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烛火悄悄, 夜风被隔绝在门外。
书房里。
宋见霜一出声,丘凉便立时笑开怀,连声应道:“好, 不贪食不贪食。”
唐槿嘴角微抽, 老乡怎么笑得跟个傻子一样,笑容里还夹杂着一些谄媚。
这恩爱秀的,真是没眼看。
她默默把视线移到了宋见霜身上, 把小蒸笼递了递:“请用…宋姐姐。”
谁知她话音一落,丘凉便酸酸道:“你倒是不见外, 张口就是姐姐。”
宋见霜不由又嗔了她一眼:“正经些。”
丘凉瞬间又眉开眼笑:“好好,我正经。”
唐槿:“…”
如果她有罪,请用法律制裁她,而不是用狗粮把她撑死。
她揉了揉眉, 打开桌上的匣子, 选择聊正事:“这是私房菜一日所得的银子……”
三言两语把自己的安排说出来,唐槿看了眼小口抿茶的宋见霜,又看向伸手拿包子的丘凉,目露询问。
意思是, 你们意下如何。
丘凉一口咬掉半个奶黄包,把手里剩下的半个包子递到宋见霜嘴边,献宝似的道:“见霜,你快尝尝,这包子松软香甜,很好吃的。”
宋见霜放下茶盏, 轻轻咬了一小口, 细细品尝。
齿间奶香四溢,口感香软, 还带着丝丝甜意。
确实好吃。
丘凉把剩下的一口吞下,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人在似的,朝唐槿道:“对了,你说到哪儿了?”
唐槿差点忍不住翻个白眼,合着这位根本就什么都没听吧。
她深呼吸一下,耐着性子正想再说一遍。
宋见霜开了口:“既然你自己有人手,做菜也不需要酒楼的人,不如把银子都留下,我们楼上楼借你招牌,不要分成也不给你月钱,且仍旧保证你的安全,而你只需履行掌柜之责,如此可好。”
唐槿一怔,忙应下来:“可以,可以。”
简直太可以了,她感觉自己太赚了,老乡的妻子真大气。
至于老乡……
…只见丘凉又拿起一个包子,故技重施,咬了一口之后才递到宋见霜的嘴边:“怎么样,吃起来是不是有一股奶香味,这包子的名就叫奶黄包,是不是很贴切。”
宋见霜弯了弯唇,张口咬下,眼神无奈又纵容。
唐槿:“…”好吧,老乡忽略不计。
而丘凉显然也把她完全忽略了,专心跟宋见霜吃着包子。
不一会儿,六个小小的奶黄包就只剩下一个。
丘凉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叹息般地朝唐槿道:“最后这个,你吃吧,我可不是吃独食的人。”
唐槿呵呵:“谢谢啊。”
两口吃掉包子,她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们这是从京城来的吗?”
丘凉点头,她们当然是从京城来的,等会儿还要赶紧回去,明早要上朝呢。
如此,她们每日都正常出现在京城,才不会打草惊蛇。
唐槿忙追问道:“你们两个都会轻功吗,就是跟飞过来一样。”
丘凉与宋见霜对视一眼,默默点头。
是飞过来的没错,因为她天赋神力,但轻功是什么?
见状,唐槿的眼睛亮了亮:“那轻功是怎么练成的,你觉得我现在学还来得及吗?”
丘凉眨眨眼,一本正经道:“我这是天赋异禀,你恐怕不行?”
小老乡还挺好学,可惜她不会什么轻功,全靠穿越带来的金手指,也不怎么厉害,就那么飞一飞,一日千里罢了。
唐槿眼底一黯,不死心道:“哪里不行,你说,我改。”
她好想跟老乡一样,说走就飞,一飞就蹿没影了。
光是看着就很厉害。
丘凉端起茶盏,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心虚道:“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不是说改就能成的,我这轻功吧要看骨相,你的骨相一般,很一般,学不来。”
【叮,奖励溜肥肠一盘】
唐槿沉默了,沉默过后,她盯着丘凉的脸,道:“你知道我靠什么获得系统的奖励吗?”
“什么?”丘凉喝了一口茶。
唐槿幽幽道:“靠听别人撒谎,刚刚你说完话,系统奖励了一道溜肥肠。”
“咳咳咳…”丘凉差点被水呛到,面上也闪过尴尬,“不是我不说实话,而是你怎么都学不会,这次绝对是真话。”
好家伙,小老乡这技能也太逆天了,直接是活的测谎仪啊。
唐槿等了等,只能放过这个话题,系统这回没有反应,说明什么。
说明她真的怎么都学不会啊!
见她一脸失望的样子,丘凉想了想,道:“其实,我家祭酒大人也善占卜一道,不如免费送你一卦,她在京城可是一卦难求,一回少说能收人家三百两银子。”
说起这个来,丘凉就觉得心塞。
宋见霜占卜靠的是实力,她靠金手指作弊。
宋见霜占卜的本事越来越精进,她的能力却越来越不中用了,人啊,还是得靠自己习得一技之长,如此才能有底气。
唐槿沉眉思索,免费的自然不能错过,可她算什么呢?
见唐槿沉思不语,丘凉小心看了眼宋见霜,咬了牙道:“不然你再等两日,我恢复之后直接帮你看,看什么准什么,绝对包你满意。”
要是换了别人,她才不这么掏心掏肺呢,但面前的人是唐槿。
不仅是她的老乡,还能拿出来那么多美味佳肴,为了退休以后能多多蹭饭,她就大方一回吧。
宋见霜近来还越发反对她使用技能给人看相,为了口吃的,她牺牲了太多。
“真的,那我得好好想想。”唐槿决定这两天好好琢磨一下。
这么好的机会,更不能错过了。
丘凉才刚点头,就被宋见霜握住了手腕。
宋见霜扬唇,柔声道:“你难得遇到老乡,不如喝一杯吧。”
丘凉对她的话向来有求必应,转身就去找酒了。
房门才关上,很快便又打开。
丘凉风风火火地赶回来:“没想到后厨还有好酒,来,我们共饮此杯。”
她是楼上楼的东家,拿自己家的东西,没问题吧。
唐槿茫然端起杯子,不明白怎么说着说着就喝起酒来了。
下一瞬,见丘凉一杯下肚便趴倒在桌上,她更茫然了。
老乡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杯倒?
这时,宋见霜放下了杯子,看向唐槿,肃容道:“唐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
“宋姐姐不必客气,但讲无妨。”唐槿下意识地端正了身子,隐隐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宋见霜伸手摸了摸丘凉的发顶,语气叹息道:“想必你也知晓了,她与我年岁相当,看起来却比我大了十多岁,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应下这一卦,有什么事可以寻我,我必鼎力相助。”
她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唐槿却懂了。
老乡也太让人羡慕了,娶了个真心相待的妻子。
“是我考虑不周,宋姐姐放心,我以后不提这事了。”
宋见霜点点头:“抱歉。”
“宋姐姐不用抱歉,我理解的。”无形中,唐槿感觉自己又被喂了一把狗粮。
宋见霜垂眸,没有再言语,只轻轻摸着丘凉的脸,掐了一下她的人中。
丘凉便缓缓抬起头来,状似晕乎乎道:“嗯?见霜,我们要走了吗?”
宋见霜含笑点头。
丘凉便起身朝唐槿挥挥手,牵着宋见霜往外走。
夜风里,她凑到宋见霜耳边。
“见霜,我现在的酒量好了很多,不像十年前那样一杯就倒了。”
丘凉没有醉,只是察觉到枕边人的意图,选择了配合。
宋见霜想让她醉,她便醉了。
风声呼啸,宋见霜的声音有几分不真实:“陛下如今也知晓实情,这世上没有人能再让你勉强自己使用那个能力,所以你今后也不要再主动去看了。”
丘凉心头一软,轻声道:“其实看看也没什么,就是脸上显得老了点,身体一点也不影响。”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了京城,进了屋。
宋见霜沉默着,直到躺到床上,她才不咸不淡地丢过来一句:“可我嫌你老。”
说罢,翻过身去,眼底情绪涌/动,是心疼。
丘凉呆住,什么东西!
“你嫌我老?你竟然嫌我老!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老当益壮。”
这必须不能忍!
“住手,你明早还要上朝…啊……”
风声依旧,原本寂静的房间里却低/吟阵阵,惹人遐想。
次日,平蛮州楼上楼。
才刚吃过早饭,魏管事便期期艾艾地凑到了唐槿面前:“掌柜的,今日的私房菜菜单,您写好了吗?”
从被动到主动,只需要一天,他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别问,问就是新掌柜太牛了,他今早来楼上楼的路上,碰到的熟人几乎都在找他预订私房菜。
好在他口风紧,敷衍了过去,不然楼上楼直接就座无虚席了。
唐槿呵呵一笑,交代道:“丘东家和宋东家那边昨晚也回信了,关于私房菜的事,我直接跟她们对接,至于今日的菜单,也写好了。”
话落,她把提前准备好的菜单递给了魏管事。
魏管事接过来,瞅了几眼:
鲍鱼鸡翅煲一锅,二十两。
松鼠桂鱼一盘,十两。
八宝饭一盘,十两。
蒜蓉龙虾尾五两一份,还是不限量。
看完菜单之后,他扫了眼众人充满期待的表情,顶着压力道:“掌柜的,大家伙跟我商量,这个月的工钱就不领了,凑一起吃顿私房菜,您看怎么样。”
众人齐齐望着唐槿,都一副眼巴巴的表情。
唐槿注意到众人的神色,笑了:“工钱照发,今晚我请大家吃蒜蓉龙虾尾,不限量,以后每月都有一回。”
魏管事忙朝大家喊道:“都听到没,还不赶紧谢过掌柜的。”
新掌柜大气啊,今晚有口福了。
“谢掌柜的。”众人齐齐开口,个个面露喜色。
“开门迎客吧,好好干。”唐槿摆摆手,眼风一扫就看到了面无表情的楚凌月。
第62章
呃……
唐槿立马移开视线。
请大家吃顿蒜蓉龙虾尾没什么, 就是有点费口水,尤其还少不了楚凌月配合。
想想还怪心虚的。
随着楼上楼开门迎客,三道私房菜顷刻间售出, 紧接着便是一道道蒜蓉虾尾。
唐槿昨日料到了会有此盛况, 特意多问了几回,存了十几份。
可面对闻讯而来的客人们,还是杯水车薪。
“唐槿, 申字号雅间又点了两盘虾尾,你愣着做什么呢, 快去做菜啊。”唐棉一回到后院就推着唐槿往小厨房走。
她这个小二来来回回都快跑麻了,小姐妹怎么能闲着,累也要一起累。
唐槿稳住脚:“虾尾剩的不多了,我娘子呢, 让她赶紧去买些虾尾回来。”
唐棉立即伸手:“给我银子, 我去买,凌月和褚小姐在书房说话呢。”
“不行,一定要我娘子亲自挑选的虾尾才能做出那个味道。”唐槿干脆拒绝,抬脚往书房走去。
她就说呢, 楚凌月那个女人怎么一上午都不见人影,原来是和褚韶阳一起躲书房去了。
真会躲懒。
书房里,楚凌月提笔写着什么,边写边道:“韶阳如今已是童生,只要将我写的这些书买回去仔细研读,用心读透读懂, 来年必中秀才, 如此便可入府学,中举之后就去京城备考, 我会在国子监等你。”
褚韶阳听得连连点头,钦佩道:“阿姐,你太厉害了,比我爹那个举人都厉害。”
爹爹如今醉心生意,也不怎么支持她走仕途,对此很是敷衍。
一问就是要寒窗苦读,没有捷径。
读书是没有捷径,但也不能没有目的地读,找准目标和方法再下功夫,事半功倍。
她的阿姐学识渊博,实在是太可惜了。
楚凌月微笑道:“不过是见得多了。”
她在京城时,爹爹也没拘着她读书,请来的还都是名师。
尤其爹爹还经常在家教导一些会试新秀,借此拉拢新科进士,她时常听着,潜移默化之下也知道一些答题技巧,以及朝廷每年必考的重点。
这十年来,她虽过得艰苦,但因为心有鸿鹄志,也一直关注着科考之事,且私下没忘记用功。
十几年积累,才有今日见解。
褚韶阳如获至宝地拿起桌上的纸,下意识道:“如果阿姐不是戴罪之身,以你之能,必会金榜题名,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楚凌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其实是有的。
她在京城时曾听先生讲过,百钺律法虽严苛,但在某些时候是可以通融一二的。
比如若有勋贵子弟因被家人殃及获罪,便可去刑部花重金赎刑,减免一些刑罚。
一来可以充盈国库,二来也给那些无辜受过的贵族子弟一个赎过的机会,而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过后再无重来的可能。
似她这般,只是被殃及的罪臣家眷,一丝一毫未参与罪行,且完全不知情者,便是可花钱赎刑的情况之一。
只要六千两白银便可恢复读书考科举的资格。
所以她至少要攒够七千两,才能回京暂时安身立命,才有考入国子监的机会。
而那机会只要来到,她必会牢牢抓住。
这些内情,寻常百姓自是不了解的,也用不到。
想到这里,楚凌月有些出神,丘凉给她的承诺,便是这个意思吧。
免去不能入仕从政的罪名,引荐她入国子监。
而这个条件的前提便是,她需在平蛮州静候事态发展,且要配合丘凉行事。
想来待此间事情了结之后,丘凉便可光明正大地提起她的功劳,借以成全她的一番志向。
楚凌月抿了抿嘴角,她当时没有拒绝丘凉的好意,是因为她知道丘凉所作所为必是为了百姓为了朝廷,所以她愿意听命行事。
但她仍想靠自己,靠自己的努力,才能心安理得地去拥有那一切。
“娘子,你在吗?”书房的门被敲响,唐槿找来了。
楚凌月想起早饭时的那一幕,不用想就知道唐槿的来意。
“邵阳,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不解的再来寻我。”
房门打开,褚韶阳朝唐槿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唐槿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后院,才道:“娘子,虾尾都卖光了。”
楚凌月抬眸,淡淡道:“阿槿要问多少回?”
