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冷脸
徐惊雨眨了眨眼睛, 不再迟疑,走进车厢。
倒霉男人坐在最后一排,污秽半干不干地挂在身上,她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 坐在了第一排。
盛朝跟上车, 却不找位置坐下。
他拿着警用枪, 站在车门附近,面向众人。
等于面对面站在徐惊雨跟前,压迫感强烈。
“来西罗市支援。”
他突然没头没脑冒出一句话, 徐惊雨愣神片刻,才意识到他是在回答她先前的问题。
“西罗市的蚊灾严重, 感染者太多, 城市陷入停摆。”盛朝耐心地讲述了一遍来龙去脉, “其他城市都有调派警卫军和医护工作人员前来支援。”
他解释得太过详细了, 想证明什么似的。
徐惊雨承认, 在见到他时,有那么一瞬间, 她以为盛朝是为她特意赶到的现场。
不过, 稍微动一下脑子便知道是不可能的。
盛朝不清楚她的动向,就算打探到了她的行程,也无法预料到她会遭遇意外在西罗市迫降。
事发紧急, 七分钟迫降, 加上反应时间不超一小时, 从宜市到西罗市坐飞机要两个半小时。
除非他有天大的能耐, 瞬间移动千里。
徐惊雨垂下眼眸, 轻轻地“哦”了一声。
盛朝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又悄然挪开。
他没说明的是, 调派遵循自愿原则,毕竟对她来说,他的一切无关紧要。
徐惊雨不自在地别开脸,从车窗向外望去。
道路两边的建筑高矮林立,错落不一,相对宜市规整的摩天大楼别有一番特殊的风情。
车厢内没人说话,安静地行驶了一路。
“到了。”盛朝拍了拍手,率先走下车。
目的地是一栋看起来有大几十年历史的老派建筑物,墙壁覆盖着一层油油的绿色,是爬山虎。
建筑物的大门上方顶着“思锐酒店”的招牌,定睛一看才发现前面还有个字,只是已经不亮了。
“这么破烂,怎么住人啊。”
胖子方才差点儿挨枪子,吓得两腿战战,这会儿缓过神又恢复了颐指气使的模样。
当今时代阶层固化,发达城市与不发达城市的差距,堪比上城区和下城区,隔着一道天堑。
“请配合传染病密接者的隔离工作。”接应人员永远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不理会他的跳脚。
酒店内部收拾得干净整洁,其实并不赖。
盛朝给众人发放房卡,四位研究员被分在顶楼套房,徐惊雨的房间号是1101。
“我们的行李……”她歪头询问盛朝。
“送去消毒了,”盛朝瞄向个人终端,淡声解答,“一个小时后会给你们送过来,不用担心。”
“我的行李中有精密仪器,”徐惊雨面露难色,“消毒的时候能不能小心一些?”
普通笔记本可以贴身携带,奈何超级计算机,即使最小型号的也有洗衣机大小,只能走托运。
“抱歉,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盛朝面不改色回,态度冷硬到仿佛和她是素不相识的路人。
徐惊雨余光一瞥,胖子正在激动地和接应人员理论,他不肯住单间试图换成套房。
“你违反了规定。”她蓦地开口。
“………………”她的声音刻意压低,为了能听清楚,盛朝不自觉地向她的方向倾身,“比如?”
“你对他,应该先鸣枪示意,要求他停止逃跑。”徐惊雨指向不远处的胖子,“而非直接开枪。”
“我是对着他身前的空地开枪,表示警告。”盛朝答,尽管确实有误伤对方的可能性,但是……
“我的枪法很准,”他补充强调,“非常准。”
怎么隐隐听出了一丝骄傲?
“你没有先对空鸣枪示意,”徐惊雨不采纳他的狡辩,“按流程他完全可以投诉你。”
显然胖子并不清楚相关规定,否则早嚷嚷了。
“所以,”盛朝稍微弯下腰,靠在她的耳边沉声发问,“你要去教他如何投诉我吗?”
“怎么会?我和他又不认识,”徐惊雨报以微笑,“前提是我的行李能完好地回来。”
“好的,我会通知到位,不准暴力消杀,”盛朝点头,“因为我太害怕被人投诉了。”
好熟悉的阴阳怪气的语调。
目的达成,徐惊雨不和他纠缠,直接回房间。
个人终端闪烁个不停,她按下接听键,耳边顿时响起聂思柔急切的问候声:“老天,你没事儿吧?”
“暂时是没事。”徐惊雨放松下来,换上拖鞋,坐在套房的沙发上回话,“实验室收到病毒样本没?”
“收到了……除去飞机上的一例,”她一询问起工作,聂思柔不自觉地定下心,“在宜市、西岚市、白邑市等地方陆续出现了二十八起确诊病例。”
通常情况下,传染病会集中在一个小地方先行爆发,上述城市分散在全国各地,竟同时出现病例。
是潜伏期特别长的缘故吗?她暗暗思量。
两人短暂地交流了几分钟,聂思柔忙着去分析样本:“你记得每天给我发消息报平安!”
外头传来敲门的动静,徐惊雨一边乖乖地应下要求,一边踩着拖鞋走过去开门。
盛朝抱着一大堆东西,站在门口。
“是什么?”徐惊雨问。
“药。”盛朝说得相当简略。
他从门口径直走到阳台,检查了下阳台的防蚊窗纱,确定全部关好以后,打开药品包装袋。
“西罗市气候湿热,除了蚊子,还有好多别的虫子。”盛朝将淡黄色的驱虫药粉平撒在地面上,“你见过手掌大小的蜘蛛和半人高的蟑螂吗?”
徐惊雨冷静对答:“半人高的人是指婴儿?”
盛朝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毛。
适逢此时,新的视频通讯请求弹出,是封泽。
徐惊雨走到套间里面的卧室,正打算接起时,盛朝居然跟在她后面进了卧室。
“你想干嘛?”毫无分寸感举动令她不快。
“给你扎蚊帐。”盛朝亮起怀中的另一包东西,“蚊虫能从门缝窗缝空调进风口和下水口钻进室内,你不想夜里挨蚊虫咬的话就必须额外扎个蚊帐。”
挨蚊虫咬不算什么事,关键是病毒。
徐惊雨没有话说,默默让出空地方便他行动。
盛朝在,她不好接封泽的视频,只得先挂断。
徐惊雨站边上看他熟练地支起蚊帐。
酒店套房的装潢属于轻奢风格,豪华大床上扎起一个土里土气的粉红色蚊帐,不伦不类的。
徐惊雨:“是所有人都有的?”
“当然了,”盛朝投来微妙的眼神,“你和我又没关系,我上赶着给你扎蚊帐,难道是犯贱?”
“我只是没想到,”徐惊雨让“犯贱”两个字噎了一下,“警卫军除了监管转运还要干这种活。”
“防疫人手紧缺,”盛朝却是一副坦然的神态,“调派来的警卫军也是防疫志愿者。”
“那麻烦你一下,”徐惊雨接受了他的说法,“给宗老师的房间多撒点驱虫的药粉。”
伊文病毒发作起来浑身肌肉酸痛、高烧不退,年长者可经受不起如此折腾。
盛朝:“宗老师?”
“宗琼。”徐惊雨报上名字,“我们一起的。”
“收到。”盛朝扎好了蚊帐,转身往外走。
徐惊雨抿了抿唇:“谢谢。”
“不客气,”盛朝恢复疏离,“为人民服务。”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徐惊雨打开个人终端,封泽弹来了十几个通讯请求,光是简讯便发来足有七八十条。
她接起视频,淡蓝色光幕投射出男友的脸。
“你现在在哪儿,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先前在忙,刚刚抵达隔离酒店。”徐惊雨温声安抚,“身体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不用担心。”
封泽舒了口气,眉眼间仍然含着郁色,懊恼地道:“我应该和你一起去白邑市的。”
“你来了,”徐惊雨漫不经心地道,“除了平白增加一个人感染的风险外还有什么用?”
“我能陪着你、照顾你。”封泽认真地说理由,至少不是远在千里之外,瞪眼干着急。
“万一你生病了,我没生病,岂不是要我来照顾你?”徐惊雨举出不同的情况反驳他。
封泽垂眉耷眼:“我担心你。”
西罗市停摆,暂时无法进出。
先前徐惊雨不回他消息时,他急到去求助妈妈,想让封如凝批一点特权直飞西罗市去找她。
果然挨了一顿臭骂:“你当是玩过家家?”
“我好好的,”徐惊雨在屋子里缓慢走了一圈,给封泽展示她的住宿条件和粉红色的蚊帐,“这里的……防疫志愿者都非常尽心尽力地照顾我们。”
别人照顾怎么比得上他亲自伺候?
封泽没有表露真实想法,低低“嗯”了声,想到他们毕竟是国家养着的研究员,待遇方面自不会差。
外头再次传来了敲门的动静。
徐惊雨:“我有事忙,先挂了啊。”
封泽没来得及叮嘱几句,光幕就熄灭了。
徐惊雨打开房门,不出所料,又是盛朝。
他怎么一趟趟的,可个劲儿往她这里跑?
盛朝拎着个饭盒递给她:“给你们送晚饭。”
徐惊雨仰起脸:“酒店不是有送餐机器人?”
“它们在打架。”盛朝让出半步,做了个“请”的姿势,让她看清楚走廊的场景——
两个送餐机器人撞在一起,略微后退拉开一段距离,再往前直直地撞上对方,如此不断重复。
仿佛两位自由搏击手在战斗,势要决出高下。
一看便知道是多年前的旧款机器人,智能等级较低,在某些时刻会化身为人工智障。
徐惊雨不作他想,接过饭盒:“好的。”
饭盒里的菜品卖相不错,她却没胃口,嗅了嗅身上,总有种衣服上沾着呕吐物的错觉。
胃中一阵翻涌感,徐惊雨强行压了压,实在忍受不了去卫生间里洗了个澡。
她没有能按时抵达白邑市,参加明天的会议。
她身处陌生环境,有感染烈性病毒的可能性。
她的行李没送到,酒店的沐浴露透着香精味。
所有事件超出计划外,朝失控的方向滑过去。
徐惊雨先前一直表现得从容镇定,到此时此刻,巨大的焦虑感才呼啸着袭上心头。
烦躁得不行,迫切地想要找个由头发泄情绪。
她没用沐浴露,简单地冲了个澡,裹上浴袍。
敲门声重复响起,好似从没停过。
徐惊雨习惯性走上前去,走到一半时,停下了脚步,低头瞧了瞧身上的浴袍,裹得严严实实的,绝不算暴露,但浴袍本身的存在就容易叫人想入非非。
“你的行李。”盛朝在门外提醒。
徐惊雨半低着头,将房门打开。
盛朝微微一愣,而后目不斜视地将东西运进来,银灰色的行李箱放在地上。
贵重的计算机做了重重防护,用小推车推进屋内:“你检查下有没有损坏。”
徐惊雨开机试了试:“完好无损。”
盛朝认真地开口:“那不要投诉我了喔。”
徐惊雨:“………嗯。”
他转身欲走,背后的人叫住他:“盛朝。”
有点儿奇妙,盛朝心想,她从前几乎不叫他的名字,在西罗市却能一天听见两次。
“有事吗?”他停下来,硬邦邦地应声。
徐惊雨:“酒店的洗衣房在哪?”
“酒店里没有洗衣房……”盛朝解释,“他们的洗衣服务原先是外包出去的,接活的洗衣房暂停营业了。”
徐惊雨:“我要洗衣服。”
“你没有带换洗衣物吗?”他皱起眉头。
“带了几天的,”徐惊雨找理由,“隔离不是得要七天?再过两天会没衣服穿。”
盛朝沉默了好一会儿,委婉地开口:“隔离期间没有必要这么讲究卫生的。”
他们有隔离酒店住,条件已经够不错了。
特殊时期,一件衣服多穿几天,咋不行?
“……………我要洗衣服。”徐惊雨坚持,她现在看上去和胖子一样的无理取闹了。
或许换成别的防疫志愿者,她不会这般的为难人家,但面对盛朝她天然带着蛮横的底气。
何况,焦虑症犯了实在控制不住情绪。
脏衣服堆放在那里,如同墙角堆了煤炭,必须立刻挪走否则洁白的墙面会一同染上脏污的印记。
“你能给我弄点洗衣液和消毒液来吗?”
盛朝绷着脸,语气不耐:“你非要洗衣服?”
徐惊雨理直气壮点头:“不洗,睡不着觉。”
盛朝扫了她一眼,大跨步地离开。
她没有关门,反正他还会回来的。
徐惊雨开始在房间内来回地走动。
过了二十来分钟,盛朝重新出现,手拿消毒液、洗衣液内衣清洁剂以及橡胶手套和搓衣板。
“你的衣服在哪?”他面色不善地开口。
“卫生间。”徐惊雨下意识地答。
盛朝气势汹汹地走进了卫生间。
不是………他进去干嘛?
徐惊雨跟过去,只见他一边给浴缸放水一边费劲巴拉地在防护服外面戴上橡胶手套。
凉水流速大,眨眼的功夫放了小半缸水,他把衣服泡进去打上一点洗衣液开始揉搓。
动作一气呵成,熟练无比。
徐惊雨:“我自己洗就可以。”
盛朝充耳不闻。
换下的还有她贴身衣物,怎好意思叫他洗?
“真的不用你洗。”徐惊雨去拉他。
盛朝将近一米九的个头,原本体重就不轻,再加上沉重的防护服叫人半点拉不动。
宽敞的卫生间让他硬生生衬出拥挤的感觉。
徐惊雨气得用力踹他一脚。
盛朝岿然不动,闷声干活。
他的眉宇中含着一股狠意,以同等力道揉搓着衣服,搓出一大堆白色泡沫。
第042章 犯贱
徐惊雨:“………你别把我衣服搓坏了。”
他似在气头上, 仍不肯接话,但下意识放柔了力道,慢慢地搓洗起她的衣物。
徐惊雨踹了他一脚,内心的燥火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忽然间有了吃饭的胃口。
她回到客厅, 封泽又发来了通讯请求。
徐惊雨扭头望向卧室, 不知道盛朝何时能洗好衣服,她调好光幕的角度,接起视频。
“你忙完了?”封泽问, 生怕会打扰到她。
徐惊雨吃着饭,点了点头。
封泽盯着饭盒里的饭菜:“你就吃这个?”
“怎么了?”徐惊雨眨眼, 一荤两素的餐饭, 当然相较研究所的食堂是差了些, 和封泽的手艺更没法比。
“我……”封泽张了张口, 一时哽住了。
“好了, 我没那么脆弱。”徐惊雨不禁觉得好笑,“我以前可是连食堂营养膏都吃得下的人。”
她原本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 封泽却登时红了眼眶, 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打住!”徐惊雨比划了个“停”的手势,“我还没死呢,你哭哭啼啼的想干嘛?”
