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条贿赂
翌日。
虞姝挽醒来, 本以为还会跟昨日一样看不见人,刚动了一下,就察觉到腰上的手臂紧了紧, 她往后看去,对上了林卿柏含笑的眸子。
他眼里毫无睡意,不知维持这个姿势看了她多久。
虞姝挽翻过身面对他, 闭眼钻进他怀里,“你怎么没走?”
林卿柏抬手,把覆盖在她脸上的发丝别到她耳后, “头两日忙,现在还好,多陪你一阵儿。”
他怀里暖和, 虞姝挽刚醒就犯困, 静默了一会儿,含糊道:“那以后还会忙吗?”
林卿柏:“不知道。”
上任贪污的县令只收银子不办事, 留下一堆烂摊子,他这几日把那些容易处理的小案子办完, 有两个稍大点的案子不急,已经派人去搜查证据。
至于往后,那就要看离城还有没有人闹事了。
有那样只收银子的县令在,无疑给一些人添了胆子,他们仗着家里有银子不会出事, 就在离城胡作非为。
林卿柏刚上任, 很多事不好处理, 如今正等机会将那些人捉拿归案。
虞姝挽很快就睡着了, 瞧着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林卿柏抚摸她头发,手指绕到耳旁, 指尖捏了捏耳垂,叹声气。
金悦一走,就没人陪着虞姝挽了,不论忙不忙,他都想多陪陪她。
虽说金悦可能两日就回来,但也只是可能,谁知她会不会留在军营里,就算早些回了,林卿柏也不愿跟昨日那样早出晚归,都找不到机会跟虞姝挽好好说几句话。
虞姝挽再醒来的时候,身旁没了人,以为林卿柏走了。
元知进来后说道:“大人还没走呢。”
虞姝挽微顿,系着衣裳带子,“怎么没走?”
元知:“今日有人拿着一盒子的金条过来找大人求情,大人到现在还在应付他们。”
虞姝挽垂目,没忘记上任县令是个贪官。
林卿柏才调任没多久,那些人就迫不及待的来了,真当这世上没有好官?
林家在上京是数一数二的富裕,缺那点银子?
虞姝挽心不在焉想着,心头有些闷。
她搞不懂,明明选择走了这条路,为何总有人违背初心,拿着旁人的银子给他们走后门,当真可恨。
她甚至在想,离城之前的县令,是否也跟当初的章县令一样可恨,身上是否也背着几条人命。
“夫人您怎么了?”元知给虞姝挽梳着头,发现她手指有些发抖。
虞姝挽深吸一口气,“有点冷,不碍事。”
她只是太生气了。
“可要添件衣裳?”
“不用,他们还在前头?”
“在呢,”元知想到什么,问:“您想过去看看?”
虞姝挽:“没必要,又不是一定要见的人。”
元知:“大人先前也说了,来的人有些难缠,不是好说话的,若您醒了想过去就让奴婢拦着您点。”
她话锋一转,又道:“奴婢怕拦不住,大人又说,以他对您的了解,您应该不想见那样的人,就怕您一时脑热想过去瞧瞧。”
虞姝挽弯唇:“他倒是了解我。”
瞧着二人和睦,元知是最开心的,笑道:“大人让厨房备了您爱吃的,现在可要传膳?”
“传吧。”虞姝挽有些饿了。
元知帮她梳好头就去外面喊人。
膳食摆好,虞姝挽刚坐下,就听到外头传来争吵。
有道声音极其尖锐刺耳,口中说着非常难听的话,吐露着各种瞧不起的言语,大抵是骂林卿柏没眼色,不会办事。
虞姝挽顿时毫无胃口,一点都吃不下去。
元知脸色难看:“他们也太无法无天了。”
虞姝挽倒是镇定:“都是被贪官惯出来的,从前有人罩着,自然是无法无天,如今可由不得他们了。”
她不怕那些人闹事,打心底里相信林卿柏能够解决。
看着这一桌子的菜,不吃也浪费,拿起筷子勉强吃了几口。
不多时,外面的声音停了。
元知站在屋里,伸着脑袋脑袋往外看。
虞姝挽不禁笑道:“你若是想看就过去看。”
元知笑两声:“等奴婢打探完消息就过来跟您说。”
说罢,迫不及待跨出房门,小跑着向前院去。
虞姝挽看她这样,心情好了些,多吃了几口菜。
好似过了很久,元知跑了回来。
“那家人当真是无赖,他们儿子杀了人就该偿命,先前仗着家里有银子给儿子换了条命,大人昨日查到这件事就派人把杀人犯抓了起来,他们这才拿着金条找上门来。”
元知气得脸红:“都说杀人偿命,听说他们儿子把人杀了又扒光丢街上任人观赏,偿命都便宜他了!”
虞姝挽蹙眉:“被杀的是什么人?”
“据说是一家酒楼的小二,因为上菜时不小心撞到了他,他就起了杀心,哪有这样的啊!”
元知越说越气,都跟着跺脚了。
虞姝挽抿唇,眼底多了几分寒意,对此事又恨又无力,手攥成拳头发泄心底的不满。
贪污的人,身上基本都背着无辜人的性命。
可惜查到的太晚,没能救那人一命。
她发现这种事大多发生在小城,附近都没有皇亲国戚,县令便成了小城内掌握生死的人。
元知知道些虞姝挽家里的事,见她脸色这般难堪,不由心惊,觉得自己多嘴才让她想起从前的事。
“往后会好的。”元知思来想去,说了这么句话。
往后当然会好,只是逝去的人回不来。
虞姝挽对她笑笑:“嗯,会好的。”
元知稍稍放心。
林卿柏在赶走那些人后便去了官府,今日倒回来的快,天还没黑就到家了。
虞姝挽跟他坐在一起,问起白天闹事的那些人,问他事情麻不麻烦。
“不麻烦,他们儿子杀人早已不是秘密。”林卿柏眼神不明,“这才只是个开始。”
上任县令被上京来的人当街押走,当时就有许多人慌了,可他们不能做什么,只能暗中观望,希望新来的县令是个好说话的。
离城有拿钱卖命的人,有拿钱让官府帮着诬陷别人的人,更有甚者直接强抢民女,仗着银子多,一旦被官府抓起来就拿银子摆脱,再不济就上门送几坛好酒,拿出些罕见的东西。
林卿柏来了几日,做事算不得雷厉风行,就有人认为他是个耳根子软的,认为可以和之前一样拿银子贿赂。
殊不知林卿柏是故意那么做,就为了等这些人找上门来,收集贿赂的证据,好留着今后结案。
今日这家人找上门,没能贿赂成功的事儿肯定传出去了,那些人指不定又在想哪些下三滥的法子来贿赂人。
林卿柏眼神微寒,低眸看虞姝挽时寒意褪去,温柔覆盖在眼底,温声道:“我这几日多在家里陪陪你。”
虞姝挽自然没有意见。
当然,她到现在还没忘了开铺子的事。
“我看上了一家铺子,派人过去看看能不能商量着买下,等铺子到手,便要开家糕尚斋。”
林卿柏眼眸含笑:“好,等我家挽挽赚钱养我。”
“我要是出门做生意了,往后会不会有人说你闲话?”虞姝挽轻声问道。
铺子的生意火了,赚银子自然比小城官员还要多,自古以来都是这般,许多有钱的商人都被有权之人讨厌、排挤,认为他们除了铜臭味一无所有。
“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嫉妒又不敢做什么,岂不是很有趣?”林卿柏可不怕旁人说。
自他入朝为官就听过不少闲话,大多跟出身有关,林卿柏每次听到都不躲着,光明正大的走过去,还不忘看他们一眼。
那些人被他挑衅到,生气又不能做什么,只能原地跺脚。
林卿柏怕虞姝挽多想,还将这些事讲出来。
虞姝挽失笑,心疼搂住他。
林卿柏摸着她耳朵,“挽挽怕人说吗?”