这话一出,唐槿便想到晚上还要请酒楼的三十几号人吃,脸色不由尴尬起来。
“那个,先问几遍再说,之后还要劳烦娘子去菜场买点虾尾,应付一下,免得被有心人看出什么。”
楚凌月迎风而立,额间的碎发微微拂动,定定望着唐槿。
唐槿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解释道:“我知道娘子辛苦,你放心,请大家这种事一个月只有一回……”
“阿槿不必多言,虾尾卖得多,我也好早日攒够银子。”楚凌月打断了唐槿的话,侧身示意唐槿进来。
唐槿闭上了嘴,差点忘了楚凌月也很缺银子,还等着攒够七千两离开呢。
而她们约定的时间,是一年半。
一年半以后,这个女人就会走,唐槿心头莫名有些发堵,突然就不着急卖菜了……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很多事也由不得她。
“娘子,你从前叫什么?”
“我忘了。”
【叮,奖励蒜蓉龙虾尾一盘】
……
片刻过后。
楚凌月疑惑道:“阿槿怎么不问了?”这才问了十几遍吧。
“娘子先去菜场,等你回来再继续,快去快回。”唐槿丢下这么一句话,快步走向小厨房。
她也想一口气问个上百道,可惜货架只有五层,最多装三十五道菜。
如今上面除了龙虾尾,还有十七道别的菜,所以她这次就问了十八遍。
剩下的要等楚凌月回来,像昨天那样,边问边往外拿。
楚凌月看着她的背影,稍作思考出了门。
再回来时,她身后跟着辆马车,一对兄弟模样的壮汉搬下几个木箱,殷勤地送到后院小厨房门外,才结了银子离去,马车却留了下来。
而木箱里面装满了虾尾。
唐槿等得焦急,一见楚凌月回来便拉住她的手:“娘子快进来。”
老太太和唐棉都在大堂,这会儿后院没人,她们先问过再搬箱子也不迟。
小厨房的门一关,唐槿便迫不及待道:“娘子,你从前叫什么?”
楚凌月默默抽回手,才淡声答道:“我忘了。”
【叮,奖励蒜蓉龙虾尾一盘】
……
于是,楼上楼的蒜蓉龙虾尾再次有条不紊地送往大堂,送到点这道下酒菜的客人餐桌上。
待到关门歇业,魏管事送来账本和银子,唐槿已经不知道喝了几杯水。
这一下午,都快把她的口水问干了。
今天的生意比昨天还要火爆,私房菜的口碑彻底打出去了。
她又灌了一杯水,才摊开账本念道:“这两日一共赚了五百二十两,二十两零头给祖母,剩下的五百两按照之前说好的分成,我得两百,娘子和唐棉各得一百五十两,都收着吧,别不好意思。”
话音一落,唐老太太和唐棉的手比谁都快,什么不好意思,这里又没有外人,她们才不见外呢。
“老婆子我先歇着了。”老太太捧着银子,只想跟进回去藏袜子里,话说那袜子好像有点小了。
“那我也走了。”唐棉笑得眼都成了一条缝,这一天天的都快跑断腿了,总算是没白忙活,明天又能去兑一张银票了。
楚凌月却没有着急去拿银子,而是看着唐槿道:“厨房里的虾尾要赶紧处理,盘子也很多了。”
这里是府城楼上楼,不是平安县的小饭馆,后院虽然就住了她们四人,但魏管事每日都会来报账。
明面上都是楼上楼的人,私底下未必不是别人的眼线。
唐槿也知道这个问题的重要性,想了想,没想出好办法:“娘子觉得该怎么办?”
楚凌月缓缓道:“西城的马市旁边有一财神庙,年久失修,白日里无人问津,晚上会聚集一些流民乞丐,虾尾可以煮熟送过去,他们只想填饱肚子,不会在意饭菜是否美味,至于碗盘,丘凉丘大人有飞天遁地之能,阿槿不妨请她帮忙。”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今日租了一辆马车,可以用来运虾尾。”
除了这一年,过去的九年里,她都在平蛮州府城过活,也在力所能及之内接济过几个小乞儿,知晓有那么一个地方。
如今为了掩人耳目,每日要帮唐槿购买大量虾尾,还要及时处理掉,不如就借花献佛。
她白日里在买虾尾的时候,便想到了这一点,为此还特意租了一辆马车,以图行事方便。
唐槿点头,而后从自己那一份里银子里分出一半:“这一百两,娘子先用着,什么时候买虾尾不够了,再找我要,租马车的银子也扣掉,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吃亏。”
楚凌月从容将银子收起来,她也没打算让自己吃亏。
只是没想到不等她提起这一茬,唐槿倒先给了银子。
这个人似乎比从前大方了一点。
唐槿见她收了,起身笑笑:“那就劳烦娘子陪我一起把虾尾煮熟,趁着夜深人静送过去吧。”
她心里苦啊,楚凌月张口闭口就是攒够银子便离开。
她想留住人啊!
嗯,只是为了以后好好打配合,绝对没有别的私心。
毕竟老乡不给她发工钱,银子还得自己赚,系统的奖励不能停。
楚凌月迟疑了一下,提醒道:“那要快些。”
百钺虽没有宵禁,但夜深之后,巡逻的、打更的也不少,她们还是谨慎些为好。
两人一个洗虾尾,一个烧水,再在箱子内贴上干净的油纸,最后装上煮熟的虾尾,抬进马车,就齐活了。
接下来,唐槿又犯难了:“娘子,你会驾马车吗?”
第63章
对视间, 楚凌月浅浅吐出一个字:“会。”
“太好了,我们赶紧出发吧。”唐槿坐到马车上,好奇地看着楚凌月握住缰绳, 马鞭轻甩。
夜色寂寥, 长街空荡。
唐槿忍不住问道:“娘子,你之前经常驾马车吗?”这技术看起来好娴熟。
楚凌月不咸不淡道:“坐好。”
速度渐起,朝着城西马市而去。
楚凌月的思绪也飘荡在风中, 从前的相府千金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只知琴棋书画,不识五谷。
初到平蛮州时,家境拮据,她先是给人抄书, 却被同样为书肆抄书的几个穷书生辱骂。
骂她风尘无状, 玷污了圣贤书,屡屡害她丢了差事,可她只是习惯了梳妆打扮,日子过得苦便不能干干净净、不能体面了吗?
还是说, 只因为她是女子,因为是女子却不输那些书生。
一字不错,句句工整,抄书比他们用心也是错。
她去酒楼弹琴卖艺,不再梳妆打扮,却总有酒客言语下/流, 举止轻浮……
后来, 她学缝缝补补,会浆洗衣服……
再后来, 她学驾马车,戴一顶斗笠,涂脏了脸,做了很久车夫的活。
求生难,女子更难……
楚凌月抿了抿唇角,眼底似有水光浮动,悄悄隐在夜风里。
唐槿默默看着她,看到那侧脸的眼角有泪珠飞落,不知为何有些难受。
过往这几年里,这个女人怕是吃了不少的苦。
她伸手,又在半空中停下,心底总觉得空落落的。
马车停下,楚凌月轻声道:“到了。”
两人动静虽小,但破庙里的乞丐还有没睡的,站在不远处朝马车张望。
不一会儿,几个木箱放下,唐槿和楚凌月对视一眼,默契地朝着破庙的方向拱了拱手,行了个问候礼,转身离去。
“去看看,那箱子里是什么?”一个年长的老乞丐推了把身前的孩子。
“是吃的,是虾肉,还热乎着……”被推出来的小乞儿登时眼睛都直了。
一听这话,破庙里的乞丐齐齐出动,一起围了过来。
“都住手。”那个年长的老乞丐走过来,先是瞧了瞧,又闻了闻,最后拿起一个虾尾放入嘴中。
众乞丐都眼巴巴地瞅着他。
“老爷子,能吃吗?”一个瘦削的老妇人忍不住问了问。
老乞丐望着已经没有马车踪影的街道,喃喃道:“再等一刻钟,我若无事,大家便分了吃吧。”
他的目光落在某处片刻,转身回了破庙。
另一边,马车又走楼上楼的后门,驶进院子。
唐槿和楚凌月刚停好马车,转身就看到院中立着一个人。
唐槿不自觉地握住楚凌月的手,待看清是谁后,陡然松了一口气。
唐棉抱着肩,好整以暇道:“你们这么晚去哪儿了?”
“出去逛逛。”唐槿语气随意,转而问道,“你这么晚了还不睡?”
小姐妹差点吓死她,大晚上的不睡觉,这是干什么呢?
唐棉望着她们握在一起的手,打量了几眼才道:“你们以后也注意点,这里是楼上楼,那六个护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你们一出门,人家就跟上去了,幸好我发现得早,及时拦住了他们,不然你们这闷声做好事的行为不就被发现了吗?”
其实已经被发现了,想到那个追上来的老者,她微微蹙眉。
平蛮州府城还真是藏龙卧虎啊,一个破庙里的老乞丐,竟也能跟她打成平手。
唐槿闻言,不敢置信道:“你不会一直都跟着我们吧?”
怎么跟的,她怎么没发现?
难道小姐妹也会飞!
唐棉笑了:“不然呢,我要不跟着,几个护卫大哥根本不放心,毕竟东家特意吩咐了他们,要保证你这个大掌柜的安全。”
唐槿不解道:“你跟着,他们就放心了?”
她怎么觉着那几个护卫有点草率呢。
唐棉扬了扬头:“那当然,论赤手空拳,杨大哥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也就耍刀的时候比我强点,杨大哥就是护卫的头。”
唐槿这下彻底惊了:“不是,你真会啊!”
她还以为小姐妹是个花架子,只会三脚猫的功夫呢。
唐棉得意道:“一般一般,也就平安县第一。”她自幼习武,比坑货弟弟吃苦,比亲爹都有天赋,这么多年可不是白练的。
唐槿沉默了,所以她们今晚的行为,都被小姐妹看在了眼里。
该怎么糊弄过去呢?
这时,楚凌月主动朝唐棉露出一个笑容:“那以后就麻烦你了,我和阿槿也想多做善事,像今夜这般恐怕还会有。”
唐棉浑不在意地挥挥手:“哪里麻烦,就是睡得晚了点,脚步要快一点,有点累罢了,就一点。”
说话间,她瞄着唐槿,小眼神里充满暗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小姐妹倒是给点表示啊。
唐槿勉强一笑,不确定道:“明早我给你做道菜?”