“你不会有事的, ”封泽别过头, 悄悄刮掉眼角的水, “乱说什么死不死的话。”
“对呀, ”徐惊雨柔声道, “我不会有事的。”
她一开口,封泽便有了主心骨, 悬着的心放下些许:“等你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好,”徐惊雨想了想,“我想吃粉蒸排骨。”
情绪放平后,两人正常聊起天,封泽关心她的工作:“那你们去不成研讨会了咋办?”
“线上参会,不耽误。”徐惊雨已经从焦虑中走出来,着手调整起接下来几天的安排。
正聊着,盛朝洗好了衣服,拿到阳台晾。
他从光幕后方径直穿过去。
徐惊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到他身上,反应过来后,稍稍打了个哈欠掩饰异状。
“你累了吗?”封泽询问。
“是有点儿。”徐惊雨实话实说,神经的高度绷紧和一路的辗转奔波确实令人疲倦。
“你休息吧,去好好儿睡一觉。”封泽体贴地道,“你明天忙完了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嗯嗯。”徐惊雨挂断通讯,走到了阳台。
盛朝晾好衣服,一转身和她面对面撞上。
“…………”
相对无言,气氛陷入沉默。
“幸好现在不是梅雨季节,”盛朝慢吞吞地开口,“不过西罗市空气潮湿,晾不干的话,你可以把衣服塞进袋里,拿吹风机吹个十分钟就能烘干。”
“你要是不会弄,叫我来弄也行。”
徐惊雨轻声问,“为什么要帮我?”
“………我、我,”盛朝顿时涨红了脸,磕磕巴巴道,“是妈妈叫我关照你的!”
“对,我是看在妈妈的份儿上。”他找到合适的借口,腰板不自觉挺直了,“别以为我对你余情未了。”
“我不贱的,”他喃喃重复,“我没在犯贱。”
徐惊雨微有沉默:“我要休息了。”
盛朝点点头,大踏步离开了房间。
***
第二天,是送餐机器人来送早餐。
徐惊雨取餐时下意识往走廊外瞥了一眼,空荡荡的,她拎起饭盒退回房间,开始线上会议。
会议开完,到了核酸检测的时间。
每个人体质不同,对病毒的免疫情况不同,集中隔离期间每天都会进行一次核酸检测。
盛朝过来敲门,送上一套防护服,同样是深蓝色的,相对防疫人员的要轻薄一些。
“会穿吗?”他瓮声瓮气地询问。
“我穿过没一百次,也有八十次。”徐惊雨睨他一眼,熟练地将防护服套在身上,拉好拉链。
盛朝眼尖,瞥到她胳膊上有几个小红点。
伊蚊的唾液含有毒素,咬过的地方会起超大的肿包,这种小红点应该是小虫子咬的。
怎么还有虫子,杀不死的虫子!
酒店大堂支起了简单的核酸检测点。
三百六十八个密接者,三十人一组,排队进行检测,不是所有人一块下来,所以并不显得拥挤。
徐惊雨打眼一扫,看见宗琼和舒晴。
两人同样穿着防护服,戴了呼吸面罩,面对面坐着,舒晴的笔记本打开放在花桌上。
“收到消息没有,”舒晴对她招了招手,“感染者从昨天的二十八例扩展到了一千三百五十七例。”
传播速度简直称得上恐怖。
“收到了,”徐惊雨回答,“一千三百五十七例感染者,分布在十三个不同的城市?”
“是不太符合常理,”舒晴抬手想揉揉眉心,却被脸上的呼吸面罩挡住动作,“新病毒暂时没追溯到来源,不过能确定是通过体·液传播的。”
体·液,包括血液、排泄物、呕吐物及唾液。
徐惊雨想到被吐一身的倒霉男,悄悄为他默哀了下,这同样意味着她和舒晴危险了。
“不是初次感染,”宗琼出声,“是二次感染。”
舒晴望过去:“宗老师是说……?”
宗琼打开最新的血清研究报告给两人看:“一千多名感染者的体内都有抗体的存在。”
“病毒表面存在着一种特异性的抗原决定簇,感染者产生的抗体会与病毒结合为免疫复合物,激活补体,促进病毒在细胞中以数十倍的速度复制。”①
徐惊雨:“抗体信赖性感染增强现象?”
“对的。”宗琼点了点头,“而且病毒在二次感染期间会发生特殊的变态反应,毒性大幅度增强。”
盛朝正在协助医护人员做核酸检测,表面不动声色,实则悄悄支起耳朵去听三人的聊天。
一大堆专业名词,听得他晕头转向。
什么变态,哪有变态?
封泽在能听得懂吗?应该听不懂吧。
毕竟他的专业是人工智能不是生物。
盛朝稍带恶意地想,过后又不得不承认,封泽至少听得懂部分而不是两眼发蒙如听天书。
高中时,李焱和一个学霸女交往过,半年后,对方无情地甩掉了他并表示人生伴侣会找有共同语言的,像他这样胸大无脑的只适合拿来玩玩而已。
李焱放下了身段,百般卑微地挽留。
盛朝回来后听闻消息——
李焱复读一年,考去了女生的城市。
在他的坚持追下下,两人又有了亲密纠缠,奈何四五年如一日的讨好仍是没能讨到名分,等于说从正牌男友,降格成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床伴。
相杰和王钧提及此事,大肆嘲笑了他一通。
盛朝想,他呢,他还不如李焱。
徐惊雨甚至不愿意继续玩他了。
“一两个月前,病毒便开始传播了。”宗琼嗓音低沉,缓缓道出可怕的事实,“但是初次感染的症状非常轻微——咳嗽、打喷嚏,嗓子疼,部分人群会发低烧……”
即使发烧,一两天就能不药而愈,和普通感冒一样,因此没有被人们放在心上。
疾控中心也未能及时监控到异常情况。
病毒不知不觉间传播开,感染者远远比想象中要多,当二次感染发生后它才显露出真实的威力。
“感染者会先发红疹,出现呕吐和腹泻,”舒晴接话,“同时伴有高烧和内出血,乃至于休克。”
飞机上的感染者估计二次感染好几天了,没当回事,结果在高空飞行过程中,症状突然加重。
“他不是第一个发作的感染者,柯兴市收治过一例,治疗一周后病患去世了,没当成传染病例上报。”
“目前一千多名确诊病例都在医院紧急治疗中,初步估计死亡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这回盛朝听懂了——
一旦感染,一周内必死无疑!
徐惊雨仔细回忆了下,她的身体很好,最近一两个月绝对没出现任何不适症状。
二次感染非常凶险,但相对的,初次感染仅仅是咳嗽和发几天低烧的话,比预设中的情况好上不少。
“研究所已经在加紧处理了,”隔着两层防护服,舒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咱们安心等待就是。”
既是安慰徐惊雨,也是安慰她自己。
“到你们了。”盛朝走近催促。
徐惊雨上前做检测,斜着眼睛瞄他。
盛朝在旁边登记密接者的受检信息,脸上不带表情,手下的动作倒是有条不紊。
中间还接了个语音通讯,隐约听到是发生意外状况,他边登记边指挥如何处理,显得相当沉稳可靠。
徐惊雨恍然意识到,她确实不曾正视他的变化,他黏着她对她卖乖撒娇,是他刻意营造的甜蜜假象。
盛朝让她看看他变成什么样子了再做决定。
她看到了,她有动摇吗?
做完核酸检测,徐惊雨回到房间。
送餐机器人送上了午餐。
和昨天一样的盒饭,只是从一荤两素变成两荤两素,多出来的一道菜正好是粉蒸排骨。
昨天才提到,今天便有了。
是纯粹的巧合抑或是别的。
她敲开了舒晴的聊天窗户:“你吃午饭没?”
“正在吃呢。”舒晴拍了几张照片准备发好友圈吐槽,顺手给她发来了一张,“西罗市的饮食实在是太清淡了吧,让我这种无辣不欢的人怎么活?”
舒晴的饭盒里依然是一荤两素。
多出的粉蒸排骨是来自于哪里?
傍晚时分,盛朝准点现身。
昨日撒过了驱虫药粉,他又拿来了新的。
“可能是床底下有虫。”他解释道,半跪在地上,给床底边缘转着圈儿撒上药粉。
再弄不死虫子他改名姓虫。
“你不要区别对待。”徐惊雨忍不住开口。
她私聊问过舒晴和戴康,他们是领了药粉自己喷洒,领了蚊帐自己动手扎。
毕竟隔离点有三百多号人,指望几个防疫工作者帮忙得要弄到什么时候去?
只有徐惊雨和宗琼是盛朝帮忙弄好的,宗琼还大力夸赞说小伙子乐于助人。
“事情,我可以自己做的。”徐惊雨缓声强调,“伙食,我和大家吃一样的就行。”
“我不需要你的特殊对待,明白吗?”
不明白。
盛朝单单听懂了一点,她不需要他。
他做的一切让她厌烦。
“妈妈让我关照你的。”盛朝嗫嚅道。
“不要找借口,”徐惊雨摊手,“我知道……”
盛朝猛然起身,打断了她的话:“我犯贱。”
徐惊雨垂下眼眸:“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爱犯贱!”盛朝破罐子破摔完了,慌张跪回去,装作撒药的样子刮掉脸上的泪水。
他们没关系了,他干嘛要听她的话?
盛朝撒完药粉,思路豁然开朗。
“犯贱是我新培养出的爱好,”盛朝重新站起,扬眉吐气地冲她抬了抬下巴,“你管得着吗你。”
第043章 碾压
徐惊雨冷声:“你再说一遍。”
“我说, ”盛朝来劲儿了,他半低下头,微带挑衅道,“我们已经不是情侣了, 你管得着我吗?”
徐惊雨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盛朝还没反应过来, 肩膀乍然受到一股猛力, 同时小腿肚挨了重重的一脚。
两相夹击之下,他的身体不自觉向后倾倒,仰面摔在大床旁的羊毛地毯上。
“你现在脾气是见长了, ”徐惊雨踩住他的胸膛,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地审视他, “再说一遍试试?”
盛朝心颤了颤, 莫名涌现了无尽的委屈。
“我说——”他不由得拔高了声调, “我爱做饭就做饭, 我爱洗衣服就洗衣服, 你没资格管我!”
他的双手扣住地面,撑起上半身, 挣扎着想爬起来, 徐惊雨一个足尖发力,将他重新踩回去。
“你确实是犯贱。”她咬着牙道。
“对,”盛朝闭眼大喊, “你能怎么我?”
冥顽不灵的态度令徐惊雨想扇他两个耳光。
从西罗市重逢的第一面起, 她便看他不爽, 情绪积累, 这种念头渐渐达到了顶峰。
可他脸部戴着呼吸面罩, 扇他手疼。
徐惊雨掐了他两把,隔着厚实的防护服, 掐不到皮肉,他像是一只装备了金刚外壳的蜗牛。
盛朝仍不老实,手脚并用想爬起身。
徐惊雨踢歪他的手臂,趁他失去借力点摔回原位时,屈膝下顶将他整个压制住。
“嘶……”盛朝倒抽一口冷气,脸红得快要渗出血来,“你,你压到、压到……”
无须明说,徐惊雨感觉到了。
她下意识地往边上挪动些许。
盛朝疼到两眼发黑,冷汗不停地往外冒。
她全部的重量集中在膝盖部位,若非有防护服缓冲,这样直愣愣压下来怕不是想谋杀他。
光是压着也便罢了,偏偏一挪,等于是以极大的力道从表面狠狠地碾了过去。
尖锐的疼痛袭上心头,但是那种碾压和刮蹭的触感,却引发出了异样的心绪。
盛朝的眼中泛起泪花,没控制住发出了呜咽的声音,等意识到时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
徐惊雨缓慢地挪动膝盖,试图站起。
这种似有若无的触碰犹如隔靴搔痒,比起用力碾压时痛并快慰的体验要难受一万倍。
“是你要撇清关系的,”盛朝忽然开口,“你却想让我和狗一样永远听你话吗?”
甚至叫他滚,他就必须滚出她的世界。
“那又如何?”徐惊雨站直了,用鞋尖挑起他的下巴,“难道你不是乐在其中?”
盛朝:“…………”
他想反驳,可是说不出话来。
因为徐惊雨再一次踩住了他。
新年的烟花噼里啪啦地绽放。
二氧化碳分压增高,氧气供应不足,强烈的窒息感如同一只大手捏住他的心脏。
透明面罩上浮起薄薄的雾气,盛朝睁大眼睛,视线中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直到徐惊雨蹲下,拍了拍他的脸叫他名字,盛朝才发觉他竟然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你昏迷了三分五十秒。”徐惊雨结束计时。
若不是盛朝胸膛起伏、仍有呼吸,她都要不顾传染的风险解开防护服给他做急救了。
盛朝一脸懵懵的表情,对着她伸出双手。
徐惊雨将他从地上拉起:“还爱犯贱吗?”
“爱。”他习惯性地应道。
“那今天晚上九点半,来我房间。”徐惊雨冲他笑笑,脸色在一瞬间恢复冷漠,“现在,滚出去。”
盛朝被她推出门外。
他茫然地迈动双腿,结果一个趔趄差点儿往前扑倒,腿部的肌肉组织沉浸在余韵中,不住地震颤痉·挛。
盛朝勉强定了定心,扶着墙壁慢慢地走。
等走回到他的房间,浑身的力气在顷刻间消失,他抵着墙壁缓慢下滑,跪倒在地。
缓了十多分钟,宕机的大脑才开始运转。
耳边回荡起他面对徐惊雨时气急败坏的挽尊,顺带联想到他被踩到昏迷三分钟的丢人表现。
他对准墙壁,撞了好几下脑袋,想死了。
等等……徐惊雨是不是对他说,九点半?
***
第一天的核酸检测报告出炉了。
三百六十八人,暂时无人感染。
众人虽然在隔离期间,不过可以正常使用个人终端,对新型病毒的信息熟知了个七七八八。
初次感染症状轻微?大家先是松了一口气,但二次感染的高死亡率又令人不得不严峻以待。
尤其近两个月感冒过的人,整日提心吊胆。
舒晴拉了个四人聊天小群,整理分享情报。
“外面的病症案例,以每天百分之三的速度在增加,”戴康读完晚间新闻,“搞不好隔离点才是安全区。”
没人有心情探讨哪里是安全区的问题。
徐惊雨给聂思柔发消息报平安,顺势问起:“病毒的分析工作有头绪没有?”