虞姝挽:“我若怕这些,还这么着急出门做生意干嘛。”
她才不怕,经历过从前那些事,就更不怕了,说点闲话又如何,重要时刻还不是要有银子才能填饱肚子。
二人抱在一起温存片刻,歇下的很早。
第二日,林卿柏没有出门,如他所说待在府里陪虞姝挽。
第三日同样如此。
直到第四日,林卿柏被官府的人喊了出去,那人就在他手下做事,他刚来的时候还想拉着他去酒楼喝酒,他借着回家陪夫人的理由才拒了。
林卿柏不愿让旁人知道他饮不了酒,若有心人得知,定会设局灌酒,虽然从他口中问不出什么,但这种事太威胁性命。
虞姝挽送林卿柏到门前,碰到了过来找林卿柏的人。
那人尖嘴猴腮,见了她,笑眯眯地哈腰点头:“嫂子好。”
他在林卿柏手底下做事,该喊林卿柏大人,每次都自作主张喊林哥,如今见了虞姝挽,一声嫂子脱口而出。
他年纪比林卿柏大几岁,本该是处事圆滑的举动,放在他身上总叫人感觉哪里不对。
只是第一眼,虞姝挽就生出些反感,皱了下眉头,而后笑着对人点头,转过身嘱咐林卿柏,“你早点回来,我等你一起用膳。”
林卿柏笑着回声好。
虞姝挽往府里走,快进去时回了下头,正看到那人把手臂搭在林卿柏肩头。
林卿柏比他高了一个头还要多,这般姿势显得有些滑稽。
虞姝挽拧眉,回去的时候心神不宁,差点崴到脚。
元知赶忙扶着。
虞姝挽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可她又说不出哪不对。
回到屋里她就没再想了,昨日叫人把一间铺子买下来了,铺子的整体结构都适合买卖糕点,她准备修缮几日就开张。
这两日人也招好了,都是本地的姑娘,家世干净,她打算抽出几日教她们做糕点。
虞姝挽没有明面上做事,她认真想了一下,在这样人生地不熟的离城,低调些总是好事,一切都是府上的管事所办。
这位管事是上京林府的老人,能信得过去,这才放心交给他办。
临到午时,府上来了个人。
是刚从军营回来的金悦,瞧着气色很不错。
虞姝挽:“怎么样?可见到你大哥二哥了?”
金悦:“见到了,他们都挺好的,我好能给我嫂嫂们带个信儿。”
虞姝挽知道她想留在军营的事,现在回来了,肯定是金将军和齐世子不允许,便没问这事。
金悦跟她谈心谈惯了,并不在意这点事,叹道:“他们过两日就开战了,我爹找人把我送了回来。”
虞姝挽倒了盏茶推到她跟前,“回来也好,你留在那儿,他们会分心。”
金悦:“我爹就是这么说的,其实我半路想偷偷跑回去,但魏临忱太了解我了,居然偷偷跟在后头,我刚下马车他就围堵过来!”
金悦很少在虞姝挽跟前喊魏临忱的大名,除非是真给她气着了。
金悦知道生气没用,深深呼出一口气,问虞姝挽:“铺子的事如何了?”
虞姝挽如实跟她说。
金悦:“那我可等着吃了。”
虞姝挽:“一定管够。”
二人闲聊了会儿,金悦在林府没待多久就走了。
她回来的着急,还没歇息就过来找虞姝挽,这会儿实在没精神,就想回去歇歇。
虞姝挽一直把她送到门前,正要回府时,发现前面有个穿着破烂的人偷偷望着这边。
那人见她看过去,立马缩起来,又探出半个脑袋窥视一切。
虞姝挽让元知过去看一眼,怕有危险,还挑了个身材魁梧的小厮跟着。
她站在府外等着,亲眼看到元知走过去,先前躲起来的人慢慢走了出来。
不多时,人往这边走来。
走近了,虞姝挽才认出这是个姑娘,瞧着很小,应当还未及笄,身上脏脏旧旧,就像个小乞丐似的。
元知问着她什么,她一声不吭。
直到走到虞姝挽跟前,小姑娘倏地跪在了地上。
元知吓一跳,赶忙去扶她。
小姑娘在这时带着哭腔喊道:“求夫人为我们家做主!”
元知一顿,还是硬将她扶起来。
那姑娘跟着起身,一直重复那句话,脸都哭花了。
这会儿四周没人,虞姝挽知道事情不简单,柔声道:“外面不便说,你随我进去吧。”
那姑娘点着头,胡乱拿袖子擦脸上的泪,她脸上有泥,袖子又不干净,这么一擦反而更脏了。
虞姝挽从怀里掏出帕子帮她擦,等脸上没那么脏了,主动牵着她往府里走。
上京来信
进了府, 小厮把大门关上。
虞姝挽带小姑娘来到正屋坐下。
元知紧跟其后,给她们倒上茶。
屋里的其他人都退下,只剩元知一人留在这儿。
虞姝挽看向小姑娘, 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抽泣了声:“周舞。”
“很好听的名字,”虞姝挽放轻嗓音:“周姑娘家里发生了何事?”
周舞眼睫微颤,鼻子酸得快要开不了口, “我、我哥哥不见了。”
虞姝挽:“能跟我细说一下吗?”
周舞抹眼泪,双手捂住了脸,“前村的村长有个傻儿子, 他们前阵子来我家提亲,我不愿嫁,他们就推我祖父祖母, 我哥哥晚上回来才知道, 就去前村找他们理论,已经半个月了, 他还没回来。”
虞姝挽眼皮跳了下,这么久还没回来, 多半是已经出事了,她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尽力装作镇定,“你多大了?”
周舞:“上个月刚及笄。”
周舞太瘦弱了,个子不高, 就像十二三岁那样。
哥哥都消失半月了, 他们才找来, 最开始没有找过来肯定是知道上任县令贪污, 信不过。
现在找过来,应当是听说了林卿柏昨日把那家人赶出去的事。
周舞看到了希望, 小心翼翼地找了过来。
虞姝挽可没忽略前村村长的傻儿子这个关键,思虑许久,道:“不如你先回去,等我家大人回来了,我自会帮你传话,他会帮你找到你哥哥的。”
一听到要回去,周舞连忙摇头:“我不能回去,我祖父祖母好不容易把我送出来,我不能再回去了!”
虞姝挽大致猜到些什么,看她身上那么脏,“你这些日子都在哪儿过的?”