唐棉笑眯眯道:“这多见外,咱们都是自家人,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点小事算什么,那可说好了啊,明早别忘了。”
说罢,她喜滋滋地回了房,明早有好菜吃了,真不错,她愿意天天晚上护送这小两口出门。
“她就这么回去睡了?”唐槿还是不放心,小姐妹这么好收买的吗?
楚凌月见她满脸担忧,微微一笑:“唐棉性子单纯,应该不会多想。”多想也没关系,就像唐棉说的,她们是自己人。
话落,她目光低了低,落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
许是因为方才太过紧张,这个人的手指很凉,手心里隐隐散着薄汗。
唐槿见她突然沉默,不由也跟着低头,而后瞪大眼睛,猛地抽回了手。
“那什么,我先回书房了。”
苍了个天,她们的手是什么时候握到一起的,好像是她主动的,这个女人不会误会吧。
“阿槿。”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唐槿驻足,有些僵硬地回过头来:“我真不是故意的。”
楚凌月直直望着她,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你觉得丘凉大人那些话可信吗?”
“什么话?”唐槿下意识问道。
老乡说了什么特别的话吗?
楚凌月见她脸上的茫然不像装的,声音轻了轻:“我们的姻缘。”
准确来说,是她的姻缘,丘凉说,她的姻缘是唐槿。
概括下来,也算是她们的姻缘吧。
总不能她的姻缘应在唐槿身上,唐槿的姻缘却在别人身上吧。
“我们的姻缘?哦,我们的姻缘啊!”唐槿愣了一下,神色差点没维持住。
所以是说楚凌月的姻缘?
那为何是我们?
想到某种可能,唐槿的心跳漏了一拍,不会吧,不会吧……
“所以,阿槿对此事怎么看?”楚凌月眼帘轻垂,视线落在唐槿的一只手上,这个人信吗?
自己又为何鬼使神差地想知道唐槿的想法?
楚凌月握了握手指,心里充斥着一股说不清的情绪,让她感到陌生,感到茫然。
唐槿听了这话,面上难掩错愕,怎么看?
“娘子,你怎么看?”
这个女人应该不会信吧,或许老乡是算准了,她们都已经成亲了,怎么不算是彼此的姻缘。
可这种事讲究个两心相守才算好姻缘,而她们迟早要和离的。
难道她们只是彼此姻缘里的一段?
那等于说,老乡还是没算准。
楚凌月被问得神情一怔,她盯着唐槿的手,那只刚刚握过她的手,淡淡道:“阿槿是不信吗?”
所以才反问回来,有时候避而不答也是一种答案。
她微微低着头,让人看不到表情,声音飘落在空中,很轻,很轻。
唐槿心头莫名紧了一下,迟疑片刻道:“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信。”
她才刚听到这么惊人的消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给反应。
姻缘……太虚无缥缈了,她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这是老乡开的一个玩笑,故意逗她玩呢。
可是想想又觉得可能性不大,拿这种事逗她和楚凌月,老乡也太不厚道了。
那就是真的,老乡真的看出了楚凌月的姻缘,且应在了她的身上。
唐槿心底里一阵复杂,还是觉得自己是楚凌月姻缘中的一段过客,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楚凌月抬头,面上云淡风轻:“也是,除了想不想信,还有该不该信。”
语毕,她深深地看了唐槿一眼,转身回房。
唐槿望着她的背影,纤细,柔弱,脚步却坚定,从容。
所以,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什么想不想,该不该的,她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呢。
“楚凌月。”
唐槿摸不着头脑之下,忍不住喊了一声。
楚凌月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唐槿张了张嘴,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没事,早些睡吧。”
那道停住的身影便继续往前,开门进房去了。
唐槿眉头皱起,用力揉了揉鼻梁,只觉得心里乱成了麻,思绪百转千回却找不到任何头绪。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静静落在院中。
“啧啧啧,我还以为你们要抱在一起互诉衷肠呢,整半天啥进展也没有。”丘凉边说边摇头,看向唐槿的视线就像在看自家不争气的孩子。
小老乡也太不爽快了,磨磨唧唧的,怪不得到现在还睡书房。
唐槿脸色一僵:“你都听到了?知不知道非礼勿听。”
真是一点也没有礼貌。
丘凉摇头:“没听到,但…看到了。”
唐槿:“…”还是没有礼貌,不知道非礼勿视啊!
“你还是现代人呢,比起我来真是差远了,想当年我那叫一个快刀斩乱麻,还没成亲就先滚床…咳咳咳,不说这个,赶紧给我拿点吃的来。”丘凉话音一顿,摸了摸肚子,她可是特意没吃晚饭。
第64章
唐槿忍不住反驳道:“我和楚凌月的情况有点复杂, 你不懂。”
老乡两口子是情投意合,而她跟楚凌月是各取所需,互相之间又没有喜欢。
假妻妻跟真妻妻能一样吗?
丘凉耸耸肩:“知道了, 快拿吃的来, 吃完还有正事。”
唐槿嘴角微抽,示意她先进书房,而后随手从货架上拿出两盘蒜蓉虾尾。
丘凉一言难尽地看着那两盘虾尾, 别以为她不知道,平蛮州这家甲字号楼上楼的私房菜菜单里, 就这道虾尾不限量,可见得来相对容易。
小老乡也太小气了。
丘凉心底疯狂腹诽着,拿出自带的筷子,边吃边点评道:“这虾尾很一般啊, 吃起来跟现代烧烤摊上的那些没什么差别。”
唐槿呵呵, 这位嘴上说着一般,筷子却一下不见停的。
闲聊几句,两盘虾尾也见了底,丘凉这才开口:“我夫人今早算了一卦, 卦象显示是易经六十四卦中的第三十六卦,见霜她啊就是细心体贴,知道我这几日不能看相,也担心我老得越来越快,去国子监之前特意算了算。”
说着,她还佯装苦恼地摇摇头, 嘴角都快咧上天了。
唐槿:“…”倒也不用强行给她塞狗粮。
“这卦有什么说法吗?”
丘凉吃掉最后一个虾尾, 放下筷子:“这第三十六卦,名为明夷, 从卦象上看,你们要倒大霉。”
唐槿怔了怔,倒大霉!
丘凉肃了肃容,仔细解释道:“此卦为下平,从卦辞上推断,你们明日需谨慎口舌之争,要小心防范。”
“有解决的方法吗?”见她说得这么严重,唐槿连忙追问。
虽然她觉得玄学挺不靠谱的,但这里是古代,她都能穿越了,老乡还有看相神通,再觉得离谱,也不得不信。
丘凉叹气道:“具体细节,我也不得而知,仅从卦象上解,宜守,只能静待时机。”
唐槿皱了皱眉,所以她们只能被动等待?
万一防不胜防呢?
丘凉看出唐槿的忧心,宽慰道:“不过,你也不必太紧张,这一卦虽然麻烦,但并无凶险,且变数颇多,随机应变就是。”
顿了顿,她又补充:“眼下,我虽不能在平蛮州露面,但一般人也不敢来楼上楼闹事,只要你们万事小心,至少没什么危险。”
不然,她也不敢让小老乡来这里静候了。
楼上楼是两大皇商之首,各分店都重金聘请了护卫,她在京城又身居高位,寻常人不敢明目张胆地来这里找不痛快。
“那我明日小心一些。”唐槿微微松了一口气,而后想起什么,“我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丘凉笑笑:“什么事,直说就是,咱们谁跟谁啊,不用见外。”
唐槿干巴巴道:“你有所不知,系统每次奖励的菜都用盘子装着,这两日虾尾卖得不少,所以小厨房里的盘子已堆积如山,谨慎起见,还是自己处理掉为妥,你有没有办法。”
丘凉给了唐槿一个白眼,起身道:“我千里迢迢过来提醒你,你不说送我几道菜,就让我搬盘子?”
小老乡也太不厚道了。
唐槿干笑两声,领她去了小厨房。
老乡还是挺仗义的,嘴上说着不满,脚下却诚实。
看着上百个盘子,丘凉深深叹气:“你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了。”
唐槿笑得愈发真诚:“谢谢啊。”
“你要真想感谢我,忙完这里的事就搬到京城去,多给我留几道菜就好。”丘凉摆摆手,话都是虚的,吃到嘴里的美味佳肴才是实实在在。
唐槿忙应道:“好好好,等有机会去京城,我一定给你留。”
古代的皇城,她必然要去见识一番的。
次日一早,大堂里。
唐棉比魏管事还积极地凑到唐槿身边:“菜呢,我的菜呢?”
她为此惦记了一个晚上,醒的时候嘴边都流口水了。
“等着。”唐槿回身去小厨房,端出来一盘蛋黄焗南瓜,放到了唐棉面前,“你的专属私房菜,昨晚多谢了。”
唐棉眼睛一亮,什么话都顾不上说了,直接开吃。
“哇,这是南瓜吗,外酥里嫩,真好吃。”
她一开口,众人的视线不由都瞄了过来。
他们也想吃,但他们跟新掌柜的关系……嗯,好像吃不到。
唐老太太顿时觉得饭菜不香了,这楼上楼大厨的手艺还是差点意思。
“唐槿啊,老婆子我牙口不好,就想吃口酥脆软乎的。”
倒霉孙女听懂了吗,听懂了就赶紧给她也上一盘。
魏管事心头颤了颤,大着胆子道:“掌柜的,我…我牙口也不太好,我可以出银子买吗?”他工钱不低,花点银子满足一下口腹之欲,也是可以的。
此话一出,酒楼的小二、护卫们忍痛收回了视线,门头扒饭。
别问,问就是他们牙口好。
其实楼上楼的工钱给挺多的,但架不住私房菜动辄十两二十两的,太贵了啊。
他们的工钱要留着养家糊口,不能贪一时之快。
至于魏管事,魏管事是个没成家的,简直太让人羡慕了……
唐槿笑笑,递给魏管事私房菜的菜单:“下个月的十一号再请大家吃个够。”
魏管事无知无觉地接过菜单,这是被婉拒了呢。
一个月只有一回,太折磨人了啊。
待看清菜单上的字,他眼底一亮。
蒜香蜜汁鸡翅一锅,芥末虾球一盘,溜肥肠一盘,虾尾不限量。
他最爱吃肥肠了,一会儿把菜单发下去就让小妹赶紧过来把这道菜点了,打包带回去。
他晚上回家吃!这十两银子必须不能让外人赚。
他要花给掌柜的,主打一个对楼上楼忠心耿耿。
魏管事风风火火地吃完早饭,招呼大家开门忙去了。
唐老太太还在朝唐槿使眼色,这倒霉孩子,总不能她想吃口自家孙女的菜,也要花银子吧。
老太太咬了咬牙,实在不行,她给银子。
她现在也有几十两银子傍身,可不是之前那个只有十几两棺材本的穷老太太。
唐槿看向眼巴巴的老太太,无奈道:“祖母,不是我不舍得给您吃,实在是这道菜就做了一份,这南瓜要用霜打过的厚皮老南瓜,食材难找啊。”
别问,问就是食材不好找,反正她胡扯一通,也没人能拆穿。
唐老太太失望地握紧拐杖,盯向狼吞虎咽的唐棉,人生第一回体会到了有银子花不出去的滋味。
倒霉孙女还是不够孝顺啊。
这么难得的菜怎么不想着给她,偏偏给了外人呢。
在这一刻,老太太把唐棉无情地划成了外人。
唐棉见老太太痛心疾首地瞅着自己,心头一颤,忙把盘子推了推:“唐祖母您也尝尝,你也别怪唐槿,是我昨日帮了她大忙,她才答应给我菜的。”
“哎,好孩子,以后有什么事也叫上我,老婆子我还没老,能帮忙。”唐老太太喜笑颜开,一点也不客气地伸出筷子。
不愧是她护过的孩子,还是自己人心疼自己人。
唐棉强笑一声,敷衍地点了点头。
保护唐槿和楚凌月安全这种事,怎么叫上老太太一起帮忙?
除非老太太能骑着拐杖飞!
一旁,唐槿盯着老太太若有所思。
老乡说今日要倒大霉,尤其要谨慎口舌之争。
说到口舌之争,她扫了眼只有武力值的唐棉,又扫了眼斯文从容的楚凌月,最后审视自身。
她们三个好像都不太行。
那谁行呢?
唐槿默默看向老太太:“祖母,今日说不定还真要靠您,若是有什么人来找茬,您可要冲前边,我保证明早给您做道好菜。”
老太太一听来了精神:“今天有人来找茬?你怎么知道的?”