“完全没有。”聂思柔焦头烂额,“病毒含有与已知病毒及三种生命域的生物体类似的基因,其中百分之三十五的基因尚未发现同源基因。”①
这意味着针对伊文病毒的方法不顶用了。
聂思柔将样本数据发给她一份。
徐惊雨查看数据,同样为病毒的复杂构造而惊叹:“有没有办法追溯到来源?”
“不行。”聂思柔摇摇头,“第一轮感染期发生太久了,定位不到第一批感染者。”
“搞不好是从哪片深海中跑出来的古病毒——我第一次见包含了参与蛋白质组装的最大基因集。”②
何等庞大的基因集,一旦攻克,病毒的研究领域将会迎来怎样不可思议的大发展。
但对普通的研究员来说,简直是噩梦。
“上面批准,多借调了一台超级计算机给研究所用,但解析病毒蛋白质表达,至少得用十来天。”
二次感染者能否撑过十天半个月?
“咱们尽力而为。”徐惊雨安慰她。
每年因病毒而死去的人不计其数,救不到每个人的,无论医生还是研究员,尽力而为便可以了。
她安慰好聂思柔,内心涌现新想法。
说尽力而为,如果她有这份力量呢?
徐惊雨打开计算机,敲下一行代码。
***
九点整,盛朝来到了1101房间门前。
他害怕来得太早,会打乱作息安排惹她不高兴,没敢敲门只蹲在门口等待。
徐惊雨叫他来是想干嘛呢?
他过来前,特意洗头洗澡,甚至刷了两遍牙,换好防护服又意识到他貌似什么都干不了。
盛朝原本满怀忐忑,后面又放宽了心。
总不可能有比他去死,更坏的情况了。
九点半,房门准时打开。
盛朝一跃而起,挤进房间,动作迫切,跟晚上一秒她就会把他拒之门外似的。
“不是不听我的话嘛,”徐惊雨觉得好笑,“我叫你九点半过来你就九点半过来?”
“…………你说九点半,”盛朝梗着脖子,据理力争,“我是九点整到你门口的。”
“哦?”徐惊雨懒洋洋地拖长了语调,不和他抠字眼,“既然你过来了就开始吧。”
盛朝:“开始什么?”
徐惊雨捉起他的手腕,亲自给他戴好橡胶手套,又往他的手里塞了一块湿抹布。
“床底下一堆虫子的尸体。”
盛朝说得对,床底下有虫子,先前没发觉,撒完药粉后密密麻麻的虫子尸体躺了满地。
“你去清理掉。”徐惊雨颐指气使地吩咐,“把我房间的地板包括卫生间全部擦一遍。”
不是爱干活嘛,那使劲干好了。
盛朝:“………”
期待个什么劲?他在心底扇了自己一巴掌。
“哦。”他讷讷地应了声,老老实实地蹲下,清理起床底和地面的虫子尸体和污垢。
卧室打扫完,徐惊雨指了指外面。
盛朝乖顺地拿着工具和抹布去了。
之所以当时不叫他打扫,是她准备工作,不想有任何动静干扰到她的思路。
如今工作有了头绪,周围环境焕然如新。
徐惊雨心情变好,躺在粉红色蚊帐包裹的大床中间,才想起来一整天都没给男友发消息。
她拨去一个视频通讯请求,封泽秒接。
光幕上的男人一身白衬衫,系着领带。
徐惊雨微微怔愣住:“你才下班?”
“不是,”封泽吐出一口气,“宜市的病例超一百号了,我早上出门后接到倡导居家办公的通知。”
“我人没到公司,员工已经收拾好东西回家了。”他尽量用轻松的语气描述,“我扭头也回家了。”
只是他害怕错过消息,又没心思去干别的事情,因此一直守着个人终端等徐惊雨报平安。
那他岂不是从早上等到晚上?
徐惊雨微咳一声:“你把衣服脱掉吧。”
大晚上穿那样正式,没必要。
封泽惶惑地张口:“……全部脱了吗?”
要是徐惊雨在他面前,怎样都行,可隔着一层光幕,莫名的羞耻感涌上心头,怪不好意思的。
徐惊雨无语凝噎。
她有时候辨不清,是封泽某些地方脑回路异于常人,还是他故意装乖卖巧讨她欢心。
如果是后者,他非常成功。
“对,”解释的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徐惊雨点了点头,“我想好好儿看看你。”
封泽流露出了纠结的表情,
好半天后,一双修长的手抬起,缓慢地解开了领带,再一颗一颗解开衬衫的扣子。
漂亮的锁骨线条和胸肌闯进眼帘。
封泽停下动作。
徐惊雨歪头:“不给看了吗?”
“不是。”封泽沉声回答,他调整光幕的角度,好让她能以俯视的角度看得更清楚。
本来只是想逗逗他,却真的被撩拨到了。
她坐直身体,正待调戏他时。
盛朝干完活,推门走了进来。
第044章 感染
徐惊雨条件反射一般关掉了光幕。
“你进来干什么?”她不悦地出声。
“外面打扫完了, ”隔着蚊帐,盛朝看不太清她的脸,“不是说卫生间要全部擦一遍?”
“太晚了,”徐惊雨淡声道, “明天再弄吧。”
盛朝微微怔愣住。
明天, 还有明天?
他的神经在一瞬间活跃起来, 控制不住扬起了嘴角,对她行了一个标准军礼:“听命,长官。”
盛朝高高兴兴拿着清洁工具回去了。
他来干活又没好处, 高兴个什么劲?
徐惊雨撇了下嘴角,重新打开光幕。
封泽不清楚这边的状况:“怎么了?”
“信号不稳定, 掉线了。”徐惊雨说完有些许的懊恼, 明明说好坦诚相待, 她又对封泽撒谎了。
封泽并未起疑心, 他的手指按在衬衫第三颗扣子上, 声线比平时显得暗哑低沉:“你还看吗?”
“不看了,”徐惊雨眨眨眼, “光看不能用。”
方才走出去的那一位也不能用, 没意思。
他何尝愿意隔着光幕和她见面呢?
封泽眼眸低垂,暖调的灯光投下,氤氲了他的眉眼, 呈现出百年老电影的画面质感。
“等你回家了, ”他用正经的表情, 说出不正经的话语, “想怎样使用我……都可以。”
“好。”徐惊雨弯唇, “等我回去弄你。”
简单直白的字眼,让封泽耳根子发红滴血, 胸膛裸·露出的大片皮肤漫上一层粉色。
他要勾引她的,勾引完了自己又会害羞。
事实上,徐惊雨确实吃他这一套,将他调戏到脸红,是她的不可言说的恶趣味之一。
两人聊了些生活日常,封泽关心徐惊雨的近况,询问她住得好不好今天吃了些什么。
徐惊雨耐心地一一解答:“西罗市环境污染不严重,空气特别的新鲜,权当来疗养度假了。”
“吃的挺好的,晚上两荤两素,还有排骨。”
封泽躺平了,仰头看她:“我真想飞去找你。”
他看到官方在招收去西罗支援的志愿者,去报名了,没想到暂时只招收医护工作者和退役军人。
因为退役军人体力好、能吃苦,有纪律性有执行力,普通人没有经历过培训,反而有可能添乱。
封泽几乎是立刻想到了盛朝,但他没法大度到主动让盛朝挤进他们的生活中。
徐惊雨当前状态良好,安抚了他的心绪。
“你别给人添麻烦,”徐惊雨担心他真走渠道过来了,“等个几天我就回去了,乖。”
“嗯!”封泽认真点头,“我乖的。”
和封泽聊完,结束通讯,徐惊雨略略地叹息了一声,盯着蚊帐的顶部发呆。
不管怎样狡辩,她举动越界是不争的事实。
你到底想要干嘛呢?
徐惊雨思考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得出结论。
***
第二天,点餐机制革新,众人可以在个人终端挑选一日三餐的菜品自行下单。
尽管可供选择的范围不多,相比原先的略显寒酸的盒饭是有了飞跃性的进步。
徐惊雨点完单没多久,盛朝便上门来送饭了。
他如今不藏着掖着了,有种理直气壮的架势。
菜是她点的菜,不过多加了一碗菌菇排骨汤。
徐惊雨问:“你自己做的?”
盛朝点头:“酒店有厨房。”
封泽会做饭了不起嘛?当谁不会似的。
徐惊雨尝了一口,松茸菌菇的肉质肥厚,味道鲜美,煮汤有一种浓郁而特别的清香:“不错。”
盛朝收到夸奖,心脏生出小尾巴狂摇个不停,面上却依然是一副淡漠的神情:“我先去忙了。”
等到晚上工作忙完了,盛朝拿上他的清洁工具,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她的房间。
他熟练地把她的衣服洗好,拿到阳台晾晒,再用刷子和抹布将卫生间的每个角落擦洗干净。
徐惊雨坐在外面,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她对盛朝,是怎样的情感呢?
换成是其他人没有眼力见,死皮赖脸地继续纠缠她,她只会生出无尽的厌烦。
不得不承认,盛朝是特别的。
尽管她对他说了许多伤人的话,徐惊雨想,但其实,她并不曾打心底讨厌他。
那么,她喜欢他吗?
徐惊雨没有搞清楚,她一直没搞清楚。
选择封泽,是因为她迫切地想要回归正轨,而封泽代表着她需要的井然有序的生活。
如今处在混乱的不受她完全掌控的环境中,所以她又生出了破坏欲和堕落的冲动吗?
盛朝不知道她心念百转千回,但感受到了她的注视,于是抬手去擦瓷砖顶部的灰尘。
舒展身躯,给她看他宽阔的肩背。
可惜的是防护服太过臃肿,无法展现他完美的身材,更白瞎了他里面的警卫军制服。
卫生间并不脏,盛朝努力把活干得细致一点儿,好能留在她身边更久些。
徐惊雨嫌弃他磨蹭:“搞完没有。”
盛朝不情不愿地结束打扫,转过头期期艾艾地问:“我明天还能过来吗?”
徐惊雨含糊地应声:“看情况。”
等盛朝离开,她走进卫生间,盥洗台的镜子被他擦洗得一尘不染明亮如新。
徐惊雨低头洗了把脸,再抬头,镜子里映出的面孔,莫名其妙地变成徐芮。
时隔多年,她难得想起了母亲。
战争结束后,帝国和联邦的民间组织都有发起活动,帮忙寻找因战事被迫分隔两地的亲人。
徐惊雨从未想过寻亲,她支持徐芮从这个家逃出去,但不会再关注她之后的生活是好是坏。
然而,亲缘关系无法彻底地斩断。
徐惊雨抬手在冰冷的镜面上勾勒,她的五官,相对来说和母亲长得比较相似。
这点让她觉得相当欣慰——
比起肖似母亲,她更厌恶肖似父亲。
但仔细一想,二者其实并没有分别。
难以言说的烦躁感涌上心头,徐惊雨踱了几分钟步,将盛朝从黑名单中拖出来,发去消息。
“明天来我房间,给我弄包烟。”
***
第二天的核酸检测,无人感染。
第三天,被吐了一身的倒霉男测出了阳性。
考虑到初次感染的症状不太严重,而医院床位爆满,他暂时留在酒店先观察状况。
胖子对此安排表示不满,做核酸检测时阴阳怪气的,试图联合众人将“污染源”赶出酒店。
第四天,检测结果出来,舒晴是阳性,胖子也阳了,他不敢再吵闹,躲在房间一言不发。
研讨会议中止了——有一位成员表现出感染的症状,参加线下会议的人全部隔离在酒店。
事态变得愈来愈严峻。
统计的死亡人数,每天都在刷新。
气氛日益沉重,盛朝却表现得淡定自若,他没有借着上次的亲密接触黏住她不放。
保持着不远不近的态度,规规矩矩来给她打扫卫生,仿佛他天生就热爱保洁事业。
沉稳的气度令徐惊雨多瞧了两眼。
第五天下午,新一轮的核酸检测报告出炉。
徐惊雨看见她的检测结果,阳性。
她早早做好了会被感染的心理建设,并不感到意外,绷紧的神经反而在一瞬间松弛了。
在酒店连住五天,困在狭小的几十平空间太压抑了,她想找个视野开拓的地方活动下。
徐惊雨从楼梯摸上酒店的天台。
黄昏时分,清凉的风打在脸上,她想了想,摘下脸上的面罩小口呼吸了下新鲜空气。
西罗市的空气质量真挺不错的。
以后有机会可以再来这边旅游。
徐惊雨想到可怕的虫子,又打消了念头。
检测报告出来,盛朝习惯性地去翻徐惊雨的,在看到结果的那一刻瞳孔放大,双手不住地颤抖。
她感染了!!
盛朝有认真关注新闻,二次感染的病患到中后期会出现广泛内出血症状,器官不断溶解。
以一种相当痛苦的方式慢慢死去。
当前感染者超过一万人,但他不能想象是徐惊雨。
最近竭力表现出的成熟突然分崩离析,他大脑空白,仅剩下一个念头不断闪烁:他要见她!
房间没有她的身影,发消息也得不到回应。
他在酒店找了一圈,终于在天台找到了人。
“徐惊雨!”他忍不住喊了一声。
徐惊雨听见呼唤,蓦地产生了奇特的感受。
她的新名字,他好像只在封如凝家里叫过,之后总是没什么正经样的喊她嫂子。
现在却如此自然地叫出来,和当初在游乐园走散时,他叫着“徐园”来找她的语气都没有分别。
盛朝快步朝她奔跑过来。
他可能觉得他奔跑的姿势非常帅气,徐惊雨暗暗想,但沉重的防护服让他看起来像某个冰川动画里的大笨狗,硬生生跑出了地动山摇的架势。
好奇怪。
他每次离开时都格外的安静。
在她十八岁生日当天不声不响地走掉,当她醒来时,他整个人凭空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宜市重逢的那天,他们睡过后,徐惊雨觉得尴尬,故意装作是睡着了,实则偷偷睁开一条眼缝,看他清理完浴缸后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
怎么做到的呢?
走时安安静静,来时却声势浩大的样子。
盛朝跑到她面前,呼吸急促,胸膛起伏。
他低头深深地注视着她。
徐惊雨回忆起了当初挤在狭小卫生间的花洒下,他强装镇定努力给她看的温柔眼神。
心头涌现陌生又熟悉的悸动感。
十八岁时的心动重新降临于身。
“慌什么?”徐惊雨不禁放柔了语气,“初次感染而已,酒店里那么多感染者不都没有大碍吗?”
“徐惊雨。”他唤她名字。
“我在呢。”徐惊雨应声。
盛朝勉强喘匀呼吸,忽然一把摘掉脸上的呼吸面罩,捧住她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第045章 演讲
一个稍纵即逝的吻。
他探进口中快速地绞合了下她的舌尖, 便退了出去,连带整个人往后挪了半步,拉开距离。
“…………你神经病啊?”徐惊雨忍不住骂。
白痴,弱智, 无可救药的蠢货。
盛朝抬手戴回呼吸面罩, 恢复先前成熟沉稳的模样, 只是低低地回了一句:“你死了,我也不活。”
“殉情,殉情, ”徐惊雨一巴掌扣在他的脑门上,“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浪漫呐?”