周舞:“原先是在我姑母家,可他们自己家的日子都过不好,又多了我这个讨饭的,就各种瞧不起我,我表姐甚至偷偷拿棍子打我,我害怕他们,就跑出来住了。”
“跑出来住哪儿?”虞姝挽问。
周舞声音委屈:“只要是没人的角落都能住人。”
虞姝挽深吸了口气,努力压制着心中怒气,转头看向元知:“你先带她下去洗漱一下,在找件合身的衣裳,安排让她下住处。”
元知道了声是。
虞姝挽对周舞温声细语:“你先在我们府上住下,定会还你个公道。”
周舞立马跪下给虞姝挽磕头,谁都拦不住,还道:“街上的人都说新来的林大人是个好人,我现在才知道,不仅是林大人好,林夫人您也很好。”
虞姝挽听得眼眶发热,“快起来,快点站起来。”
元知走过来拉周舞,“走吧,我带你去换身衣裳。”
周舞起身,跟着元知往外走。
虞姝挽独自待在屋中想事情。
如此看来,在他们来之前的离城太乱了。
她也知道,燕楚那么大,不止一个离城这样乱,肯定还有许多人承受着各种各样的痛苦。
林卿柏今夜很晚才回来,推门看到虞姝挽还没睡,一副在等人的模样。
“怎么了?”林卿柏走过去问。
虞姝挽低叹一声,把周舞的事讲了出来。
林卿柏听后,沉默了许久。
他最近处理了各种烂摊子,不是没有遇见这种事,事情不难办,难办的是周舞的哥哥,半个月都没见到人,很大可能是没了。
虞姝挽:“你说周舞的哥哥会不会已经没了?”
等待林卿柏回来的每一刻都很煎熬忐忑,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林卿柏跟前寻求片刻安心。
林卿柏知道她为此事忧心,握住她的手,“别乱想,先找过再说,说不定只是被关起来了。”
虞姝挽:“但愿如此。”
夜里歇下时,她怎么也睡不着。
林卿柏把人搂进怀里。
虞姝挽抱紧他,闷声道:“我有些想我娘了。”
出家门那么久,也不知柳昙如何了,她自然知道过得很好,只是太想念了。
她在来的路上给家里写过信,到离城有些时日了,这么些时日一定送到了,就是不知家中有没有给她回信。
林卿柏亲吻她额头:“会尽快回去的。”
虞姝挽轻轻嗯了声。
她躺在林卿柏怀里,不知是何时睡着的。
再醒来时,林卿柏还在。
他们一起洗漱,一起用膳。
林卿柏要忙,用过膳就走了。
周舞待在林府,白日里没事,就过来找虞姝挽,顺便问哥哥的事。
虞姝挽:“你放心,肯定会找到人的。”
周舞相信她的话。
虞姝挽本以为这件事很难办,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一日就查清了。
周舞的哥哥没有出事,的确是被那家人关了起来,他们铁了心要让周舞嫁过去,便关押周舞的哥哥,想着周舞总会过去找人。
那些人万万没想到周舞竟直接找到了新来的县令,迫不得已放人。
这件事是林卿柏亲自办的,他找到人后,知道事情的根本没有解决,便去见了村里的村长。
不知他干了什么,村长第二日就跑去周舞家中道歉,态度虽不甘愿,但叫人看出了他的惧怕,瞧着是不敢再找事了。
彼时周舞还待在林府,知道了事情的大概,道完谢正准备回去,刚出府就看到了半月没见面的哥哥。
周舞的哥哥又高又瘦,被关了半月的他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苍白无力,来接周舞的时候穿得很少,好似风一吹就倒了。
周舞在林府待了两日,不再是前两日脏兮兮的小姑娘,她看到哥哥,按捺不住的奔过去,跟哥哥抱在了一起。
虞姝挽站在门前,看着他们兄妹相拥的画面,欣慰笑了笑。
周舞哥哥知道是谁帮了他们,摸了摸周舞的头,走到虞姝挽跟前跪下道谢。
他们兄妹俩动不动就跪下,虞姝挽对此很无奈。
“不必这样,惩恶除奸本就是我们该做的。”虞姝挽找人把他扶起来。
不止是官员要惩恶除奸,人人都要这般,可惜离城被迂腐渗透多年,想要彻底改变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周舞哥哥推开扶他的小厮,重重磕了一个头:“林大人和林夫人都是好人,二位的恩情,我们周家会记一辈子。”
“别这么客气,快起来吧,你妹妹很担心你。”虞姝挽实在是承受不住他这么大的礼。
提起妹妹,跪在地上的男子才起身。
临走时,周舞依依不舍回头看虞姝挽,脸上的笑容很明媚。
这才是她这个年龄该有的表情。
虞姝挽以前被帮助过,知道好官有多好,所以心存感激。
如今她成了帮助人的那一方,看着周舞感激且高兴的目光,打心底里欣慰、自豪、兴奋,原来能帮到别人是这样久久不能平静的心情。
她很开心能帮到周舞。
真的真的很开心。
傍晚。
林卿柏赶在晚膳时回来,清晨走时说好了一起用晚膳,如今跟虞姝挽坐在一起,一眼就看出她心情很好,眉眼间尽是愉悦。
“今日这么开心?”林卿柏见她笑,自己也笑了。
虞姝挽:“周舞跟她哥哥回去了。”
林卿柏知道她在想什么,温声道:“挽挽要记住一件事,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帮忙,下次不能直接把人留在府上了。”
若有心人利用这一点,那就后患无穷。
虞姝挽:“我知道,周舞是个例外,以后我遇到任何事都会跟你说。”
林卿柏轻笑:“好。”
虞姝挽放下筷子,双手捧住脸,眼里闪着璀璨的碎星。
“我一想到我的夫君现在每天都在帮助别人,一点点的整治离城从前败坏的风气,我就觉得我夫君是这世上最最最厉害的人。”
林卿柏忽然很想亲亲她,亲她的眼睛,亲她的嘴巴。
二人中间隔着桌子,他没动,往虞姝挽碗里夹了她最爱吃的菜。
“是挽挽细心才注意到她,将她带了过来,挽挽才厉害。”
确实如林卿柏所说,周舞原先并不敢去官府,来到了林府附近也只是偷偷摸摸的偷看,不敢找到府上来。
是虞姝挽注意到了周舞的不正常,把小姑娘带进府里,并询问了难处。
要不然,周舞到现在还在府外游荡。
林卿柏平日里太忙,走的急回来的匆忙,只要府里安然无恙,不会注意府外有什么人。
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虞姝挽心思细致,才让周舞逃过一切。
虞姝挽听到夸赞,笑了声,眼眸如月牙一样。
“可我还是觉得你最厉害,你帮过很多人,你救了他们的命,给了他们希望。”
林卿柏心中愉悦,面上不显,嗓音带笑:“快吃吧,待会儿给你看样东西。”
虞姝挽没在意他的后半句话。
直到用过膳,林卿柏拿出了两封信。
“这是岳母给你的,这是爹娘给你的。”他分别把两封信递给虞姝挽。
虞姝挽拿起,有些疑惑:“都给我?”
林卿柏:“对,都给你。”
虞姝挽:“你看过了吗?”
林卿柏:“看过一封,岳母那封我没动。”
虞姝挽先拆开了林家那封看,看过后才知道林卿柏那么说。
信上只提了她,直到尾页,才说了林卿柏一句话,说他从不知道往家里送信,说他没良心。
林卿柏以前动不动就消失好些天,林夫人只晓得他出门,不晓得他去了哪儿,对于他一声不吭的消失,林家人都习惯了。
如今有虞姝挽在,他们可算是能得个信儿了。
虞姝挽不禁笑了几声。
林卿柏抱住她,让她坐在自己怀里,“别笑了,快看看岳母说了什么。”
之所以这么迫切,是因为柳昙那封比较厚,显然是说了很多。
虞姝挽拆开,里面有七八页,其中一半都是林嫣嫣写给她的。
夫君最好
林卿柏:“嫣嫣很喜欢你。”
虞姝挽:“那当然了, 我们关系可好了。”
林卿柏垂首,在她脸上亲一口:“那我和嫣嫣比起来,谁和你最好?”