话音一落,门口便传来喧哗声。
唐槿看清来人后,突然就一点都不担心了:“来了。”谁倒大霉还说不定呢。
楚凌月闻言看过去,倏地回眸看向唐槿,眼底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这个人怎知爹爹今日会来……
唐老太太登时眼睛亮了亮:“老匹夫还敢来,你们瞧好吧。”
这不是撞她拐杖口了吗。
明日的好菜,她势在必得。
楼上楼门口,褚父身后还跟着两个官差,一进门就嚷嚷着楼上楼抢了他的女儿,让楼上楼把楚凌月交出来。
魏管事下意识地看向唐槿几人那边,想去请示一番,谁知脚才刚抬起来,就见一个猛虎般的身影冲了过来。
吓得他赶紧往后躲了两步,下一瞬就见唐老太太举着拐杖冲褚父扑去。
“你个坏老头子,黑心肝的卖女儿,还敢颠倒黑白来抢我们老唐家的媳妇,老婆子我跟你拼了。”
褚父看到唐老太太,腿肚子就直发抖,上次被拐杖戳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
“差爷你们看看,这老妇蛮不讲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凶,你们快把她抓起来,带走严刑拷打。”他忙躲到一个黑脸的官差后面,跳脚指着老太太。
黑脸官差则犹豫起来,这里可是楼上楼,人家的东家是皇帝身边的红人。
但他们既然揽了这个活,也不能不作为。
“住手,官府办案,休得无礼。”
黑脸官差大吼一声,吓得老太太手上一抖,直接摔坐在地:“哎哟,官府办案就不讲理了吗,大伙都来评评理,官府凭什么只许这个老头子胡言乱语,不让我们苦主说话,你们凭什么啊。”
唐老太太瞅准黑脸官差的腿,直接抱住,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你们官府不公啊,欺压我们平头老百姓啊,你们还想打死我不成,老婆子我辛苦一辈子也活够了,你们帮着这个黑心鬼打死我算了,我不活了啊……”
一时之间,围观的人都聚拢过来,议论纷纷。
魏管事见状,这下也不请示唐槿了,直接一挥手,高声道:“我楼上楼乃皇商之首,百钺商家楷模,一贯奉公守法,我们东家身为钦天监正四品监正,最为忠君爱民,善举人尽皆知,今日我看谁敢打死我们大掌柜的祖母。”
楼上楼上上下下三十号人迅速靠了过来,乌泱泱地站到了老太太身后。
黑脸官差双腿一抖,差点站立不住,他…他说了什么?
他什么时候要打死这老太太了!
这些人无中生有,不讲道理啊!
第65章
“魏管事, 我…我没说要怎么样,就是照规矩请人去衙门问问话。”黑脸官差汗如雨下,有些被吓到了。
楼上楼的魏管事, 他脸熟, 就是龚大掌柜,他也见过几次。
可龚大掌柜已年逾六十,家中并无老母啊。
这个老太太是哪里冒出来的大掌柜祖母。
魏管事又上前一步, 楼上楼一群人围拢得更紧了一些。
“哦?不知你要带谁去衙门问话?”
这一瞬间,黑脸官差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自己被围殴的场面, 还设想了一下知府大人是否会为了他朝楼上楼发难的可能性。
随后,他忙躬了躬腰,给出一个笑脸:“魏管事放心,就只是带被告人去衙门问问话, 没什么大事。”
他只是个跑腿的衙役, 这些人一定要冷静啊!
魏管事听了,回头看向唐槿:“掌柜的,您看?”
唐槿这才上前来,扶起老太太, 看向黑脸官差,确认道:“是知府大人命你来拿人的?”
黑脸官差眼神一闪,硬着头皮道:“是。”
【叮,奖励橙香八宝饭一盘】
唐槿挑眉,笑了:“既是知府大人有令,我们楼上楼自会配合, 魏管事带上咱们楼里的人, 随我走。”
“咳咳咳,这位姑娘, 我们只带被告唐家几人去便可,不用让楼上楼的人都过去。”黑脸官差心里一慌,忙阻止道。
若是这么多人一起去了知府衙门,闹大了不说,那位爷的事也办砸了,他担待不起啊。
唐槿慢条斯理道:“我乃楼上楼新任大掌柜,也就是你口中的唐家人,怎么?我这个大掌柜都被带走了,还不许我们楼里的人去衙门观堂啊。”
衙门审案,若无特殊,是允许百姓观看的。
“那个,今日不升堂审案,我们大人就是私下请你们几位过去问问话。”黑脸官差心生不妙,那位爷没说要押走的人是楼上楼新来的大掌柜啊。
他以为就是寻常百姓,只要官差一露面,就能轻轻松松把人带走交差。
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眼下就是能顺利把人带走,闹成这样,若不把人好好送回来,也不好收场啊。
他完了啊!
【叮,奖励蒜泥白肉一盘】
唐槿嗤笑一声:“这话,你自己信吗,知府大人遇案子却不升堂,反而私下请我们过去问话是什么道理,怕不是阁下被什么人收买了,想借官府之名把我们带走,说不定我们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什么,他说瞎话!”唐老太太正在遗憾自己没发挥出实力,一听唐槿这话,登时斗志又起,“你这个老匹夫竟然买通官差害我们,我跟你们拼了。”
眼见老太太又朝自己扑过来,黑脸官差当机立断道:“既然你们不想去,那我们改日再来请。”
说罢,迅速挤入人群,拉上跟自己一起来的兄弟,一溜烟跑了。
褚父见状,一个字也不敢说,扭头就去追他们。
扑了个空的老太太:“…”她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众人:“…”还是头一回见官差拔腿就跑的。
唐槿眉头一皱,仍旧吩咐道:“关门,楼上楼所有人随我去衙门问个清楚。”
“对,问个清楚。”围观的人也想知道是唐槿危言耸听,还是衙门的人真的被收买了,知府大人又是否知情。
唐老太太听了,顿时又找回了自己的主场:“老婆子我这就去知府衙门问清楚,都跟我走。”
老太太冲到凑热闹的百姓中,豪气地一挥手,乌泱泱地领着一大群人去了。
魏管事看呆,慢了半拍道“走,咱们也去瞧瞧,这平蛮州还有没有王法。”
一群人又跟上。
唐槿和楚凌月反而落在了后面,唐棉扬着头跟在她们身后,尽职尽责地扮好护卫的角色。
对面某个茶馆的二楼,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人皱紧了眉头:“世子,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他对面,坐着的是个锦衣少年。
少年拍了一下桌子,冷笑道:“没想到这几个贱/民如此难缠,李知府不是好糊弄的,那两个官差不能留了,把褚伯光带回去,此事待我禀明父王再议。”
“是。”中年男人朝门口的侍卫打了个手势。
等到唐槿等人到达知府衙门的时候,就看到公堂上摆着两具尸体,死者正是方才陪褚父去楼上楼的那两个官差。
李知府前脚才收到衙门死了个两个官差的消息,后脚就看到无数人朝公堂涌来。
“肃静!”他拍了一下惊堂木,看向走在前面的唐老太太和唐槿,“来者何人,速速报来。”
楚凌月想了想,也跟着老太太跪下。
唐槿因有功名在身,无罪可见官不跪,依旧站着。
三人自报家门,说完来意后,也都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那两个官差。
各自眼里都闪过惊骇。
唐老太太:老匹夫真狠啊!
楚凌月:爹爹还是那般心狠手辣。
唐槿:好家伙,刚才的大活人一下子就成了死人,这么吓人的吗!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
李知府听后,看向楚凌月:“你爹是褚伯光?”
“回大人,是。”
李知府又看向唐槿:“你与此女已成亲?”
“是。”
李知府最后看向老太太:“老人家,你可有证据证明褚伯光卖女求荣不成,屡次上门发难,今日带的那两个衙役就是地上这二人?”
“青天大老爷哎,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咱们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大家说是不是?”
“没错,我们都看到了,就是这两个官差去楼上楼抓人,被我们拆穿之后就跑了。”魏管事提高音量在堂下应了一声,而后楼上楼众人和跟来的百姓纷纷附和。
这时,唐槿又补充道:“大人若想求证,可询问平安县顾大人,学生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
李知府沉吟片刻,朗声道:“传褚伯光。”
公堂里一片寂静,时间在等待中溜走。
半个时辰后,捕快去而复返,小声跟师爷禀报着什么。
师爷便走到李知府面前,耳语片刻。
李知府皱眉,朝众人道:“现如今,褚伯光下落不明,此事待他到案之后,择日再审,退堂。”
说罢,他起身离开公堂,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唐槿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戏剧化,难道这就是老乡说的变数颇多?
离开衙门的时候,褚举人与她们擦肩而过,不着痕迹地朝楚凌月点了点头。
楚凌月盯了眼褚举人的背影,若有所思,二叔也料到这一回了吗?
回到楼上楼,她便示意唐槿去书房说话。
“阿槿早就料到我爹爹今日会来,对吗?”
迎着她平淡如水的眸子,唐槿没有隐瞒:“昨夜有人提醒我,今日会与人起口舌之争,没想到是令尊。”
楚凌月不由想到了一个人:“是丘大人。”原来丘凉昨夜也来了。
那就不奇怪了。
顿了顿,她又问:“丘大人可有说,我们要静候到何时?”
唐槿不由抽了抽嘴角,静候到何时?
老乡那逐渐失灵的金手指好像没算出来。
不过,在楚凌月面前,她还是要维护一下老乡的面子的。
“她只说静候,没说到何时。”
“劳烦你转告她,我只能一年半。”楚凌月语气淡淡。
她跟唐槿约定了一年半,便也打算只配合丘凉一年半,她不会没有期限地等下去。
唐槿微怔,鬼使神差道:“一年半之期若到,你打算去往何处?”
书房安静,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映在彼此的脸颊上。
让眼前的人都显得柔和了许多。
一片沉默中,唐槿叹气:“娘子若不方便说,就算…”
“京城,国子监。”楚凌月面色沉静,声音清浅。
没什么不方便的。
唐槿眼底微亮,京城啊,她说不定也会去。
“哦,我就随口一问,娘子想去国子监读书吗?”
这倒是她没想过的。
楚凌月默了默,道:“不错。”
唐槿一听,不由问道:“你不是戴罪之身吗?难不成还能考科举?”
楚凌月眼神微沉:“读书未必就是为了走仕途。”
至于她是为了什么,好像并没有对这个人解释的必要。
“不考科举啊。”唐槿好奇心又起,“你很想回到京城吗?”
应该是吧,这个女人毕竟自幼长在京城,人都是难离故土的。
尤其京城还是这古代最繁华的地方。
楚凌月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你很关心我的去处?”
唐槿先是一愣,而后胡乱解释道:“不关心,我就是随便问问,好歹也是你的一段姻缘,总要知道这一段是多长时间。”
“一年半。”楚凌月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唐槿:“…”
沉默了好一阵,唐槿憋出一句话:“其实,不用非得等一年半的。”
她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若楚凌月事情紧急,也不能平白耽误人家的时间。
楚凌月闻言,波澜不惊道:“既如此,我攒够银子便早日离开。”
“哎?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唐槿没来由地心慌,看着楚凌月略显冷然的眉眼,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是…心挺乱的。
四目相对,两人之间弥漫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闷。
唐槿其实是想留人的,方才在听到楚凌月之后会去京城之时,她甚至想提出同行。
但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这想法很是莫名其妙。
迎着楚凌月深邃的眼神,她脑子一热,道:“我不想你走,不是,我是说想让你多留些时间,多挣点银子,有备无患。”
楚凌月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而后看向书桌,语气意味不明道:“只是为了多挣银子吗?”
“嗯?”唐槿微怔,不然呢?
还能是什么?
“唐槿。”楚凌月与之对视,神色探究,“你信了丘大人的话,对吗?”
相信她们是彼此的姻缘…
第66章
相信老乡的话?关于姻缘的那番话……
唐槿呼吸一滞, 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紧张。
“我…我信,但信与不信好像并不是最重要的。”
换言之,就是她们之间若没有喜欢, 信了又如何?
