在她的身上。
好累人的姿势,他尝试着将两条长腿伸过去,夹住徐惊雨的腰好把她整个儿圈在怀里。
“……………”
徐惊雨抬手扇了下他的胸肌:“别乱动。”
不碰还好,一碰,胸前扣子直接崩开了。
盛朝低下头一看,一连崩开了两颗扣子,衣领散开,大半个胸膛暴·露在空气中。
“你喜欢吗?”他明知故问。
“一会儿不发骚,”徐惊雨掐他,“就会死?”
盛朝愣住了。
徐惊雨以为他是被凶到了:“怎么?”
“我感觉,有点奇怪。”他小声道,似是不太好意思,却作出和语气截然相反的动作,非但不躲,反而挺起腰,主动将饱满紧实的胸肌送到她手下。
果然还是在发骚。
徐惊雨又赏给他一巴掌。
没了衣服的阻碍,能清楚地看见肌肉受力后的颤动,皮肤表面浮现出鲜明的指印。
他的身躯跟着打了个颤,嘴唇微微张开……徐惊雨见状赶紧捂住他的嘴巴,阻止他喘叫出声。
四目相对,气氛开始变得奇怪。
徐惊雨松开手:“别打扰我工作。”
“哦。”他低眉顺眼的,瞬间坐好。
徐惊雨一边敲着键盘,一边漫不经心发问:“你的入学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有在学习的,”盛朝有种被教导主任揪住的错觉,“而且八月底考试,现在才七月,来得及。”
徐惊雨见他还敞着衣襟,忍不住踢了下他的小腿:“你去换一件正常的衣服。”
封泽说得没错,他是个破坏分子。
她偏偏把一个大麻烦领进了家门。
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拷问她:
“你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吗?”
徐惊雨按了按睛明穴。
她再睁开眼睛,对上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背影,恍然间以为封泽回到了家里。
男人转过身来,原来是盛朝。
徐惊雨皱着眉:“别穿这一件。”
“怎么,不好看吗?”盛朝追问,他从满柜子的西装里挑了胸围最宽松的一件。
精致典雅的刺绣放在他身上意外的不违和,反而穿出了一种野性不羁的味道。
“是礼服。”徐惊雨解释,“不是你该穿的。”
“我不脱。”盛朝听见用途后,更不肯脱了,撒娇道,“我穿一下我哥不会知道的。”
封泽确实不知道家中正在上演的一幕。
参加招标会要用的一份纸质文件不见了,他找了十分钟后想起来是放在了家里。
果然喝酒误事,一早上出几个岔子了。
好在时间还来得及。
开车回去取就是了。
第022章 撞见
徐惊雨伸手在他胸上摸了摸。
比先前那件合身些, 应该不会崩掉扣子。
盛朝按住她的手背,一双黑眸紧紧地盯着她,忽而靠在她耳边低低喘了一声。
温热的呼吸拂过,痒意从耳孔钻进心里。
徐惊雨抬眼:“你一会儿不发骚……”
“会死。”他已经学会了接话, 双手掐住她的腰, 几乎不花什么力气便将她抱起来, 放在他的腿上。
徐惊雨靠着他结实的胸膛:“………”
这谁有心思工作啊。
她自暴自弃般将鼠标一丢,准备好好教训他下,盛朝仿佛能预判到她的动作, 提前一秒低头。
徐惊雨一转身,正好迎着他的脸亲了上去。
盛朝反手扣住她的后脑, 湿热的舌尖探进口中, 如愿品尝到了她唇舌间的甜意。
得意没超过三秒, 他倏然瞪大眼睛。
——徐惊雨狠狠咬住了他的舌尖。
剧烈的疼痛沿着神经传导通路刺进大脑中, 紧接着, 是种木木的好似舌头不复存在的感觉。
盛朝缩回舌头,血腥气在齿间蔓延开。
“你别真给我舌头咬断了。”他捂着嘴含糊不清地道, 顺势撸起袖子将小臂伸到她面前, “别的地方,你随便咬,舌头我要留着伺候你用呢。”
一拳打在棉花上。
徐惊雨嫌弃地拍开他的手臂。
这是心疼了, 舍不得咬他呢。
盛朝眉眼含笑, 将她揽得更紧了些。
得意的样子叫人看了碍眼, 徐惊雨掐住他的下面颌:“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你问呗。”盛朝冲着她讨好地笑, “我跟我哥不一样, 我对你是没有任何秘密的。”
徐惊雨没立刻说话,耳边回荡着昨晚封泽的酒后呓语, 沉吟片刻后到底问了出口:
“你爸爸……是怎么去世的?”
盛朝茫然地眨眨眼:“车祸,和你说过的。”
是啊,高中时便和她说起过的。
发生车祸时,盛朝也坐在车上,当天下着大雨,有辆车刹车制动系统失灵,从侧边撞过来。
在危难时刻,父亲本能地护住了孩子。
最终,盛泉送进医院抢救三天三夜后宣布死亡,盛朝却只是受了一点点皮外伤。
徐惊雨观察他反应不似作假——若是他害死的父亲,不可能会如此坦然地回答。
“好端端的,”盛朝觉察出了不对劲,“怎么问起这个?是不是封泽在你面前说我坏话了?”
徐惊雨没否认。
“好哇!”盛朝磨了磨后槽牙,早就想问清楚了,“他还跟你说过我哪些坏话?”
徐惊雨:“说你故意摔坏他的参赛作品。”
“我不是故意的,”盛朝挑着字眼反驳,“我只是偷偷溜进他的房间想看一看……谁知道他突然从后面大声吼我,我吓了一跳才会失手摔坏了。”
徐惊雨:“说你喜欢抢他东西。”
盛朝张了张嘴,气势变弱:“小时候不懂事嘛,我保证十一岁之后再没和他争抢过了。”
他无法篡改事实为自己辩解,干脆主动攻击:“十一岁前的事情至于记到现在么?阴暗,内心太阴暗了!要我说呀嫂子你还是早点和他分手为好。”
“万一他发现了咱俩的事,”盛朝越说越来劲了,“指不定能干出什么可怕的事嘞!”
徐惊雨忍不住顺着他的话思考了下。
封泽会生她气吗?会不会冲她发火?
“反正我不会生你的气,也不会冲你发火。”盛朝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作出总结,“他坏,我好。”
徐惊雨弯了弯嘴角,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盛朝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回应,百无聊赖地把玩起她散落在肩侧的头发。
因为今天不打算出门,所以她没把头发扎起来,穿的还是昨天的吊带睡裙。
盛朝用手指勾住她的吊带,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你的礼服放在了哪里?”
徐惊雨挑眉:“干嘛?”
“我想要你穿给我看。”盛朝使出惯用的招数,脸埋在她的颈窝里蹭来蹭去,“我跟着你没名没分的,我不在乎,只是想咱俩穿着礼服拍张照片。”
“有了这张照片,我就权当我们结过婚,这样以后不管别人怎样骂我当小三都无所谓了。”
“…………你去边境的六年,”徐惊雨沉声询问,“该不会是专门去练嘴皮子了吧?”
以前送她回家,一路聊不上十句话。
哪儿像现在骚话接二连三地往外冒。
忆起过往,她的心不由得放软下来。
盛朝亲了亲她的手指尖:“好不好嘛?”
徐惊雨最终答允了下来。
盛朝跟在后头:“用不用我帮忙……?”
徐惊雨淡定地把他关在门外:“不用。”
关门带起的风重重打在脸上,盛朝灵巧地向后一跃,心有余悸地摸了摸鼻子——
好险,可别把他英俊的鼻梁骨撞断了。
他在外面等得焦急,来回不住地走动,打开个人终端搜索赞美别人的好词佳句,默声背诵。
开门的动静传进耳中,盛朝回头,看见她一边勾住抹胸的边缘将裙身往上提,一边往外走。
他张大嘴巴:“…………”
背诵的好词佳句忘光光,脑中只余空白。
直到徐惊雨抬手在他的眼前挥了三下,才恍然回神,磕磕巴巴地开口:“你真美。”
话一出口,便想打自己一耳光。
好土………实在是土到人想笑。
徐惊雨歪头:“真的吗?”
其实她有自知之明,无论是以哪种审美标准来评判,她都够不上美貌二字,仅仅能称作清秀。
因此徐惊雨相当怀疑,盛朝所说的一见钟情的水分,人到底为什么会一眼相中另外一个人呢?
“真的,你就是贴着我的心长的,”盛朝坚定地回答,“我第一眼见到你就为你神魂颠倒。”
徐惊雨被他夸张的说辞逗乐了,手撑在窗边桌台上,半弯下腰笑到两边肩膀都在抖动。
盛朝只当她是高兴,凑过去亲她的脸颊。
徐惊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盛朝不明所以,“你怎……”
徐惊雨一巴掌重重拍在他嘴上:“嘘。”
站在二楼窗边向右张望,一辆纯黑色的轿跑从交叉口拐上左侧的道路缓缓驶过来。
是封泽的车!他回来了?
来不及细想原因,她的第一反应是拉上窗帘:“我会把家居系统的报警功能关掉,你走后门溜出去。”
等走到楼梯边从上往下瞄,封泽已经进到了院子里,这会儿下楼搞不好撞个正着。
“没事,让他撞见又如何?”盛朝满不在乎道,如果借此机会能害他们分手便再好不过了。
他说完想起前面说过的抹黑封泽的话,又安慰道,“有我在不可能让他伤到你的。”
“你在军队里有没有学过?”徐惊雨问。
盛朝:“………啥?”
“从二楼跳下去不发出声音的技巧。”
“…………”盛朝见她一脸跃跃欲试的、仿佛是真打算把他从二楼推下去的表情,慌忙阻止。
“我跳下去了,你呢?”
徐惊雨冷静了下来。
早上她和封泽说过今天中午在研究所的食堂吃,结果却滞留在家中的理由要怎么编?
徐惊雨拽着他躲进房间里。
二楼角落里的一个小房间,算是个杂物间,没窗户,中间放了张桌子占去大半空间。
因为有家政机器人每天巡逻清理,桌子表面擦拭得干干净净的看不见一丁点儿灰尘。
盛朝将她抱上桌子坐好,非常突兀地冒出来一句:“在床上是我哥厉害还是我厉害?”
徐惊雨心情不好,给了他个“你在自取其辱”的眼神,说出的话更是不加掩饰的轻蔑:“你差远了。”
封泽了解她的身体,懂得如何取悦她。
至于盛朝,几乎全凭本能行事,横冲直撞的,除了会喘之外简直一无是处。
“我经验少而已,多练习几次,怎么可能会输给他?”盛朝不服气地小声争辩。
徐惊雨给了他一个肘击:“别说话。”
盛朝抿紧嘴唇,在她面前半蹲下来。
他钻进了婚纱的裙摆下方。
温热的唇舌含住了她。
徐惊雨一惊,下意识地踹了他一脚。
一脚踹中心窝,他的身形晃动了下,并未就此停下,反而箍住了她的腿,教她动弹不得。
同时坚定不移地往更深处探去。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封泽举止优雅,平时走路不会发出声音。
或许是穿着皮鞋加走路太快的缘故,脚步声清晰到好似梆子一下一下敲击在她的心头。
徐惊雨绷直了腰背,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疯子!疯子!
是男人被质疑某方面能力便会开始发疯,还是盛朝骨子里就藏着一股子疯劲儿?
她被他的甜言蜜语、适当的示弱和撒娇迷惑了心智,不知不觉走进他的陷阱里。
脚步声在书房门口停下了。
空气安静到她能听见啧啧作响的水声。
徐惊雨认为她的评价没错——盛朝毫无技巧性可言,只会伸着舌头胡乱地顶和舔。
但……封泽站在和她一墙之隔的地方,这个事实令她的神经前所未有地兴奋起来。
徐惊雨并紧双腿,想挤爆他的脑袋。
脚步声重新响起,渐行渐远渐消失。
封泽离开了。
提着的心放回肚中,她吐出一口气,身躯放松下来,渐渐沉浸在盛朝的侍弄中。
偏在此时,杂物间的门突然被推开。
封泽站在门外,垂在两侧的手捏紧成拳头,一向挂着温煦笑意的脸紧紧绷着,双目阴沉。
有那么一瞬间,徐惊雨以为又是个幻觉。
她连续眨了好几次眼睛,幻象依然存在。
不是幻觉,是真实发生的场景。
封泽的五官微有扭曲,阴森中含着滔天怒气。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第023章 偷子
封泽经常幻想徐惊雨穿着婚纱的模样。
如今他看到了, 和他想象中的一样美。
前提是她的裙摆下没有钻着别的男人。
封泽怀疑杂物间的门其实是通往异次元空间的入口,不然怎么会看见如此怪诞的场景!
他开始考虑起要不要退出去把门关上,再重新打开,或许房间中的幻象就会消失不见。
但他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 便感觉到眼前阵阵发黑, 下意识扶住门框好不至于倒下去。
门框边缘好似带着毛刺, 手砸上去带起鲜明的痛感,提醒他所见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最可恨的一点在于,当他发出质问时, 面前的两人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竟然不肯分开。
徐惊雨甚至冲他眨了眨眼睛。
什么意思?是在装无辜, 抑或是挑衅?
封泽终于回过神, 恨不得冲过去, 将那个男人从她的裙摆下强行拽出来暴揍一顿。
可他绝不愿意在徐惊雨面前流露出如此失态的一面, 只好压抑着怒火又问了一遍。
“你们两个, 在干什么?”