什么悸动感?什么心动?完全是一场错觉。
先前生出的一点旖旎情思, 瞬间烟消云散。
盛朝低头盯着脚尖, 默默挨训。
“你想殉情是不是?”徐惊雨将他揪到天台边缘, “现在从楼顶跳下去会更快。”
盛朝:“……………”
“你还没死, ”他涨红了脸, 憋了好半天挤出一句话,“我现在跳是不是太早?”
“原来我没死, 我以为我三秒后就要一命呜呼了呢。”徐惊雨冷声冷气地道, “给我整这死出。”
盛朝张了张口:“我想亲你。”
当时他脑中没有那么多念头,只是想亲她。
徐惊雨拧起眉毛,赏他一个字:“滚!”
她也戴回呼吸面罩, 扭身走下楼梯。
盛朝耷拉着脑袋, 闷声不吭跟过来。
徐惊雨自顾自走回房间, “砰”的一声关上门。
盛朝吃了个闭门羹, 狼狈地往后退两步, 干脆在她房门前的空地盘腿坐下,背抵着门板。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他正在打瞌睡时,背部向后一倾,1101的房门重新打开。
盛朝精神一振,她果然是心疼他的!
徐惊雨面不改色地从他身上跨过去。
隔壁1103房门打开,舒晴起身迎她。
“你感染了?”
“是。”徐惊雨点头,“你感觉如何?”
“感染第二天,”舒晴拿着记录症状的本本,哑声答,“目前只有嗓子疼得厉害,其他还好。”
她一脸泰然的表情,并未显露恐慌害怕,也没有半分不该跑到经济舱救人的懊恼。
——商务舱二十四名乘客,暂时就舒晴、徐惊雨和乱跑凑热闹的胖子感染了病毒。
徐惊雨打眼一扫,舒晴的笔记本放在书桌上,屏幕亮着页面却是卡死状态。
“本来是想帮忙……”舒晴顿了顿,觉得用词不合适,苦笑一声改了个说法,“本来是想办法自救来着,不过我在用的设备实在不给力,跑不起来。”
徐惊雨开口:“所以我写了新的计算程序。”
舒晴:“…………哈?”
徐惊雨亮出了最近忙碌的成果。
由于病毒结构十分复杂,加上中间会发生变态反应,解析过程需要更加庞大的算力支持。
帝国的数台超级计算机都在各自领域都有重要用途,无法再多调用一台给研究所使用了。
徐惊雨想到了主意——借算力。
通过程序借用个人计算机的算力,积少成多,以此堆积算力来解析病毒和人体受体结合的过程。
舒晴定睛细看,状态立刻提了起来,惊讶地问道:“是你在酒店现写出来的?”
“当然不是!”徐惊雨摇头,她早前便有构想并设计出了相对完整的雏形,这几天抓紧时间调整优化了。
“吓我一跳,”舒晴尚有闲心开玩笑,“你能三四天写完我得怀疑你的真身是八爪鱼了。”
她继续往下看:“你是想利用程序……?”
徐惊雨表示肯定:“我需要你帮我测试。”
“单我一个,恐怕不够。”舒晴沉吟片刻,提问,“你有和宗老师戴康他们说吗?”
徐惊雨:“没。”
宗琼是资历深厚的前辈,比较有距离感,戴康看上去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类型。
她的第一反应是先找舒晴商议。
“我问问他们。”舒晴联络两人。
“分布式运算?”戴康皱着眉头,点出本质。
“对。”徐惊雨大大方方地承认,分布式计算在天文学领域运用相当广泛,非她个人首创。
原理并不复杂,给他充足的时间,同样能写出程序,戴康不无妒忌地想。
不过徐惊雨的想法确实天马行空。
“光借用算力没用,”戴康指出问题,“怎么给每台设备分发算力任务下达运行指令才是重点。”
“我有一台小型超级计算机,”徐惊雨早有准备,“可以充当算力资源中间调度站。”
“先进行测试,”光幕上,宗琼目带欣赏地拍了拍手,“看看行不行得通再说。”
戴康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奈何宗琼决定已下,他只得将话语咽回去,默默接受安排。
徐惊雨怀着好心情走出1103。
“小狗。”盛朝抬起头,看见她在他面前蹲下来,笑意盈盈地摸了摸他的脸,“来帮我个忙。”
三分钟后,酒店三百六十八位隔离者收到消息,盛朝以官方名义提供了程序链接,要求众人下载。
胖子率先质问:“这是什么东西?”
“分析病毒的程序,”盛朝简要解答,没办法解释得太细致因为他也没弄懂,他客客气气地打官腔,“请下载后按链接里提供的详细步骤进行操作。”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啦,”胖子犯嘀咕,“我下载程序就能分析我身上的病毒吗?”
事关性命安危,众人大都选择了下载。
“没带笔记本,个人终端下载可以吗?”
盛朝回答:“可以,不过程序运行会造成设备过热,使用过程中请尽量远离,避免受伤。”
为通知到位,他穿着防护服挨个房间敲门。
“怎么操作的?”一个戴着眼镜、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抱着自己的游戏本求助,“我弄不好。”
“下载安装后,直接在任务栏启动,”盛朝按徐惊雨教他的步骤原封不动复述,“注册用户……”
“这个地方!要把算力拉到最大值,拉满。”
“难怪……”年轻人恍然大悟,弄清楚了失败的原因,“我说咋个没有反应呢。”
酒店顶楼配有一间专门的会议室。
盛朝把徐惊雨的计算机抬进里面。
四个人全副武装,穿防护服戴着呼吸面罩齐聚一堂,进入了紧张刺激的测试环节。
盛朝对他们的“大事”一窍不通,很有自觉地不掺和,抱着双臂站在门口远远观望。
他看着徐惊雨的眼睛,越来越亮。
成功了?!
“不行,”戴康泼冷水,“单凭我们四个人的力量,调度十万台设备已经是极限了。”
十万台个人计算机,算力仅仅是杯水车薪。
“只有我们四个人吗?”宗琼屈起指节,敲了敲桌面,“会议中止那三百多个家伙不是正好没事干?”
戴康一下子哑火了。
舒晴兴奋道:“而且他们也有小型超算机。”
由宗琼牵头,大半夜重新召开线上会议。
淡蓝色的光幕投放到最大,数百双眼睛齐齐望过来,宗琼丢给她一个示意性的眼神。
这场会议有特邀的学者进行演讲,徐惊雨不在此列,她有参与倾听的资格已是荣誉。
现如今,她成为了演讲人。
徐惊雨从容不迫地走到会议桌主位。
她紧急修改程序,添加了分区号码,注册用户输入分区号码便能划分到不同的调度站。
成果展示完毕。
现场静默了足足一分钟,掌声四起。
轮到统筹和安排工作了。
舒晴弄着弄着咳嗽了几声。
“你们两个病号,早点休息。”宗琼板起脸教训她们,“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
“那您……”徐惊雨担忧宗琼的身体。
“你觉得我老了对不对?”宗琼横眉。
“没有没有,”舒晴恭维,“您正值壮年呢。”
“当然,”宗琼一本正经点头,“我能行动,脑子没坏,和你们年轻人哪有区别?”
三十五岁被划分到年轻人行列的舒晴不禁翘起嘴角,拉着徐惊雨往外走:“走,咱们回去睡觉。”
徐惊雨回到房间,和盛朝打上照面。
她正在兴奋的劲头,对他张开双臂。
盛朝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走近了,没给抱抱,而是替她脱掉外面的防护服。
“我给你放好了热水,要不要洗澡?”
“嗯。”徐惊雨应声,记起重要的事,“你要是感染了,防疫工作怎么办?”
“工作交接过了,”盛朝轻声答,“你中午去做检测没发现换了一批人吗?”
西罗市来了批新的志愿者,上一批已经二十四小时待命连轴转工作了两周,要强制轮岗休息。
他感染了正好借机留下,否则会被调走。
“唔。”徐惊雨脱掉外套,扬手一丢。
盛朝本能地伸手接住。
徐惊雨洗完澡,掐着点给封泽打去视频。
今天折腾得实在太晚,让他等到了凌晨。
“你身体没事吧?”封泽关心最要紧的事。
“…………没事,好着呢。”
徐惊雨思虑不到两秒钟,果断选择撒谎。
她相信封泽是个识大体的人,但联想起他上次发癫,又变得有点儿不确定起来。
男人的精神状态比她想象的还要不稳定。
不提天生大心脏的舒晴,哪怕是平时咋呼的聂思柔,在面对感染风险时也比他们淡定一万倍。
徐惊雨隐瞒检测结果,转而聊起了正事。
封泽隔着光幕注视着她的脸。
她可能自己都没有发现,在提到她的构想和成果时,她脸上的表情神采飞扬,简直在发光。
封泽的目光愈来愈软,柔和到能滴下水。
“徐惊雨。”他突然正式叫起她改的名字。
徐惊雨:“嗯?”
封泽抿起唇:“我爱你。”
聊严肃的事,怎么冷不防冒出一句告白?
徐惊雨放缓了情绪:“我也爱你。”
说完才记起房间还有人在。
她下意识扭头,向卫生间的方向望过去,门敞开着,盛朝脱掉了平时穿的厚重防护服,单套一件背心,正蹲在浴缸旁边给她搓洗衣服。
他显然是听见了她的话,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两边肩膀以一个微小的幅度颤抖。
徐惊雨找了个理由挂断通讯,起身走近。
盛朝听见脚步声,慌忙别开脸。
水珠掉进浴缸里,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你哭什么?”徐惊雨觉得好笑。
她站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不耐烦了扭头要走时,一双手臂圈住她的腰,将她带得转过身。
盛朝牢牢抱着她,脸埋进她柔软的腹部。
“你说你爱他。”他哽咽着控诉。
“我爱我的男朋友都不行?”徐惊雨反问。
“男朋友”三个字将他噎了回去。
温热的泪水穿透了布料,沾湿她的皮肤。
“行了,”徐惊雨揉了揉狗头,“我也爱你。”
第046章 生死
盛朝终于抬起头, 和她对上视线。
他的眼眶红红的,睫毛上挂了几滴来历不明的水珠,瞳珠表面覆着迷蒙的雾气。
下一刻,他猛地站起身, 抱住她。
徐惊雨感觉有一枚人型炮弹撞进她的怀里, 她被撞得连连退了好几步, 退出卫生间,直直向后倒去。
盛朝及时抬手,护住她的后脑勺。
两个人一同摔进柔软的羊毛地毯。
尚未反应过来时, 铺天盖地的吻就淹没了她。
柔软的双唇贴上她的额头,而后是鼻尖、两边的脸颊, 带着点急迫之意落在她的唇瓣。
徐惊雨想叫他起开, 结果稍一张口, 黏腻湿润的舌头便顺势钻进唇齿间尽情搅弄着。
火热的气息扑洒在脸上, 他的身体也是滚烫滚烫的, 高温几乎要将徐惊雨烤至融化。
封泽的体温没有这么的高,徐惊雨居然有闲心比较, 他与盛朝有着截然不同的热烈劲儿。
模仿得再相似, 本质是两个不同的人。
带给她感觉不一样,彼此都无可替代。
“……………”
徐惊雨举手捧住他的脸颊,将他推开些许。
盛朝迷茫地眨了眨眼, 他的睫毛濡湿成了一团, 樱红色的唇瓣泛着水泽, 整个人湿漉漉的。
徐惊雨:“起开。”
盛朝一只手垫在她脑袋下方, 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 起身的同时将她抱了起来。
姿势换成他坐在地毯上,徐惊雨坐他怀里。
“以后不准再胡来了, ”徐惊雨不指望他能变得成熟,但面对正经事需分得清轻重缓急,“记住没?”
盛朝:“我想亲你。”
他一直想亲她、抱她,只是不敢而已。
但在酒店天台,他确定有那么一瞬间,徐惊雨对他释放了“亲我”的信号。
来不及细想亲她可能会产生的后果了。
他遵从本能亲吻了她。
这怎么能算是胡来呢?
“你亲我,除了白感染还有什么用?”
盛朝:“有用,我能留在酒店陪你。”
“………要是二次感染怎么办?”徐惊雨掐他的腮肉,“二次感染死亡率又不是百分百,万一我没死、你死了呢?我可不会给你殉情的。”
“那我自己去死呗,”盛朝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反正你不要我我也不想活了。”
正因为他不想活了,封如凝才把他丢到西罗市,叫他死在志愿岗位上还能追评个烈士。
遇到徐惊雨,完全是意料外的事。
感谢妈妈,感谢上天伟大的安排。
盛朝暗想,他俩果然才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儿,不像封泽只能使心机手段,硬生生挤进来。
徐惊雨又扣了他一巴掌:“瞎说什么?”
“我没瞎说,”盛朝埋在她的颈窝里,眷恋地蹭了蹭,“其实我们重逢的第一天,我带着一把刀。”
徐惊雨登时反应过来:“我说我听见了。”
“咣当”一声,原来是刀掉在地上的声响。
“所以?”徐惊雨饶有兴趣地追问,当时盛朝以为她背叛他和封泽交往了,“你要杀我?”
“当然不是了,”盛朝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她,“你认为我会伤害你吗?”
“哦,”徐惊雨眯起眼,“你要杀了阿泽?”
“啊?”盛朝下意识发出了惊讶疑惑的声音,摇摇头,“我没有想过要杀死他。”
尽管封泽想让他死,但他从没有这种念头。
毕竟是打母胎开始,相依共存二十几年的孪生哥哥,纵使有矛盾也不至于上升到生死层面吧?
何况,封泽是徐惊雨的男朋友。
他把人杀了,她岂不是要伤心?
徐惊雨对上他澄澈坦然的目光,一时失语。
她推己度人猜不出用意:“你到底要干嘛?”
“我杀我自己。”盛朝掷地有声。
他在边境六年,本来就是堵着一口气,只为回来质问徐惊雨是不是真的不要他了。
这口气如果散了,自是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你从哪儿学的?”徐惊雨戳他眉心。
盛朝捉起她的指尖亲了口:“你记不记得我们去游乐园玩太空漫步时看的爱情短片?”