她不是勉强自己的人, 她相信楚凌月也不是。
楚凌月垂下眼眸,掩下心底的复杂,转身走了。
她也信, 但她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十六岁的少女,她现在想要的不是姻缘。
书房里, 唐槿望着打开又关上的房门,莫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看来有必要向老乡的妻子问一卦,若她没有跟楚凌月在一起。
她这辈子不会孤独终老吧……
另一边,知府衙门。
褚举人在衙役通报后, 被领进了二堂。
二堂宽阔, 书画林立,被布置得像一个书房。
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端坐在桌前,正在看手里的书信。
“褚伯明见过知府大人。”
“褚兄不必多礼,坐吧。”
李知府抬头, 打量了褚举人一眼,依稀看到几分当年那个褚家小爷的样子。
褚举人依言坐下,也打量着李知府:“一别多年,李大人风采依旧啊。”
十多年前,他们曾是同期会试考生,也同为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
只是……
李知府乃那一年风光无两的状元郎, 之后主动请求外放, 阴差阳错躲过了李家的那一场浩劫。
褚举人却因家事缺席了那一场会试,后来又与家中反目, 虽没有被革去功名,却也从此远离仕途。
再见面,一个已贵为知府大人,一个却只是小镇富商。
世事难料啊。
李知府也想起了当年,笑笑道:“褚兄说笑了,不知顾县令托你带信之时,可有交代什么?”
褚举人道:“顾贤弟不曾交代什么,但我有话要与大人详说。”
“请讲。”李知府放下书信,隐约已经猜到了一些。
“我大哥如今已改投那位的事,想必大人也知晓一二,我要说的是京城那边……”
褚举人将楼上楼与唐槿几人的牵扯一一道来,迟疑了一下,道:“李大人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此中关键。”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上边。
李知府拳头一握,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激动:“褚兄的意思是,上边一直都关注着平蛮州?”
褚举人却摇了摇头:“这些只是我的猜测,些微见解,未必是真。”
他特意来提醒李知府,并不是出于好意,而是不想让楚凌月的处境更加艰难。
所以,他才来卖个好。
毕竟平蛮州地处南境,天高皇帝远,除了那位逍遥王,李知府在这里的地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万一上边处置不及时,有李知府从中斡旋,也能少些麻烦。
而且,以他对李知府的了解,此人虽生于世家,却不依附于世家,不然当年也不会请求外放做地方官了。
褚举人看得明白,这世上多的是聪明人,比如眼前这位李知府,当年就很聪明地避开了那场皇位之争的浑水。
李知府笑了:“褚兄谦虚了,本官觉得你所料之事,恐怕是真的。”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送走褚举人,李知府盯着眼前的书信,无声笑了笑。
当年那场浑水随着女帝继位,早已经清了,他也是时候回京了。
如果他没有料错,这一次就是机会。
只是不知平蛮州这两位皇子之间的龌龊是个什么情况,这将直接影响到他能否顺利回京。
李知府拿出两张纸,提笔。
一张上面写着逍遥王,也就是当年的大皇子,平蛮州是他的封地,是有实权的亲王。
另一张上写着安郡王,是当年的二皇子,这些年虽无实权,却野心勃勃,是小动作不断的郡王。
二者若选其一,李知府自然知道该怎样选。
他怕的是这两人看似水火不容,实际上已沆瀣一气。
万一选错了,就是站到了皇帝的对立面,可若是不选,以他一人之力,恐怕难以应付这两位皇亲国戚,也不知道上边是怎么打算的。
还有褚伯光和褚伯明这两兄弟之间,也很微妙。
送上门的机遇,往往也意味着风险啊。
李知府沉思半晌,唤来师爷:“吩咐下去,全力搜捕褚伯光,阵仗闹大一点。”
该怎么选,又要不要选,且让他试试水吧。
衙门的搜捕公文很快贴遍了平蛮州的大街小巷。
郡王府,安郡王看着褚父:“褚相爷不如当年啊。”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蠢/材。
褚父忙跪了下去:“殿下恕罪,小民也是一时大意,没想到那孽女竟敢忤逆不孝,唐家人还躲进了楼上楼,小民也无计可施啊。”
安郡王皱眉:“李知府那个老狐狸如此大张旗鼓,不知打得什么算盘,你先在这里躲一阵子,退下吧。”
瞧着褚伯光离开,他这才看向自己的嫡子:“枭儿,此事你怎么看?”
周枭,也就是郡王世子望了眼褚伯光的背影,犹豫道:“父王,如今那楚凌月躲在楼上楼,那唐槿又不知为何成了楼上楼的大掌柜,此事恐怕要放一放。”
他有些想不通,楚凌月虽然曾经贵为相府千金,可如今连褚伯光这个曾经的丞相大人都难成气候,一个罪臣之女充其量也就容貌出众一点,父王为何非要执着于楚凌月呢?
要知道楼上楼可不是普通的酒楼,稍有不慎,就会打草惊蛇。
万一惊动了京城那边,这么多年岂不是功亏一篑。
父王这些年,越来越行为无状了,要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为了个女人,实在不值得大动干戈……
安郡王一眼就看出儿子是怎么想的,他挑了挑眉,压低声音道:“你可知我前年进京除了面见皇帝之外,还见到了谁?”
“谁?”
“皇后。”
周枭不解地望着自家父王,见到皇后怎么了?
安郡王眼底露出一丝精光,边回忆边道:“我儿可知十年前的四大世家以李家为首,后面是褚家,江家和丘家。
后来李家没落,由余家顶上,而褚家因褚皇后之故,成为新的世家之首。”
顿了顿,他接着道:“褚皇后便是出自褚家嫡系,其父褚二虽是个庸才,但她的大伯褚尚书如今却掌管着吏部,你可知褚伯光除了曾是相爷之外,出身何处?”
“难道也是这个褚家?”周枭心领神会道。
安郡王点头:“正是,褚伯光也是褚家嫡系所出,而且还是褚尚书的小叔,按辈分算是褚皇后的堂爷爷,而楚凌月则是褚皇后的堂姑。”
褚伯光此人当年也是个人物,说是才贯京城也不为过,不然也不会官至宰辅。
可惜他空有才华,却不善为人处世,读书治国还行,计谋上比寻常人还不如。
“可褚伯光不是跟那个褚家已经没有关系了吗?不然褚家崛起之后,也不会不管他。”周枭还是不明白。
安郡王冷笑一声,道:“你懂什么,为父前年从京城回来,在酒楼吃饭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女子,面容跟褚皇后至少有八分像,我命人一查才知那个女子是褚伯光的女儿褚宁莲,也就是现在的楚凌月。”
当年,他也是没发觉,没想到十年过去,褚皇后跟楚凌月竟然长得愈发相像。
侄女的长相随了姑姑,真是妙哉,妙哉啊。
周枭瞪大了眼睛:“父王的意思是……”
安郡王笑意渐深:“为父在平蛮州没有实权是不假,但那个位子不是仅凭势力就能得到的,有些时候要用点巧思,你说,若是楚凌月为我们所用,且能以假乱真成了褚皇后呢。”
皇位之争是萧墙之内,有时候一个女人的作用往往才是成败的关键。
尤其他那位好皇妹是个痴情的。
女帝继位十年,后宫始终只有褚皇后一人,便可见一斑。
“父王英明。”周枭大喜。
安郡王吐出一口浊气:“让那个老道继续练手,日后才能万无一失,你接下来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接近楚凌月,摸清她的动向。”
真当他这些年只顾沉迷女色吗?
荒唐之举不过是为了应付官府,免得被李知府那个老狐狸发现端倪。
那些人不会知道他看上的每一个女子,五观上都跟褚皇后有些相似,奈何那老道的换脸之术总欠点火候。
好在他发现了楚凌月,只可惜褚伯光太不中用了。
安郡王想起前年,他打听到楚凌月的身份后便抛出橄榄枝,没想到第二日就传来楚凌月离家出走,下落不明的消息。
如今柳暗花明又一村,楚凌月又现身了,他相信只要假以时日,一定能将楚凌月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到郡王府来。
且消失得顺理成章,让官府和京城那边毫无防备。
这盘大棋,他谋划了十年,就快到收网的时候了。
“父王放心,儿今晚就去楼上楼用饭,不,往后一日三餐都在楼上楼,毕竟楼上楼的私房菜听说很美味。”周枭也笑了,他只是个闲散世子,为了美味佳肴,日日去楼上楼用饭,很合理。
安郡王大笑:“去吧,有机会为父也去品尝一番,好好尝尝。”
太阳西垂,时至傍晚。
周枭来到楼上楼,随意坐在了大堂,一张口就问私房菜。
小二笑着答:“客官来得不巧,私房菜只剩蒜蓉龙虾尾了。”
站在柜台边的魏管事眯了眯眼睛,心下微惊。
郡王世子怎么来了,往常这位世子也不是没来过,但每次都在雅间。
似今日这般坐在大堂,还是头一回。
到了晚间,送银子和账册的时候,魏管事便提了一嘴。
唐槿笑笑,吩咐他好生招待便是。
待魏管事离开,她才面色凝重地看向楚凌月:“我们静候的时机,恐怕是到了。”
楚凌月微微蹙眉,摇了摇头:“此事需向丘凉大人确认,我们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第67章
唐槿才刚点头, 书房门就被敲响,伴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
“唐槿,楚凌月, 是我。”
来人正是丘凉。
唐槿走过去, 开门就问道:“你怎么知道书房里是我们二人。”
老乡不会又偷听吧!
丘凉看懂她的眼神,没好气道:“我一向耳力过人,还没到楼上楼, 就听到你们的对话声了,说说吧, 什么时机到了。”
说话间,她坐到桌前。
唐槿跟着坐下,楚凌月却站了起来,躬身行礼之后才复又落座。
唐槿随口道:“娘子, 跟丘大人不用这么见外的。”
相处这么些日子, 她也知道了老乡是个不拘小节的,不然她早就被治不敬之罪了。
“礼不可废。”楚凌月视线落在丘凉的身上,“丘大人所谓的静候时机,可是指郡王府一脉?”
她语气淡淡, 眉目沉静,眼底一片笃定。
丘凉不由赞道:“正是,夏日里陛下举行祭天仪式为万民祈福,那时我便为百钺算了一卦,显示国将大乱,乱起平蛮州郡王府, 我多次去算阻止这件事的方法, 却只算到你们二人。”
唐槿和楚凌月便是这场大乱的关键。
好在她观察了半年,可以确信她们都心怀善念之人, 所以才在恰当的时机,请她们来楼上楼,以保证安全。
“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楚凌月问道。
片刻过后,丘凉吐出两个字:“静候。”
唐槿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懂了,老乡这是又没算出来,让她们随机应变。
楚凌月垂眸,不再问了,问到这里,她也明白了。
接下来,她们要靠自己,丘凉不会参与太多,否则会让事情更棘手。
丘凉见她沉默,笑笑道:“凌月放心,虽然为了不打草惊蛇,我需日日在京城,但绝对保证你们的安全。”
这一次,她就带了两个人来。
此刻正在屋顶待命,接下来就负责唐槿和楚凌月的安全。
楼上楼的护卫武艺也不差,却是在明处,而她带来的这两人是皇家暗卫,身手之高,可以一敌百,且最善隐藏,守在暗处最恰当。
唐槿和楚凌月不知暗卫的存在,只以为是郡王府的人不敢来楼上楼造次,便一起点了点头。
这一点,她们倒是没有太担心,毕竟除了楼上楼的六个护卫之外,唐棉也是个有实力的。
再说这里是府城楼上楼,郡王府就是暗中派人来,慑于官府那边,想来也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说到这里,丘凉没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一点也不客气道:“唐槿,上道好菜,我吃完再走。”
楚凌月闻言,起身又行了一礼:“你们慢用。”
丘凉不解道:“你不留下陪唐槿一起住书房吗?”
此话一出,房间里顿时一阵静默。
唐槿:“…”老乡太不厚道了,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楚凌月神色一怔,许久之后淡声道:“有劳丘大人关心,我们都是回房睡。”
说罢,递给唐槿一个眼神。
唐槿用力点头:“对对对,我们都是回房睡,丘凉你误会了,我不住书房。”
丘凉挑眉:“这样啊,那我就不怕打扰你了,万一深更半夜不好现身找你们,就在书房留消息。”
唐槿茫然,老乡这是什么操作?
难道是年纪大了,想揽月老的差事?