“这如何能比?”虞姝挽好笑看着他, “嫣嫣是妹妹,你是我夫君啊。”
林卿柏:“所以谁和你最好?”
他还偏要问出个答案。
虞姝挽迟迟不语。
林卿柏低头亲她,亲个没完。
虞姝挽想躲, 可惜被他搂在怀里,躲不到哪儿去,笑着投降:“你你你, 我和你最好了。”
林卿柏揉着她耳朵,“我是谁?”
虞姝挽哼了声:“你是我夫君,我和夫君最好了, 这样行了吧。”
林卿柏蹭她的脖子, 声音有些哑:“还算满意。”
虞姝挽掰了下他的手臂,“你先松开我, 我看看我娘写的什么。”
林卿柏松了手。
虞姝挽走到一旁坐下,仔细看起信来。
柳昙告诉她一切都好, 让她不要担心,还说了两家铺子的生意,顺便提了林卿柏,担心林卿柏对她不好,明确说了只要不好立马和离, 不能惯着。
虞姝挽看这部分时, 小心瞥了眼林卿柏, 发现他没看这边, 才低头接着看信。
他们若留在上京,两家人都看着, 柳昙不担心林卿柏会如何,但现在她和林卿柏在疆北,离上京那么远,受了委屈没人给她做主。
柳昙不放心,信中反复嘱咐了不可委屈自己。
到后面,柳昙就说了想她的话。
母女俩从未分开过这么多时日。
想念的话没说多少,柳昙又在信中说,若他们要回去提前写封信告知一下,柳昙会在家中准备好他们爱吃的菜肴。
虞姝挽看得心里暖暖的,抿唇笑了下,接着看林嫣嫣的信。
大多是一些趣事,就连吃到了好吃的都会告诉她。
虞姝挽看完所有信,把信纸放在一旁,心里又空又满足。
林卿柏怕她难受,陡然走过来抱起她。
虞姝挽一脸茫然:“做什么?”
林卿柏:“天色已晚,该歇息了。”
虞姝挽轻微挣扎:“你不会又想那样吧,我告诉你啊,我最近可有跟着金悦练过几招,小心我对你动手!”
林卿柏把她放到榻上,刚上前一步,就见虞姝挽伸出拳头,他轻松攥在手里,无奈笑着:“你想什么呢,只是睡觉罢了。”
他表情不像是骗人的。
虞姝挽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脸上有些挂不住,声音很小:“谁让你之前那样对我,都给我留下阴影了。”
林卿柏褪去衣裳,只剩下一身里衣,掀开被子躺下,问:“挽挽不喜欢的话,下次不那么做了。”
虞姝挽一噎:“……也、也没有不喜欢。”
她匆匆褪去衣裳,跟着躺下。
林卿柏揽她入怀:“下次你说停我就停。”
虞姝挽待在他怀里不出声了。
被林卿柏这么一闹,虞姝挽再没心思去想别的事。
虞姝挽这两日没休息好,如今周舞的事办完,她精神不那么紧绷,躺下没多久便睡了。
林卿柏拥着她,眼中毫无睡意。
他最近办了许多案子,周舞的事在这些事中只算得上小事,他时常会觉得累,想到离城会变好,便硬抗着压力做事。
离城里,富人拿银子换取一切的风气并不好改变,这边的富人大多都傲,许多仗势欺人,不少平民百姓都忍辱负重。
官府里并没有几个信得过的,大多都被富人收买,甚至连他的话都不听。
林卿柏只能采取最极端的法子,那就是将所有人都关起来,必要时刻杀鸡儆猴,犹豫不决只会败北。
疲惫了,就好好歇几日,下次接着忙。
直到今日听了虞姝挽那些话,就像一剂良药冲上心头,洗去了这几日所有的疲倦。
累是累了点,但他还能撑。
林卿柏相信自己能把离城彻底改变.
疆北的战事持续了一个月,金悦每次都会在停战时去军营待着,开战后再回来,大多时日跟虞姝挽待在一起。
虞姝挽的糕点铺子前阵子刚开张,生意好的不得了,金悦是那儿的常客,嘴上说着要占便宜,哪次都不忘留下银子。
虞姝挽明确说了不要她银子,金悦硬要给,还说不收就是不给面子,虞姝挽拗不过她,只能收取。
这家铺子不如上京的糕尚斋,这家铺子小,没有摆置茶水,只卖糕点,糕点味道好,生意从开张起就没凉过。
虞姝挽最近几日过得还算惬意,就是跟林卿柏相处的时日又少了。
周舞那件事后,越来越多的平民百姓找上门来,求新来的县令做主。
林卿柏忙得几乎不沾家,早出晚归。
虞姝挽指不定哪日就在脖子上看到了痕迹,知道是林卿柏趁她睡着亲上去的,又羞又恼,有次故意在脖子上缠了纱布,结果半夜被痒醒了。
她睁开眼,发现林卿柏在拆她脖子上的纱布,轻轻拽着,纱布顺着脖子往外抽离,弄得她脖子痒。
林卿柏见她醒来,更加不客气起来,纱布拆到一半就不拆了,压着虞姝挽在她耳朵下面吻出一片绯红。
虞姝挽推他,奈何刚睡醒,手上丁点力气都没有,反而被他抓着手腕举到头顶,毫无反抗力的承受亲吻,因为亲太久导致她脑袋泛晕,喘了好久才恢复过来。
除了脖子上,林卿柏还喜欢在她手腕上留下银子,尤其是右手手腕。
虞姝挽现在才知道他喜欢亲那里是因为那处有个痣,林卿柏每次都反复吮吻,吮出红印子,上面的痣基本就看不出来了。
虞姝挽有时候手腕痒了,都不好意思当着金悦的面儿挠,隔着袖子狠狠锤几下才作罢。
金悦开始还不解她的行为,后来接二连三的看到,就问虞姝挽怎么了。
虞姝挽知道自己行为怪异,只好跟说了实话。
金悦捂嘴笑道:“你们都是夫妻了,他怎么还跟做贼似的。”
虞姝挽摸着脖子:“我不想让他留下印子,太怪了。”
金悦知道她脸皮薄,安慰道:“男人都这样,你越不让他这么干,他越是蹬鼻子上脸,你下次缠着他让他这样干,他又不干了。”
“真的?”虞姝挽半信半疑。
金悦有点没底气:“应该吧,别人不都这么说吗。”
虞姝挽信了这话,晚上就缠着林卿柏试。
结果……
没法出门见人了。
林卿柏食髓知味的抱着她,问她从哪儿学的这招。
虞姝挽别扭道:“你们男人不都这样吗。”
金悦给她出法子,她再出卖金悦,那就太不是人了。
林卿柏好笑的亲她鼻子:“挽挽也太可爱了。”
虞姝挽声音带着恼意:“可爱什么啊,明明是蠢。”
林卿柏吻她唇,含糊道:“不蠢,很可爱。”
“明明就很蠢。”
虞姝挽想到自己先前的举动就臊得慌。
林卿柏不想她那么说自己,就吻她的唇,将她所有的话吞进腹中,让她开不了口。
虞姝挽脑袋晕胀胀的,眼前仿佛冒着金星子,别过脸躲开,“不……亲了……不能再……亲了。”
她当真搞不懂林卿柏为何喜欢这样窒息的亲吻,每次都叫人受不了,好似下一刻就脱离人世。
林卿柏躺在一旁拥着她,呼吸同样有些紧促,帮她盖好被子,“快睡吧。”
虞姝挽实在是被亲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林卿柏平复着内心的躁动,好久才没了动静,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向身旁熟睡的人。
这种感觉就像,只能看却不能吃,他真怀疑哪天憋出了事。
自成亲后,林卿柏就没梦见过虞姝挽,两边都吃不着,着实琢磨人,好几次都差点失控。
林卿柏等身上没那么热了,才拥住虞姝挽休息。