徐惊雨懒声应和:“记得。”
“我们看的不是完整版本。”
盛朝太想知道年轻旅人和年长旅人的结局了,在网上搜到了影片的后半部分。
万万没想到,年长旅人已有相恋多年的伴侣,长久的纠结后拒绝了他的示爱。
在年长旅人和伴侣举行婚礼的当天,年轻旅人在两人相遇的空间站里自尽了。
悲痛的消息传来,年长旅人蓦地意识到一点,其实她内心里也是爱着对方的。
她逃出婚礼现场去找他,然而为时已晚,不管她用何种方式诉说和表达爱意,年轻旅人都听不见了,她只能带着爱人的尸体在宇宙中流浪。
徐惊雨:“………………”
莫名其妙泼了她一头的狗血。
“等等!”徐惊雨福至心灵,回过味来了,“你让我和阿泽结婚时一定要通知你是想……?”
盛朝理直气壮地点了点下巴。
他设想好了他死掉后的一切——
徐惊雨得知消息,突然大彻大悟,明白过来她真正爱着的人是他而非封泽!
可惜的是,她永远地失去他了!
她会继续和封泽在一起,透过相同的脸思念他,无尽的悔恨会占满她的余生!
盛朝咬牙切齿地想象那样的画面,心脏漫上酸涩感,又觉得通体舒爽和畅快。
徐惊雨:“……………”
她爱怜地抚摸了下盛朝的脸颊。
什么影视剧,当真是害人不浅!
看呐,本就不聪明的孩子,都要被忽悠瘸了。
“你死了,”徐惊雨心平气和地摆事实讲道理,试图纠正他扭曲的爱情观,“我只会忘掉你。”
他好好活着,她说不定会惦记他的……肉·体,一个没用的死人浪费时间思念他干嘛?
“你不会忘掉我,”盛朝笃定地道,“我和他同样的脸,你看见封泽就会想起我。”
徐惊雨:“我要是和他分手了呢?”
“你会找别的男朋友,”盛朝非常顺畅地往下编故事,“他们有的眼睛像我,有的鼻子嘴巴像我,有的声音像我,你找了一百个男朋友回头发现你最爱的还是我。”
徐惊雨笑得伏倒在他肩头,乐不可支。
她含笑应声:“要不然我现在就去找一百个男朋友,验证一下你是不是我的真爱。”
“………………”
盛朝艰难地憋出一句,“那还是封泽吧。”
无法想象徐惊雨身边出现别的男人的脸,好歹封泽和他长着一模一样的脸,有着相同的基因。
外面的野男人,都不晓得干不干净的嘞。
“有的时候,我仔细一想,有他在也不算是件坏事。”盛朝的声音变得轻而幽微,“万一我死了……”
不管是死在边境,或者遭遇了什么意外。
“总还有我哥能照顾你。”
他今天钻牛角尖了,一直纠结生死问题。
徐惊雨单手攀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绞进他头发里,有意无意地将他的狗毛揉成蓬乱的一团。
“做吗?”
短短两个字,沉重的气氛瞬间崩坏消散。
“不做。”出乎意料的硬气回答。
徐惊雨微微抬起眼眸:“真的不做?”
盛朝垂眉敛目,切换成西罗市相见时的淡漠神态:“我之前说过不会再当小三了。”
徐惊雨按在他胸膛上,撑起身体俯视他。
“嫂子,别这样,”盛朝婉拒,“我真不会再当小三了,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说话算数……”
他嘴上说着拒绝的话,双手却垂在身体两侧,丝毫没有要把她推开的意思,甚至低低喘了一声。
徐惊雨:“…………”
只是指甲不小心刮蹭了一下。
装,继续装。
徐惊雨配合他的表演:“好吧,不做了。”
盛朝张了张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挑了下眉毛。
“…………”盛朝在她的注视下爬起身,从椅背上拿起他先前脱下来的外套,慢吞吞地穿好。
徐惊雨终于注意到了他的警卫军制服。
两根肩带向后一勒,他饱满的胸肌简直是呼之欲出,腰带系紧勾勒出劲窄的腰身。
封泽的腰同样很细,但没有反差凸显,不比他这一身制服呈现出的视觉效果强烈。
徐惊雨有点儿挪不开眼睛了。
盛朝穿好制服,慢吞吞地开始戴他的黑色战术手套,修长的手指钻出指口,露出好长一截。
他低头,用牙咬着扣上腕带,凸起的喉结滚动一圈,侧面的角度让漂亮的下颌线展露无余。
盛朝:“那我回去了。”
徐惊雨点点头:“嗯。”
他转身的同时,她伸脚一绊。
盛朝仰面摔倒在大床……的蚊帐上,幸好扎得结实,压出一个惊人的弧形,硬是没塌。
他顺势一挪,从蚊帐的“门”摔进床里。
徐惊雨俯身压上来,细细地摸索个遍。
“嫂子,请别这样,”盛朝左右扭动身体,尝试躲避,“我们不能对不起我哥。”
表面做着闪避的动作,实则将胸膛扭送到手掌下方,更方便她抚摸和把玩。
徐惊雨屈起手指,从他兜里勾出手铐。
冷冰冰的金属贴着他脸上的皮肤,漫不经心拍了拍,耳边响起冷酷的威胁:“别乱动。”
盛朝的呼吸乍然变得粗重起来。
徐惊雨将他的双手反铐在床头。
行动受到限制,他挣扎的幅度更大了。
“嫂子,别这样……唔!”
徐惊雨钳住他的两边面颊,低头亲他。
盛朝立刻伸出了舌头。
徐惊雨和他拉开距离。
盛朝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压抑地喘息着,摆出负隅顽抗的姿态:“嫂子,我们不可以。”
徐惊雨再次吻住他。
他的舌尖如影随形缠上来。
第047章 鲸鱼
喜欢演戏是不是?
徐惊雨揪住他的头发, 用上十成力道,迫使他后仰,故意用粗暴的方式亲吻他。
“唔……”
肺中的氧气渐渐变得稀薄,他的神经却越发的亢奋, 连带着指尖都出现了麻意。
盛朝忘记了挣扎, 身躯软成一摊水, 他闭上眼,只依凭本能去追逐着她的唇舌。
在动情的时刻,他想扣住她的后脑勺好加深这个吻, 在抬手时却听见了哗啦啦的金属摩擦音。
他的手被牢牢拷住,动弹不了分毫。
“…………………”作茧自缚。
徐惊雨撑起身体, 发出了一声轻笑。
“嫂子, ”盛朝舔了舔下嘴唇, 感觉到些许刺痛, “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你先放开我。”
徐惊雨面带微笑,吐出一个字:“不。”
她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下手铐。
作为孪生兄弟, 盛朝的手掌和封泽的一样宽大, 不同的是他的虎口和指腹生着薄薄的茧。
戴着黑色战术手套时,是别样的性感。
徐惊雨对待艺术品一般,轻轻把玩着他的手指, 再伸手缓慢地与他十指相扣。
明明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 盛朝却体会到了一种完完全全的被占有的感觉。
他的脸颊泛着酡红, 兴奋到微微战栗。
但是徐惊雨马上又松开了手。
淡淡的失落感漫至他的心头。
徐惊雨的手滑过他的脸庞, 落在他领口处的扣子上, 质地冷硬的金属扣硌着她的指腹。
她一颗颗地解开扣子,动作缓慢和他如出一辙, 似有若无的触碰叫他逐渐感受到煎熬。
故意的,她一定是在惩罚他!
“嫂子,你是不是……”盛朝口干舌燥,嗓音发着颤,“是不是把我认成我哥了?”
“你仔细看清楚,我没有我哥那么脆弱。”
不脆弱是吧?
徐惊雨闻言,大力揉掐了它两把。
疼痛和愉悦感交织着直冲天灵盖,盛朝张着嘴,控制不住地溢出沙哑破碎的喉音:“嫂子……”
“喔,原来我是你的嫂子,”徐惊雨才知道真相似的,慢悠悠地收回了手,“我们不可以。”
“………………”
盛朝用含糊的声线乞求:“嫂子,别停。”
徐惊雨一动不动。
“主人,”他可怜兮兮地来蹭她,“摸摸。”
徐惊雨勉为其难,重复了先前的动作。
“………………”
她面无表情地开口,语气辨不出喜怒。
“怎么又把我的手弄脏了?”
“对不起。”他双眼失焦,下意识道歉。
当罪证呈现在面前时,盛朝毫不犹豫地伸出了舌头,舐舔上她的手掌心,再含住她的手指。
湿热的口腔包裹着她,他的舌头卷着,小心翼翼地从指根一点点舔到指尖,舔得干干净净。
徐惊雨稍一使力,捏住他的舌头。
冷淡的声音在盛朝头顶上方响起。
“别再这么没用了。”
他睁大眼睛,呜咽不清地应声:“不会……”
徐惊雨撑着他的胸膛,缓慢地坐了下来。
房间门窗关得严丝合缝,空间显得封闭而逼仄,蚊帐估计还是被他压坏了,支架当当啷啷响个不停。
“你记得把蚊帐修好。”徐惊雨分心使唤他。
“知道了。”盛朝仰头吐出一口气,他现在意识迷离,她说什么他都会立刻答应下来。
别说是修蚊帐,便是让他修火箭他也敢去。
结束后,徐惊雨摸索着解开他的手铐。
盛朝正想搂住她,就被一脚踹到边上。
“修去吧。”
盛朝老老实实地下床,修理蚊帐支架。
徐惊雨半坐在床边,撩开蚊帐,点起一支细长的烟,烟雾缭绕映出她沉思的侧脸。
“修好了。”盛朝靠近,从后面环抱住她。
“你以后,”徐惊雨将尚有半截的烟在烟灰缸里摁灭,心平气和地叮嘱他,“别去挑衅阿泽了。”
盛朝闷闷地应声:“嗯。”
谁比封泽有手段?名分让给他呗。
一回忆起徐惊雨要和他断了关系时的冷酷表情,就仿佛有只大手攫住他的心脏,令他喘不过气。
挨一次毒打记一辈子,他已经学乖了。
何况,徐惊雨都说爱他了。
他哪里还敢有什么奢求呢。
徐惊雨回头,手指探向他的下颌,轻轻地挠了两下,嘴角勾起戏谑的笑意:
“乖狗狗。”
***
第二天,徐惊雨的个人终端收到通知。
【只需动动手指,你就能拯救你自己!】
一个夺人眼球的标题。
点进去,是她的程序链接,提供了说明和具体步骤,邀请民众为病毒分析工作提供算力。
这条通知是以帝国名义,强制发送给每个人的,所以徐惊雨的个人终端同样收到了消息。
一晚上过去,他们竟然弄到了这地步。
“十分钟!”舒晴语气兴奋,哑着嗓子喊,“才十分钟,就有将近一百万台设备加入计划。”
超级计算机的算力大约是个人计算机的百万倍,他们等于是用程序拼出了一台巨型机。
“不止,还有源源不断的设备连进来。”
二次感染的人数超过了一万人。
初次感染的人数更是不知凡几。
凡是表现出症状的,或者在过去一两个月内感冒过的人都自觉地居家隔离,生怕会被二次感染。
帝国进入高级紧急状态,帝都、宜市、白邑市等大都市基本上是全城停摆,各行各业皆受重创。
没有人不害怕传染性强、且死亡率超高的新型病毒,事关自身安危,遇到救命稻草得连忙攥住。
“你们……”徐惊雨一开口,便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她的嗓子哑到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你嗓子哑得比我还严重,”舒晴艰难地清了清嗓子,“你先起来吃个药吧,别忘记量体温。”
床铺乱成一团,徐惊雨勉强支起身体。
“你醒了?”一只大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徐惊雨的目光落在他的腕上,皮肤表面浮起一圈红,有几处地方磨破了皮,是挣得太用力导致的。
“嗯。”她挪开目光,起床去洗漱。
等她走出来时,体温枪贴上她的额头。
“三十六度八,”盛朝哑声,“没发烧。”
“你发烧了吗?”徐惊雨问。
盛朝捉住她的手腕,带着她摸向他的额头,凉凉的,没有感受到异常的热量。
但紧接着,她的手被带到了他饱满胸肌上,一用力,手掌陷进温热的软肉里。
徐惊雨下力猛掐:“我看你是烧得不轻。”
盛朝低低地喘了一声。
和昨夜一样,越是掐他,他就喘得越欢腰挺得越快,直到最后胸膛遍布淤青和深浅不一的掐痕。
徐惊雨不轻不重地踹他一脚。
“志愿者给我们送了药。”盛朝见好就收,倒了一杯热水将颗粒冲泡搅拌均匀,递给她。
初次感染没有针对性药品,送的就是普通的感冒药,徐惊雨一口气喝完了,口感微苦。
早餐是干蒸烧卖和瘦肉粥。
徐惊雨没胃口,匆匆喝了几口粥,换上防护服,她赶到会议室时舒晴已经在忙了。
“宗老师他们通宵一整晚,回去休息了。”舒晴解释,和官方的沟通工作是宗琼促成的。
徐惊雨了点头,接班开始忙活。
接入的设备依然在飞速增长中。
帝国拥有将近十亿的人口,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人愿意贡献算力也是了不得的数据。
除开参加会议的众学者外,帝国正在加紧安排人手,建立更多的调度站,收集算力。
“你的程序,”舒晴忙活了两小时,起身捶了捶后腰,“有没有给它起名字?”