楚凌月点头,转身离去。
门关上,唐槿也不再在丘凉面前装模作样,直接拿出一道黄油春笋鸡放在桌上,问道:“你方才莫不是在撮合我和楚凌月?”
丘凉拿出自己带的筷子,不慌着回答,先吃起了鸡肉。
“这黄油炖出来的童子鸡真香,肉质滑嫩多汁,还带着浓郁的奶香,好吃。”她像模像样地点评着,倏尔眼神一飘,提高了音量,“你怎么不懂我的苦心,但凡你争气点,我也用不着这样,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跟楚凌月互为姻缘,错过彼此,两个人都是孤老终老的命。”
希望这俩人都能明白她的苦心,好好在一起。
毕竟那一卦暗藏凶险,楚凌月的姻缘虽然应在唐槿身上,却是好事难成的卦象。
门外,楚凌月握紧刚从小厨房拿来的两双筷子,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唐槿直接白了丘凉一眼:“你也不懂我,我这辈子啊只求荣华富贵。”
感情什么的,有则锦上添花,没有也无伤大雅,只要不影响她暴富就成。
丘凉凉凉道:“那我要是告诉你,你这辈子靠自己没有富贵命,只有跟楚凌月在一起,互相成就才能大富大贵呢?”
唐槿“…”
“那什么,钱财都乃身外事,我这一生只求真情。”
听得脚步声远去,丘凉嘴角抽搐几下,直接伸手竖了竖大拇指:“你牛。”
她尽力了,奈何小老乡没天赋,自己给自己上难度,她真是服了。
“算了,随你怎么样,我是不管了,免得好心帮倒忙。”
好像已经帮了倒忙……
嘶,看着一脸天真无畏的唐槿,丘凉默默吃鸡,就让小老乡在无知中努力去吧。
她不说话了,唐槿反而有感而发起来:“其实,楚凌月挺好的,有脑子有颜值,三观又正,我可能也有点喜欢她。”
丘凉:“…”早说这些话啊,现在人都走了,晚了。
唐槿当然不想孤独终老,关键是楚凌月对她没意思啊。
人家动不动就是一年半之期一到,绝不留下,她能怎么办。
嗯……
她好像可以跟着楚凌月去京城。
唐槿越想越心动,忍不住确认道:“你真的算出我若不跟楚凌月若在一起,就会孤独终老?”
丘凉边啃鸡翅边道:“你最好放正心态,不要带着目的去跟人家在一起,不然神仙也帮不了你。”
小老乡这爱财的性子啊,颇有她当年的风范。
就是在感情上比她差远了,她当年可是赚钱娶妻两不误。
唐槿神色一顿,道:“我是那种人吗,我若是想跟楚凌月在一起,必然要以真心为前提。”
她之前是没想过这一茬,此刻仔细回想,楚凌月的样子萦绕在脑海,莫名心动。
若是她们能一辈子在一起,不仅有荣华富贵,还真心相待,好像还不错。
不过,感情的事,要看双方。
若是楚凌月无意,她再心动也是自作多情。
思及此,唐槿也不看老乡吃鸡了,直接起身往外走,她现在迫切想知道楚凌月有没有跟她一起过下去的想法。
“盘子啥的,你自己收拾,我先回房了。”
丘凉微微一笑:“去吧,这个时候去正好。”
正好是修罗场,想想就刺激,哈哈哈……
从书房出来,越过客厅,便是楚凌月的房间。
唐槿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娘子,是我。”
楚凌月开门,迎着清疏月色,面色平静道:“阿槿今晚不睡书房吗?”
想到方才在书房门外听到的话,她看向唐槿的眼神里带着些审视。
唐槿一无所觉道:“你刚才不是听到了,丘凉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去书房,被她发现我独自睡在书房挺尴尬的,毕竟我们都成亲了,好好的总分房睡做什么。”
“是吗?”楚凌月不置可否地牵了牵唇,侧开身子,放人进来。
昏黄烛光下,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却幽沉,冷漠。
唐槿顺手带上门,走到床边坐下。
没来由的,她觉得有点紧张,视线便看向桌上的烛台,轻咳一声,道:“娘子,你一年半以后去京城…嗯,我的意思是,我也和你一起去京城可好?”
楚凌月吹熄烛火,脱去罩在长裙外面的棉袍,慢条斯理地解下裙子,只着里衣躺在了里侧。
躺好之后,她望着那道仍坐在床前的身影,幽幽道:“阿槿若想同去,我自是欣喜的。”
【叮,奖励香酥芋泥鸭一盘】
唐槿表情呆滞了一瞬,这个女人果然只想攒银子,对她是一丝真情也没有啊。
她在心底深深叹气,麻木道:“娘子喜欢就好。”
以后还是专心搞银子吧,感情的事,她实在不擅长。
望着唐槿仿若石化一般,半晌没有任何动作的身影,楚凌月抿了抿唇:“我从前糊涂无知,现在只想无愧下半生,姻缘之说,阿槿也不该勉强自己才是……”
她语气轻飘飘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
唐槿没听清后面的,转头问道:“不要勉强什么?”
楚凌月背过身去:“没什么,睡吧。”
夜渐渐深了,外面有簌簌落下的声音,一夜过去,大地披上了银装,到处白茫茫。
清晨,唐槿悠悠醒来,望着被自己搂在怀里的人,眼睛眨了眨。
她头一回没有悄悄起身,静静打量楚凌月片刻,在看到对方睫毛微颤,隐隐有醒来的迹象时,直接两眼一闭,收紧了胳膊。
虽然不擅长,但为了终身幸福,还是要努力一下。
楚凌月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伸手掰了掰唐槿的胳膊。
没掰动……
楚凌月呼吸一滞,稍稍用力。
唐槿佯装在此时醒来,一脸诧异道:“娘子你摸我做什么,怎么还钻我怀里来了?”
楚凌月:“…”这个人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话。
简直无中生有,凭空捏造!
视线交汇间,她缓缓启唇:“放手!”
声音清越,表情淡漠。
看着面色冷凝的女人,唐槿轻咳一声:“放手就放手,我又没说不放。”
凶什么凶,她以后不敢了还不行吗。
楚凌月看着唐槿,眸光清澈,冷静,甚至还带了一点愠怒。
直看得唐槿心底发虚:“我…我不是故意的,就是睡觉的习惯…”
好吧,她放弃解释,她就是故意的。
楚凌月声音冷硬道:“我不喜欢如此。”
不喜欢这个人别有用心地靠近,不喜欢这个人为了荣华富贵闯入她的未来。
第68章
唐槿怔怔看着楚凌月, 女子不过二十多岁的面容,不施粉黛,也难掩风华。
可那一双清泉般的眸子, 却不见一丝意气。
似暮色幽幽, 似冬雪皑皑,沉静从容,也极尽淡漠。
楚凌月起身, 穿衣,下床。
唐槿却鬼使神差地伸出胳膊拦了拦, 在对方看过来时,又不自觉地低头,躲开那带着审视的目光。
楚凌月冷着脸,心也是冷硬的:“让开!”
唐槿默了默, 抬头:“楚凌月, 你是讨厌我吗?”
若果真如此,她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孤独终老就孤独终老,她也是有底线的好吗。
楚凌月缓缓移开视线, 推开唐槿的手,走到门前才丢出两个字来。
“讨厌。”
【叮,奖励水煮猪肉片一锅】
楚凌月的声音刚落下,系统的播报声便紧随其后。
唐槿直接愣住,望着那道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啊,脑子好乱, 这个女人好复杂!
大堂里, 唐老太太见到楚凌月,随口问道:“唐槿呢, 老婆子我的菜呢?”
虽然她昨天没有发挥出全部的实力,但也发挥了。
说好的给她准备一道好菜,倒霉孙女要是敢言而无信,她非得舞一舞拐杖,来个大义灭亲。
楚凌月面色一顿:“在房里。”
说话间,唐槿端着盘蓝莓山药糕走了进来,放到了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顿时眉开眼笑:“这是什么果子做的,味道酸酸甜甜的,还有山药,哎呦,这山药吃起来又沙又软,跟果子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真…真可口,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甜而不腻。”
老太太用尽毕生所学,格外详细地描述着蓝莓山药糕的味道和口感。
炫耀完,看到众人充满羡慕的眼神,她心里才舒坦了。
昨天早上,见唐棉有独属于自己的菜,可把她羡慕坏了,风水轮流转,今天大家该羡慕她了。
唐棉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提醒:“唐祖母,我昨天给你留了半盘的。”
她都分享了,老太太别吃独食啊。
唐老太太头也不抬,直到盘子里只剩下两块蓝莓山药糕,才推了推盘子。
“凌月啊,你跟唐棉也尝尝。”一人一块正好。
她可是很大方的,这么好吃的糕点都没舍得吃完。
唐槿嘴角微抽,幸好她提前就尝了一块,不然还真被馋到了。
真是她的亲祖母,一点也不想着她。
一旁,魏管事眼巴巴道:“掌柜的,今天的私房菜都有什么啊?”
昨晚小妹带回家的那道溜肥肠真好吃啊,口感软糯还带点弹劲,香而不腻,滋味真是绝了。
今天,他也提前招呼小妹了,等酒楼一开门,就来抢一道私房菜带走。
想到这里,魏管事默默留下一把辛酸泪,一道菜就要搭进去十两银子,他的月钱不太够啊。
所以,他决定每天都先看一下菜单里有没有自己喜欢的菜,再决定花不花银子。
不然天天这么十两银子的吃下去,迟早要动老底。
“今天除了蒜蓉虾尾,就做一道私房菜,酸汤肥牛一锅,可以整锅卖六十两,也可以分成三份卖十两一盘。”唐槿没写菜单,直接吩咐道。
物以稀为贵,饥饿营销要贯彻始终,这样才能一直吊着客人的胃口。
魏管事眼睛一亮,酸汤肥牛,他也超爱。
今天这十两银子怕是省不下了。
哪知酒楼一开门,安郡王世子就头一个走进来,一张口便直奔主题,问过私房菜,直接定下了整锅酸汤肥牛。
魏管事不由心塞了一下,银子虽然省下了,但他的馋虫也被勾住了。
小妹啊小妹,你怎么不早一步进门。
魏小妹接收到自家大哥充满怨念的小眼神,直接扭头就走。
大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为了口吃的,真舍得。
再说了,她一早就在门外等着了好吗,关键是她见过安郡王世子,哪敢跟人家皇亲国戚抢。
安郡王世子周枭尝了几口菜,抬手示意魏管事过来。
“世子爷,您有什么吩咐?”身为平蛮州楼上楼的管事,对这些达官显贵的身份,魏管事自然是了解的,面上也透着些殷勤。
虽然心里很不齿郡王府的做派,但进门是客,和气才能生财,他再不想也得笑脸相迎。
周枭擦了擦嘴,慢吞吞道:“这私房菜味道还不错,不知大厨是哪位,可否请来一见?”
魏管事忍不住瞥了眼没动几下的那锅酸汤肥牛,心道好吃您倒是多吃两口啊,这一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模样糊弄谁呢。
“世子爷莫怪,大厨乃是我们大掌柜的发妻,容我去请示一番,再给您答复。”
贴出私房菜的第一天,唐槿就提过一嘴,私房菜都是楚凌月做的。
周枭笑了:“去吧,本世子等着。”真是巧了,他的目标便是楚凌月。
魏管事莫名觉得他那笑容有点碍眼,见别人的妻子,你乐个什么劲啊。
这位世子爷不会跟他那个混账父王一样,专爱招惹人家的妻子吧。
后院,魏管事把事情一说,唐槿便看向楚凌月:“娘子,你说呢?”
楚凌月淡淡道:“我去见一见吧。”
既然她们静候的时机已经到了,人都上门了,当然要见一面。
魏管事见楚凌月径直去了大堂,忍不住提醒唐槿:“掌柜的,您要不要也跟去看看,您初来平蛮州府城可能不清楚,这位郡王世子…世子名声倒还可以,主要是他爹,那位郡王殿下有点特殊/癖/好。”
唐槿问:“什么特殊/癖/好?”