进入三月,离城暖和了许多。
虞姝挽换下了厚衣裳,去铺子里瞧了眼,她就远远看着铺子里人来人往,没走过去。
她站在一个小摊子附近,听到有人在说林卿柏,眼眸微闪,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
小摊上的都是离城最普通的百姓,一口一个县老爷,全是对林卿柏夸赞的话。
这一个月来,林卿柏办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案子和纠纷,大多数结果都让人满意,许多人在街上大肆赞扬,现在就连隔壁城都知道离城来了位顶好的县老爷。
虞姝挽听得有趣,就在此多留了一会儿,还听到了这些人说她的好话。
说她人美心善,跟县老爷是郎才与貌,夫妻俩都是绝好的人。
虞姝挽捂嘴笑了下,她身后的元知倒是满脸自豪。
在元知看来,那些人说得可太对了。
大人和夫人不仅郎才女貌,还都是好人。
虞姝挽没在外面停留多久,回府歇着了。
用过午膳,府里来了人,是附近的邻居,家中做生意的。
夫家姓李,李夫人比虞姝挽大几岁,近几日总喜欢往林府跑,一待就是许久,跟虞姝挽很聊得来。
金悦偶尔也坐在其中与他们说话。
在李夫人眼中,金悦是个有家财万贯,却早年丧夫的人,每次看金悦的眼神都透着同情。
金悦那般敏锐,如何看不出李夫人的异常,她的身份不便暴露,对此就没做任何解释。
他的生辰
三月初六是林卿柏的生辰。
虞姝挽不知送他什么才好, 就亲手给他绣了个荷包。
还是荷包。
她似乎只会绣荷包,其他的都不会。
不怪虞姝挽会想到荷包,林卿柏之前都把她的荷包藏起来了, 如此这般,让虞姝挽感觉他应当是喜欢的。
荷包的料子很好,颜色比上次那个要浅些, 因为布料稍硬,挂在身上很板正。
这是她提前半月就开始做的,前夜才做好, 每日都要背着林卿柏,瞒得实在辛苦。
林卿柏似乎不记得今日是他的生辰,也可能是忙忘了。
他走得早, 夜里回来时都过了子时, 已经是三月初七了。
虞姝挽硬熬着没睡,把荷包送给他。
上个荷包的料子较为柔软, 放了东西容易垂,这个就好很多, 方便外戴。
林卿柏还没反应过来她为何送荷包,捏着荷包,问:“送我这个作何?”
虞姝挽跪在榻上,抱住他的腰:“这是给你的生辰礼物。”
“生辰?”
经她提醒,林卿柏可算是记起来了。
“我竟给忘了。”
他轻声笑着, 揽住虞姝挽肩头, “谢谢, 我很喜欢。”
虞姝挽嘴角微扬:“你我之间不必道谢。”
林卿柏知道此刻过了子时, 虞姝挽因为要送他生辰礼等了那么久,实在是过意不去, 揉着她的头发,“最近太忙了,都没好好陪你。”
虞姝挽仰头看他一眼,没吭声,心底里是希望林卿柏多陪陪她的。
林卿柏猜出她心中所想,道:“我明日在家陪你。”
虞姝挽侧脸贴着他胸膛,轻轻嗯了声。
夜里入睡,林卿柏只抱着虞姝挽,什么都没做。
翌日。
林卿柏留在府里好好陪了虞姝挽一日。
二人哪都没去,就待在府里,一起用膳,一起看书。
虞姝挽想到有阵子没给家里写信了,便拉着林卿柏一起写了封信。
他们俩合写一张纸,字迹不同,表述的口气不同,差别很明显。
这日一过,林卿柏又忙了起来。
虞姝挽时常跟金悦坐在一起闲聊,什么都说,屋子里没其他人,金悦比她还要放得开,开口就跟哪位皇亲国戚有关系。
疆北的战事还在持续,金悦留在离城整日担忧,她还想着哪日偷偷过去看一眼。
虞姝挽劝道:“不是有南梁的援军协助吗,你别想那么多,安心等好消息就是。”
金悦叹道:“姝挽妹妹,我也想安心,但我爹,我二位哥哥还有我夫君全在战场上,实在是放不下心。”
金悦总是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只有身旁没外人了,才会在虞姝挽跟前露出真面目。
虞姝挽知道,换做她,她比金悦还要担心,但此刻除了安慰并无他法。
虞姝挽握住金悦的手,柔声道:“咱们不知道那边是何情况,贸然过去容易打乱金将军他们的计划,还是好好待在离城,若有个什么事,金将军定会派人来跟你说。”
金悦扯了扯嘴角,笑得很牵强:“你放心,我不会过去的,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虞姝挽没有多想。
翌日。
虞姝挽去金府,这才发现金悦真的走了。
一个人偷偷走的,金悦的婢女说:“已经叫人去追了,只怕会晚一步。”
虞姝挽叹道:“我知道了。”
一日过去,金悦并未回来,后面接连几日都没见她的身影。
虞姝挽去金府询问,得知齐世子受重伤,而金悦留在军营了。
她不好过多打探,便回府里待着了。
虞姝挽最近总有些恍惚。
林卿柏头一日没发觉,第二日察觉不对,问她怎么了。
虞姝挽钻入他怀里,闷声道:“过两日便是我爹的忌日了。”
眼见着离那日越来越近,去年那些糟心事逐渐袭进脑中,她一闭上眼,都是虞喆吊死在房梁的画面。
两日后是三月十四。
从去年三月初开始,虞姝挽便经历着地狱般的日子,她是四月的生辰。
三月给亲爹烧纸,下月就要过生辰,离得这般近。
林卿柏抬起眼,无声拥紧她。
虞姝挽:“到那日我想在府里给他烧点纸,你跟我一起吧。”
林卿柏道了声好。
这两日里,林卿柏没有再出门,难得陪虞姝挽去城外逛了逛。
离城没什么好玩的,他们就出了离城。
虞姝挽趴在窗户看着外面的林子,问:“这场战事何时才会结束?”
林卿柏摇头:“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从来到离城,除了递到上京的奏折,便只跟三皇子来往过书信,他不善武,未曾读过兵书。
离城离军营近,他也没去过。
虽然知道些情况,但没人敢说这场战事何时能有个了结。
或许快了,或许还要许久。
虞姝挽望着外面,目光有些怔神,喃喃道:“表哥,我想我娘了。”
明日就是虞喆的忌日,她更想念柳昙了。
林卿柏看不得她这样,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闷又痛,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只是握着,一句话没说。
出城好一阵子了,林卿柏让马夫把车停下,拉着虞姝挽下去。
虞姝挽一脸懵,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直到林卿柏对身后的九松招了下手,九松把马让了出来。
此次出行,只带了九松和一个略懂功夫的小厮,二人骑马跟在后头。
虞姝挽看到林卿柏上马,而后朝她伸手,疑惑:“我们去哪儿?”