“没。”徐惊雨摇头,“有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舒晴不赞同,“毕竟是你想出的主意,起了名字也好方便宣传。”
徐惊雨想了想:“叫鲸鱼吧。”
鲸鱼志愿计划。
“惊雨,鲸鱼,”舒晴品出是谐音,一边咳嗽一边笑,“我可喜欢去海洋馆看鲸鱼了,好听。”
舒晴在主页添加了蓝色的鲸鱼图标。
个人计算机借出算力后不好再运行工作软件,她顺带上传了生物科普动画当作屏保。
中午吃饭时,城市内的紧急广播响起:
“针对新型病毒的疫苗正在研发,您只需动动手指,加入鲸鱼志愿计划,就能参与此过程……”
午间新闻同样在播报和宣传鲸鱼计划。
第六天下午,新鲜的核酸检测报告出炉,酒店内感染患者增加至两百一十七人。
但是先前压抑沮丧的氛围却一扫而空。
大家忙着分享消息给亲朋好友,手把手教他们,怎么下载注册怎么将算力拉满。
太阳落山时,接入的设备超过千万台。
一台计算机的算力是有限的,千万台累加在一起呢?无数个小小的运算节点彼此联结,筑起奇迹。
每个参与其中的人,尤其是感染了病毒的人,都得到了一种极特别的体验——
他们在努力地拯救自己。
封泽特地回了趟公司,给工位上的所有计算机打开,同时通知员工务必加入鲸鱼志愿计划。
“我一个人,”封泽将这件事分享给女友,含着得意,“开了三百二十八台计算机。”
“真棒。”徐惊雨如他所愿地夸奖了一番,“我今天太忙了估计没时间给你打视频。”
“没关系。”封泽答,他理解她的。
宗琼和戴康休息好了,过来接班。
舒晴发起低烧,吃药后犯困,打招呼去睡了。
“你也要去睡觉。”盛朝催促。
“我不困。”她一点儿不犯困。
非但不困,反而格外的兴奋。
这种将长久的设想付诸实践、一切尽在操控中的美妙感受远超其他任何事带给她的快·感。
“不行,”盛朝难得表露出了强势的一面,“你生病了,不适合过度劳累,透支身体。”
“是啊,”宗琼摆出凶巴巴的样子,撵她,“再不去睡,你就别想再踏进会议室一步。”
戴康打了个哈欠,他倒是不想干活呢,然而只能眼睁睁看着徐惊雨被撵回去休息。
神经一放松,徐惊雨立刻感到了疲累,眼皮耷拉着,可是没有洗漱不能上床:“我要刷牙……”
没办法,盛朝将她抱进卫生间,抬手捧起她的下颌,认认真真给她刷牙,用热毛巾擦脸。
“快睡吧。”盛朝温声哄她。
半夜,徐惊雨发起了低烧。
半梦半醒间,她嘴里被喂进了药,苦味在舌尖弥漫,然后又被喂了一杯水。
加了柠檬和冰糖的淡盐水。
苦味霎时被覆盖,嗓子也舒服了好多。
“阿泽。”她唤了一声,头脑昏昏沉沉,下意识认为只有封泽才会如此温柔体贴。
“是我。”盛朝搂住了她,“我在呢。”
第048章 发烧
徐惊雨发了整夜的低烧。
到天蒙蒙亮时终于退烧, 身上发了汗,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是冲进卫生间洗澡。
神奇的是,她完全没有生病后浑身虚软酸痛的感觉,反而神清气爽整个人犹如重启了一般。
与此相对的是, 盛朝眼底带着淡淡乌青, 神色萎靡, 和神话剧里被榨干精气的凡人有一拼。
“你发烧了?”徐惊雨摸上他额头。
盛朝投来谴责性的一瞥:“怪你。”
徐惊雨在发烧,他哪能睡得着觉,给她喂完药, 又用温水浸泡了毛巾不断地给她擦拭全身。
她却不老实,可劲儿往他怀里钻, 对他摸摸亲亲的, 导致他干瞪着眼, 硬邦邦地熬到现在。
徐惊雨睁大眼睛, 脑中的记忆画面零零碎碎的, 只记得她将他认成是封泽了,至于后面嘛……
盛朝适时支起身体, 被子滑落半截, 露出的胸膛上除了淤青和掐出的指痕,多出好些牙印。
尤其是……被她又捻又拽的,红肿不堪。
“好了, ”她给他盖好被子, “我会负责的。”
盛朝得到承诺, 用脸蹭了蹭她的手掌心, 说话时不自觉切换成从前撒娇的语调:“说话算数。”
“嗯。”徐惊雨温声哄他, “起来吃早餐。”
盛朝顺带给她量了体温,烧彻底退了。
“你这几年, 有没有生过病?”他追问。
“没有。”徐惊雨回答,虽然下城区被叫病毒的温床,但她向来健壮鲜少生病。
“以后不要生病了。”盛朝亲了口她的额头,姿态温驯地给她拉上防护服拉链。
舒晴对上她神采奕奕的模样,显露出了几分惊讶:“这一两天时间你就好了?”
徐惊雨:“嗓子还有点痛。”
“要说还是年轻人身体素质好,”舒晴笑着打趣,“我估计得再过几天才能痊愈。”
最早表现出感染症状的倒霉男,检测结果已经转阴,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好转。
“好得慢才不容易二次感染,”徐惊雨安慰,想了想,“当然打完疫苗就没事了。”
两个人聊着天,忙碌起来。
终于,病毒分析工作取得了重大突破——
在病毒复制过程中,起到关键作用的有四种蛋白酶,研究人员解析出了它们的三维结构,再通过计算机直接构建出了能阻断蛋白酶功能的相关化合物。
现在治疗性药物已经投入生产,针对未感染和初次感染人群的特殊疫苗也提上日程。
“十点二十二分。”徐惊雨看向个人终端。
“二十六个小时!”舒晴兴奋地叫出声,“我们用二十六个小时完成了分析工作。”
比预期提前了大约一周。
尽管只是短短一周,但一周正好是大部分二次感染患者从发病到死亡所能坚持的时间。
她们至少拯救了上万人的性命。
舒晴忍不住冲过来,抱住了她。
最关键的步骤完成,程序主页随之转成深绿色,不再需要个人计算机连进来了!
耳边隐隐响起欢呼声,说不清是来自酒店众人,抑或她幻听到了全世界的动静。
去补觉的宗琼睡了两三个小时,收到消息通知,特地起床走到会议室一同庆祝。
“好好,”宗琼拍着手,连说了几声“好”,到底是想不出别的赞美的词汇,“你们辛苦了。”
“大家都辛苦了。”徐惊雨轻声道。
她只是提供了程序,举手之劳而已。
真正辛苦的要数参与中间调度站工作的众人,和研究所里坚守在岗位的诸位研究员。
三人彼此对视,不约而同击了个掌。
一兴奋,呼吸面罩供氧不足,憋闷到不行。
徐惊雨回了房间,脱掉防护服,舒了口气。
盛朝给床铺换好了四件套,昨天徐惊雨出了太多汗,潮潮的再睡肯定会觉得不舒服。
这原本是保洁的工作,不过特殊时期自力更生,好在酒店有消毒过的床单被罩,能直接拿来用。
他没穿上衣,单穿一条宽松的短裤,走到房门附近,一把将徐惊雨抱了个满怀,脸埋在她怀里。
徐惊雨感受到了惊人的热意。
“你开始发烧了?”
“嗯。”盛朝闷闷地应声,他跟没有骨头一样,软绵绵地将全身的重量压在她肩上。
徐惊雨在桌面找到了退烧药。
“你是没长手吗?”她几乎是扛着他,去倒了杯热水,“难道不会自个儿吃药?”
盛朝偎着她,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他眨了眨眼,似乎没听懂她的意思。
得!一发烧,本就不灵光的脑袋更迟钝了。
徐惊雨给他量了体温,三十九度二!
普通人发低烧,他倒好,直接高烧。
“你没有你哥那么脆弱?”徐惊雨忍不住发出嗤笑声,看十八禁成人小说来q裙似二尓尓五久易斯期“我看你脑子不如阿泽体质也不如。”
“你不许说。”盛朝低声嘟哝。
哟呵,竟然有胆指使起她了。
徐惊雨钳住他的下巴:“我偏说呢?”
“所有人都说,我样样不如我哥,我承认我不如他。”盛朝含着一点鼻音道,“但是你不许说。”
“你说,”他眼睫低垂,眸中雾气弥漫,蓄起一汪泪,隔着一层水膜盈盈注视她,“我会伤心。”
“………………我不说了。”
徐惊雨对他的直白的诉求和眼泪毫无抵抗力,她从铝塑药板里抠出一枚退烧药,“你先吃药。”
盛朝径直低头,轻轻地舔舐她的手,真跟大狗似的,用舌头卷走她掌心的药。
他和着热水吞了药,脸继续埋她怀里。
“你要不要睡觉?”徐惊雨询问。
她怀疑他高烧是昨夜没休息好的缘故。
“嗯。”盛朝抱住她不放,“你陪我睡吗?”
“陪你。”徐惊雨退后几步,倒向床铺。
盛朝慢吞吞地爬上床,双臂平撑在她脑袋两侧,两个人鼻尖抵着鼻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际。
他用一种懵然又充满爱意的眼神盯着她。
盯了将近五六分钟后,他低头吻住了她。
“………………”他说的陪他睡,徐惊雨还有心思想,难道不是盖棉被纯睡觉?
她没往下想,因为盛朝又放开了她。
他瞧了半天,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枕在她的大腿上,本本分分地闭上了眼睛。
盛朝没能睡个安稳觉。
才过了一会儿,封泽便打了视频通讯来。
徐惊雨下意识瞥向盛朝,见他蜷成一团没动静,稍加思索后按下了接听键。
“鲸鱼志愿计划成功了?”封泽看了新闻。
“是的。”徐惊雨心情好,嘴角勾起微笑。
“隔离期第七天,你们是不是能回来了?”
“这个嘛……”徐惊雨面带犹豫,半遮半掩地回答他,“和我一起来的同事,舒晴,她感染了。”
“我要再留几天,和她们一起回去。”
封泽微微蹙起了眉头:“要留多久?”
“三五天吧,初次感染大约五天就能转阴,”她忙道,“在西罗市我们的待遇挺好的,别担心。”
四位研究员,住酒店顶楼的套房,即便换掉了盛朝,新来的防疫人员同样对他们照顾有加。
“我没有要催你的意思,”封泽语气温和,“只不过……太久没见了我实在很想你。”
“我也想你呢,”徐惊雨向后仰,靠在床头的软包上,“昨天晚上做梦还梦见了你。”
做梦梦见他?
“你是不是,想要了?”
封泽细声细语地说完,脸颊一片绯红。
他们的床事频率一向规律。
不规律的生活会让她烦躁。
封泽并不全然是自己惦记,更主要的是担心徐惊雨,他不在身边不能伺候她高兴。
“是想了,怎么办?”徐惊雨故意反问。
他的脸熟透了,蒸蒸冒热气,脑中闪现数十种方案,然而害羞叫他没办法说出口。
“要不然,我弄给你看……”封泽嗫嚅着,提出建议,“你在那边自、自己解决一下?”
让封泽弄给她看?
徐惊雨来精神了,若非盛朝在,她是一定会同意的,她正想着便对上一双黢黑的眼珠。
盛朝醒了,或者说一直没睡着。
“逗你的,”徐惊雨抿唇笑,“我最近搞鲸鱼志愿计划,每天搞完了倒头就睡,哪有功夫想?”
“是。”他显出羞惭之意,“宝宝好辛苦。”
徐惊雨托腮:“我等着回去升官发财呢。”
两人聊着天,封泽忽然开口:“你变了。”
以前,徐惊雨是遇到沐浴露停产之类超出计划的事,就会犯焦虑症的人。
她的焦虑症有了非常大的改善。
惶惑和不安漫上心头,封泽不确定,这是不是出轨盛朝带给她的正向变化。
她是变了,徐惊雨心想。
譬如此时此刻,她居然能和盛朝躺同一张床上,而面不改色地接封泽的视频。
她伸手绞进盛朝的发里,漫不经心地揉他的脑袋:“你不是说喜欢真实的我?”
“当然,”封泽放松些许,“我喜欢真实的你。”
她的焦虑症一直在慢慢变好,并不为盛朝。
“记着你说过的话,”徐惊雨话锋一转,扯回了前文,“等我回去了当面弄给我看。”
封泽的耳根泛起强烈的烧灼感,瞬间面红耳赤,不好反悔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挂断通讯后,徐惊雨捧住盛朝的脸,低头亲吻他:“小狗今天怎么这样乖?”
还以为他会制造点动静,叫封泽发现呢。
“我乖的。”盛朝含糊应声,凑近回吻她。
灵活的舌尖撬开她的唇齿,扫过口腔内壁,滚烫的热意带来与众不同的新奇感受,身躯跟着战栗。
“…………你要不要试试?”他喘着气问。
徐惊雨咬他的嘴唇:“试什么?”
“三十九度的,”盛朝覆上来,“……我。”
***
七天隔离期结束,酒店空了三分之一。
又过去两天,感染者几乎全部康复了。
到第十天,舒晴的检测结果转为阴性。
徐惊雨将好消息告诉封泽。
“我们明天或者后天回去。”
西罗市的交通尚没有恢复。
研究所打算派专机来接应。
“今天不行吗?”封泽语气轻松地反问。
徐惊雨品出他的不对劲:“你干嘛了?”
无需他回答,她看见了——
一架大型直升机缓缓降落在酒店天台。
这些天来,封泽并没有闲着。
求封如凝挨顿骂,当志愿者来西罗市的计划破产后,他改主意捐赠了大批物资给西罗市。
因着城市停摆,几经波折才将物资送到。
借着捐赠名义,他才拿到两边的通行证,批了航线,马不停蹄地飞到西罗市。
哪怕仅仅是提早一两天见面,也值得的。
封泽走下直升机,双脚落地,柔声开口:
“我来接你回家。”
第049章 手中
直升机噪音太大, 离着数百米便听见了动静。
徐惊雨登时坐起,被子翻卷着露出半边肩头。
“怎么了……”
盛朝眼睛半阖,声音带着没睡醒的黏糊感,下意识拽过被子连同她一起捞进怀中。
徐惊雨踹他:“阿泽来了。”
仿佛大冬天被浇了盆冷水, 盛朝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猛地跳下床抓起衣服往头上套。
由于太过慌乱, 上衣不小心套反了。
惊惶和笨拙的模样令徐惊雨想发笑。
她反而放松了,斜眼睨他:“这么怕你哥?”
“我能怕他吗?”盛朝不肯示弱,捉奸在床的话, 大不了和封泽再打几百回架,他愿意奉陪到底。
他勉强将穿反的上衣扭回去, 走到床边, 执起她的手在手背落下轻柔的吻:“我是不想你为难。”
“真乖。”徐惊雨揉揉他的狗毛。
盛朝是大有长进, 如果他一直乖巧懂事, 她也会不吝惜地再多疼爱他几分。
“我来接你回家。”封泽的声音和着呼啸的风, 以及直升机旋翼的“嗡嗡”声,断断续续传入耳中。
“你把房间收拾好, 小心别掉东西。”徐惊雨吩咐完, 重新打开通讯麦克风。
封泽往楼梯口走:“你住在1101对不对?”
“你别下来。”徐惊雨沉声喝止。
封泽停住了脚步:“为什么?”
“酒店早晨七点半到八点半会例行消杀。”徐惊雨看了眼现在是八点钟没错,“不要打扰人工作。”
只下一层楼,不至于打扰到吧。
可徐惊雨开口了, 他不想顶嘴。
封泽应声:“那我在天台等你。”
徐惊雨淡定地站起身, 光着两条长腿走去卫生间洗漱, 盛朝穿好了衣服, 开始收拾床铺。
他们没玩得太放肆, 三下五除二便拾掇好了,盛朝把用过的东西全丢进垃圾桶再拿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还能闻到靡靡的气味,又指挥他往空气里喷了点儿香水遮掩味道。
整理完卧室,盛朝到阳台将晾的衣物取下。
“阿泽会帮我收拾行李的,”徐惊雨边穿外套边撵他,“你赶紧出去吧别让他发现了。”
盛朝不情不愿地“哦”了声,他蹑手蹑脚走到房门口,先开了条门缝向外扫视一圈,才大着胆离开。
封泽等了十分钟、十五分钟、二十分钟……天台的风太大将他精心打理过的发型,吹得有些凌乱。
他紧了紧风衣,来回地踱步,走到对角线最远处时,看见她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封泽一时怔住,缓了几秒后奔到她面前。
徐惊雨被裹进了温暖的风衣里。
她安静片刻,开口:“不是告诉你过两天就回去了?两天也等不及非要折腾?”