“就是吧,那位郡王殿下喜欢…喜欢招惹有夫之妇,尤其是姿色不错的,而那些被他招惹的妇基本都是抬着被送出来的,还都被折磨的面目全非。”魏管事扭捏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不说不行啊,万一呢,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而且这位新掌柜的夫人,就是楚凌月的容貌还那般出众,不得不防啊。
这事,唐槿倒是头一回听说,她以前只知道褚父打算把楚凌月送给安郡王做妾……
没想到,那位安郡王的癖/好这么特殊。
那楚凌月知道吗?
唐槿直觉楚凌月是知晓内情的,她心头莫名酸涩了一下,有些心疼,褚父真是不做人啊,明知是火坑,还要把女儿往里边推。
呵忒,真是个人/渣。
“那我去看看吧。”
想到褚父昨日还来闹事,意图带走楚凌月,唐槿觉得褚父之所以贼心不死,恐怕跟郡王府的态度也有点关系。
说不定,就是那位安郡王的意思。
此事不可大意。
大堂里,楚凌月朝周枭浅浅行了一礼:“民妇楚氏,见过世子殿下,不知世子有何吩咐?”
她既已听得魏管事禀报,便也没有装傻,直接叫破了周枭的身份。
周枭见到楚凌月后,心情无端地飞扬起来,昨日他在对面茶馆没看清楚凌月的长相,眼下仔细一瞧,顿觉赏心悦目。
怪不得那位褚皇后能宠冠后宫,让女帝多年不纳二色。
楚凌月与褚皇后有八分像,想来那位褚皇后的容貌也是这般明媚夺目,令人魂牵梦萦。
“楚姑娘不必多礼,在下周枭,你直接唤我名讳便可。”周枭彬彬有礼地起身,朝着楚凌月拱手还了一礼,脸上堆笑,颇有些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民妇不敢。”楚凌月语气平淡,话里话外提醒对方,她是已嫁之身,叫姑娘,太不规矩了。
周枭笑容更盛:“楚姑娘见外了,本世子平生就好一口吃的,今日尝过你做的私房菜,只觉过往十数年都是白活了,酒逢知己,不知姑娘可否陪在下小酌几杯。”
“抱歉,我娘子不善饮酒,喝一口就会吐,我也一样。”唐槿及时赶来,挡在了楚凌月身前。
她现在就挺想吐的,这位世子看楚凌月的眼神太油腻了,让人不舒服。
周枭笑容一僵,目露打量道:“阁下是?”
“不才唐槿,此间楼上楼的掌柜。”唐槿不咸不淡道。
周枭又笑了:“唐掌柜真会开玩笑,哈哈哈。”
唐槿面不改色道:“我不爱开玩笑。”
早知道对方是这么油腻的男人,她就拦着楚凌月了。
周枭笑不出来了,语气也淡了下来:“唐掌柜是不给本世子面子啊,这么拦着,难道还怕我为难你娘子不成。”
唐槿心道,你自己还知道为难人啊。
陪你喝个大头鬼。
身后,楚凌月扯了扯唐槿的衣袖,她们是为了打探敌情,不宜闹太僵。
唐槿明白楚凌月的意思,但她觉得无需跟这位世子浪费时间。
因为她被恶心到了。
“不敢,我敬世子一杯。”
唐槿觉得自己可以当场表演一番,别人恶心了她,当然要恶心回去。
周枭脸上再次挂满笑意:“这才对,楚姑娘不如也坐下,一起喝…大胆!”
说时迟,那时快,唐槿才把酒喝入嘴中,张口就喷了出来,正中周枭的脸。
周枭面色铁青,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水,指着唐槿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简直不知死活。”
大堂里顿时一静,所有人的视线都朝这边投了过来。
就在这时,楚凌月握住唐槿的手,目光凌厉地看向周枭:“世子何必为难我们一介平民,我和阿槿本就不善饮酒,提前就表明了喝酒会吐,您不顾我们的意愿强行灌酒,如今又反过来责难于人,是何道理,难道皇亲国戚就可以随意欺辱人?”
此话一出,众人便明白了事情原委,虽然不敢明着说什么,但眼神里都带着些义愤,毕竟郡王府的名声一向都差。
没想到这位世子爷也跟他那个父王一样,不做人事。
周枭留意到众人的视线,咬了咬牙,忍下怒气:“楚姑娘误会了,本世子只是一时之愤,自然不会怪罪你们,你们既然不能喝酒,那咱们就喝茶,上茶。”
第69章
父王的名声已经差了, 尽管是为了成大事不得已而为之,可百姓不会在意你的忍辱负重,不会在意你的卧薪尝胆。
百姓在意的都是些虚头巴脑的美名, 这笔账, 周枭算得清。
所以他在外一贯洁身自好,已经有不少人说郡王府是歹竹出好笋,他忍得下。
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 不能功亏一篑。
不然待日后,父王坐不稳那个位子的时候, 他怎么好接手呢。
想到这里,周枭觉得被唐槿喷一脸酒水也没什么,正好显得他宽和仁厚。
可惜他盘算得再好,没有人配合也枉然。
“士可杀不可辱, 恕难奉陪。”楚凌月握紧唐槿的手, 转身就往后院走去。
周枭讪笑几声,强打精神坐下,心底已经后悔起方才下意识的失态。
再说唐槿和楚凌月这边。
直到走进书房,楚凌月才后知后觉地松开手。
“你方才不该莽撞。”
“我觉得没必要跟他浪费时间。”唐槿坐到桌前, 倒了两杯茶,“没想到这位郡王世子的脸皮真厚。”
这都能忍得住,是个难缠的。
楚凌月微微蹙眉:“此人颇有几分忍耐力,不可小觑。”
言谈间,也不再纠结唐槿的冲动,因为周枭的眼神也让她很反感。
唐槿喝了一口茶:“你说, 他以后还会来吗?”
“会。”楚凌月扫了一眼桌上的茶, 也坐了下来。
唐槿把茶盏推了推,递到楚凌月面前:“其实明着来也好, 只要在楼上楼,就不必怕他。”
她就是看出了周枭不想撕破脸,才试探了一下,果然如她所料。
不过,郡王府如此大费周章来楼上楼图什么呢?
老乡说了事情的关键在她们两个身上,换言之,郡王府的目标要么是她,要么是楚凌月。
唐槿不用想就知道是后者,可那位安郡王为何非楚凌月不可呢?
难道只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楚凌月低头,小口喝茶,而后若有所思道:“此事不太合理。”
“怎么说?”
楚凌月放下茶盏,淡淡道:“安郡王从前并不是沉迷美色之人,纵使他换了性子,也不该是周枭来打头阵。”
当爹的对别人的妻子不怀好意,做儿子的有必要为此冲锋陷阵吗?
尤其周枭明显还是个爱惜名声的。
想到安郡王还是二皇子时的行事手段,她觉得此事有些荒唐。
荒唐且反常。
唐槿点点头:“可惜我们只能被动等待,老乡也算不出他们的意图。”
而且老乡现在不仅四五日才能算一回,因为使用技能会加速衰老的缘故,还被她的发妻宋见霜拦着。
唐槿想起丘凉不过才二十八岁,就已经形同四十岁的面容,也支持宋见霜的决定。
这样一来,她们想打探清楚郡王府的谋算,就更难了。
这时,楚凌月道:“我们也不是全然被动,既然知道了他们的目标,可以试着引蛇出洞。”
也就是以她为诱饵,看能不能钓到大鱼。
“我不同意。”唐槿当即开口反对,“那位安郡王行事荒唐,太危险了,我不是担心你,就是觉得没必要以身犯险,反正我们又不着急。”
该着急的是郡王府。
倘若让楚凌月主动去做诱饵,她没有任何把握保证楚凌月的安全,万一有个差错,她直接就孤独终老了好吗。
嗯,还同时失去了暴富的机会。
老乡可是说了,她这辈子的荣华富贵都离不开楚凌月,她也不想孤独终老。
楚凌月睨了她一眼,道:“我觉得此事可行,你也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我没担心你的安危,我就是觉得犯不着。”唐槿急忙打断她的话,煞有介事道。
楚凌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继续没说完的话:“我的意思是,以我的名义,但真正做饵的人不是我,所以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不是你?”唐槿一怔,“那让我来?”
这个女人也太狠心了吧,她的安危不重要吗?
楚凌月起身,推开书房的门,朝外面喊了声:“唐棉。”
“我在。”唐棉从院中的树上落下,走了过来,“什么事儿?”
她现在可是楼上楼身手最好的人,自觉承担起护卫的差事。
主要是为了方便唐槿和楚凌月出门做善事,也为了自己多混几道好菜。
望着唐棉走进书房,门一关上,屋檐背面的两道人影齐齐松了一口气。
“大哥,咱们真的不表明身份吗?”其中一个身影压低声音问道。
他还以为出京保护两个女子是什么轻松的差事呢,没想到人家这里本就有一个武艺不错的少女,害得他们兄弟不仅要防敌人,还有小心不被唐棉发现。
简直太难了!
“老二,主子吩咐了不到必要时刻,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我们的存在。”另一个身影低低应道。
如此才能出其不备,示敌以弱。
甲二耸耸肩:“行,你排行第一,你说了算。”
甲一没有作声,他知道甲二的功夫最好,保护唐槿和楚凌月两个人也绰绰有余,可甲二是个有勇无谋的,这也是主子派他一起过来的原因。
不然只凭甲二这个有身手没脑子的莽夫,太容易坏事了。
有他跟着统筹大局,主子才放心啊。
嗯,他有脑子,有谋算,就是武艺比甲二差点,不然也不会是皇家暗卫的队长了。
再说书房里,唐槿看到楚凌月叫了唐棉过来,登时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唐棉替你?”
楚凌月点头:“不错,唐棉身手好,随机应变的能力也不差,而且对我也算了解,最适合不过了。”
唐棉听得云里雾里,不由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替谁?”
虽然被人夸身手好挺开心的,但她听不懂缘由啊。
唐槿打量了几眼唐棉和楚凌月的身形,真别说,还真有点像,若是刻意装扮一番,从后面看,还真能以假乱真。
唐棉被她打量得心里直发毛,忍不住抱住了肩:“你们到底合计什么呢,我可是正经人,不出卖色相啊。”
“姐妹,我这里有个差事,你敢不敢接?”唐槿露出一个笑脸,“这差事可是京城楼上楼东家给的,你知道她是谁吧,皇帝身边的红人,正四品监正大人,若是帮了她的忙,说不定在皇帝那里都能露个脸。”
一番话听得唐棉心头火热:“什么差事,怎么帮?你看我行吗?”
见小姐妹这么上道,唐槿少有的良心发现,道:“行是行,就是有些危险,万一应对不当,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唐棉只在意自己行不行,当下便道:“那我就上,你们说怎么办,什么时候办?”
唐槿便看向楚凌月。
楚凌月想了想道:“以后每晚去马市行善的事,就由唐棉来替我,打扮成我的样子,最好再遮层面纱。”
只要郡王府有心,假以时日必会发现此事。
她们便可将计就计,让唐棉去探一探虚实。
“这好办,我和凌月马上换衣服,正好今晚就去走一趟。”唐棉当即应下。
唐槿惊住:“今晚就开始?太冲动了吧。”
她们才商量出这个对策,不完善一下吗?
“不冲动一把,哪来出头的机会。”唐棉白了她一眼,这可是楼上楼东家安排的差事,说不定就在皇帝面前露脸了,机不可失啊!
唐槿还有些犹豫:“万一有什么意外怎么办,我们还是再仔细商榷一下吧。”
唐棉浑不在意道:“怕什么,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呢。”
她这辈子说不定都遇不到这么大的机会了,必须不能错过。
“可是,这也不是两军交战,郡王府的人可不讲什么道义,万一你小命不保怎么办?”唐槿无语,什么不斩来使,小姐妹书读少了啊,乱形容。
“小命不保…”唐棉迟疑了一下,咬牙,“那就自认倒霉,凌月,我们现在就换衣服。”
唐槿:“…”小姐妹是个狠人。
至此,唐槿也没话了,直接去小厨房煮东西。
而楚凌月与唐棉换好衣服后,又特意给她挽了发髻,戴上面纱,两个人站在一起,只从身形看,不是熟悉的人一时还真分不出谁是谁。
唐槿看过之后,问道:“唐棉,你会驾马吗?”
唐棉轻松一跃,坐上马车:“我骑马都会,区区马车,有何难?”