林卿柏伸着手:“你先上来。”
虞姝挽一只脚踩住马镫,把手放进他掌心。
随着林卿柏向上拉扯的力度,她脚一用力,轻松坐在了林卿柏怀中。
林卿柏回头看着马夫、九松和另一人:“你们先回去。”
说罢,便骑着马带虞姝挽离开。
虞姝挽坐在前头,视野很清楚,暖风拂面颊,吹得整个人都很舒服。
马跑得快些,她不害怕,期待再快一些。
这般想着,便道:“还能再快点吗?”
林卿柏没感受到她害怕,就依着她加快马速。
这段路平整,马跑得又快又稳。
林卿柏一手拽着马缰,一手圈着虞姝挽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摁着。
虞姝挽感受着背后的温热,身前又是温和不刮脸的疯,沉闷许久的心情好似轻松了些,眼中浮现出些许笑意。
两边都是春枝绿叶的林子,风一吹,叶子哗啦啦的响起。
林卿柏带虞姝挽在城外待了许久,马中途跑累了,他们就停下歇歇。
路过一条很浅的小溪流,牵着马过去,马儿低头喝水。
虞姝挽蹲在溪边,伸手搅弄着溪流的水,手在水中晃来晃去,依稀能感到水的阻碍,是一种很舒服的手感。
林卿柏站在她身旁,低头看着她在水里作乐的手指,道:“挽挽想去找世子妃吗?”
虞姝挽诧异回头:“我能去军营吗?”
林卿柏牵起嘴角:“我会给世子写封信,若他同意,我们便能过去。”
若不同意,便不能了。
虞姝挽没有气馁,好歹有希望,随即又苦恼起来:“这样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林卿柏:“怎么会,世子先前就想让我过去一趟,是我自己不想去。”
虞姝挽静默片刻,“是因为那里的伤者很多吗?”
她都猜到了,林卿柏就没瞒着她:“是,很多很多。”
这只是其一。
军营里甚至有许多从战场上拉回来的尸体,虽说会早早下葬,但也有些人选择让家人把尸体拉回老家。
这种人属于少数,基本都是疆北这边的兵。
可很多时候没人知道他们的选择,因为没有说出来的机会,有些人就会转告身边的战友,万一死了,还有战友帮忙说。
若战友也死了,这辈子就无法完成遗愿了。
每个人上战场前都会写一封家书,家书里是战士们对家人最后的道别。
林卿柏不是很清楚,只是偶尔听人说起过。
所以他不想去军营,查案子就见过太多凄惨无辜的人,不想再去参与别的。
“那还是不去了。”
林卿柏想得入神,耳旁出现虞姝挽的声音。
虞姝挽玩着水:“我应当见不得那样的画面。”
她不止一次钦佩金悦的魄气,或许金悦刚开始也会怕,但金悦会克制,还想亲自上战场。
金悦如今,应该已经上过战场了吧。
金将军和金将军的儿女都在杀敌,金家一家子都让人钦佩。
虞姝挽低头:“我是不是太胆小了?”
林卿柏在她身旁蹲下,手指伸进溪水中,感受着缓慢的溪流,低声道:“我也见不得那种画面。”
虞姝挽偏头看他,只见他垂着眼不知在想何事,纤长的睫毛微动,阳光照在他脸上,睫毛的影子打在鼻梁上。
特别长。
她想摸一摸。
虞姝挽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了他的眼睫。
林卿柏笑了声:“怎么了?”
“你睫毛真长。”虞姝挽实话实说。
林卿柏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睫毛有多长,以前没人说过,初次听到这种话,嘴角轻扯,“挽挽的睫毛才长,很漂亮。”
每次捂住她的眼睛,就能感受到睫毛在手心里扫动,痒痒的,叫他贪恋。
虞姝挽站起身,看了眼还在喝水的马,笑道:“心情好多了。”
她想说回去吧,林卿柏却起身去了后面的林子。
虞姝挽喊道:“你要去干嘛?”
林卿柏声音响亮:“找跟棍子,给你捕鱼吃!”
他们跑得太远了,回城有段距离,正值午时,这时候回去只会在路上饿肚子。
春时分离
林卿柏找回了一堆树枝杂草, 蹲在地上,挑了根细长的树枝子,脱了鞋, 挽起裤腿走进溪流。
里面的鱼很少,只有手掌大小,游得灵活, 不像是能轻易被捕的样子。
虞姝挽怕他捕不到,委婉道:“咱们还是回城吧,在这儿怎么生火?”
话音落下, 林卿柏利落的把树枝往水里窜,一下子就逮到了一条鱼。
虞姝挽眨眨眼,确定没有看错, 惊讶道:“你怎么还会捕鱼啊。”
“以前练过。”林卿柏把鱼撂上岸, 接着捕下一条,眼神认真的盯着溪流看。
鱼太少了, 过了好一阵子才看到下一条。
林卿柏一捕一个准,又去前面找鱼。
虞姝挽蹲坐在溪边, 无聊望着地上的树枝杂草。
她不是不相信林卿柏,而是没有经历过,觉得太不可思议。
以前跟柳昙路过河边,不是没想过捕鱼吃,她们试了很久都没成功, 最后又啃的干饼子, 河里的水清澈, 走时还往水袋里灌了些。
后来到了一个小镇子, 用仅剩不多的钱买了两个肉包子,她跟柳昙一人一个, 肉不多,味道也不如她以前吃的好,但那个肉包子却是她半月来吃过最好吃的食物,堪比美味佳肴。
现在想想,最苦难的日子都快过去一年了。
虞姝挽怔怔想着以前的事,没注意林卿柏已经提着鱼回来了。
鱼小,林卿柏花费好一阵子才捕到五条,手掌长、两指宽的五条鱼,勉强能垫下肚子。
他把鱼撂在地上,走到马旁,马上挂了个很大的布袋子,林卿柏从里面拿出一个火折子。
虞姝挽都看愣了。
怎么什么都有啊。
林卿柏走过来蹲下,把树枝架好,鱼洗干净,细枝子从头部串到尾部,架在搭好的小架子上面。
他又把杂草和一些细柴堆放在一起,拿出火折子点燃。
虞姝挽看了全程,这些事对她来说太过新奇,都移不开眼。
“你何时学会的这些?”
林卿柏:“很小的时候,大概十一二岁吧,读书读倦了,跟几个人出去混,一整日没着家,跟他们学会了捕鱼。”
他说得很认真,还不忘给鱼翻着面。
虞姝挽抿唇,在她印象里,林卿柏从没做过这样僭越的事。
在林夫人口中,林卿柏就是自幼读书,且只知道读书,明明可以参加科举,但他没去。
林卿柏好像看出她在想什么,笑道:“当时遇到了一点小事,年纪太小想不通,就知道到处野玩。”
虞姝挽:“都跟谁啊?”
