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絮反击陆亭知,当时心情固然很快意,可回到屋子,却又慌乱起来。
她已经很努力逃离陆亭知,却仍然在这样的地方遇到他。
在池阳郡百里之外的小县城,在山野偏僻的村庄,在寂静无人的夜晚。
这样的巧合令她有种被命运摆弄的无力感。
紫英还是给她燃了一支安神香,在幽幽香气中,沈如絮转侧不安地睡过去。
只是,梦里,仍旧有陆亭知的影子。
鸳雪院的那位住进府多日,成了人人讳莫如深的话题。沈如絮也好奇地让婢女打听过多次,却皆无所获。
陆亭知将她护得太好,又或者,陆亭知并不愿金屋藏娇的事被人知道。
许是看出她脸上的憔悴,一日傍晚,他下职回来,握着她的手说:“你无须多想,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闲人。”
沈如絮本就身子有孕,正是容易胡思乱想之际。陆亭知的这话并不能宽慰她,反而因他多此一举的解释,令她感到不安和威胁。
陆亭知很看重鸳雪院的人,不然,也不会连她去探望也被护卫拦在门外。
她是他的妻子,是与他同床共枕亲密七百个日夜的人,却进不得他的鸳雪院。
当晚,陆亭知沐浴后来了兴致,从身后圈住她:“今日可好?”
沈如絮正在卸妆梳头,望着镜中的男人。他英挺的鼻梁嗅在她脖颈间,眸子早已染上了情\\欲。
温薄的唇游移上来,贴在她的唇角,气息灼热。
若是往常,她定会乖巧地顺从他,甚至为了他的喜好抛却矜持迎合。
可今日,她不愿。
沈如絮放下梳子:“夫君,妾身今日身子不适。”
闻言,他动作缓缓停下来,唇边旖旎的气息也渐渐冷却。
他从镜中抬眼,望着她。
“为何?”
“我......”沈如絮张口,想告诉他已有身孕。
但未等她说出口,他淡声说了句“罢了”,然后起身离去。
他生气了。
这是两人成婚以来,沈如絮第一次拒绝他的求欢。
她呆呆坐在绣凳上,余光透过镜子见他解衣,上榻,然后阖眼。
他或许在气她不识好歹,不知情识趣,连句理由都不愿多听。
沈如絮悄悄叹气,收起妆奁,也起身吹灯小心翼翼睡在外侧。
可这一夜她失眠了。
第二天,她醒得迟了些,睁眼下意识地扭头看身侧。
床内早已空空荡荡。
她愣了愣,慌张地起身:“夫君呢?”
“世子爷去上朝了。”婢女说。
“何时去的?”
“一刻钟前走的。”
沈如絮失落地坐在榻边,默默流泪。
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不复以往,若是以前,他会等她起来帮他穿衣系带才离开。
这次却没等,看来他是真的厌弃她了。
也不知这般坐了多久,直到有人开门,随即走进来。
沈如絮情绪低落:“都说了不必伺候,你们出去吧。”
那人不听,脚步在距离她一步之遥停住,高大的影子罩下来。
沈如絮倏地抬眼,就见陆亭知去而复返。
她呆傻地看着他。
而陆亭知却是盯着她的肚子看。须臾,他走过来蹲下,语气隐隐有些欢喜。
“你怀孕了?为何不早告诉我?”
沈如絮微愣:“夫君怎么知道的?”
“我走到半路,你的婢女让侍卫追上来说的。”
原是紫菱见自家姑娘坐在榻上垂泪,心中不忍,遂让护卫追上陆亭知说了此事。
“絮絮,你早该跟我说,不然昨夜......”
他脸上露出些愧疚,许是忏悔昨夜的事。
“对不起。”他轻柔地说。
沈如絮很好哄,这一刻,像是所有委屈都得到抚慰,她眼泪流得更凶,一头栽进陆亭知怀中。
“不怪你,我也有错。”她说:“我早该告诉你。”
两人和好,却并未如初。因为隔了个鸳雪院,再也回不到最初。
沈如絮原本以为有肚子里的孩子,陆亭知会偏爱她,至少他应该在乎她胜过鸳雪院的那位。
可没想到,才短短两天过去,夜里,鸳雪院又派人来请陆亭知。
沈如絮无声恳求他不要去,但他只是看了她一眼,说:“絮絮听话,我去去就来。”
当晚,陆亭知一直没回来。
她硬生生等了一宿,次日病了。
.
天光大亮时,沈如絮醒来,头有些昏昏沉沉。
“什么时辰了?怎么不喊醒我?”她问婢女。
紫英端水过来:“姑娘病了,别起来,再躺一会。”
沈如絮重重地躺下去,有点心安理得偷懒的意思。
紫英继续道:“兴许是昨夜姑娘出门吹风着凉了,今早奴婢探您额头,有点发烫。”
她拧帕子给沈如絮擦脸:“之前表少爷来看望过您,原本是想今日带您去摘枇杷的,但姑娘生病,就只能带三姑娘和林姑娘去了。”
沈如絮可有可无点头。
“紫菱去请大夫了,过不久就到。姑娘现在饿不饿?可要用早膳?”
沈如絮吃不下,闭上眼睛摇头。
没多久大夫来了,诊脉过后,开了副方子。沈如絮上回在新安郡落水留下病根,是以病也断断续续的。
方子还是那个方子,紫菱熟门熟路煎药。嘴里念念叨叨骂大夫开的药方子骗人,姑娘吃许久也不见好。
沈如絮听见,心中暗想,不能怪大夫,她是死过一次重生回来的,这具身子自然虚弱。
喝完药,又用了点膳后,沈如絮继续昏昏沉沉睡去。
这厢,张岱在陆亭知跟前商量事。
因为一个廖乾,居然惊动了四面八方的人,范阳郡短短两个月出现许多来路不明的人,掺杂各方势力。
“这案子可不是一般复杂。”他苦笑:“这一回,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他的家世跟陆亭知不一样,做官得小心翼翼左右逢源才能生存,若是办不好案子,一纸弹劾就能让他丢乌纱帽。
但陆亭知不会,他是靖国公府的世子,靖国公与皇上关系亲厚,没人敢动他。
况且陆亭知这人表面上看只是个大理寺的五品寺正,但手上的人脉和权力不可估量,旁人要动他总得掂量掂量抗衡的分量。
“我按你说的抓了些人进牢中,审问的供词以假乱真,眼下他们互相怀疑对方得了廖乾手中的信,回京城估计有热闹看了。”
事情说完,张岱停下来。
想了想,他笑道:“我听说范家女眷也来了庄子,还真是巧得很。”
“不过范家那位沈姑娘好像病了,今早着人请了大夫。”
陆亭知正在写字,笔下不停,脑子里想起昨夜沈如絮的那番话——“......陆大人这种,并非我心仪的类型,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他长睫低垂,掩住了眼底的嘲弄。
张岱啧啧两声,问:“你就不去看望看望?这可是大好时机,哪怕派人送点补品过去也好啊。”
陆亭知倏地搁下笔。
语气冰冷:“适可而止!一个庶女而已,我对她并无意。”
张岱错愕。
看稀奇似的打量陆亭知。
陆亭知这人,年纪轻轻一派老陈圆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没想到居然有人能轻易勾起他的情绪。
这位沈姑娘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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