严厉的喝问声传入耳中,恰逢此时, 盛朝用舌头裹卷住她重重地吮吸了一下……
徐惊雨无可遏制地颤抖, 用力攥住桌板边缘,身体和心理同时攀上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
盛朝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没有纸巾, 他只得用袖子拭去沾染在鼻尖、脸颊和下巴的水渍。
他横起手臂挡在徐惊雨身前, 反过来指责起了哥哥:“你吼那么大声干嘛?都把嫂子吓到了。”
看见孪生弟弟的脸, 封泽毫不意外。
或者说, 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若是从徐惊雨裙摆底下钻出个陌生的男人才奇怪。
虽然他宁可她出轨了一个陌生男人。
但眼下仍有回旋的余地。
封泽并不理会盛朝的挑衅,越过他的胳膊捉住徐惊雨, 捧着她的脸轻轻抚过眉尾和鬓角。
“你认错了是不是?”他用一种异常温柔的语气诱问,“他装成是我来找你,所以你认错了。”
徐惊雨对上他饱含希望的眼:“………”
显而易见,封泽在给她台阶。
只要她说她认错了,那么一切的错误都在盛朝,他可以将今天的事揭过去不再计较。
徐惊雨垂下了眼眸。
这个微小的动作令封泽的心直直地坠了下去,彻骨的寒冷席卷了全身,血液凝固成冰。
漫长的沉默后,徐惊雨开口:“没有。”
她没有认错人。
无论是这一次,还是上一次。
轻飘飘两个字,却如同一根粗麻绳套上了他的脖颈,打好绞刑结缓慢地收束勒紧。
封泽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为什么?”他艰难地问。
徐惊雨是何时跟盛朝产生纠缠的?他与她朝夕相处,居然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封泽私底下有打探过几次弟弟的动向,妈妈告诉他,盛朝在认真准备入学考试。
他不信的,他清楚盛朝不可能放弃她。
但他相信徐惊雨。
她不是那种会破坏规则的人。
现实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问问问,一点小事而已问个不停。”盛朝不耐地道,“你一天天不是加班就是应酬喝酒,你没有时间陪伴嫂子,我替你陪陪她又怎么了呢?”
封泽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你闭嘴!”
“反正我们俩长着同样的脸,”盛朝继续挑衅他po文海棠废文吃肉文都在q群寺二贰儿吴九乙似柒,“是你陪嫂子还是我陪嫂子有区别吗!”
“你陪她,你是个什么东西!”封泽揪起弟弟的衣领,控制不住地咆哮出声。
“是不是东西你说了不算,”盛朝咧嘴笑出一口白牙,“嫂子喜欢我选择了我,至于你……”
封泽举起拳头,考虑到屋内空间太小,一旦动手极有可能会误伤到徐惊雨……
他硬生生止住了动作,将盛朝拖出门外。
有了施展的空间,封泽终于出手,干脆利落的一拳,砸在盛朝的脸盘中央。
他引以为傲的鼻梁骨啊!
盛朝捂住了鼻子,幸好,没骨折。
鼻子骨折后容易出现异常的塌陷或隆起,高中时有个同学跟人打架就把鼻子打歪了。
尽管科技发达,可以去做手术修补,但整过的鼻子,到底不如原装的自然、有美感。
封泽故意照他的鼻子打,肯定是奔着让他毁容来的,用心之险恶令人发指。
盛朝愤愤地想,却强忍着没有还手。
封泽连着揍了他好几拳,拳拳到肉。
盛朝踉跄着退了几步,仰面摔倒,嘴里吐出一口血,他偏头看向房间里的女人:
“我哥想把我打死,嫂子你说句话呀。”
徐惊雨冷漠地注视着他,无动于衷。
“你要不要脸?”封泽踩着他的胸膛,抡起拳头可劲儿往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上招呼,“你也知道她是你嫂子,你巴巴地上赶着勾引她,你下贱!”
“真搞笑!”
既然徐惊雨作壁上观,盛朝索性不装了,军队里经受过的训练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他锁住封泽的腿反手一绞,将他抱摔在地,趁他没爬起来时抢先压制住他,一拳捣中他的下巴。
“她明明是我的女朋友,是你的弟妹!你身为兄长冒领功劳欺占你的弟妹,你无耻!”
封泽常年锻炼,也精通一些格斗技巧——或许当初学习格斗就是在等着这么一天。
他腰部发力,屈膝上顶,将盛朝掀翻。
两个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精致的白西装在地上滚过一圈后沾上了污迹,皱巴成一团。
“把我的衣服脱下来。”封泽勃然大怒。
他怎么敢!怎么敢!
穿着他结婚用的礼服和徐惊雨……
“园园让我穿的,”事到如今,盛朝不再叫她嫂子了,“如果没有你横插一脚,和她结婚的本该是我!”
封泽有脸冒充受害者?
这个时候,他们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
双胞胎之间总是存在竞争和攀比心理。
为维系平衡,父母早早地掌握了诀窍,给兄弟俩的所有东西都必须是相同的一式两份。
坏心眼舅舅却故意在生日宴上拿出两样不同的礼物,笑嘻嘻地看两个小孩为了争抢礼物大打出手,穿着精致的小西装在泥坑里摔跤……
一如此时此刻。
他们从走廊的尽头一直打到了楼梯口。
个人终端闪烁个不停,混乱中不知谁撞到了接听键,秘书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封总,招标会要开始了,您……”
叮呤咣啷的动静吓了秘书一大跳。
封总该不会遇到了危险,在和歹徒搏斗吧?
顾不上说招标会的事情,秘书充满使命感地开口:“您坚持住我马上帮您报警!”
“………不用,我没事。”
再不说话,恐怕过一会儿警车就要开到小区门口了,不管怎样封泽不希望把家事宣扬出去。
他尽量沉声静气地通知:“我现在有别的事要处理,没办法去参加招标会了。”
他匆匆挂断通讯。
然而仅仅是分心两秒钟的功夫,便让盛朝抓住机会,猛然朝着他撞过来。
最终兄弟俩一起栽着跟头,摔下楼梯。
徐惊雨走出杂物间,径直回到了卧室。
洁白的婚纱被水打湿,弄出一小片印记,她脱下来,封泽的心血就这样随意丢在地上。
她换回了平常惯穿的衣服,方便行动。
徐惊雨坐在梳妆台前,打量着镜中人。
明明没人动她的头发,可能是在颠簸中自然散乱了,徐惊雨拿梳子一下下梳整齐,扎起来。
起初的惊慌忙乱,在事迹彻底败露后如烟雾般消散,内心反而迎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
封泽问她为什么要出轨。
徐惊雨很难说清楚缘由。
因为爱着盛朝吗……?不完全是。
她只是有一种,特别强烈的冲动。
对于徐惊雨而言,生活好比是一场多米诺骨牌游戏,必须测算好间距把每枚骨牌放在指定的位置。
当骨牌越摆越长,如何忍住不去推倒它?
外面的动静一刻也未曾停歇,两个将近一米九的成年男性的搏斗简直是场巨大的灾难。
桌椅碰撞产生了刺耳的刮擦声,书架轰然倒塌,花瓶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的声音。
封泽喜欢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现在肯定变得一团糟了。
徐惊雨摸了下嘴巴,唇瓣干干的,略显苍白,她拿出一根润唇膏来让自己的气色变好些。
收拾好了仪容仪表,她缓慢地起身下楼。
战斗接近尾声,目前看是弟弟占了上风。
盛朝的颧骨处有一大片淤青,嘴角带伤,鼻血汩汩地往外冒一路流到下巴,狼狈不堪。
与他相比,封泽的伤势显然要可怖许多,不知道是伤到了哪里竟然流得半边脸全是血。
徐惊雨呵斥道:“住手。”
盛朝斗红了眼,不管不顾地压着封泽打。
徐惊雨不得不上前推开他。
她将封泽扶起来检查伤势:“你没事吧?”
“我没事。”封泽哑着嗓子回,他是从楼梯翻滚下来时磕到了尖锐的棱角,喇出口子流的血。
盛朝受了一推,连连后退好几步,背部撞在墙壁上,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站在对立面的女人。
她不经意一个动作,比封泽的几十下拳头更有力道,打得他胸腔凹陷下去,心脏压得生疼。
“园园,你推我。”
“我才是你的男朋友,你推我。”
“你明明知道他干了什么,”盛朝露出了伤心的表情,语无伦次地重复着,“你为了个偷子,你推我!”
徐惊雨:“…………”
“偷子”二字无疑深深地刺痛到了封泽的内心,他顶着半边脸的鲜血一步步走到盛朝面前。
“偷子,谁才是偷子?”封泽咬牙切齿道,“当初是谁从我的书包里偷走情书,去认识她的?”
第024章 校园
封泽是一个天才。
这是他经常从外人口中听到的夸赞。
无论是老师、亲戚、父母的同事、其他同学的家长, 每每见到了便要对他大夸特夸一番。
末了瞪自家孩子一眼:“你看看人家!”
作为“别人家的孩子”,封泽光荣地受到了孤立,同龄的小朋友只愿意找盛朝玩,离他远远的。
没关系, 反正他们也没有共同语言——
当他在书桌前正襟危坐学习计算机编程时, 盛朝正在雨后的院子里忙着玩泥巴。
当他拿下帝国青少年科技作品大赛头奖时, 盛朝还没搞懂二元一次方程的解法。
天才是注定要忍受孤独的,封泽想。
十五岁,他顺利进入本市最好的高中就读, 盛朝依旧和他在同一所学校,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
两人分在不同的校区, 不算远, 但平时打不上照面, 封泽对这种状态感到相当满意。
好心情在联考成绩出来时戛然而止。
他考了第二名。
第一名的综合成绩, 比他高出三分。
可能是试卷太过简单, 拉不出差距。
封泽安慰自己。
应了他的心意,第二次校内联考的试卷出得特别难, 从考场回教室的路上充斥着抱怨的声音。
成绩当天公布, 封泽依然是第二名。
这回第一名比他高出了整整十一分!
一定是他最近忙着参加数学竞赛,对课程不够上心,才会导致成绩下滑。
封泽退出了集训队伍, 把全部的精力放在日常学习上, 暗暗下了点苦功夫, 挑灯夜读。
有时候, 勤学奋进并不能逆转局势。
第三次校内联考后, 封泽收到了妈妈的消息:“我听老师说朝朝打球受伤了,没事儿吧?”
他抬起头, 看见弟弟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一步一步蹦跶到冰箱前面,拿水果吃。
“只是抻到筋了,医生说不要紧。”
“我听他哼哼说疼,以为很严重呢。”封如凝安了心,“你看着点叫他好好儿休息,别总出去疯玩。”
封泽:“知道了。”
“朝朝的数学又没考及格,给他请家教也没个效果,你要是有时间督促他一下。”
封泽:“知道了。”
他低头盯着手中的笔,妈妈细碎的念叨声渐渐模糊,唯有“朝朝”二字在耳边不停地重复。
终于,封泽忍不住开口:“我。”
封如凝:“……?”
封泽尽量若无其事地道:“不关心下我吗?”
封如凝从善如流地询问:“你身体不舒服?”
“没有,”他慢吞吞答,“就是成绩下降了。”
“哎呀,”封如凝停顿了下,似乎才去翻了他的成绩,“第二名也非常厉害了,别给自个太大压力。”
可是,第二名怎么能称得上是天才呢?
“妈妈现在有点事情,”封如凝没来得及好好开导他,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匆匆撂下话,“先挂了啊。”
封泽撑着下巴发了一会儿呆,无意识地在纸上写下了那个牢牢占据首位的名字——徐园。
古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想战胜对方,应该先去了解对方。
徐园是英才班的学生,和国际班不在同一栋教学楼,她平时很少会参加学校组织的各类活动,保持着教室——食堂——图书馆三点一线的生活状态。
封泽在图书馆中“偶遇”了徐园。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看书。
封泽不动声色地在她斜对面落座,将书本竖着摊开,装作看书的模样偷偷打量她。
该怎样形容呢……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单从外表看不出有任何的特别之处。
非要说的话,她看书速度超快。
徐园不睡午觉,午休时间全在图书馆泡着,利用这短短的两个小时读完了一本《人体简史》。
第二天,她换了本《基因传》继续看。
封泽持续观察了徐园大半个月。
她喜欢看生物医学方面的书籍。
她没有便服,两套校服换着穿。
她的个子比较娇小,大约只有……封泽借着擦肩而过的瞬间悄悄比划了下,一米六五的样子。
她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目光永远平静而又从容,五官乍看不是太出挑,但其实挺耐看的。
打住!
封泽止住了越飞越远的思绪,他接近徐园,主要是想探究她的学习模式,并不为其他。
他心里想着,却控制不住扩大了“偶遇”的范围,悄悄地跟在徐园身后一起去食堂吃饭。
她打过饭后,去特助窗口打了份营养膏。
特助窗口前冷冷清清的,基本没人排队。
封泽走上前去,递出餐盘,窗口后面的工作人员对他投来了一个古怪的眼神,给他打了一勺。
一大勺灰不拉叽黏黏糊糊的固液混合物。
封泽小心地闻了闻,气味正常……鼓起勇气尝了口,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味在舌尖上蔓延开来。
若非在公众场合,他估计会直接吐出来。
封泽勉强咽了下去,看向斜对面,徐园正面无表情,一勺一勺地将营养膏往嘴里送。
他震惊了。
她是味觉细胞失灵,还是天生口味清奇?
封泽的目光落在她缺少血色的嘴唇上,恍然从“何不食肉糜”的困惑中挣脱出来。
现时代的人崇尚健康和强壮的体魄,无论男性女性,皆奔着一米八一米九去长。
稍有条件的家庭会购买营养剂,以确保孩子在青春期时骨骼能得到充分的发育。
营养剂是前几年推出的产品,封泽记得日期,从那以后他就失去了看盛朝吃鱼的乐趣。
至于学校免费提供的营养膏……封泽胡乱扒拉几下,充其量算作是营养剂的低配版本。
这么难吃,怪不得没人排队。
徐园会吃,当然是单纯地需要营养。
——她太瘦了!
纤瘦的身躯藏在宽大的校服下,平时看不出来,吃饭时袖子卷起才露出一小截伶仃的手腕骨。
英才班的招收的学生大都成绩优秀、家境贫寒,但直到此时封泽才对“贫寒”有了具体的概念。
随后,他的心头涌现了更深的茫然。
封泽退出集训队和最近游离的状态引起了关注,班主任特意把他叫到了办公室谈心。
“你和英才班的学生有什么好一较高下的?”班主任露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校内联考只不过是走个形式,你们都不在同一条赛道上。”
国际班的学生除了高考固定的八门学科外,还各自拥有量身定制的特殊课程。
封泽就在额外学习其他几门通用语种,因为家里有意安排他将来进入外交部、走仕途。
和普通学生确实不在同一条赛道上。
可那种茫然感,却始终萦绕在心头。
封泽觉得,从徐园身上能找到答案。
她报名参加了校内的数学竞赛后,不再去图书馆了,中午改成到自习室做竞赛题。
不进集训队,没有专业老师的指导,单凭自己做题,能在短短时间内掌握思路么?