“我……”封泽一时哽住,“我想你。”
只分隔十天,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封泽稍稍退后,捧住她的脸:“你别生气。”
徐惊雨恍然意识到,她的语气很是不好。
她看上去像是偷腥害怕被抓的男人,于是反过来恶声恶气指责妻子以掩饰心虚。
“我的同事都在这里,”徐惊雨清了清嗓子,“我总不好丢下他们自己飞回宜市吧。”
封泽缓声询问:“有多少人滞留在酒店?”
“两百人左右。”徐惊雨回答,机组人员结束隔离后,按行程飞往白邑市,捎走了部分健康的乘客。
“还有一架飞机停在西罗机场,”封泽给出解决方案,“有想回宜市的可以搭顺风机。”
“你是和我坐直升机回去,”他眨眨眼,“或者我留下,陪你和你同事坐下午的客机?”
徐惊雨:“………………”
她的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舒晴他们见过盛朝,尽管他在旁人面前一直穿防护服戴呼吸面罩看不清面容,不过谨慎起见最好是不要碰面。
更何况,她并不想将封泽介绍给同事认识。
公归公,私归私,她心里有道清晰的界限。
“我和你一起回去。”徐惊雨拿定主意,牵起他的手,将他领到她住的房间。
封泽很有自觉地忙活起来。
他把卫生间她专门带的洗漱用品装进洗漱包里,忽而极幽微地叹息了一声。
徐惊雨:“你不高兴?”
“不,”封泽放柔了眉眼,“我是太高兴。”
她不在身边,他总觉得心飘飘忽忽没个着落,现在和她待在一处这样照顾着她,心一下子就踏实了。
“你高兴,都留给你干。”徐惊雨应和道。
她去隔壁敲门,宗琼起床最早,舒晴在吃早餐,戴康听见动静跟着踏进走廊,正好聚一块了。
徐惊雨简要交代了情况:“你们是等研究所的专机,还是搭今天的顺风机走?”
“今天走!今天走!”舒晴兴奋道,“在西罗市这老些天我嘴里快要淡出鸟了。”
宗琼表态:“能早走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说完两个人齐齐瞧向戴康。
他慢吞吞开口:“你男朋友,还挺厉害。”
“你等专机来接你一个人,到时候就是你最厉害了。”舒晴翻了个大白眼,“咱们收拾行李去。”
徐惊雨又去找隔离点目前的负责人,请他转告通知,下午有一班回宜市的飞机,可免费搭乘。
另一边封泽也收拾妥当了。
徐惊雨走上天台,蓦地顿住脚步。
封泽偏头问:“怎么了?”
徐惊雨:“我的超算机!”
“你放在哪儿了?”封泽立刻折身要去取。
“直升机不稳当,”徐惊雨宝贝她的设备,“你等会儿,我去和舒晴说下让她帮忙走托运。”
她亲了亲他的脸颊:“乖乖等我。”
封泽啄了口她柔软的嘴唇:“好。”
徐惊雨返回十一楼,不料舒晴没在房间。
她扭头去了会议室,里头空荡荡的没人。
徐惊雨低头,正打算给舒晴发个消息时,猝不及防被人从身后抱了个满怀。
“……………盛朝?”
“是我,”盛朝伸出双臂环住她的肩膀,稍稍弯了腰,下颚抵着她的颈窝,“你要和他回去了吗?”
徐惊雨眼眸低垂:“嗯。”
盛朝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这段时光美好到仿佛是他在做梦一样。
梦总是会醒的,她又要去陪伴封泽了。
“他真讨人厌,”盛朝闷闷不乐地道,“你应该选我的,我当你男朋友就准他进门伺候你。”
他们是孪生兄弟,是由同个受精卵分裂发育的个体,某种意义上是同一个人,分什么你的我的!
要不怎么说封泽小心眼呢?
搞得他们还得偷偷摸摸的,见不上几次面,至于一睁开眼就能看见她的脸什么的更是痴心妄想。
徐惊雨不禁莞尔:“好,下辈子我选你。”
盛朝并没有得到安慰。
下辈子?难道她今生今世认定封泽了!
她给舒晴发完了消息,关掉个人终端。
“乖。”徐惊雨转过身,摸了摸他的脸,“竟然没哭呢,看来我们小狗长进不是一般的大。”
盛朝睁圆眼睛,目光满含委屈。
他不想长进,只想每天黏着她。
徐惊雨吻上他的眼:“我们回宜市再见。”
她从他的怀抱中抽身的一瞬间,种种情绪涌上胸腔,盛朝忍住了拽她袖口的欲望。
“别忘记找我,”他抬手给她理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一秒切换成俏皮语气,“小狗随叫随到。”
***
两个半小时后,直升机在宜市降落。
徐惊雨回到了久违的家。
只是……她定睛细看,家里多了许多鲸鱼元素,沙发抱枕换成了小鲸鱼形状的,床上添了个大大的鲸鱼玩偶,她注意到封泽别了个超可爱的鲸鱼胸针。
“喜不喜欢?”封泽含笑询问。
其实他颇为懊恼,在坦白心扉之前,他总唤她徐园,因此忽略了惊雨的谐音是鲸鱼。
鲸鱼宝宝,多么可爱的称呼!
“喜欢。”徐惊雨如实回答,她用指尖蹭蹭胸针表面,“我没有情侣款的吗?”
“…………”封泽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忘了。”
徐惊雨佯装生气,扭头不搭理他。
“我送你个小礼物,”封泽去拉她的手,使出他一贯爱用的送礼物哄人大法,“原谅我好不好?”
徐惊雨被他领进了书房。
桌面摆着一台漂亮的鲸鱼模型,令人惊奇的是,它顶部有个完全悬空的星球。
当鲸鱼背部喷水,星球便不断地转动。
徐惊雨眸光微动,手伸过去托着星球。
“世界在你手中了。”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封泽跟魔术师似的,凭空变出一根项链给她戴上。
项链下方是鲸鱼顶着星球的同款吊坠。
封泽轻轻地开口:“世界因你而转动。”
“………………”
徐惊雨猛地回身,揽住他的后颈吻他。
面颊贴着面颊,炙热的鼻息在一方狭小的空间流转,封泽抬手抱紧了她,享受重逢后的温存。
徐惊雨一把推开他:“你别笑行不行?”
“你亲我,我忍不住高兴。”封泽勾起嘴角,笑容中藏着几分计划得逞的得意,和吻后的餍足感。
个人终端的消息提示音打断了她的话。
徐惊雨瞥了眼,页面弹出盛朝的名字。
封泽目光掠过:“是谁呀?”
“同事。”徐惊雨及时遮住了他的视线。
她走到角落,点开聊天页面。
【盛朝:你到家了没有?】
徐惊雨回话:“已经到了。”
上次将他拖出黑名单后,忘记开消息免打扰了,徐惊雨重新设置了下,顺便把备注改成小狗。
【小狗:我也回到宜市了●v●】
【小狗:我正在归队的路上,要先写述职报告,还有一大堆网课等着我去听。】
“好忙呀,”徐惊雨打字回复,故意逗他,“那我找你,你岂不是也没时间陪我?”
【小狗:怎么可能!我超闲的。】
什么述职报告,什么网课,通通滚开。
【小狗:你想见面吗?】
“不了,”徐惊雨正经回话,“改天见吧。”
封泽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转头打开了她的行李箱,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拿出来。
所有衣物要丢洗衣机里重洗一遍。
他拎起洗漱包,忽然觉得不对劲。
原本计划去白邑市十天,他给她准备的洗发水沐浴露都是一百毫升的中样。
按理能用一个月的,结果短短十天见底了?
封泽拧眉细思,半天后得出结论——估计是她在西罗市犯焦虑症反复洗头洗澡,才用光的。
徐惊雨弯腰抱起床上的鲸鱼玩偶,再直起身体,便被人从身后抱了个满怀。
相同的拥抱方式令她恍惚了两三秒。
封泽埋在她的颈窝里,闷闷不说话。
徐惊雨歪头:“……………怎么了?”
封泽哑声答:“想你。”
“我也想你。”徐惊雨敷衍地哄他,眼珠子一转,“我回来了你是不是该履行承诺?”
什么承诺?
封泽愣了好一会儿,想起他视频时答允的话。
“……………”
封泽望向窗外:“大白天的,是不是不太好?”
“哪里不好?”徐惊雨把窗帘拉好,屋内顿时暗下来,她打开头顶的吊灯,“又没有别人在。”
封泽扭捏片刻,抬手解开衬衫的纽扣。
解到第三颗时,他在她放肆的打量下,羞红了耳朵,干脆保留上衣只脱掉了裤子。
“我不在家,”徐惊雨抬手在他锁骨上画圈,低笑道,“难道你没有自己解决过……?”
“没有。”封泽否认,他不是重·欲的男人。
徐惊雨哄他:“弄给我看。”
封泽无法违抗她的命令。
但是,往日都是他注视她,如今轮到她注视他,他才发现这种时刻的目光有多么羞人。
他恍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徐惊雨是高高在上的神像,而他是对着神像自·渎的卑劣凡人。
封泽控制不住地逸出一声低低的喘·息。
徐惊雨身体前倾,低头打量他。
封泽向来严谨自持,此刻白衬衫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脖颈沁出的汗珠一路滑落到劲瘦结实的胸膛。
松垮的领口隐约显露出一抹粉色。
他浑身上下皆是粉的,招人稀罕。
他的袖口挽起一截,手臂肌肉绷得紧紧的,手背的青筋随着动作而微微跳动。
她还在注视他,封泽有些承受不住她的目光,屈起一条手臂虚虚遮住了眼睛。
徐惊雨捉住他的手腕,强硬地拉开他的胳膊。
封泽咬住下嘴唇,流露出隐忍的神色。
他和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的盛朝不同,压抑的动情模样和偶尔泄出的喉音别有一番涩感。
在他即将到达的时刻,徐惊雨迅速地伸出手,握紧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牢牢堵住了他。
封泽的眼尾泛着红,身躯不住地打颤。
他张了张口,哀求地唤出声:“惊雨……”
徐惊雨微笑:“你也在我手中了。”
第050章 动态
一个浪头将要拍向海岸, 却被外力强行桎梏住,他整个人便是如此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
愉悦的感觉层层积累,由于得不到应有的抒解, 于是转变为了强烈的痛苦, 折磨他的身心。
徐惊雨抚摸他的脸, 他的肌肤变得越来越滚烫,头发和衬衫皆被汗水打湿,紧贴在皮肤上。
“惊雨……”他发出了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含着些许哭腔的声音, 身躯软成了一摊水。
徐惊雨应声:“我在呢。”
她为什么还不放开他?
封泽仰头小口地喘息,目光渐渐溃散。
徐惊雨钳住他的下巴, 俯身吻住了他。
封泽呆呆的, 任由她勾缠着他的舌尖, 而毫无反应, 当她退出去时他的双唇微微分开, 淡粉色的舌尖颤抖着,依凭本能不住地呼唤她的名字。
他看上去是真的忍到极限了。
可怜的小狗。
徐惊雨松开了手, 继续吻他。
浪头终于重重地落在了实处。
封泽颤栗了足足有十秒钟, 意识终于回笼,抬手攀住她的肩膀迎合着她的亲吻。
小别胜新婚。
缠绵两次后,徐惊雨窝在他怀里, 任由封泽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她微潮的发丝。
她懒懒散散地开口:“你不行了?”
“………怎么可能?”事关男性尊严, 封泽必须否认, “我只是不想让你累着。”
他们从前放纵过的, 一夜过后, 徐惊雨抱怨说不舒服,尤其是腰部酸软酸软的, 疲累没精神。
封泽学会了克制自己,尽量不让她有不愉快的体验,懂得节制两个人的关系才能长长久久。
徐惊雨眨眼:“我也不想让你累着。”
所以她找了盛朝,分担他的活计。
徐惊雨想着想着,忍不住吃吃地笑出声,她现在对出轨不仅毫无羞惭之心,甚至还能以此打趣。
封泽垂眸注视她:“你笑什么?”
徐惊雨:“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封泽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分享的意思,手向下滑,慢慢儿落到她的腰部,不轻不重地揉捏。
“这样舒服吗?”他边给她按摩边问。
“嗯。”力度恰到好处,徐惊雨懒洋洋地眯起了眼睛,喉中溢出类似兽类的咕噜声。
如同小猫的爪子,在抓挠着他的心。
徐惊雨顿了顿,抬眼静静地望着他。
封泽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
徐惊雨搂住他的脖子,故意挨得更紧些,却不说要,反正是他自己想节制的,就好好节制着吧。
***
针对新型病毒的治疗性药物生产出来,各城市解封,逐步恢复了原有的秩序。
徐惊雨回到了研究所,关于本次疫情应对,以及鲸鱼志愿计划的事又得写总结报告。
“不用写,”舒晴冲她挤眼,“我们已经把报告写好了,连着你的那份儿一起。”
太好了!写报告比病毒分析烦一万倍。
徐惊雨舒了口气:“谢谢。”
“咱们谁跟谁呀!”舒晴爽朗地笑,从西罗市走一遭,两人也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
和舒晴聊完天,紧跟着来的是聂思柔。
“你可算回来了!”她眼泪汪汪的,尽管徐惊雨每天都发消息报平安她仍是担心,“你瘦……”
聂思柔的话说到一半卡在喉咙里。
设想中,徐惊雨被迫滞留西罗市,吃不好、睡不好,而且要日夜忙碌的憔悴模样,完全不存在。
何止不存在,她气色非常好,皮肤更加光滑水灵了,简直称得上是容光焕发!
徐惊雨和她说起过,西罗市的空气质量特别好,看来果真是一方养人的水土。
聂思柔捏捏她的脸,又绕着她转了一圈,啧啧道:“等我下次休假就去西罗市玩。”
徐惊雨的面色变得古怪,欲言又止。
聂思柔:“咋了?”
徐惊雨对她招手示意,聂思柔心领神会地附耳过来,单是听了几个字便吃惊地叫道:
“你又和小三哥和好啦?”
徐惊雨捂住了她的嘴巴。
聂思柔“呜呜”地挣脱她的手,左右环顾,压低声音:“大房哥知道你们的事吗?”