唐槿见她一脸嘚瑟,无奈提醒道:“你还是稳重点吧,要注意细节,我娘子上马车可不这样。”
说话间,两人驾着马车从后门离开,直奔西城马市的那个破庙。
楚凌月则立时回房,在她们回来之前,都不打算再出门。
屋檐上,两兄弟对视一眼。
甲二飞身就想跟过去,却被甲一伸手拦住。
“大哥你做什么,快跟上去保护她们啊。”
甲一摇头:“楚凌月还在,你留下,我过去。”
甲二愣住:“什么还在,楚凌月不是跟唐槿一起走了吗?”
甲一深深叹气:“你也动动脑子,走的那个是唐棉。”
说罢,他不再耽搁,赶紧追了出去。
甲二愣愣地摸了摸脑袋,慢慢回过味来,好像是啊,刚才那个蒙着面纱的楚凌月飞身上马车的动作太利落了,而穿着唐棉衣服的人则是回了楚凌月的房间。
所以这俩人是故意互换身份了?
一个个的真会玩,又给他上难度。
都怪主子,非要他们谨言慎行,还特意吩咐他们非礼勿听,非礼勿视,不然他一早就偷听清楚了。
哪会弄错。
不过,大哥到底是大哥,观察力是比他强。
远在京城的丘凉猛地打了个大喷嚏,从床上坐了起来:“谁又在背后念叨我呢?”
宋见霜抬眸看她,问道:“平蛮州那边,真的不用再派人手了吗?”
丘凉笑笑道:“放心,甲一行事稳重,甲二身手出众,有他们兄弟在,绝对能够保证唐槿和楚凌月的安全,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
而且她还特意吩咐了两兄弟不可偷听偷看,毕竟小老乡年轻气盛,楚凌月又单身了二十六年。
万一俩人天雷动地火,那两兄弟也不会碍事。
她可真贴心!
宋见霜闻言,嗔了她一眼:“以后不许擅自使用能力去看任何人,不然等你白发苍苍,我可会嫌弃的。”
“嫌弃?昨晚是谁要了又要的。”丘凉嘿嘿一笑,把人抱进怀里,“都说三十如狼,我们祭酒大人还真是…”
“住嘴。”宋见霜面色一红,捂住了丘凉的嘴,她昨夜明明说的是不要……
这个人惯会胡言乱语,还说什么不要就是要,一点也不知羞。
“好好好,我住嘴,良宵苦短,如果我没记错,你明日是休沐吧,那我们今晚是不是可以放纵…嗯,一点。”丘凉拉上棉被,顿时生龙活虎。
她也正值血气方刚好吗。
宋见霜伸手推了推,声音低了低:“不要。”
丘凉善解人意道:“知道了,你要。”
“那我…要。”宋见霜抿唇,宛如蝇语。
“好的,你要。”
“登徒子……”
宋见霜羞恼不已,换了个策略:“你今晚就不过去看看?”
丘凉理也不理,晚一会过去也没影响,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做。
不一会儿,房间里再没有传出宋见霜一句完整的话来。
第70章
夜色寂寥, 平蛮州城西马市不远处。
马车在破庙旁停下,唐棉正要跳下去,就被唐槿用胳膊肘撞了一下, 小声提醒道:“举止, 注意举止,你现在是楚凌月。”
唐棉叹气,认命般地弯腰, 提着裙摆,动作生涩又缓慢地下了马车, 还特意夹着嗓子道:“阿槿,人家力气小,就劳烦你把吃的拿出来啦。”
唐槿生无可恋地翻了个白眼,楚凌月下马车虽然不会一跃而下, 但举止优雅, 动作从容,说话也没这么做作。
小姐妹这是在考验她的承受能力啊!
吃的照旧放好,两人正要离去,一道苍老又沉闷的声音响起:“两位留步。”
似是这群乞丐之首的一名老者走上前来, 他穿得破旧,身形也瘦削,脚步却稳健。
唐槿不着痕迹地点了一下头,唐棉意会。
两人便立在原处,一起看向老乞丐。
老乞丐的视线也落在两人身上,在看到唐棉蒙着脸只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时, 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他弯了弯腰, 拱手行礼道:“多谢两位恩人。”
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话, 好似只是为了来说这声谢。
听到老者的话,唐棉立时答道:“老爷子不必客气,我们楼上楼向来乐善好施,我楚凌月身为楼上楼大掌柜的发妻,也想多做做善事。”
她语气娇滴滴的,话也说得别扭,听得唐槿直起鸡皮疙瘩。
老乞丐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低头又致谢:“夫人大义,多谢。”
说罢,他便转身朝破庙里的十几个乞丐招招手。
唐槿见状,示意唐棉可以走了。
回去路上,想起方才的情形,唐槿不由感叹:“这些乞丐倒是本分,也不打听我们是什么人。”
若不是唐棉主动借此表明楚凌月的身份,想来那位老者不会多问什么。
只本本分分地道一声谢,还挺识趣的。
唐棉嗤笑一声:“本分什么,你们前日第一次来时,那个老乞丐差点跟到楼上楼去,幸亏我及时察觉,拦住了他。”
而且还打成了平手,府城就是府城,连个乞丐都有那么好的武艺,真让人意外。
唐静闻言一惊,忙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街道:“他这次没跟上来吧。”
“没有,不过跟上来也没什么,咱们这回不就是想让别人知道谁是谁吗。”唐棉竖耳留意了一下,并没有发现有人跟随。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了楼上楼。
一进后院,唐棉便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冲回房间换成了自己的衣服,这身裙装真不得劲,感觉被绑住了一样。
楚凌月听到动静走出门来,视线扫过院落,在看到书房亮着烛火时,立即朝唐棉道:“有劳了,你快些睡吧,我和阿槿还有些事要商议。”
唐棉不疑有他:“好嘞,明日别忘了给我准备好菜啊。”
“嗯。”楚凌月点点头,目送唐棉进屋,便扯了扯唐槿的衣袖,朝书房那边递了个眼神。
“怎么了?”唐槿不解。
楚凌月注视着书房的方向,淡淡道:“那烛火不是我点的。”
唐槿大惊,当即便把楚凌月往身后一拦,张口就想叫人。
好在楚凌月及时开口道:“应该是丘大人,一起去看看吧。”
夜风呼啸,烛火摇曳。
唐槿却还是不敢大意,仍旧把楚凌月护在身后,自己率先走到书房门前。
不等她开口询问,里面便响起丘凉的声音。
“不必惊慌,是我。”
唐槿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自觉地握住楚凌月的手,推开门。
楚凌月盯着唐槿的背影,想到这个人方才下意识的行为,眼神轻轻闪了一下。
进了书房,关上门,便看到坐在桌前的丘凉。
丘凉的视线落在她们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而后朝唐槿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小老乡进步还挺快,这就拉上小手了,有前途。
唐槿留意到她意味深长的眼神,忍不住红了红脸,却还是没松开手。
“丘大人来了啊。”
“啧啧,真是妇唱妇随,你改什么口,叫我丘凉就成,别瞎客气。”丘凉笑笑道。
楚凌月却仍颔首,唤道:“民妇见过丘大人。”话落,顺势拉着唐槿坐下。
丘凉没有纠正她,所谓入乡随俗,对于这些大家闺秀刻在骨子里的礼仪,她也习惯了。
不过小老乡又不是古代人,还是随便一点相处好,显得亲切。
唐槿恍恍惚惚地坐下,此刻的心神却早已飞远,整个人都沉浸在楚凌月没有抽开的手上。
这个女人往常一反应过来就会抽开手,这次竟然在外人面前……
不仅没松开手,还一直握着。
坐下了都还握着!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就快了许多。
一时间也就没有开口,只听楚凌月和丘凉说话。
“……此事是我的主意,还望丘大人莫要责怪。”楚凌月将引蛇出洞的计划说了出来。
丘凉微微一笑:“我平时都在京城,这边的事都要靠你们自己,凌月不必谦虚,有什么想法大胆去做就是。”
反正有甲一和甲二在,两个顶尖皇家暗卫的能力,绝对可以保证楚凌月和唐槿的安全,她很放心。
语毕,两人便一起看向状似出神的唐槿。
唐槿还在神游,手指悄悄动了动。
下一瞬,楚凌月便抽回手,起身道:“你们聊吧,我先回房了。”
看着匆匆离去的人,唐槿心头凉了一下,她就是脑子一抽,不知为什么动了一下手指,这个女人怎么就跑了,不是嫌她轻/浮了吧?
门外,楚凌月缓缓抬手,轻轻按在心口处,眼底一片复杂。
这个人为了荣华富贵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行为举止越来越冒失无礼了。
真是可恶。
可恶的是她方才竟心不由己……
书房里。
“回神了,瞧你这点出息。”丘凉伸手,在唐槿面前挥了挥。
“嗯?怎么说?”唐槿回过神来,随口道。
丘凉冲着她挑了挑眉,笑道:“你说楚凌月像不像多苦多难的大女主?这个时候就要看你了。”
唐槿愣住:“看我什么?”
“当然是看你怎么救女主于水深火热啊。”
唐槿嘴角微抽“谢谢,你真是高看我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老乡不去写小说真是屈才了。
丘凉笑笑:“你也别谦虚,身为现代人,你这脑子里的知识总不能是摆设吧。”
她还是很看好小老乡的,说到这里,她不等唐槿说话,便追问道:“对了,你是不是理科生,会不会机械制造,姐妹,想不想干一番大事业。”
话落,目光灼灼地盯着唐槿。
唐槿:“…”老乡真该去写小说,怕不是想指望她造枪造炮征服全宇宙呢。
“快说啊,你来古代之前是干哪一行的?”丘凉心底这个火热,她早该想到这一茬的,不然多浪费小老乡的专业知识啊。
唐槿叹气:“园林设计,你觉得在古代有前景吗?”
丘凉顿觉一盆冷水浇了下来,想了想才干巴巴道:“也不是没有前景,你以后要是不想干饭馆了,我可以介绍你去皇宫整一下皇帝的御花园。”
哎,白激动一场。
唐槿礼尚往来道:“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老乡都来古代十年了,也没见有什么大的建树啊。
丘凉面色一僵,吐出三个字:“计算机。”
唐槿:“计算机?真不错。”在古代什么机都没有,养鸡还差不多。
比她还没前景。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丘凉本想说她还自学了占卜,但想到自己那逐渐失灵的技能,默默把话咽了下去。
“我看咱们还是都安于现状吧,我走了,有空再来。”
唐槿不由问道:“你今天不吃东西了?”
丘凉扬唇,冲她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笑:“来之前吃饱了,你也加把劲哈哈哈。”
唐槿:“…”
这又是抽哪门子的疯,吃饱了就吃饱了,怎么笑得那么…嗯,有一丝丝猥//琐。
待丘凉离去,唐槿洗漱一番,走到书房里间,扫了眼床榻又扫了眼床榻,最后深呼一口气。
不一会儿,院子里响起一道带着忐忑的声音。
“娘子,我回来睡了。”
门很快打开,楚凌月什么都没有说,便回到床上。
唐槿小心观察着她的神色,忍不住解释道:“我方才不是故意的,就是手握久了,有点出汗,所以才动……”
“睡吧,我都明白。”楚凌月开口打断她的话,声音清越。
唐槿虽然不知道楚凌月明白了什么,但听着这个女人淡漠的语调,她心里莫名有些郁闷。
看着闭上眼睛的人,她吹熄了蜡烛,躺到床上后,想起楚凌月之前久久没有抽开的手,不由有了些底气。
“娘子,你明白什么?”
楚凌月闻言侧过身来,两人在黑夜中无声对视。
“阿槿想让我明白什么?”
唐槿望着那近在咫尺的眉眼,呼吸一滞:“我就是想知道你明白了什么?”
楚凌月也望着唐槿,望着那在夜色中逐渐清晰的眸子,低低道:“你觉得我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这个人为何有心靠近,明白了这个人只求荣华富贵不图一丝真情,明白了她们之间的姻缘作不得真。
唐槿张了张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牵住楚凌月的手。
楚凌月手指攥了攥,便没有再给出任何反应,好似耐心地等着唐槿的下一步动作。
唐槿握住她的手,思绪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觉得自己是喜欢楚凌月的,也是想跟这个女人过一辈子的,为了相伴终生,也为了荣华富贵。
可她不确定楚凌月的想法。
但她知道楚凌月并不讨厌自己,因为那是经系统验证过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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