封泽第一次和她在同个考场考试。
他看到徐园对着空白的试卷发呆。
是不是不会做?
封泽暗暗想着,他之前偷偷调取过徐园的个人信息,她没有参加竞赛项目的经历。
他找回了一点在擅长的领域特有的自信。
发了二十分钟的呆后,徐园终于动笔,然后不带任何停顿一口气写完了所有的题目。
封泽:“…………”
竞赛的最后一道题格外的难,他苦思冥想半个小时,仍是没有想到解法。
可是徐园做出了这道题,他便不甘心。
“你最后一题怎么做的?”考试结束后,有个女生走上前大大方方向她请教,“能和我讲讲么?”
“……好。”徐园顿了顿,虽然不认识对方,但还是接过了纸笔给她演示讲解。
封泽停住脚步,站在不远处偷听。
好新颖刁钻的解题思路,既不是书上学来的,也绝不是老师教过的法子,却能直击要害。
短短两三句点拨,如同一把剪刀,将缠成一团的乱麻从打结的地方剪开,叫人豁然开朗。
伴随而来的是一种闪电劈下般的惊惧,汗水刷刷地往外冒浸透了后背的衣服。
封泽发现了光鲜生活下的可怕真相。
其实他并不是什么天才。
那些人会夸奖他,只是因为他有个叫封如凝的母亲,他却对恭维话信以为真。
从小读私立学校,请家教一对一辅导,进集训队……教育资源倾斜下有个好成绩是理所应当。
当然,他可能是有点儿聪明劲——在弟弟的衬托下,但他的优秀还是得益于优渥的家庭背景。
他注视着徐园远去的背影。
或许,她才是真正的天才。
这天晚上,封泽再次收到了妈妈的消息,她忙完了,接着上次的话题安慰鼓励了他一通。
封泽心不在焉地听着,乖乖应声。
盛朝听见了交谈声,一下子挤了过来,撒娇:“妈,你怎么光给我哥发消息,不给我发?”
真是张口就来,明明封如凝每个周末都给他打视频,关心他的学习和身体状况。
封如凝注意力登时被小儿子吸引去了,在盛朝的一声声撒娇中打开了视频窗口。
“你的腿好了没有?”
“早好了!”盛朝撑着楼梯扶手纵身跃下,稳稳落地,顺带秀了把肱二头肌,“我身体棒着呢。”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封泽在旁边冷冷点评。
他的眼前突兀地闪现徐园纤细的手腕。
封泽去查了下,学校曾经明确表示过,会为有需要的学生免费提供营养剂。
于是他给校长发了封邮件,投诉食堂偷工减料,用劣质营养膏冒充营养剂,严重损害学生的身心健康。
过了几天,食堂特助窗口的工作人员换成了机器人,放下餐盘会自动挤出固态的营养剂。
形状和口感都像奶白色的米糕。
封泽紧张地注视着徐园。
她吃下“米糕”后愣了愣,抿唇笑了下。
幸好,幸好她是喜欢的。
封泽抚了下胸口,他还考虑过,万一徐园是真喜欢营养膏的那个口味该怎样换回来呢。
凡事一体两面——
食堂的恶心营养膏换成正品营养剂的消息传播开来,特助窗口前排起了长龙。
徐园估计了下排队要用的时间,太久了!她不想打乱中午的安排只好忍痛放弃。
好心办坏事的封泽:“…………”
他有了新主意,回到家里翻找出盛朝的营养剂,据说里面添加了特殊成分,价格昂贵。
封泽毫无心理负担地拿走了五六盒,反正妈妈和姥姥给盛朝买了一大堆,根本吃不完。
营养剂以竞赛奖品之一的形式,理所当然地落到了拿下第一名的徐园的手中。
封泽看着她把奖牌随手揣在兜里,拿出信封里六千块奖金来回数了好几遍,小心收进书包。
营养剂盒子太大塞不下,她拆开一层一层的外包装,把里面东西掏出来,一同往书包里塞。
她顺手拆了支营养剂叼在嘴里。
封泽一点儿不觉得她动作粗俗。
他觉得……可爱。
不知不觉间,窥探徐园成为他新的爱好。
营养剂的效果和价格成正比,在封泽的坚持投喂下,徐园的个头跟抽条一样,长到了一米七三。
虽然算不上高,但好歹超过了平均水准。
她的脸色也变得红润许多。
每天上午大课间,徐园会去体育馆锻炼身体,看得出来她在努力地让自己变高变强壮。
她的手臂有了肌肉线条,变得结实有力。
是真的有力!
她竟然能够一口气做二十六个引体向上!
封泽特意等到她离开后,去尝试了一下。
“…………”
或许,他也该把锻炼事项提上日程。
总之,徐园在悄然进行着一场蜕变。
而他是这个过程的见证者和参与者。
封泽莫名体会到一种变态的成就感。
他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
进入高二,公共选修课开放了。
他旁敲侧击,从老师口中打探到徐园的选课,跟着她选择了计算机技术和基础医学。
基础医学是在多媒体大教室上的。
封泽特意挑着坐在了她的侧后方。
她不太听课,经常望着窗外发呆。
有了上次的教训,封泽不敢妄下定论,他不确定她真的是在发呆还是在进行一场头脑风暴。
封泽注意到,她有时候会伸出两根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
研究了几天后,他按照她敲击的节奏,用塔拉密码翻译出了一串联邦语字母。
拼成句子搜索,是一首歌的歌词。
原来她在唱歌,奇怪……又可爱。
别人只当她是在发呆,唯有他知道她在心底哼着歌,这种同频共振带来的的隐秘快乐淹没了他。
封泽将歌曲加进了播放列表。
歌曲前调十分平缓,如同小船在静谧的海面上漂流,进度条走到三分之二时,女声从飘渺空灵骤然变得激昂,大海一下子显露出了残酷的真面目。
风暴来临,汹涌的波涛卷起浪头,将小船拍向天空,船身骨架分崩离析,一切毁灭殆尽。
夜里,封泽躺在床上,戴着耳机一遍一遍听。
徐园为什么会喜欢这首歌,在她平静从容的外表下,是不是也隐藏着某种激烈的情感?
封泽研究了下歌词。
一条鱼想要变成鸟,于是一次次跃出水面,神明听见了它的愿望后将它变成了鸟。
但它飞累了,又想变回鱼。
在天空和海洋来回挣扎后,它选择了毁灭。
毁灭即是新生。
歌名叫《鱼与鸟》,因为小众,歌词是机器翻译的,显得有些生硬直白了。
封泽将歌词重新翻译了一遍,歌名则化用典故,改成了更有寓意的《北冥有鱼》。
怎么不可以既是鱼又是鸟呢。
他上传了新的翻译版本,由听众自主抉择。
徐园……会喜欢他翻译的版本吗?
***
十月底,学校举办了一场大型运动会,要求每个学生必须参加至少一个项目。
封泽打听到徐园报名参加了短跑,结果不知怎么的,临时换成了三千米长跑。
他不得不转移阵地,跑到另一个操场去。
跑道上十几个穿着运动服的女生,他扫了一眼,在人群中精准无误地找到了她。
她的爆发力不错,然而耐力明显欠缺,开始跑得快中途渐渐慢下来落在了后头。
当倒数第二名越过终点,比赛结束。
毕竟名次已定,没必要再跑下去了。
徐园却坚持跑完了三千米。
这种坚持看起来毫无意义,只是因为她参加了项目,就一定会跑完全程。
长期的观察中,封泽已经逐渐了解到了她的脾性——徐园有种遵守规则的执拗劲。
她成绩优秀,深受基础医学老师喜爱,任职课代表,负责收发平时的作业。
基础医学老师是个严厉的小老头,明确表示但凡有一次不交作业就会挂科。
这可是个不得了的事——公共选修课不及格,意味着上高三了还要抽时间来重修补学分。
然而总是会有人完不成作业,跑来央求徐园,不要在漏交作业的名单上记上他们的名字。
可惜无论谁来求情,是威逼利诱,还是卖惨博同情,徐园都会坚定执行规矩,堪称冷酷。
封泽的父母恰恰相反。
他们定下规矩,比如没写完作业不能打游戏,在几点钟之后不允许出门,只有他一个人乖乖遵守。
盛朝做错事,他们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和盛朝争吵、打架,他们不理论对错,会对他说“你是哥哥让着一点弟弟”,堂而皇之的偏心。
但是他的徐园不会这样。
封泽拿着一瓶运动饮料,守候在终点,琢磨着待会儿给她递水该用什么开场白?
结果有人抢先一步。
徐园接过那人的水:“谢谢。”
“不客气。”递水的男生咧嘴笑,“我参加男子组长跑,你也给我送水了不是?”
送水?!!徐园给他送水了?
什么时候送的,在哪儿送的!
他怎么没看见。
徐园是喜欢他,所以给他送水吗?
封泽打量着递水的男生,一身肌肉,笑得傻里傻气,他联想到了盛朝于是更加不快。
两个蠢货,毫无自知之明。
封泽立在原地,脚尖碾穿了草皮。
徐园抬眼看向面前的男生:“……你是?”
两个字令他的不悦烟消云散。
“我,张恒,”男生摸了摸鼻子,调侃,“你是脸盲吧,咱俩同学一年了还不认识我。”
呵,强行挽尊,封泽撇了下嘴。
“哦。”原来是同班同学,徐园好脾气地解释,“是体育委员安排我给你们送水的。”
张恒耷拉下脑袋:“…………”
封泽扬起了嘴角。
他费了好大劲儿才忍住了没当场笑出声。
徐园参加长跑似乎是被临时拉来凑数的,她跑完了,回去继续她原本的短跑项目。
这次封泽掐准时机,送上了水。
徐园平静地接过来:“谢谢。”
她把他当成了班级安排的“送水工”了。
徐园不认识他。
联考成绩榜上,他们的名字总是并排挨在一起,封泽以为她多少会有点儿印象。
退一万步来说,他的成绩并不值得她放在心上,他的脸总归是能称一句英俊的。
可她看他的眼神,和看张恒的没区别。
他好像和张恒一样蠢,封泽愣愣地想。
他短暂地失落了一阵,很快打起精神来——徐园获得了女子组一百米短跑的第一名。
封泽望着她一步步走到领奖台最高处。
她戴上了金色的奖牌,眼眸低垂,目光从高台下方的人群中飞快扫过又收了回去。
封泽的心里蓦地涌现出了一种奇异的感受——犹如三氧化二锑投入到玻璃液中,气泡不断地升起,杂质消弭,最后得到一块纯净透明的玻璃。
他不需要她认识他。
他仅仅是注视着她,就能够得到满足。
封泽用自己的方式参与到她的成长中。
徐园喜欢钱。
她不参加竞赛,有奖金的除外。
封泽动用了小金库,以家里人的名义赞助竞赛项目,提供丰厚奖金和额外的奖品。
当然了,主要是提供给第一名。
徐园因此攒下了不少钱,生活质量却并未得到提高,照旧是两套校服来回换着穿。
封泽有点儿想问问她的钱去了哪里,不过转念一想,既然给了她就归她个人安排。
寒冷的冬天降临,基础医学迎来了期末考。
徐园没有来参加考试。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她不会无故旷课,更不可能翘掉考试。
难道是生病了?还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封泽心神不宁地想。
他等待了十五分钟,直到考场不允许再有考生进入,依然没见到徐园的身影。
他猛地站了起来,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严厉的小老头拿戒尺敲击桌子:“坐下!”
封泽没坐下。
他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
第025章 小狗
徐惊雨在放学的路上捡到一只小狗。
夏日的天气变化莫测, 上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乌云密布暴雨如注是常有的事。
下了雨,徐惊雨没有带伞,只好先找了个地方躲雨, 打算等雨停了再往家里走。
她站的位置旁边有个巨大的垃圾桶。
垃圾桶和墙壁中间的缝隙里有团灰扑扑的不明生物, 她以为是只灰色大老鼠, 往后退了几步。
徐惊雨盯着雨幕发呆,忽然感觉到什么,低头一瞧, 那只“老鼠”竟然爬上了她的脚面。
她定了定神,才发现是只小狗崽, 不知道断奶了没有, 瞧着仅有巴掌大小。
她动了动脚, 将它拨弄到一边。
小狗迅速地爬回她的脚上。
徐惊雨弯下腰, 将它拎起来放到远处。
周围有四五个躲雨的人, 小狗却仿佛认准了她一般,锲而不舍地跟回来。
如此重复几次, 徐惊雨放弃挣扎, 任由小狗爬上她的脚背窝成一团睡觉。
雨停后,她把小狗抱回垃圾桶旁边,怕它又跟上来, 用参加运动会的速度, 头也不回跑开。
第二天, 徐惊雨再经过垃圾桶时, 小狗仿佛能认出她, 摇着尾巴跟在她身后走了好长一段路。
为什么跟着她?
她没有喂过它,也没有抚摸过它。
徐惊雨不明白。
周末有空闲时, 她去买了一小袋狗粮和小盒舒化奶,回去路上看见几个小孩围住了垃圾桶。
他们拿着树枝,去戳藏在缝隙里的小狗。
“你们——”徐惊雨走到后方,轻而易举地夺走树枝,她沉下脸发出一声暴喝,“滚开。”
小孩们吓了一跳,慌忙散开。
小狗颤巍巍从缝隙里爬出来。
它状态极差,毛发打结,肚皮瘪得能看到肋骨痕迹,徐惊雨疑心它最近失去了狗妈妈,所以一天天消瘦下去,方才又受到惊吓和抽打,几近奄奄一息。
它艰难地挪近,蹭了蹭她的裤腿。
徐惊雨抱起小狗,将它带回了家。
“养狗!你有钱养狗吗?”徐芮发出一声尖叫,“别抱着了浑身细菌病毒寄生虫你不嫌脏吗?”