她没见林卿柏身边有其他朋友,总不会是三皇子吧。
林卿柏:“不认识,路上碰见了,就跟在他们后头,他们也不问我是谁,带我玩了许多。”
到现在,林卿柏都不知道那日的人都有谁。
只见过一面,后来他接着读书,再没随便跑出去玩。
虞姝挽弯起唇角:“就一次学会了捕鱼,真厉害。”
林卿柏失笑:“后来也尝试过几次,慢慢就熟练了。”
虞姝挽眼巴巴望着他,“那也很厉害。”
不论说什么,她都闭眼夸。
林卿柏忍俊不禁,转动着烤鱼的枝子。
鱼肉好熟,很快就熟透了,表面微焦,外面一层皮散发着焦香。
林卿柏拿下来,递给虞姝挽:“尝尝。”
虞姝挽尝了口,上面什么都没放,只有鱼肉本身的味道,味道算不上好,可她却觉得莫名好吃。
“先垫下肚子,回城后再好好吃一顿。”林卿柏拿下另一个烤鱼,咬了口,慢慢嚼着。
路程太遥远,不垫肚子会很饿,他不想虞姝挽跟着挨饿。
吃得差不多了,他们收拾收拾回城。
捕鱼烤鱼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好的,再加上路程那么远,回到离城时,天都快黑了。
街上没那么多人,林卿柏绕小路回去。
回到府上,林卿柏让厨房做了些虞姝挽爱吃的。
夜里坐在一起用膳,膳后并未歇息。
明日是虞喆忌日,虞姝挽想等到子时去外面烧纸,如若不然,她夜里会睡不好。
这几日都在想这件事,早点做完才好。
烧过纸,虞姝挽才回去歇着。
林卿柏这几日都好好陪着她,过了好些时日才出门忙。
很多事不需要他亲自办,但官府里没几个真正做事的,他只能亲力亲为,半月前已经往上京递了奏折,把这边大致情况全说了出来。
不出意外,官府里会直接换一批人。
四月时,离城更暖和了。
疆北的战事正是重要时候,哪怕是在离城都能听到些情况。
虞姝挽不止一次听说,战场上多了位女将军,姓金。
她知道是金悦,为金悦能上战场而感到高兴。
高兴的同时也担心,毕竟那是战场上,刀剑无眼,稍不注意就会受伤,严重点可能命都没了。
林府墙上挂了幅神像画,虞姝挽会跪在神像前烧香祈福,不止是为金悦,也为疆北的这场战事。
早些结束,才能避免那么多人受苦。
而她,才能早些回上京。
虞姝挽还记着来时的话,战事何时结束,他们何时回上京。
虞姝挽把这话记在心里,本以为事实就是如此,当疆北彻底翻身打了胜仗的时候才知道,她和林卿柏回不了上京。
四月中旬,疆北在南梁的帮助下大获全胜。
金悦赶回离城收拾包裹,她也以为虞姝挽能一起同行回京,为此期待了许久。
魏临忱跟她一路回来,得知她的想法,无情打破美好的幻想。
“林卿柏还不能回上京。”
金悦一顿,“为何?”
她不止一次听虞姝挽说过想家,临到头来竟不能回去?
魏临忱:“三殿下和太子争夺激烈,朝中官臣基本分两边站,太子那般性子,保不齐会做什么,林卿柏要留在离城随时准备调兵进城。”
金悦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我大哥不回去,也是因为此事?”
魏临忱:“是,林卿柏身为文官,身上带着兵符并不安全,大哥会留在离城协助他。”
金悦:“皇上知道吗?”
魏临忱:“这一切都是皇上安排的。”
不是皇上更看重三皇子,而是不相信太子能改掉残暴血性,离城赶到上京,最快六七日就能到,离城附近又有军营,可以容纳那么多士兵。
唯有离城才是最好的藏匿地点,林卿柏身受重任,瞒着众人携带兵符来到此处,在事变之前会尽快赶到上京。
与此同时,身在林府的虞姝挽也知道了真相。
她坐在屋里,沉默很久,道:“你一开始为何不跟我说实话?”
“在战事没结束前,一切都不确定。”林卿柏不放心道:“你若是生气,尽管打我骂我,是我不该隐瞒你。”
他不止一次在深夜失眠,很想告诉虞姝挽真相,又怕事情有变,害她白担心一场。
虞姝挽是有些憋屈,林卿柏这般隐瞒,就好像不信任她一样,可她也知道林卿柏是在照顾她的情绪。
她说过很多次舍不得,说过很多次想家。
林卿柏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说出来。
她自以为该走了,林卿柏在这时候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虞姝挽心里很闷,有点喘不过气,嘴硬道:“我不生你气。”
林卿柏抬眼看她。
虞姝挽:“这个月我们分房睡。”
林卿柏手指攥紧,忍了又忍,选择接受这个惩罚。
“好,就一个月。”
“不对,”虞姝挽平静道:“一个月看你表现如何,要是让我不满意,下个月接着分房。”
虞姝挽不想看见他,说罢就出门了。
她听说金悦要动身离开,特意去金府找人,发现外面站了许多人,金悦正准备离开。
金悦见了她:“姝挽妹妹,你知不知道……”
虞姝挽打断她:“知道,林卿柏都告诉我了。”
金悦长叹一声:“你也别怪他,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的,他们身上背着重任,太多事都不方便与我们说。”
金悦跟魏临忱成亲这么些年,没少被欺瞒过,她没少生气,哪次都拽着魏临忱跟他打一架,打完架气消了,第二日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她还记得初次被欺骗时的恼怒,恨不得直接跟魏临忱和离,和离书都写好了,被魏临忱一把撕掉,事后闹了许久。
后来还是魏临忱出事受伤,金悦担心他,此事才被翻过去。
她明白初次得知被欺瞒的愤恨,所以来劝说虞姝挽,希望她不要想不开。
虞姝挽:“我没什么想不开的,早就做好了准备。”
早在林卿柏入朝为官时,她就知道往后没那么平静,突如其来的变故会很常见。
虽然这次并不是突如其来,但也早有准备。
金悦:“我今日就要回去了,你可有要我帮忙带回去的书信?”
“有,”虞姝挽这次过来就是为这事,把先前备好的书信交给她:“都送去我娘那儿。”
这信是昨天清晨写的,还没送出去,就听闻打了胜仗,她想着要回去了不用再送信,谁知还要待上一阵子,就拖金悦一起带回去。
金悦知道虞姝挽住在哪儿,很早以前打听过,接下信,“行,我会带过去的,你在这边注意些,附近那位李夫人不是好相处的,心眼子很多,你要注意。”
金悦不放心她,一下子嘱咐了许多。
虞姝挽被逗笑:“怎么跟嘱咐小孩似的。”
金悦握着她的手:“我是真将你当做妹妹来看。”
金悦的手很粗糙,以前就有许多茧子,现在更甚。
虞姝挽低头,在她手上看到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疤。
金悦察觉到她的目光,笑了声:“不知道在哪儿磕碰的,没受大伤。”
分离时,金悦抱住虞姝挽。
“你要保重,若谁欺负你了,你就写信告诉我,我找人教训他们。”
虞姝挽眉眼微弯,有些哽咽道:“等我回去,我定要日日去你家烦你。”
“我等着你。”金悦拍拍她的肩膀,松开她,“我走了。”
金悦没有进马车,这种天暖和,她独自骑一匹马,身上穿得还是战场上未换下的劲装。
魏临忱跟她同行,二人身后跟了好些人,一辆又一辆的马车拉了许多东西,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虞姝挽看着金悦逐渐远去的身影,愈发舍不得,还往前跟了两步。
林卿柏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回去吧。”
虞姝挽对他冷哼一声:“你别跟我说话。”
二人一前一后的回了府。
夜里,林卿柏去了书房睡。
成亲那么久,这还是虞姝挽初次一个人睡,她心里想着事,迟迟睡不着,躺在榻上干瞪眼。
好不容易有了困意,闭上眼又没了。
她就这样躺到天微微亮起,眼皮子再也支撑不住合上了。
睡到午时才醒,府里早已没了林卿柏的身影。
午时过后,附近的李夫人来了。
李夫人:“我昨日看到金家外面站了许多人,还看到金妹妹跟一个男子走了,那是她何人?”