她从前一直叫封泽名字的,大约是受乐妍影响,对兄弟俩的认知发生了改变,竟脱口而出外号。
徐惊雨摇了摇头:“我没打算让他知道。”
聂思柔轻易地接受了安排:“这样也好。”
大房哥介意,那便瞒着他偷偷地来往。
不知情便不会伤心,这样皆大欢喜咯。
话说回来,钝感力是男人应该具备的美好品德,男人太过敏感斤斤计较,会闹得家庭不睦。
男人想好好过日子,最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女人在外面玩玩而已,总是会回家的。
聂思柔不禁埋怨她:“你不早告诉我!”
若是放在前段时间,百忙之中给她个刺激的八卦听,比喝一百杯咖啡还要提神醒脑。
“当时……没考虑好怎么办,”徐惊雨拽她的手哄道,“我一想好就立刻告诉你了。”
“算你识相,”聂思柔傲娇地哼声,“以后大房哥查岗,你不得找我给你打掩护呀!”
“是,”徐惊雨莞尔,“少了你我可怎么活?”
“乐妍和倩倩在隔离中,我得告诉她们。”聂思柔吃完了八卦不忘记分享给室友。
徐惊雨:“他俩怎么还在隔离?”
“她俩开始没事,解封了一起出去浪,”聂思柔嘟哝,“结果感染双双病倒了。”
“是不是小三哥卖可怜了?”苏倩兮半点不感到意外,笑嘻嘻地发来语音,“我们惊雨,心软的神。”
她是最清楚的,徐惊雨有多么心软。
大二上学期,宿舍四人组选修了植物学,当时几人吵完架课题是分开搞的。
到期末时却是鸡飞狗跳,苏倩兮种的小番茄被隔壁专业养的鸡给啄个精光。
眼瞅着要悲惨挂科了,是徐惊雨说她那组还有名额,添上她的名字保住她的学分和奖学金。
苏倩兮讨厌出轨的人,但恩人能一样嘛!
室友旧事重提,徐惊雨跟着触发了记忆。
高中时,她对任何人都没有感情,冷血得像个怪物,如果换成是高中的她估计会冷眼旁观。
但说到底,是室友们先对待她好,予以包容,她不过是给出了正向的情感反馈。
怪物在成年后进入人群,得到人类友善的对待,于是长出了属于人的血肉。
徐惊雨总觉得她在经历坏的变化。
原来,也有好的变化。
“你呀,就是太重情重义。”乐妍嗓音嘶哑,说出的话一如既往地直击要害。
可不是嘛,明明可以尝个鲜,玩过就丢,她却还惦记着给他们每人一个家。
“我们以后要常「约」你出来了,”聂思柔想法务实,“你想陪小三哥尽管陪!”
她说完,幽幽地吐出一口气。
其实,封泽出手大方,每每给徐惊雨送餐送东西不忘记给她们捎带一份,力图留个好印象。
但是,小小糖衣炮弹无法收买她,胳膊肘不能外拐,她是哪边的人聂思柔心里跟明镜似的。
“等我们病好了,”乐妍猛地咳嗽了几声,“见面详谈,到时你给我全交代清楚咯。”
聂思柔摆摆手:“你们赶紧吃药去吧。”
幸好有新药,感染不再有性命危险。
聂思柔扯回正题:“这次的危机你功劳最大,部长老登没有什么表示的吗?”
赶巧了,她问完,部长便发来文件。
是一份职称评定的申请表格。
她资历尚浅,让她申报是所里综合考虑了她的贡献,打算在今年年底破格提拔她。
紧接着,宗琼对她提出邀约:“接了个有趣的项目,你要不要加入我的研究团队?”
“去去去!”聂思柔恨不得替她答应,“宗老师是奥米生物科技公司的合作股东,你发达了!”
事业爱情双丰收,想不容光焕发都不行!
她看着好友平步青云,却完全不曾滋生妒忌的情绪,打心底觉得高兴和欣慰。
“你……”聂思柔憋了半天,“得请我吃饭!”
“请!”徐惊雨戳她的额头,“二十顿够不?”
***
疫情结束,打工人恢复了朝九晚五的生活。
“封总。”王康敲了敲门,得到了准允后走进办公室,他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本季度的财务报表。”
封泽淡淡地应声,接过文件翻开认真审阅。
王康等待他读完签字,余光瞄向新换的玻璃大鱼缸,小丑鱼正在水中游得欢快。
好久……封总今天好生磨叽。
王康等得无聊,注意到投在墙上的光幕播报着新闻,不小心跟着滚动的字幕念出声:“对本次疫情作出重大贡献的鲸鱼志愿团队将获得国家级表彰……”
一大堆证件照里,夹杂着一张熟悉的脸。
“是……”他扭脸看向封总,“是徐小姐?”
“嗯。”封泽等着他问话呢,“我女朋友。”
“徐小姐实在是太厉害了!”王康瞬间心领神会,对着新闻滔滔不绝地夸奖起来。
封泽落笔签字,递出文件:“你忙去吧。”
王秘书离开后,他重新播放了一遍新闻。
封泽从抽屉里拿出镜子,镜中映出了一张英俊的脸,皮肤光滑白皙毫无瑕疵,保养得当。
可是不够,远远不够!他不由得考虑起,是不是应该将医美项目提上日程了?
毕竟丈夫的容貌,是妻子的荣耀。
尽管徐惊雨现在没有要和他结婚的意思,不过按照他们的感情进展结婚是水到渠成的事。
外表不拾掇出色些,太给她跌份。
正思索时,封如凝打来视频通讯。
“惊雨的身体还好吗?”
封泽摸不着头脑:“她挺好的。”
“康复了也得多注意休息呢,”封如凝慢声细语,“虽然我听说初次感染是不严重,但……”
封泽忍不住打断:“谁说的她感染了?”
“…………啊,”封如凝停顿片刻,“她在西罗市隔离,不是因为感染新型病毒?”
“不是,”封泽缓了语气,“是飞机上有二次感染病患,她走正常流程接受隔离,没被感染。”
“唔,”封如凝微笑,“看样子是我弄错了。”
“阿泽,下周是你的生日。”她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要不你把惊雨带来我们一家人聚聚?”
不行!他的生日同样是盛朝的生日。
一家人聚聚,家人里必然包括盛朝。
他绝对不想让两个人碰面。
“妈,我和惊雨最近工作比较忙,”封泽客气地回答,“再过一段时间我们会去探望您的。”
封如凝不强求,笑着答允。
封泽挂断通讯,心头蓦地涌上一股怪异感。
偏偏说不清楚是哪里不对。
盛朝在忙什么,他真的死心了吗?
封泽想着,暗戳戳地点开了好友列表。
兄弟俩原本有对方的联系方式,直到盛朝的个人终端不幸丢失又去了边境,二人理所当然断联。
前些日子,盛朝通过妈妈重新加上他。
后来徐惊雨拉黑了盛朝断绝关系,他却没拉黑弟弟,盛朝也没有拉黑他的意思。
彼此的小心思不言而喻。
封泽点开他的好友圈,干干净净的,没有一条动态,是没发抑或故意屏蔽了他?
没关系。
封泽很快通过他的好友账号,扒到了他的社交账号,是上月注册仅有一个粉丝的新号。
盛朝一共发了五条动态,撇开吐槽网课的两条不谈,另外三条的动态似乎都别有深意。
一条是简笔小人撒花的表情包。
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一条是转发的美食菜谱大合集。
他开始学起做菜了?
一条是年轻女孩抱着脏兮兮小狗的照片,从构图和质感能辨别出是某部电影的剧照。
是他和徐惊雨去看的那部电影!
他是在缅怀已经逝去的爱情么?
封泽翻来覆去研究了半个小时。
他注意到盛朝发撒花表情包的日期,和徐惊雨坐飞机去白邑市正好是同一天!
二者之间有没有联系?
封泽皱着眉头,内心惴惴不安。
这样是不对的,徐惊雨知道了过去发生的所有事情,并在此前提下选择了他。
说好既往不咎,坦诚相待,他实在不该因为一点儿捕风捉影的猜测怀疑她的。
封泽准备退出盛朝的社交账号主页。
沉吟片刻后,收藏了网址才退出去。
贼,不可一日不防!
之前他就是太过掉以轻心,妈妈说盛朝在准备考试,他轻易相信了结果惨遭偷家。
他必须时刻关注着盛朝的动态,保持警醒。
再看时间,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封泽发了条简讯给女友:“晚上想吃什么?”
“今天晚上我不回家吃了,”徐惊雨向他报备,“今天生物科技部门有聚餐,是庆功宴。”
以前徐惊雨从不参加部门聚餐。
封泽转念一想,普通的部门聚餐和庆功宴性质不同,何况徐惊雨算是这场宴会的主人公。
“好的,我知道了。”封泽谨记贤内助的本分,“参加宴会的话我给你送几件礼服去?”
“不用,”徐惊雨觉得好笑,“其实和普通聚餐差不多,大家都穿便服的用不到礼服。”
“好吧,”封泽微感遗憾,“你们聚餐到几点?”
“不确定呢,”徐惊雨回复,“可能会续摊的。”
“快结束时通知我一下,我去接你。”
徐惊雨本想拿和聂思柔一起回去的理由搪塞他,话到嘴边临时改变了主意:“好。”
封泽舒缓了眉头,放宽了心。
他习惯性滑动页面,反复品味两人的聊天记录,她回复的每个字都教他觉得甜蜜。
加上好友时,他给徐惊雨的备注是园园,正式交往后在备注添了个红色的小爱心。
当然了,不是没想过换个更亲密热辣的昵称,但又害怕被别人看见了会不好意思。
封泽稍加思索后,将她的备注改成了鲸鱼的小表情,越看越是感觉可爱得要人命。
徐园是过去式,他今后只叫她惊雨。
同样的,盛朝也是她的过去式。
封泽从相册里挑选出他送她的鲸鱼模型、鲸鱼玩偶,以及前年拍的握手照,发了个动态。
【世界因你而转动,我因你而存在。】
盛朝不删他,不就是为偷窥他们的动向么?
他要把他和徐惊雨的幸福,大方展示出来。
***
对封泽说部门聚餐的事,并非作假。
徐惊雨抵达了现场,她想和聂思柔坐在一桌,无奈被舒晴拽过去和她同席。
她环顾四周,皆是陌生面孔:“戴康没来?”
“他在西罗市。”舒晴小声答。
“……………都好几天了,”徐惊雨不禁追问,“难道他打算在西罗市扎根啦?”
舒晴笑得浑身发抖,笑累了才开口解释。
那天舒晴明面怼了他,等戴康收拾好行李,准备和她们一块搭机回去时,她又阴阳了几句。
戴康自尊心受挫,竟然硬气起来,不肯搭徐惊雨男朋友联系的顺风机选择等研究所的专机。
徐惊雨:“专机没去接他?”
“专机是接宗老师的,他哪有面子?”舒晴眨了眨眼,“宗老师回来了自然没有专机了。”
徐惊雨:“没通知他吗,还在西罗市等?”
“通知他了,”舒晴回答,“是他太倒霉,在酒店卫生间洗澡时不小心滑倒摔伤了胳膊腿,现在躺病床上不能动,更别说千里迢迢跑回宜市了。”
西罗市蚊虫厉害,徐惊雨想象了下,他打着石膏动弹不得挨蚊子咬的画面,忍不住跟着乐了。
舒晴揉了揉笑到僵硬的腮肉,变得一本正经:“联邦那边出现了二次感染患者,病毒蔓延了,联邦高层正在和帝国商谈药品出口的事………”
无论从哪方面看,这次的事都太有意义。
“帝国安排了记者,要来专访呢!”舒晴揽住她的肩,“据说会以此为主题拍摄一部纪录片。”
“不过,戴康估计是赶不上趟了。”
舒晴觉得他活该,程序是徐惊雨写的,宗老师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尚且亲自上场,通宵忙活。
二十六小时生死时速,戴康仅仅出了几个小时的力,还经常变着法儿躲懒,真是丢人现眼。
他蹭不上采访,舒晴心里头舒坦了。
徐惊雨划个十字:“祝他能好好休息。”
研究员大多是沉稳内敛的性格,彼此不爱攀谈,最热闹的要数宗琼在的地方,围了一堆人。
菜上齐了,徐惊雨才夹一筷子,宗琼领人走过来:“来,给大家介绍下我团队的新人……最年轻的研究员……这次借调全国算力的程序就是出自她手。”
无奈成为焦点的徐惊雨:“………”
好半天后,徐惊雨终于逃离包围圈。
她挤到聂思柔身边,快到八点半了。
“大红人,”聂思柔搂住她,“来合照。”
两人拍了几张照片,聂思柔低头编辑动态:“我会等晚一点再发好友圈,教大房哥看了安心。”
徐惊雨比了个感恩的手势,悄然离席。
她来到离得最近的一家餐厅,推开提前订好的包间,盛朝坐在里面已经点好了菜。
徐惊雨在对面落座,开始吃饭。
“你部门聚餐,难道没有吃东西吗?”盛朝凑近了问,“是不是见到我才有胃口啊?”
“我没吃。”徐惊雨无情地戳碎他的幻想。
光顾着回答问题和听恭维话去了,菜仅仅吃了几口,徐惊雨饿到不行所以叫他点好餐等待。
前段时间待在西罗市,饮食太过清淡了,相比之下,果然还是宜市本地菜合她胃口。
徐惊雨胃口大开,转眼间消灭了半碗饭。
盛朝挪到近前,用不知道哪来的小皮筋,给她散在脸颊两侧的头发扎起,好不耽误她干饭。
“慢点儿吃,”他盛了一碗汤,送到她面前,“其实选在我家里见面不是更好?我亲自下厨。”
“你家,”徐惊雨微妙地“嗤”了声,“该不会是指,在我小区租的那套房子吧?”
在封泽隔壁见面,生怕不被发现?
“你喜欢哪个地方?”盛朝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可以另外多租几套当我们的爱巢。”
徐惊雨:“你有钱显摆的?”
“我有钱啊。”盛朝满不在乎道,不提信托基金,他在警卫军入职后有工资和津贴领,不缺钱。
他动了动脑筋,改口:“当然,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我会好好存起来给你花。”
不会比封泽对她差!
想到封泽,他便情不自禁与他攀比。
“其实我的厨艺还可以吧?”盛朝询问她,“我和我哥,到底谁炒菜技术更好?”
徐惊雨一时分不清这话是不是字面意思。
以盛朝的脑容量,大约联想不到深层含义,但也不能低估男人在某方面惊人的领悟力。
因为在包间里,盛朝没有刻意压低嗓门。
“你小声点,”徐惊雨没有正面回答,轻拍了他一下,“我们现在是在偷·情,要低调懂不懂?”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