徐惊雨:“我要养它。”
“你知道狗多能掉毛吗?”徐芮爱干净,不愿意接受,“它还会在家里到处拉屎撒尿……”
“我会处理好的,”徐惊雨抬眼,“我要养它。”
徐芮恍然惊觉,她是通知不是恳求。
向来乖巧的女儿,竟然不肯听话了。
徐芮在对峙中落入了下风,她想到丈夫,满心愤怒,冲着女儿撂下狠话:“你要养就自己养吧。”
徐惊雨抱着小狗回到了房间。
给它喂过狗粮和奶后,它精神渐渐大好。
徐惊雨给它洗了个澡,小小的一团身体握在她手中,稍微施加点力道就能掐死它。
在这个家里,她是食物链的最底层。
现在出现了一个比她更弱势的存在。
没事,她不会打它,她会照顾它保护它。
惹到徐芮生气的后果,是她没了生活费。
英才班的学生保持住成绩,能得到一笔特助奖学金,钱是直接打到徐芮账户里的。
平时联考也有奖金,可惜数额不高。
为了搞钱,徐惊雨考虑起参加竞赛。
初中时老师推荐她进集训队,但得要交三万门槛费,家里当然是拿不出钱的。
竞赛是给有钱人家的孩子镀金用的,她认识到此点,幸而她对竞赛项目也不感兴趣。
如今为了搞钱,只能试一试了。
徐惊雨顺利拿到了六千块奖金,带小狗去打了疫苗,顺带买了几包昂贵的幼犬狗粮。
“吃啥子狗粮?吃点剩饭剩菜得了。”徐锐看不过眼,他拿着根鸡骨头在小狗眼前晃了晃,“来叫一声就给你吃,你带回来的是哑巴狗吧,咋个不叫?”
徐锐笑呵呵道:“你摔它一下,看它叫不叫?”
徐惊雨翻了个白眼,抱着狗回房间,关好门。
她给狗狗碗里倒了狗粮,自己摸出营养剂吃。
小狗盯着她手里的东西。
“你想吃啊?”徐惊雨挤了点在它碗里。
小狗舔得欢快。
“幸好发的奖品是营养剂不是营养膏,”徐惊雨喃喃,“要不然会见证什么叫狗都不吃的玩意儿。”
徐惊雨打算给小狗取个名字,它看着小可怜的一团,能直接揣进衣兜里带走,“叫兜兜好了。”
兜兜非常乖巧,不吵不闹。
徐惊雨写作业的时候,它便蹲在桌上静静注视着她,她一抬头就能撞进黑葡萄似的眼里。
和父母看她的目光全然不同,不会让她感受到压力,徐惊雨喜欢它的这种注视。
“最近学校特别的大方,”徐惊雨偶尔会和它聊聊天,“舍得给竞赛项目出那么多奖金。”
之前她的奖学金都给了家里,现在改主意自己存着,以后上了大学花钱之处多着呢。
还有个重要的原因——带着狗去学校不方便住宿舍,校外租房子肯定是笔巨额开销。
小狗听不懂她的话。
小狗舔了舔她的手指尖。
徐惊雨改变了作息安排,每天早起半个小时,将小狗带出去遛解决生理问题,再关回房间。
它可能真是只哑巴小狗,从来不会汪汪乱叫,会在房间里好好待着等她放学。
在营养剂的作用下,一人一狗都长高不少。
兜兜能从地上跳到椅子上,再跳到桌面上。
在夜里,它会偷偷跳上床,钻进她的被窝,并不干坏事单纯挨着她的脚睡觉。
徐惊雨能感受到它肚皮起伏的弧度。
她的内心一片柔软。
在此之前,她常常觉得她是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感情的一种类人型怪物。
这件事让徐芮发觉了,又是一阵尖叫:“徐园!狗那么脏你居然让它上床!床单上全是狗毛!”
小狗不脏,她把它洗得干干净净的。
徐惊雨想争辩,但徐芮开始神经质暴走,她不得不作出让步答应把狗关进笼里不放出来。
徐芮冷静下来,将狗笼拎到客厅角落里放着,顺手拿了几件旧衣服塞进去给它当窝。
看起来她接受了小狗的存在。
转眼间从夏天迈进冬天,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雪,徐惊雨雷打不动坚持去遛狗。
遛完关回笼中,和它告别:“我去上学了。”
她不会和父母打招呼。
反正他们也不关心她。
某一天,徐惊雨惯常早起洗漱好,拿上牵引绳,走到笼子前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徐惊雨问妈妈:“兜兜呢?”
“笼子没关好,”徐芮忙着弄早餐,漫不经心地回答,“早上我一开门,让它跑出去了。”
“不可能!”徐惊雨拔高了声调,兜兜不会往外乱跑,“你们把我的狗怎么了?”
“叫嚷什么,”徐芮拿着锅铲转过身来,“是你爸干的,你爸听说家里有狗妨财运,就把它丢了。”
徐惊雨看向徐锐:“你把狗丢哪儿了?”
徐锐坐在椅子上,跷起二郎腿,面对她的质问,用面对徐芮发怒时同样的嘴脸,斜眼睨着她。
他在等她尖叫崩溃,从中汲取乐趣。
像是对待徐芮那样。
徐惊雨控制住情绪,转身从厨房拿了把水果刀出来,指着徐锐的脸一字一顿地问:
“你把我的狗丢去了哪里?”
徐锐勃然大怒,正想站起身。
泛着寒光的刀刃压在他脸上,压出一条血线。
“你在干嘛?”徐芮抢先尖叫了起来,“一只狗而已……你要为一只狗杀了你的爸爸妈妈吗?”
徐惊雨充耳不闻,直勾勾盯着徐锐。
她的眼神比刀身的寒光,更加寒凉。
徐锐犯了怂,徐惊雨知道他会犯怂,他本来就是个没能耐的人只敢在家里作威作福。
“丢……”他咽了咽口水,“丢第四街区了。”
“具体哪里?”
“……忘了,我喝醉了随便找个地方丢的。”
徐惊雨冲出家门。
“你疯了,你疯了!”徐芮跟在后面,尖叫不停,“你是不是忘了你今天有一门期末考试……”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徐惊雨听不见了。
***
封泽离开考场,打算去找她。
他曾调取过徐园的个人信息,她家住在第四街区——位于上城区和下城区的中间地带。
第四街区范围挺大的,封泽兜兜转转走过几条街道,非常幸运地在人群中捕捉到了她。
徐园拿着张照片,揪住每个过路的行人问:“你好,请问你有没有在附近看到这只小狗?”
大部分人会匆匆瞥一眼,说着“没有”离去。
也有充满恶意的家伙回:“没看见啊,这大冷的天估计在外面冻死了吧。”
天是极冷,雪花跟鹅毛似的纷扬落下。
封泽注意到她的脸和手冻得红通通的。
路上行人少了,徐园顶着风雪,沿着街道来回寻找,大有种找不到狗不停下的执拗劲儿。
封泽记下狗狗的模样,帮忙找了起来。
可惜半天过去了,一无所获。
漫无目的地寻找不是个办法。
封泽去了警局,前年封如凝调任去了帝都,不过局内有不少她的同僚是认识他的。
“阿泽,怎么跑这儿来了?”
“王叔叔,”封泽客客气气地打招呼,“我昨天出去玩不小心弄丢了东西,能麻烦你调监控找找么?”
“没问题。”王卓好说话,“你在哪丢的?”
“第四街区……具体在哪儿丢的不清楚。”
“好好的,跑到第四街区干嘛?”王卓哑然失笑,一边将他领到相关部门一边絮叨着,“幸好你去的不是下城区,那地方乱得很而且没监控。”
王卓调出了第四街区的监控录像:“你王叔有事忙,你自己在去过哪些地方好好找吧。”
看监控录像也是一项大工程。
封泽道了谢,盯着屏幕一直盯到眼睛酸痛。
***
黄昏时分,徐惊雨找到了第四街区的最后一个街道,依然没能发现小狗的踪迹。
双腿跟灌了铅一样的沉重,徐惊雨强打着精神,饿了便从兜里摸出营养剂吃几口顶饿。
小狗是不是一天没吃东西了?
终于,有人在面对她的问题时不再说“没有”了,而是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是不是尾巴尖白白的小狗?”
照片上的小狗正面拍的,看不到尾巴颜色。
她的眼眸亮起:“是的,你有看见吗?”
“这只狗不知道被谁丢到了我店门口,”女人说着话,打开了旁边宠物店的大门,“今早有个家长带孩子来买狗,挑了半天谁想那孩子看上了外头的流浪狗。”
“家长拗不过孩子,就把小狗带走了。”
原来如此,兜兜是被别人捡回家了。
它没有事,徐惊雨松了一口气,想了想,追问道:“你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她并不是想将狗狗要回来,只是想看一看……看带走小狗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对它好。
“他们没有在我店里面买狗,”老板无奈地摊了摊手,“所以没留下联系方式。”
徐惊雨低下头:“这样啊……”
被别人捡回家养总比在外面流浪冻死好。
而且……它在别人家大概率比跟着她要过得好多了,至少不会被天天关在笼子里。
徐惊雨道了谢,转身要走。
老板“哎、哎”地叫了两声:“我店里的狗繁育太多了,看跟你小姑娘有缘分,送你一只怎么样?”
她一手拎着一只狗送到徐惊雨面前。
一只品种狗,毛发纯白,格外漂亮,另一只混血种,毛发颜色稍显杂乱,但眼睛黑溜溜的蛮可爱。
徐惊雨拒绝了。
并非是不好意思接受,或者害怕徐锐再对狗干坏事,单纯是因为她看见狗狗就会想到兜兜。
“谢谢你,不过不用了。”徐惊雨摇了摇头,轻声道,“我的小狗是独一无二的。”
“喏——”送走了寻狗的少女,老板抱着小狗回店里,冲着小门后的少年努了努嘴,“她不肯要。”
封泽走出来。
尽管她没要,他还是按照约定付了钱。
他回到家里,封如凝弹来了视频通讯,“我听老师说你考试考一半从考场跑了,怎么回事?”
“嗯……身体有点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呀,要不要紧?”封如凝转移了注意力,“冬天了流感多起来,你和朝朝要注意身体。”
关怀他,必然会关怀盛朝。
封泽对此竟不再有感觉了,内心一片平静。
过去十七年的人生里,一直萦绕在他耳边嗡嗡作响的“不公平”“不公平”的声音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徐园所说的独一无二。
贪欲在心底悄然滋生,不断地扩大,单纯的注视着她已经不能再让他感到满足。
他想要走进她的世界里。
他想……变成她的小狗。
没有盛朝,没有其他人。
他将成为她的独一无二。
可他要如何去认识她呢?
封泽决定,写一封情书。
第026章 初遇
“看我从我哥书包里找到什么?”
盛朝掏出信封, 往桌子上一拍。
周围三个男生顿时围了过来,李焱勾住他的脖子:“你哥居然允许你进房间了?”
他以为盛朝摔坏啥啥系统后,封泽会在房门贴张字条写上“盛朝与狗不得入内”呢。
“去去去,”盛朝捣了他肩膀一拳, “多久的事了还提, 我们早八百年和解了好不好?”
“哦?所以你们现在是相亲相爱好兄弟。”
盛朝挠挠头:“…………倒是也不至于。”
王钧扯回正题:“你偷翻他书包想干嘛?”
盛朝摸了摸鼻子:“他最近奇奇怪怪的。”
相杰来了好奇心:“例如?”
盛朝把观察到的蛛丝马迹, 说了出来。
“我去,没想到你哥还挺装的,”李焱嘻嘻哈哈地道, “表面上对咱们这样的人不屑一顾,没想到又偷你营养剂吃, 又是偷偷摸摸地练肌肉……”
“是啊, ”盛朝附和道, “每天放学了把自己关在屋里, 忙忙叨叨的感觉像是……谈恋爱了!”
锻炼肌肉、吃营养剂, 想增加男性荷尔蒙呗。
相杰目光往下落在信封上:“所以这个是?”
“情书!”盛朝笃定地握拳。
“你别干坏事啊,要干也别拉我们下水。”王钧露出了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 阻拦道。
“我能干什么坏事啊, ”盛朝对他的用词不满,“难道你们不好奇吗不想知道他在和谁谈恋爱吗?”
封泽那样惯会装范儿的人,谈起恋爱会是啥个样子?三人互相对视一眼, 伸出罪恶的爪子:
“看一眼, 你别忘记给他放回去啊。”
盛朝表情郑重地拆开信封, 三人的眼睛越睁越大……结果信封里的纸上只写了几道题。
相杰拿起研究了下, 看不懂:“情书?”
他似笑非笑地撇撇嘴, 盛朝受到了嘲讽,慌忙挽尊:“上面有名字的——给徐园同学。”
“可能是向人请教问题呢?”相杰不以为然。
不过, 请教问题用得着专门写一封信吗?
李焱摸着下巴:“我去打听打听徐园是谁。”
*
一封情书,封泽写了将近一年。
普通表露心迹的情书太模板化,没诚意。
通篇抒发爱意的情书太过孟浪,不庄重。
添加心路历程和真实细节来打动人心呢?
封泽怕她认为他是变态。
桌子里的废稿堆了快有上百封,他终于有了好主意,写出了一封不像情书的情书。
尽管徐园看起来非常高冷,但并不拒人于千里之外,同学请教问题她都愿意解答。
他给她题说是请教的话,她一定会做。
她喜欢塔拉密码,一定能觉察出规律。
等她翻译出来了,就会明白他的心意。
她会知道他是那个和她同频共振的人。
他会让她自己决定,要不要来选择他。
情书写好了,在送的问题上,他又犹豫了好长时间,一直犹豫到了来年三月底。
基础医学课程重修补考成绩公布,两人皆满分通过,他们再没有一起的课程了。
封泽鼓足勇气,打算在今天送出情书。
忐忑的心情持续到了放学时间,封泽冲出教室,如愿在英才班的教学楼下见到了徐园。
他想直接叫住她,可周围的人太多了。
封泽思量着,到校外再给她吧。
他伸手在书包里摸了一通,准备提前把情书拿出来,摸来摸去摸了个空脸色大变:
他的情书呢?!
封泽翻遍了书包所有夹层,没有找到。
情书在基础医学的课本里夹了很长时间,难道是什么时候弄掉了他没有注意?
掉了被别人捡走倒是没关系,反正别人解不出题目,即使解出来也不会翻译。
只是……封泽追到校门外。
徐园走到了公交站台,驶来的公交车遮住她的身影,他想跟上去但是车已经徐徐开走了。
意外如同一盆冷水,把他浇了个透湿。
*
“你说的人在哪儿呢?”相杰仰头张望。
“是啊。”王钧催促道,为了看个人他们翘掉半节课,跑到主校区大门口等着。
万一让他爸晓得了,少不得挨顿毒打。
李焱往人群中一指:“穿校服的那个。”
三个人脸贴着脸望过去,顿时大失所望。
“肯定是你弄错了。”相杰说,这女生看着平平无奇,封泽怎么可能会暗恋她?
“不,你们不懂。”盛朝回,孪生兄弟之间心有灵犀,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哥对徐园别有心思。
“散了散了!”王钧摆摆手,丧失对八卦的兴趣,“我爸盯我学习盯得紧我得回家上辅导课呢。”
盛朝皱着眉想说出论据,然而死党们已经四散走开,他将情书随手揣在兜里,独自跟上徐园。
他跟着她一路走到学校附近的站台,正琢磨搭话呢,一辆公交车驶来,众人一拥而上。
站在人堆中央的盛朝被裹挟上了车。
好挤……太挤了……
他从来没乘坐过公共交通工具。
而且……盛朝艰难地扭头,仗着优越的身高,往车厢后半截扫视了一圈,只能看见她半个脑袋。
她在第四街区的站台下车。
盛朝慌忙挤下了车,跟在她的后面。
她走过第四街区,进入下城区,周围的房子破败得好似上个世纪的建筑物。
现时代,竟然还存在这么破烂的地方?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墙壁上的涂鸦阴森森的,道路越走越偏僻拐进满是青苔的巷子。
盛朝停住脚步,好……吓人。
其实他也没想干嘛,就是单纯好奇,想打探下他们是不是在谈恋爱进展到哪一步了?
然后再到妈妈面前,告下封泽的状。
但她怎么住在恐怖游戏一样的地方?
盛朝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正打算回去,余光瞥见几个混混儿堵住了徐园的去路。
有坏人?!
盛朝登时挺直了腰杆,暂且不提封泽和徐园的关系,看着同学遇到危险总不好置之不理。
万一徐园真是他未来嫂子……等他告完状,封泽要揍他时正好拿我救你女朋友的事堵他。
“小丫头片子,你知道你得罪谁了吗?”
为首的混混歪着嘴,装腔作势地说话。
“不知道,”徐惊雨摇摇头,目光坦然而真诚,发问,“可以请你告诉我吗?”
她是不是搞不清楚状况?盛朝在心里想着,居然一本正经跟人聊上天了,还怪有礼貌的。
“…………”混混没看见她惊慌害怕的样子,噎了下,不好直接交代出幕后主使,恶狠狠地挥了下拳,“不重要,你晓得是有人交代我们教训你就行了。”
英雄救美,义不容辞。
盛朝大踏步走上前,凛然发声:“住手!”
他一声暴喝,为首的混混儿下意识转头,在对上他目光的一瞬间开始浑身抽搐。
盛朝:“…………”
他是觉得自己挺厉害的,但也不至于有威严到看他一眼便吓得瑟瑟发抖吧?
男人抽搐个不停,身躯软软倒下。
被他遮挡住的女生缓缓露出真容。
她的手里拿着小型电击棍,一边加大电量,一边漫不经心地向他的位置投来一瞥。
冷酷的眼神一下攫射住了他的心。
盛朝愣愣地站在原地。
其他混混儿反应过来,狰狞着脸上手抓她。
徐惊雨反应更快,一脚猛踹右边混混下盘,受到致命一击的男人双腿跪地露出痛苦的表情。
与此同时,左边的黄毛混混抓住了她的手臂:“来,你有本事来电我呀?”
他抓着她,电他是不能的了,徐惊雨面不改色,另一只手从腰后摸出小刀直直插进他手背。
“草——”混混吃痛,本能地缩手。
徐惊雨拔出小刀,一拳挥中他的脸,同时屈膝上顶,狠狠捣中他的腹部。
黄毛捂着肚子,吐出一地隔夜饭。
完全来不及救美的盛朝:“…………”
她简直是个女战神。
盛朝撸起袖子,准备加入战场。
下一秒,局势突转!徐惊雨狂奔到巷口,顺手拽住他的手臂拉着他一起跑:“快走。”
她劲儿可真大,盛朝被拽着身不由己跑起来。
他扭头盯着女生的脸,懵懵然询问:“你有电击棍,干嘛要害怕他们……?”
徐惊雨将电击棍收起来,淡声回答:“我自己做的,弄不了几个人就没电了。”
电击棍是违禁品,市面上买不到的。
最开始电倒的混混头子解除了麻痹,从地上爬起来,咬着牙对手下吩咐道:“给我追。”
“而且,”她悄悄翻个白眼,“一打多你傻啊?”
即使能打赢,身上也得挂彩,完全犯不着。
逃跑可耻,但是有用。
盛朝“哦”了声,弄明白了,反过来握住她的手,发挥腿长的优势拉着她向前:“那我们跑快些。”
天阴沉沉的,不知不觉间下起小雨。
徐惊雨回头张望,发现甩掉了混混们后,放慢脚步,拽着他走到雨棚下方躲雨。
她从书包里拿出纸巾,擦掉刀身的血迹,按下开关,弹簧小刀缩回到了刀鞘里。
“…………”盛朝盯着她的动作,半天憋出一句,“你一直是贴身带着小刀的吗?”
“当然了,”徐惊雨撩起下摆,将小刀别在腰后,“万一遇到危险了好拿来防身。”
下城区不比别的地方,这边居住环境相当恶劣,一帮穷人蜗居在发霉漏水的老房子里。
当人穷到极致了会变得毫无底线,在下城区,入室盗窃当街抢劫什么的都是常有的事。
搞不好哪个房间里,就住着杀人犯。
学校是个安全的、充满秩序的地方。
在学校里,徐惊雨会感到全身心的放松和自在,可是回到下城区她就必须时时刻刻警戒着。
盛朝回忆了一下,方才跑过七八条巷子,仅仅看见一处监控不说还被人砸坏了,是不安全。
雨势变急,落在凹凸不平的地面溅起水花。
盛朝注意到水花溅到了她的鞋面上,横起手臂,把她往雨棚深处推了推:“小心点。”
徐惊雨眨巴眨巴眼,对他说:“谢谢。”
也是谢谢先前的事,尽管他没参与打架,但路见不平敢于挺身而出总归是好心。
她怕他逞英雄被混混群殴,所以拉他一起跑。
“不、不客气。”盛朝磕磕巴巴道。
雨棚底下空间狭小,两人不得不紧紧挨在一起,她的个子正好抵到他下巴的位置。
离得太近了……近到他一低头,嘴唇能碰到她头发,若有若无的洗发水香气涌进鼻尖。
盛朝从来没有和女生挨得这么近过。
他大脑一片空白,忘记了此行目的。
他甚至不记得他是怎样一路从学校门口走到下城区,最后和她并肩站在雨棚底下。
雨来得快,去得同样快。
盛朝伸手挥了挥,发觉雨停后慌忙往外走。
不料头顶的塑料布兜了太多水,承受不住破了个角,水陡然倾泻下来浇得他一身透湿。
盛朝张了张嘴:“…………”
他扯了下衣服,水顺势灌进领口。
倒霉又笨拙的模样戳中了徐惊雨的笑点,她忍住笑,顺手将先前拿出的纸巾递了过去。
盛朝接过纸巾,手忙脚乱地擦了擦脸和脖子上的水,他想扯开领口擦擦弄进里面的水。
想到身边有女孩子,下意识地扭头。
他看见她抿着嘴角,在偷笑。
盛朝的眼睛被强光晃了一下。
“我,我送你回家吧。”他脱口而出。
“不用了,我家就在前面。”徐惊雨随手向前方一指,不到两百米的距离用不着人送。
“哦……”盛朝低下头,“那我回去了。”
“对了!”他走出一段距离后,猛然想起重要的事情,回头冲着她大喊了一句,“我叫盛朝。”
风灌进耳朵里,徐惊雨没太听清楚。
他叫什么?
无奈他跑得太快,没来得及问明白。
徐惊雨转过身,瞧见地上掉落了一个信封,地上脏,信封表面弄到了一些泥点。
给徐园同学……是给她的?
徐惊雨捡起信封,往家的方向走去,远远瞧见徐芮和一个男人在供电柱后方聊天。
对方是个联邦男人,身材高大,有双温和的蓝眼睛,在第四街区开了一家小餐馆。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徐芮轻轻捶了下男人的胸膛,低头露出少女般羞涩的笑容。
她瞥见女儿,敛起了笑容。
徐芮和男人分开了,跟着女儿回到家里,质问道:“你今天回家晚了二十分钟,去干嘛了?”
徐惊雨斜着睨了她一眼,并不回答。
徐芮气得捂住心口:“你跟你爸越来越像了。”
女儿的叛逆不服管教让她无比失望。
徐惊雨沉默着回到房间,反手锁好门,才拆开信封,解出了里面的题目才恍然惊觉,是情书。
他看着笨笨的,居然有如此细腻的心思。
不过,大多数人都有反差。
学习聪明的人,可能在生活中是个白痴。
徐惊雨没有想太多,只关注着一个问题。
他是喜欢她吗?
徐惊雨脑中浮现出徐芮羞涩的笑。
爱情是特别的东西,会让人变得很不一样。
她仔细看了眼落款。
原来他叫封泽。
夜里,盛朝躺在床上,一直到凌晨三点都没有睡着,眼前不断地闪现她冷酷的眼神,和她抿起嘴角露出的笑,两个画面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他的心脏。
手腕上的个人终端闪着红光,提醒他心率已经达到了每分钟一百二十下,请注意休息。
盛朝蹬了下被子,从床上弹跳而起。
落下来时身体一滑,摔到了地面上。
盛朝捂着屁股翻身爬起来。
他暂时还没有想清楚这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但是他有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
他想要再见到她。
第027章 狗叫
最近一周, 徐惊雨总感觉有人在跟踪她。
她走得快,对方的脚步也会变得急一些,她走得慢,对方也会刻意放慢速度保持一定的距离。
徐惊雨皱了皱眉, 故意拐进最近的巷口, 贴墙站立, 等对方追过来时,她比较好先下手为强。
结果等了五六分钟,并没有人出现。
难道她直觉出错了?
徐惊雨想了想, 缓步沿着原路返回。
前方的支巷里传来打斗的动静,她小心凑过去, 看见“封泽”一拳揍翻个流里流气的小黄毛, 顺势骑跨在他身上, 连续不断地挥出好几拳, 同时喝骂道:
“你偷偷跟在她后面, 是想干什么?”
徐惊雨:“………是你?”
盛朝动作一僵,扭头看见真的是她, 慌忙想站起身, 他放松了钳制后黄毛猛地反扑,两人在地上滚了两三圈,局势瞬间逆转变成黄毛骑在他身上。
黄毛半边眼窝乌青发紫, 嘴角带伤, 显然是打急眼了, 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就要刺下。
徐惊雨的小刀更快地抵在他的脖颈上。
刀刃的寒气令他不得不停手。
三个人一时僵持住了。
“你猜是你一刀捅下去快, ”徐惊雨不紧不慢地开口, “还是我割开你的喉管比较快?”
黄毛转了转眼珠子,似乎是在判断, 面前这个穿着校服的小女生有没有胆量动手。
盛朝趁机攥住他的手腕,要夺匕首。
黄毛不再迟疑了,和他争抢起来,小刀却岿然不动,割开了他脖颈侧边的一点点皮肤。
他害怕地撒了手,被盛朝一脚踹翻。
“你再跟踪我个试试?”徐惊雨低声恐吓。
黄毛匕首被夺,已然没了胆量,一边说着“我不敢了”一边慢慢往后拉出安全距离,拔腿便跑。
盛朝拍了拍身上的灰,从地上翻身爬起。
下一刻,小刀同样抵在他的脖子上。
徐惊雨眯起眼睛:“你跟踪我又想干什么?”
盛朝退了半步,背部抵在墙壁上,他嗫嚅着解释:“我是想要保护你。”
“保、护、我?”徐惊雨咀嚼着这三个字。
盛朝闹了个大红脸。
他好像没能保护她,反过来还要她救他。
徐惊雨抬了抬手,并没有将小刀收起来,而是用刀身漫不经心地拍了拍他的脸颊:“真的?”
刀身冰冰凉凉的,他能感受到刃口的锋利程度,身躯不由自主地绷紧了,心尖颤个不停。
盛朝有点分不清,他是紧张抑或是心动?
“真的。”他吞了吞口水,忙不迭解释,“那个黄毛……我瞅他像是堵你的小混混。”
“不是,”徐惊雨收起了小刀,虽然都染了一头黄毛,她也没能记清脸的样子,“他手没受伤。”
那天她可是拿小刀扎穿了黄毛的手背。
“哦。”盛朝挠挠头,仍是理直气壮地道,“我瞅他偷偷跟在你身后不安好心的样子。”
说完想起来,他自己正是同样的行径。
“你别随便动手打人,”徐惊雨告诫他,对方跟踪可能单纯是在估量学生妹有没有油水可捞,未必会对她下手,“下城区有很多亡命之徒的。”
真打急眼了管你是谁,直接跟你玩命。
盛朝摸了摸鼻子,“所以你才要工具防身?”
徐惊雨轻轻点头。
她努力地想长高变壮,最好长到一米八六,教那些不安分的人见到她就会歇了心思。
尽管未能如愿以偿,不过没有关系,人和动物的根本区别是会制造工具和使用工具。
先天的生理差距,可以用脑子来弥补。
“以后,我送你回家好不好?”盛朝主动道。
徐惊雨抬眼,静静地注视着他。
盛朝的脸愈来愈红,几欲滴血,羞意漫上心头,他张了张嘴想努力憋出了原因。
“我长得高我们结伴走安全些。”
徐惊雨:“好。”
盛朝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徐惊雨扭身往外走,“我允许了。”
盛朝愣了一会儿,兴奋地追上她的步伐。
*
“调查出是谁要报复她没有?”盛朝丢了个球进篮筐,拍了拍手走到场外问。
“查出来了,”李焱抬头看天,“是普通班的孙鹏,据说被徐同学记名导致挂科,重修补考又没过拿不到毕业证,他向别人放话要给她好果子吃。”
“好哇!”盛朝来了火,捋了捋球服并不存在的袖子,“我要让他知道他马上有坏果子吃了。”
“哥、我滴个哥,”王钧赶紧拦住他,“你在学校打人,是生怕你妈不飞回来揍你呀。”
盛朝满不在乎:“反正我妈揍不死我。”
“我有个好主意。”相杰憋起坏水儿。
当天放学,孙鹏走出校门没多远,便让人套上麻袋,拖到角落里痛扁了一顿。
第二天,万事通李焱贼眉鼠眼地凑到好兄弟跟前:“孙鹏没来上学,到医院做修补手术去了……没想到咱们只打了两拳能把他的鼻子打歪。”
“去去去,怎么能说是咱们打的,”王钧不满地挥手,“是他自己和别人打架打歪了鼻子。”
“是啊,”相杰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可怜的孩子,愿上天保佑他不要毁容。”
“…………”盛朝不在意孙鹏,满心惦记着徐园,“她记名是不是挂了好多人的科?万一还有人想报复她咋办……要不然以我的名义对外放个话。”
“就说徐园是我罩着的人,”盛朝拿定了主意,“凡是想欺负她的一律视作在挑逗我!”
李焱和相杰:“…………”
“是挑衅,不是挑逗,”王钧疲倦地揉了几下太阳穴,“盛哥你在女孩子面前一定记得少说话。”
一开口会暴露是个草包的事实。
“你真喜欢上人家了呀,”相杰压低了声音,“你哥呢?你不是说你哥写的是情书吗?”
他开始不信封泽会喜欢她,结果盛朝和人见了一面,回来心心念念跟丢了魂似的,叫他犯起嘀咕。
盛朝这才想起来情书的存在。
当天穿的黑色外套丢给家政机器人清洗了,如果兜里有东西的话机器人会送回来。
既然没送说明回家前就丢了。
盛朝仔细回忆,可能是公交车人多挤掉了。
“什么情书?”他梗着脖子道,“不过是请教问题而已,谁让我们徐同学比他聪明比他厉害!”
徐园比封泽成绩好,更喜欢了呢。
三人面面相觑:“你还是问清楚吧。”
盛朝举手投降:“我问,我会问的。”
到了放学时分,盛朝惯例逃掉半节课,提早跑到主校区的大门口等她放学。
他牢牢执行着王钧的“少说话”原则,没法不执行——他一见到她便紧张到说不出话。
该怎么询问她和封泽的关系?
盛朝鼓起勇气开口:“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他偷奸耍滑了,只打探徐园单身与否,她没男朋友,说明封泽顶多是单相思。
凭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竞争?!
她肯定单身,否则不会同意他送她回家。
果然,他听见了回答:“没有。”
“那……那……”盛朝盯着自己的脚尖,手背在身后,用力掐着掌心试图用疼痛壮胆,用细如蚊蝇的声音邀请,“周末你有没有空,我想请你看电影。”
徐惊雨:“好。”
盛朝心花怒放:“一言为定!”
*
“你问过了没有啊?”相杰追问。
“问过了,”盛朝坦坦荡荡地开口,“她和我哥没关系,她还让我周末陪她看电影呢。”
“行吧。”相杰将信将疑地应声。
“你们打算去看哪部电影?”李焱插话。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大事!
他们围在一起开始研究。
“科幻片先排除在外,”王钧提出中肯的意见,“万一人家看完电影想和你讨论剧情,你支支吾吾的,太丢人了,好感度会一下子掉光的。”
“恐怖片怎么样?”相杰有恋爱经验,“女孩子吓到了,你就顺势把她搂进怀里安慰她!”
盛朝变了变脸,“恐怖片不行。”
他怕他会先在电影院尖叫出声。
“这里有个萌宠片,”李焱指了指右上角,“萌宠片好,女孩子都喜欢小动物的。”
盛朝买了情侣包间的票,又买了爆米花饮料套餐:“你们说我要不要买束花?”
“买花,你打算表白?”相杰问。
“不是,”盛朝登时弱了气势,“算了算了。”
他上个月买了一辆拉风的摩托车,真想骑车去接她,转念一想四月的天气并不暖和,让女孩在后座吹风不好,于是悻悻地打消了念头。
情侣包间的座位和普通包间不一样,中间没有扶手,盛朝发现此事不由得感到后悔。
确实应该买两张恐怖片的票。
如果能拥她入怀,叫他原地吓死也甘心。
电影开场后,盛朝后悔得更厉害了——到底是谁说,看电影是情侣约会必选项目?
两个人没办法聊天。
甚至不能看着对方。
盛朝悄悄别过头去,盯着身边的女生,她看得认真,大荧幕的光落下来勾勒出她侧脸的线条。
哥哥没有问他「情书」的事。
但他慌慌的没个底,怕哥哥会去告白。
他必须得抢在前头。
电影的故事情节非常简单——小主人公养了只小狗,在搬家过程中父母把狗丢下了。
狗狗翻山越岭地寻找主人,遇到过困难和危险,也遇到过救助它想收养它的好心人类,还结交了野狼当朋友,它走了一千公里的距离找回了主人。
电影画面定格在双方重逢的时刻,小主人已经长大,抱着回归的狗狗喜极而泣。
盛朝注意到她的眼中一同泛起了泪花。
怎么哭起来了?
盛朝手忙脚乱地掏了掏口袋,出门太急没有带纸巾,他将袖子递过去给她擦眼泪。
下一刻,他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因为她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盛朝愣了好一会儿,才大着胆子揽住她的肩头,把她拥进怀中让她整张脸埋在他的胸膛里。
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他此时此刻的感受。
他心里美得冒泡,恨不得让她一直偎在他怀里,又莫名涌现出了酸涩的情绪,想要止住她的眼泪。
“你是,”盛朝柔声问,“有不开心的事吗?”
“我养过一只小狗,”徐惊雨瓮声瓮气地开口,“后来,它被我爸爸妈妈丢掉了。”
天杀的李焱,推荐什么萌宠片!
怪他,怪他,没有事先打听清楚状况,人家丢了狗,你还带人家看小狗狗找主人的电影!
“你……我……”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半天憋出一句,“那以后你把我当成你的狗好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话!
盛朝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应该问她想不想要狗了,他可以送给她一只新的,而不是发神经说我来当你的狗。
没想到这句话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徐惊雨登时止住了眼泪,抬头看他。
盛朝咬咬牙,心一横,“汪”了一声。
徐惊雨:“噗嗤——”
她笑了,盛朝士气大振,又连续“汪”了好几声:“我其实挺有语言天赋的,学狗叫可像了。”
他几声狗叫入耳,哪里还能感伤得起来。
徐惊雨弯弯嘴角:“是挺像的。”
“我喜欢你。”盛朝乘胜追击直接告白,“你要是同意,我当你的男朋友也行,当你的狗也行。”
不拘泥格式,先将名分定下来再说咯。
“嗯……”徐惊雨沉吟片刻,掐住他的下巴。
盛朝被她压在座椅上,不得不仰头望着她。
徐惊雨低下头,电影结束后包间的灯是开着的,她借着光仔仔细细打量他的脸。
她从前会避免去看别人的脸,可能是因为徐锐和徐芮总是面目狰狞地对她说话。
这是第一次,她想要记住一个人的脸。
她的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仿佛一根羽毛从他的额头扫到下巴,挠得他心里痒痒的。
他们现在的姿势,是不是有点暧昧了?
她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盛朝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半晌,耳边传来了一声轻笑。
原来不是要亲他,盛朝红着脸睁开眼。
徐惊雨伸手抚摸过他脸上的每寸皮肤,干干净净的,没长乱七八糟的东西,不错。
她又吩咐道:“张嘴。”
张嘴干嘛?他心下茫然,却乖乖照做。
徐惊雨伸出一根手指,在他口中摸索。
好一口整整齐齐的牙,令她觉得舒适。
到底要摸多久啊?
虽然他是喜欢她摸他啦,但她这样在他嘴巴里搅弄,口水不断分泌几乎快兜不住了。
终于,徐惊雨点头:“好。”
盛朝喜出望外,差点一蹦三尺高。
不行,他要表现得稳重可靠一些。
“但是,我们得立个规矩——”徐惊雨和他定下暗号,“只要我说「乖」你就必须无条件服从命令。”
太简单了,盛朝快乐应声:“好。”
徐惊雨去卫生间里洗了手。
盛朝留在外面,乖乖等她。
“天色不早了,”盛朝开口,“我送你回家。”
下午的票买得不好,下次要约早上出门。
能一整天待在一块。
等把她送到家门口,盛朝弯下腰平视着她,央求:“你有了我可不许再有别的狗了喔。”
“嗯。”徐惊雨理所当然地接话,“狗狗只有一个主人,主人也只会有一条狗狗。”
盛朝的心落到了实处。
他回到家时,封泽正在楼下看书。
盛朝抱着双臂,故意凑到他面前:“哥,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世界狗叫日,大家都要学狗叫的。”
“你听我给你学一个像不像。”
他中气十足地“汪”了一声。
封泽:“…………”
神经病。
第028章 乖巧
徐惊雨有了个男朋友。
与其说是男友, 不如说是任她逗弄的狗。
笨拙到让她没办法不起坏心思。
比如说,徐惊雨发现他纠结了一路,手在空气中张开握住重复估计有一百下,终于敢上来牵她时……她掐着时间抬手把散落的碎发拨到耳后。
抓了个空的盛朝:“…………”
早知道不犹豫了!
他拿到名分快一个月了, 结果每天只是陪她走走路, 连小手都没能牵上。
盛朝不免有些垂头丧气。
“我有点儿冷。”徐惊雨突然说。
五月份天已经热起来了, 不过中午和傍晚温差较大,这会儿荡着夜风带起凉意。
盛朝体燥,不觉得冷, 听她说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赶紧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他心里不由得暗暗懊恼了一下。
太笨了, 怎么没早些发现她冷!
徐惊雨裹住了外套, 转头问他:“你冷吗?”
“我不……”盛朝想说他身体棒着呢, 冬天能单穿一件短袖在操场上打球。
结果没来得及说完, 就感觉手被人牵住了。
她握着他的手, 若无其事地塞进外套兜里。
相杰说女孩子的手绵绵软软的,但她的手骨节分明, 瘦削修长的手指充满力量感。
可他觉得是柔软的, 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盛朝仿佛踩在棉花上走路,步子轻飘飘的。
“你这周末有空吗?”盛朝问,他连续三周约她出去, 可她总是说有安排了。
徐惊雨考虑了下:“有。”
“那我们去游乐园好不好?”盛朝发出邀请, 他思虑良久才定下来的好地方, 能玩一整天。
徐惊雨弯了弯唇:“好。”
盛朝的目光落在她的唇瓣上, 喉头动了动:“游乐园是早上八点半开门, 我们早点出发。”
徐惊雨答允下来。
为了不耽误时间,定在游乐园门口见面。
盛朝为此兴奋不已, 等到了周末当天,凌晨五点爬起来给自己倒腾了一身帅气衣服。
出门时不幸撞见了哥哥。
封泽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你要去哪儿?”
“………”盛朝回,“我找李焱他们玩去。”
也是,他没有哪个周末老实待家里的。
“还有一个月就是高考,”封泽淡声向弟弟提醒,“你能不能收收心好好学习?”
听哥哥念叨他便头疼。
“我学习,我学习,”盛朝嬉皮笑脸地边说边往后退,“我找李焱他们学习去。”
封泽皱着眉,给封如凝发去消息。
告弟弟的状。
盛朝一溜烟儿跑到了游乐园大门口,远远看见徐园,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成熟,稳重,保持住他可靠的形象。
他理了理头发,走到近前:“我们先去买票。”
“好。”徐惊雨很自然地牵起他的手。
和他十指交叉相握。
盛朝的心脏再次受到了一波冲击。
“你想玩什么项目?”盛朝和她手牵着手走进游乐园,眼睛不住地往旋转木马上瞄。
有双人座……他可以和她坐在一起,从后面拥住她,想到此处他的血气开始上涌。
“玩这个。”徐惊雨指了指另一处设施。
盛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跳楼机?
徐惊雨见他没应声:“你恐高?”
“当然不是了!”盛朝果断否决。
徐惊雨:“那我们去排队。”
周末的游乐园热闹无比,幸好两人到的比较早,排队排了十来分钟便到了队伍前端。
工作人员给他们扣上安全设备。
座椅缓慢地升上一百米的高空,往下看去,攒动的人头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
盛朝紧张地深呼吸一口气,转而扣住了她的掌心:“害怕就握紧我的手。”
徐惊雨想,她不怕,血液在血管内加快了奔流速度,她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兴奋感。
其实,她一直都想跳楼。
站在高处时,总是会产生跳下去的冲动,站在大桥上俯瞰着平静的水面时,会有投身其中的冲动。
但是,她并不是想自杀。
恰恰相反,她一直努力地好好活着。
徐惊雨查阅资料,上面说,这是强迫症的一种症状,会反复产生某种违背自身意愿的内心冲动,且无法摆脱,却从不会付诸行动。①
现在,她来付诸行动了。
跳楼机在最高处停留整整两分钟,猛然下坠。
强烈的失重感袭上心头,肾上腺素开始飙升。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肺部的缺氧令她没能尖叫出声,徐惊雨睁大双眼,尽管眼前的画面一片模糊。
她摸向腰腿间的安全杠。
她在以一种安全的方式,不断地坠落。
而且,有人握着她的手。
捱过了漫长的十秒钟,座椅落回原点。
盛朝头晕脑胀地站起身,伸手想搀扶她下来,耳边传来了兴奋的女声:“我们再玩一遍吧。”
盛朝:“……玩!”
第二遍下来时,他的双腿发软,辨不清东西南北了,再玩一遍的话他大概会当场吐出来。
不能吐……吐了今天还怎么接吻啊!
他的脑子在攀升和降落中搅成了一团浆糊,晕沉沉的却不忘惦记着重要的事。
“我们去玩别的……”盛朝甩甩脸,勉强恢复了清明,“游乐园还有好多有意思的项目。”
徐惊雨意犹未尽地点头:“嗯。”
十分钟后,盛朝抬头看向鬼屋的招牌。
…………不行,不行!
他不恐高,只是坐跳楼机有点儿头晕。
但是鬼魂什么的,是不是太过吓人了。
工作人员好心提醒排队的游客:“鬼屋是恐怖向的,十六周岁以下的未成年人、孕妇、患有心脏病或者身体状况欠佳的人不建议入内哦。”
徐惊雨蹙眉:“非常恐怖吗?”
盛朝听闻此言,顿时挺直了腰杆,伸出一条手臂,“如果你害怕的话可以抱住我的胳膊。”
徐惊雨当真抱住了他的手臂。
好的,他行了,而且特别行。
盛朝昂首挺胸地带着她进去。
胆量仅仅维持了不到三秒钟,走进鬼屋是一条长廊,长廊尽头立着两个鬼脸娃娃。
下一秒,鬼脸娃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到他们脸前,盛朝吓得闭上了眼睛。
世界上是没有鬼的鬼只是上古时代人们迷信的产物科学已经证明了鬼魂是不存在的我们要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摒弃莫须有的鬼神论……
盛朝在心里疯狂地默念。
他摸瞎走路,竟然能走得笔直笔直的。
徐惊雨觉出了几分好笑。
好容易走出长廊,一拐弯正好对上个三角头的屠夫,盛朝的心跳差点儿骤停。
徐惊雨伸手挥了下:“是全息影像。”
当然是假的,盛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跟着从屠夫将落下的大刀中间穿过:“太假了,完全不吓人。”
他大踏步往前几步,入目不是漆黑的瘦长鬼影,便是半空中来回飘荡的白色幽灵。
关键是,幽灵从他的身体里“穿”过时,皮肤表面真的会漫上阴气森森的湿冷触感。
“你别害怕,”盛朝改变姿势,两只手揽住她的肩头,把她整个人护在怀中,“全部是假的。”
到底是谁在害怕?
徐惊雨微微抬眼看他,某人的小表情实在精彩纷呈,比花样百出的全息影像要有趣许多。
若是这会儿有双冰冷的手猛地拉他一把,徐惊雨想,他有可能会吓得直接跳到她的怀里。
可惜鬼屋内部不提供此项服务。
眼见要走到鬼屋出口时,屠夫、鬼影和幽灵从徘徊状态猝然变成狩猎状态,狂追上来。
压迫感太强烈,两人不约而同加快了步伐。
“咔嚓”一声,前方的天花板打开两扇,一具血滋呼啦的尸体恰好掉在前方,发出一声巨响。
不是全息影像,是一件逼真的道具。
徐惊雨拽着他,想从尸体上方跳过去,不料能没拽动——盛朝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徐惊雨:“怎么了?”
“我……”盛朝张了张口,明明清楚它是假的,可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道具上。
为制造恐怖效果,道具绑了血袋,在沉重的冲击下,血袋破裂开来鲜血汩汩地流到他的脚边。
黏腻的血液将他的脚牢牢固定在原地,刺耳的刹车声混合着金属碰撞的动静重新在耳边响起。
他试图走过去,却迈不开步子。
一双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掰过来,他对上了女生沉着冷静的眼神:“看着我。”
盛朝懵懵地望进她的眼里。
“对,你只要看着我就好。”徐惊雨轻声哄他,就这样捧着他的脸带他绕过尸体,走出了鬼屋。
走出来了,盛朝依然在直直地看着她。
徐惊雨收回了手,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她走到附近的长椅旁,将他按坐下来,“我不知道你会那么怕鬼。”
她承认她怀抱着恶劣的心思,带他进鬼屋想吓唬他,却没料到会将他吓丢了魂。
“我不怕鬼,”盛朝瓮声瓮气地道,也不能说是不怕,但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他顽强地捍卫最后一丝尊严,“我只是害怕尸体和血。”
徐惊雨歪头:“为什么?”
“因为……”盛朝沉默了有好长时间,决定向她坦白,“我爸爸在我十一岁时,出车祸去世了。”
“爸爸流了好多的血,”他陷入回忆,双眼变得空茫,血滚热滚热的人却渐渐变得冰凉,无论怎么叫都没反应,“大家说爸爸变成了一具尸体。”
他的描述断断续续的,混乱不堪,主要是当时年纪太小已记不清楚具体的细节。
唯有对尸体和血的恐惧深深留存于心底。
两个元素相混合,恰好勾起了童年阴影。
盛朝原本以为,鬼屋里头只是有鬼魂呢。
“封泽”竟然是单亲家庭。
十一岁,经历这种事肯定会特别害怕了。
徐惊雨不太擅长安慰别人,她犹豫片刻,一个粗暴的大动作将他的头搂进怀中。
盛朝:“…………”
他想象的画面是徐园依偎在他胸前,怎么反过来了?他挣扎了下但她力气好大没能一下挣脱。
热意缓缓爬上脸颊,四处蔓延开来。
好羞耻。
“不要难过,”徐惊雨拍了拍他的头,“乖。”
她说乖了,他得要听她的话。
盛朝脸色通红,嗫嚅着回答:“我乖的。”
为安抚他的情绪,徐惊雨挑选了个老少皆宜的项目,名字听起来就非常闲适,叫《太空漫步》。
虚拟太空舱启动,视野骤然开阔,人类进入了太空,无数璀璨的星辰在眼前闪烁。
他们沿着银河带,漫无目的地漂流。
太空舱会提供一些内容背景。
徐惊雨看见了超新星爆炸的过程,看见恒星离开主星序向红巨星演变的过程,看见行星是如何用潮汐力将卫星撕成碎片再将碎片拢到身边的。
宇宙中的一切变化都既惊险又平和。
他们甚至欣赏了个爱情小短片——
两位太空旅人乘坐飞船漂泊许久,在某个空间站短暂地相遇又回归各自的航线,渐行渐远。
年轻旅人蓦然发觉他爱上了对方,于是决定去找她,而年长旅人遇到了意外事故,掉进星座间的裂缝中,不得不启动节能模式在平衡舱内沉睡。
得知消息后,年轻旅人一次次尝试空间跃迁,好穿越到对方当前所在的坐标。
他花费了数十年的时间成功跃迁,来到了爱人身边,将她从平衡舱内唤醒。
“为什么要这样做?”年长的旅人满是不解,“我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关系。”
“因为我爱上了你。”
“你还年轻,以后会知道,”年长旅人摇头,“人的一生可能会有很多段爱情,不必困宥在某个人身上。”
“不对,人一生中只有一次怦然心动。”
“我爱上了你,就会一直一直奔向你。”
盛朝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第一次见面,他撞上她冷酷眼神时,心脏出现的好似被一只手捏住的感受,叫怦然心动。
人一生中只有一次怦然心动。
虽然他之前不懂这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但他依然凭借着原始的本能在不断接近她。
“万一我们俩以后分开了,”看完短片,盛朝没来由犯起青春少男的惆怅心思,“我会像他一样,花十年二十年,想尽一切办法去到你身边。”
徐惊雨:“…………”
她唯一考虑过的以后是带上狗狗生活。
但她发现她其实没办法给到任何承诺。
无论是对狗抑或是对人。
“所以为什么要分开?”徐惊雨岔开话题,故意反问,“你是要出国还是要和我分手。”
“……对喔。”盛朝反应过来,干嘛要分开,他好端端想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万一乌鸦嘴灵验了咋办?
“没有,我们不会分开。”他眉开眼笑地握住她的手,“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第029章 初吻
“你饿了没有?”盛朝歪头问。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 他兴高采烈跑进店里,几分钟后拎着两个草莓小蛋糕回来了。
“这么多草莓?”徐惊雨惊讶,当今时代,天然水果的价格堪称一口一百块的昂贵。
“你不喜欢吗?”盛朝挠挠头。
蛋糕可以选择用果酱在表面写名字, 他原本想一个写园园一个写朝朝来着。
后面看到牌子上写加钱可以添水果, 盛朝犹豫了三秒钟后豪气地挥了下手:“草莓加满。”
徐惊雨弯了弯嘴角:“喜欢。”
两人将游乐园里的项目玩了一个遍, 天色暗淡下来,盛朝盼到了此行最重要的事——坐摩天轮。
摩天轮和其他项目不同,要单独收费。
盛朝去买了张双人票, 排队坐进座舱。
座舱平稳升上高处,是和坐跳楼机完全不同的体验感, 放眼望去整个游乐园淹没在彩色灯光中。
“你有没有听说过, ”他掐了几下掌心, 按照相杰教的法子一本正经地说起他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 “一对情侣在摩天轮的最高点接吻就能永远在一起的故事?”
这暗示未免太过明显了, 徐惊雨差点儿就要笑出声,却故意冷淡地表示:“没有听说过。”
难道不应该说“那我们试试”吗?
盛朝稍微噎了一下, 没关系的——相杰说, 等摩天轮升到顶点时他可以凑过去直接吻她。
他们已经是情侣了,她不会介意的。
而且女孩子喜欢霸气一点的男朋友。
摩天轮越升越高,没时间想那么多了, 盛朝伸出一只手撑在玻璃上将她巧妙地环在臂弯里。
他身体前倾, 做好了亲上去的准备。
徐惊雨正好抬起头, 两人的脸一下子拉近, 鼻尖与鼻尖只隔着两公分距离, 暧昧的气息流转。
视线相撞,盛朝落入她如海水般沉静的眸中, 大脑一片空白怔愣了足足十秒钟,才反应过来。
摩天轮已经走过最高点,开始下落。
盛朝不由得懊恼,错过了最佳时机。
或许,她根本不想和他亲亲。
这个念头冒出来,盛朝顿感沮丧,他往后方挪了挪,给她理了下头发后顺势将手收回来。
摩天轮转完一整圈,座舱归于原点。
盛朝佯装平静地开口:“我送你回家。”
“我们走回去吧。”徐惊雨想了想道。
游乐园的位置离第四街区不算太远,也并不近,走回去的话大约要花上两个小时。
盛朝想和她待久些,当然同意:“好。”
只是她好像有心事,低头闷声走路。
明明白天玩的时候,挺有兴致的呀。
是因为他一直惦记着亲她不高兴,还是因为他纠结了半天却没有亲上来而生气?
他想找个轻松的话题,却无从开口。
出来玩提学习上的事,未免太扫兴;他不了解她的家庭情况和人际关系,她也从不主动提起,聊他自个的吧,今天聊起过一次了。
盛朝不想把沉重的情绪,强加给她。
他们俩好友圈唯一的重叠,是封泽。
讨论封泽?!绝对不可能。
盛朝下意识回避提起封泽,万一徐园经过比较发现他哥样样优秀而他样样不行,转变心意咋办?
从小到大皆是如此,大人们对封泽的夸奖花样百出,什么“聪颖”、“优秀”、“十项全能高智商天才”……落到他的身上往往只有一句,“这小子挺活泼的哈。”
一路无话,走到了他们待过的雨棚。
再走一两百米就要分别了。
盛朝放慢脚步,踢起路上的小石头。
“你回家去吧,”徐惊雨对他说,“要是让我妈看见我和一个男生待在一起,肯定会审问我的。”
“哦。”盛朝应了声,转身要走,袖子被人轻轻拽住,他回头投去不解的目光。
徐惊雨抬起右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往下压,他不清楚缘由但乖乖地低下了头。
她亲了亲他的唇。
盛朝瞪大了眼睛,瞳孔跟着一同放大。
羽毛般轻柔的触感拂过,他好似被电了一下,浑身上下都感受到了骇人的麻痹感。
心脏因此停跳了一整拍。
徐惊雨放开了手,发现他呆滞了一会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了……
仅仅是被她亲了下,他就有了生理变化。
要是让她发现,会不会觉得他猥琐恶心?
“你怎么了?”身后传来疑问。
盛朝并紧双腿,微微躬下腰去,血液直涌上腹部:“我、太晚了我要赶紧回家了,再见!”
他顾不得其他,拔腿便跑,由于光线昏暗,他没看清楚路结果一头撞上了供电柱。
徐惊雨:“噗嗤——”
盛朝听见她的笑声心头更慌,他揉了揉撞到的眉骨,坚定不移地向远处跑去。
等他彻底走远,徐惊雨才回到家里。
屋里黑漆漆的,她在墙上摸索到开关,按下没反应,可能是电路老化导致的故障或者欠电费了。
家里并没有人等着审问她。
徐惊雨打着手电转悠一圈。
徐芮的个人物品全部消失,她从家里离开了。
徐惊雨并不感到意外——
早在上月中旬,她便听见了徐芮和联邦男人的对话,男人说他的签证到期,必须回国。
同时帝国和联邦的关系愈发紧张,大家传要打仗了,一旦开战双方再没有见面的机会。
他问徐芮愿不愿意跟他走。
今天是他们约定好坐船离开的日期。
徐惊雨早上出门时,徐芮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叮嘱她一定要早些回来。
徐芮是想干什么呢?
是舍不得她要留下,还是打算带她一起偷渡到联邦,亦或者临别了告诉她要照顾好自己。
哪一种都不是徐惊雨想要的结果。
所以她故意磨蹭到很晚才回到家。
徐惊雨也不感到伤心——
徐芮勇敢地去追求属于她的幸福,是好事。
但愿那个联邦男人对她始终如一。
但愿她有个美好的未来。
至于徐惊雨自己的未来,她从来没有想过。
可“封泽”有在畅想以后。
屋子里不仅断了电,连水也停了,她和衣躺在床上,脑中闪现他说话时认真的表情。
他和她的兜兜一样,莫名其妙就认定她了。
想着想着,又记起他慌张离开时的滑稽画面,明明是他想要亲吻给了他却会害羞到逃跑?
***
直到回了家,个人终端闪烁的红光才消停下来,盛朝脸朝下扑到床上,来回滚了一圈。
徐园主动亲他,她好喜欢他。
盛朝跟毛毛虫似的拱进被底,捂嘴偷笑。
他要和她结婚!
妈妈要是知道,他带回来个比封泽还优秀的老婆……想到封泽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盛朝掀开被子,一脸严肃地坐起了身体。
这事总是瞒不过去的。
毕竟徐园要跟他一起叫封泽哥哥呢。
该怎么办?
思来想去,还是应该去问一下封泽。
盛朝走到隔壁大力拍门,无人回应,他边拍边喊:“哥,我知道你在房间里。”
一分钟后,封泽沉着脸来开门。
盛朝毫不客气地越过他进了屋。
封泽掀了掀眼皮:“有什么事吗?”
盛朝临场卡住了,要如何开口?
他眼尖瞥见了书桌上摊放着一张试卷。
试卷上的名字是徐园。
封泽从老师那里要过来的,徐园的竞赛试卷,他喜欢看她的试卷研究她的解题思路。
见弟弟的目光落到上面,他立刻拿起来折好,为时已晚盛朝已经念出了名字:“徐园。”
“是哥喜欢的女生吗?”盛朝贼兮兮地发问。
封泽停顿了好一会儿,淡然回答:“不是。”
“我只是借她的试卷看一下。”
“我不喜欢她。”
他连续说了三句话。
盛朝的心揣回肚子里,果然是他的直觉出错了,那确实不是情书只是请教问题而已。
哥哥和徐园是单纯的同学关系。
“还有事吗,”封泽撵他,“没事请滚。”
等撵走了惹人厌的弟弟,他关好门,坐下来,将试卷重新摊开放在桌面上,盯着那个名字发呆。
他一时间产生了某种错觉——他是当着徐园的面说“我不喜欢她”的话,想对她道歉。
他害怕盛朝来抢他的。
盛朝总是喜欢抢他的。
小的时候,坏心眼舅舅给他们买生日礼物,总是故意买不一样的礼物,撺掇他们打架。
年岁渐长,封泽率先领悟到了诀窍,他会在两样礼物中挑选自己不喜欢的那件。
事实证明盛朝并非恰好和他喜欢一样的,而是看他喜欢什么样的就偏要过来抢。
他必须先装作不喜欢,才能得到他真正想要的礼物,因为他永远都抢不过盛朝。
习惯带到现在,他依然会下意识隐藏喜好。
封泽静静地坐了半个小时,眉眼舒展开来。
其实他并没有撒谎。
他不算是喜欢徐园。
——他崇拜她,他仰慕她,他迷恋她。
封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向来对宗教徒不屑一顾,如今却渐渐明白了宗教的意义。
他有了同样的,想将自己献给某个人的心情。
太好了!封泽不喜欢徐园。
以前是年纪小不懂事,因着处处比不上哥哥,所以较着劲儿处处和哥哥争抢,如今他长大了。
盛朝晓得他过去作恶多端,但要是能和徐园在一起,看在封泽是他们媒人的份儿上,他发誓会洗心革面,以后一定好好对待哥哥……把所有东西让给他都行。
他只要她就足够了。
盛朝想到她,摸着嘴唇开始笑,笑声在封如凝打来的语音通讯中戛然而止。
“你居然向妈妈告我的状?”盛朝爬上阳台,探出半个身体向隔壁窗户大声喊叫,“你有病!”
以后好好对待哥哥?他呸!
第030章 强吻
“这段时间, 我恐怕不能送你回家了。”盛朝低声道,“我妈妈要求我按时回家。”
拜封泽的告状所赐,他每天翘掉半节课提前放学的事传到了妈妈的耳中,挨了好一顿臭骂。
不止, 妈妈明天会从帝都回来, 她攒了三十天年假, 就为在高三的最后关头陪伴监督他们。
两个校区离着二三十分钟的路程,白天见不上面也没办法送她回家的话……岂不是一整天都见不到了。
而且,盛朝闷闷开口:“我担心你。”
“我妈妈最近会接我放学, ”徐惊雨面不改色地撒谎,“等高考结束我们再见面就行了。”
盛朝勉勉强强放下了心。
他停下脚步, 想索要一个分别的吻, 然而站在原地定定地和她对视了好半天, 却没等到回应。
徐惊雨故意装作读不懂他眼神中的期盼, 想试试看他有没有胆量直接吻上来。
事实证明, 他果然非常的胆小。
“好,我们高考后再见。”盛朝给自己打了针强心剂, 反正以后有大把时光相处, 不必急于一时。
徐惊雨淡然地和他挥手道别,等他真的转身离开了,又开始思量起刚刚是不是应该给他一个吻?
***
情书丢了以后, 封泽想要重新写一封。
转念再一想, 距离高考仅有两三个月, 现在去告白对徐园来说或许是一种困扰, 只好暂时放弃。
等到高考结束后, 他再正式向她告白。
转眼间便来到了六月二十七日。
帝国的高考日期设在七月一日。
学校从六月二十八号开始放假。
六月二十八是徐园的生日。
她的十六岁、十七岁生日,封泽都精心准备了小礼物, 将心意混进竞赛奖品中给她。
可临近高考,乱七八糟的竞赛项目通通取消了,他找不出正当的理由送给她礼物。
偏偏是十八岁的生日,他实在不想错过。
他给她准备了一份成年礼。
封泽习惯性来到图书馆和她“偶遇”,他思考着该用何种名义将礼物送出手,忍不住频频转头看她。
几次过后,她似有察觉,抬起了头。
二人视线相撞,封泽的心率猛然飙到一百二!
他平时会特别小心地隐藏踪迹,这是第一次,在暗中偷窥她时被抓了个现行。
封泽慌忙低下头,装成看书的模样。
徐惊雨觉出了一丝怪异感。
既然过来找她,为什么不直接上前和她说话,莫非是觉得周围的人太多,不好意思了?
也对,他其实是超级容易害羞的人。
徐惊雨沉吟片刻,站起身来。
她朝他走过来了,走过来了!
封泽心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她是不是打算质问他为何要偷窥她?完了,他在她心中的形象会变成猥琐的死变态……
徐惊雨经过他时,悄悄塞来一张纸条。
掌心渗出黏腻的汗水,封泽打开纸条。
——来计算机机房。
去计算机机房干嘛?
期末的时间点,无论普通教室还是自习教室都有人,唯有计算机课程早已经结束,机房空荡荡的。
是了……徐园肯定不想在大庭广众下与人争吵,所以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和他对峙。
封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向机房。
走进门便看见了先他一步到达的徐园。
“你听我解……”封泽想为自己辩护一下,他没说完,因为她捏住他的下巴亲了上来。
封泽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为什么……她会亲他?
“你……”他怔怔开口。
门外传来脚步声,徐惊雨打眼一瞥,看见有位老师朝着计算机机房走来了。
机房内是一排一排的台式计算机,没地方藏,唯有右边放着一张双人长桌。
来不及细想,徐惊雨下意识拉着他躲进了桌子底下,顺势捂住了他的嘴巴。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封泽:“…………”
桌子底下的空间相当狭小,封泽尽量缩起手脚,仍是无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
她半边身体压在他肩上,宛如钻进了他的怀里一般,她的手还用力扣在他的嘴巴上。
封泽倏然产生了一个变态的念头。
他想伸出舌头,去舔舐她的掌心。
徐惊雨浑然不知他内心所想,注意力全部放在外头,她听见了翻找东西的动静。
正值夏季,天气闷热,他们挨得又近,无穷无尽的热意从心中升起一路蔓延到脸上。
封泽动了动喉头,努力后仰,拉开距离。
徐惊雨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封泽读懂意思,配合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徐惊雨放下了扣在他嘴上的手。
封泽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下一秒,她又亲了上来。
好怪,这太怪了不是吗?
或许他现在处在梦境中,他太想走进她的世界,po文海,棠废文更新都在南极生物群四贰二贰捂旧义死泣因此做了一个她主动靠近他甚至亲吻他的美梦。
封泽使劲掐了把大腿肉,是疼的。
那位老师似乎是终于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了计算机机房。
他怎么跟块木头似的?
嘴唇抿得好紧,亲了一两分钟硬是岿然不动。
徐惊雨抬起头来,钳住他两边腮肉迫使他张开嘴:“不是喜欢我的吗,怎么不给亲?”
封泽让她附在耳边的轻笑弄得心尖一颤,原来如此,他表现得太明显所以她知道了,他喜欢她。
她亲吻他,是想告诉他,她也喜欢他吗?
浑身的血液直冲向头顶,大脑无法处理如此庞大的信息量以致于陷入了死机状态。
徐惊雨含住他的唇瓣,轻轻地含吮摩挲。
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触感令她心情愉悦,顺势撬开他的牙关在口中蛮横地搅弄一通。
她钳住他的腮肉,他没办法合上嘴巴,泌出的口液顺着嘴角缓缓地流下来。
不行……不行!
封泽使了点劲去推她。
唇与唇分离时,拉出了暧昧的银丝。
封泽头昏脑涨,新鲜的空气涌入撕扯着肺部,大块大块的光斑在眼前闪现,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摸索着从桌子底下爬出,因为看不清楚东西,起身时不小心撞在桌板上:“嘶——”
“你没事儿吧?”徐惊雨询问。
“没事……”封泽才说完,便感觉到鼻腔涌上了热意,他转过身时鼻血恰好滴落在他手背上。
他不仅流口水,还流鼻血了。
他的形象在顷刻间毁于一旦。
单单是想象下他流着鼻血的滑稽样,便不忍直视了,不,绝不能让她看见他丑陋的一面。
“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他横起手臂将书包递给她,“我有点事要先走一步……祝你生日快乐。”
他要赶紧找个地方洗脸。
徐惊雨接过书包,在后面喊他:
“高考过后,记得来找我。”
当然会来找她了!
封泽含着鼻音应了声,头也不回跑开。
徐惊雨望着他笨拙的背影,先前的怪异感消失不见,这就是她所熟悉的“封泽”的模样。
只不过……每次亲完就逃跑是什么鬼?
下次再见面时,干脆叫他落跑甜心吧。
封泽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冷水扑在脸上浇灭热意,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止住鼻血。
止不住心脏的怦怦乱跳。
她喜欢他……她喜欢他……她喜欢他。
她亲了他,还和他约定了高考后见面。
难以言说的喜悦感漫上心头。
幸福感持续到封如凝亲自接他们放学。
盛朝垂头丧气地钻进车里。
“好好学习会要了你的命,”封如凝敲了下他的脑门,“你想好上哪一所学校了没?”
“没有。”盛朝想,不着急,等他去问问徐园去哪里,他和她上同一个城市的学校。
妈妈没有问他,封泽想,毕竟早定好了——封如凝期待他以后当个外交官,走仕途。
封泽考虑起了重要的事,外交官有可能会外派出国,尽管家属可以随行,但她未必喜欢国外。
她是自由的,无论她想做什么,他都甘愿陪伴着她,他不会委屈她来迁就他。
真的和政治牵扯上关系,总是会身不由己……她和他在一起必然会受到影响,甚至遭遇危险。
封泽没有远大的抱负。
他只是想和她在一起,如果她喜欢钱,那他就努力赚钱给她买所有她想要的东西。
她亲了他一口而已,他便把过往十八年的人生推翻,认真规划起完全不同的未来。
封泽甚至幻想到了他们相扶到老的画面。
美好幻想在弟弟的呼喊声中碎成玻璃碴。
“妈!妈!我闯祸了!”盛朝慌张地闯进家门。
他不在房间里吗,怎么是从外面回来的?
封泽皱起眉头:“你又闯什么祸了?”
“我……我杀人了。”盛朝惊魂未定地重复了好几遍,“哥,怎么办哪我杀人了。”
他浑身湿淋淋的,黑色带卡通图案的上衣贴在身上,封泽这才注意到他衣服上沾了血。
水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砸出一片红。
封泽晓得弟弟爱闯祸,他总是在闯祸。
但万万没想到是杀人。
封泽的脸色变得严肃:“你杀谁了?”
“……徐园,”盛朝一个大喘气,差点将哥哥吓昏厥,“我杀了徐园她爸爸。”
来不及细想其中的弯弯绕绕,封泽拽住弟弟的手臂,问出最关键的问题:“徐园呢,她有没有事?”
“没事,”盛朝乖顺回答,“她好好的睡觉呢。”
封泽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开始疾言厉色审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他拔高声调,盛朝吓得抖了一下,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似的交代出了来龙去脉。
“我、我看到她爸爸在打她,我只是想去救她,但是不小心把她爸爸捅死了。”
封泽扶住墙壁,眼前一阵阵发黑,喉咙涌上腥甜感,他强行按压下了不适感。
盛朝的描述冗长而又混乱,恨不得从开天辟地讲起,封泽因此提炼出了许多关键信息。
譬如说,徐园正在和盛朝交往。
难怪,她会莫名其妙地亲吻他。
原来是将他当成了弟弟。
盛朝是如何认识徐园的。
封泽几乎是立刻想到了丢失的情书……是盛朝偷的!加上他前段时间莫名其妙跑来问的问题。
盛朝问他喜不喜欢徐园,他回答不喜欢。
“……………”
一切线索清晰地串联起来,拼凑出真相。
封泽仿佛听见某样东西轰然倒塌的声音。
他构建出的美好新世界,才短短几个小时就毁灭了,和十岁时盛朝摔坏他精心打造的生态系统同样的心情——怒火在封泽的心头熊熊燃烧。
盛朝居然还有脸问他怎么办?
封如凝穿着睡衣,站在楼梯口懒声询问。
“大半夜叫嚷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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