虞姝挽早就知道李夫人是个人精,人算不上坏,就是爱八卦。
她轻笑了声:“那是金姐姐的丈夫。”
李夫人诧异:“她还有丈夫?”
虞姝挽:“不然呢?”
“我还以为她是个寡妇呢,”李夫人讪笑:“那她怎么一个人来了离城,吵架了?这是又和好了?”
虞姝挽:“我跟你知道的一样多。”
什么都没打探到,李夫人有些不甘,“前阵子怎么没看到金妹妹,她那时候回娘家了?”
在李夫人眼中,金悦前阵子是寡妇。
现在是跟丈夫吵架,任性搬了出来,一个人住着没意思,中途回了娘家,又跟丈夫和好,就来搬原先带来的东西。
虞姝挽:“不知道,她没跟我说过。”
李夫人眼珠子转了转:“这么大的事她都不跟你说?”
虞姝挽抿了口茶:“我又不爱打听这些。”
李夫人听出了别的意思,摸摸鼻子,“我是为金妹妹着想。”
往后几日,李夫人没再来过,应当是看出了虞姝挽不想跟她多说,便不过来自找没趣。
转眼就到了虞姝挽生辰这日。
她是四月二十的生辰,林卿柏记得很清楚,带她去军营转了一圈。
疆北的战事早已结束,军营里不像之前那样血气冲天。
金悦的大哥金毅待在军营,得知他们来了,特意出来接待。
林卿柏跟金毅是初次见面,二人身上担着同样的重任,他们话都很少,待半天还不说一句话。
虞姝挽在军营里逛了一圈,可算是解了心底的好奇。
金毅:“若不着急回去,留下用过晚膳再走吧。”
林卿柏应了下来。
夜里。
金毅找人做了一桌子的佳肴招待他们。
虞姝挽坐在林卿柏身边,看着桌上的大鱼大肉,有些眼花缭乱。
全是肉,一片绿叶子都见不着。
金毅找人拿来酒:“林兄弟酒量如何?”
林卿柏谦逊道:“在下不能饮酒。”
金毅倒不勉强他,倒上酒自己一个人喝,感叹道:“还是你们刚成亲好啊,到哪儿都能一起。”
金毅家中有妻妾和四个孩子,外出征战,他只能独自出行,孩子都太小了,离不了娘亲照顾。
他都待在疆北快一年了,还没回去过,不是一般想念家中的妻妾和儿女。
金毅很快就干下一壶酒。
林卿柏劝了两句。
金毅对他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这点酒对本将军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虞姝挽喜欢吃鱼,专挑着一道糖醋鱼吃。
军营的厨子厨艺很好,每道菜的味道都不错。
这时有位小兵走进来,把两坛酒放桌上,其中一坛是果酒。
虞姝挽最爱果酒,戳了下林卿柏,表示她想喝。
林卿柏给她倒上。
金毅笑道:“弟妹真是好眼色,这酒我家夫人也爱喝。”
虞姝挽莞尔一笑,低头抿了口。
醉酒后的金毅话很多,半句不离家中妻子,显然是很想见家里的人,但他不能回去,要跟林卿柏待在疆北随时带兵进京。
回去的时候,虞姝挽坐上马,身后是林卿柏宽阔温暖的胸膛。
马跑得不快,虞姝挽有些醉了,微眯着眼靠在林卿柏胸膛。
回到林府。
林卿柏带她进屋歇息。
他们分床有几日了,他这几日夜夜煎熬,今夜看到虞姝挽醉酒,忍不住趁人之危。
虞姝挽醉得稀里糊涂,只知道哼哼的挣扎,最多说个不行,到最后手指酸软,一点力气都没有。
林卿柏拿帕子帮她擦着手指,擦完又弯下身去帮她。
虞姝挽不知道反抗,被他亲了一身红印子。
第二日一早,虞姝挽怔怔坐起身,身旁早就没了半分温度,她看着手臂上一块又一块的痕迹,有些无奈。
林卿柏怎么能趁她醉酒这么对她!
太不要脸了!
午时,林卿柏回来,得知自己分房的时日从一个月增加为两个月。
林卿柏顿时悔不当初,暗骂自己昨夜为何没能忍着点。
后悔归后悔,倘若重来一次,林卿柏可能还会那么做,美色当前,又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么久了没能圆房,他偷喝点肉汤怎么了。
当然,他不敢把这种心态表现出来,怕分房的时日再增一月。
疆北的天逐渐炎热,这边不如上京热,倒是让虞姝挽度过了还算舒爽的六七月。
不知不觉在疆北待了半年,她逐渐习惯了这边的口味。
自从四月份没能回上京,她拖金悦带了信回去,自那之后便长久的跟家中以书信来往。
秋意渐爽
李夫人给虞姝挽递了个帖子, 邀她过两日去府上吃酒。
李家是做生意的,前几日去外地跑了笔大生意,如今发了大财, 李夫人逢人就说,给附近的邻居都递了帖子。
虞姝挽在府里待着无聊,便过去了。
半年来, 她跟附近的邻居都混了个眼熟,大家都认得她,见她过来, 默认静声,好些人都围绕着虞姝挽说好话。
林卿柏这半年解决了许多麻烦,离城百姓人人都在赞扬, 连带着虞姝挽这个做夫人的也一起名扬离城。
好官不好做, 总有人发出反对的声音。
林卿柏习惯采用强硬手段,官府里的人换了一大半, 基本都很听话,有些个不听话的也不敢吱声。
以李夫人为首, 好几位夫人都围在虞姝挽身边,说着关于林卿柏的好话,还羡慕虞姝挽嫁得好。
就说当官的,有几个不纳妾的。
林卿柏洁身自好,身边只有虞姝挽一人, 其他人都没见他身边有个贴身照顾的婢女。
许多人打心底里羡慕虞姝挽, 却不嫉妒, 因为虞姝挽待谁都很好, 大家很乐意往她跟前凑。
李夫人今日提了件事,“你跟林大人那么久了, 就没想过要个孩子?”
虞姝挽唇畔漾出浅笑,不紧不慢道:“还早呢,我想再多轻松两年。”
在坐的几位中,虞姝挽不是最小的,还有两个比她小一岁,现在都护着肚子呢。
李夫人:“不小了,生孩子就要趁早,年龄大点太受罪了。”
坐在李夫人身边的刘夫人跟着笑道:“是啊,我生我儿子的时候还年轻,后来又要了个女儿,明显比之前费力。”
虞姝挽只是笑着不再吭声。
李夫人跟刘夫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这件事。
这么久了还没孩子,难免会叫人怀疑哪儿有问题,可她们又是真心待虞姝挽好,不会说让人难堪的话。
其他人闲聊着,虞姝挽没多少胃口,随便吃了点就放下筷子。
离席的时候,李夫人专门叫住了虞姝挽。
二人到了没人的地方,李夫人往虞姝挽手里塞了个小药瓶,“你把这个拿回去,放进林大人喝的水中,保准让他…咳咳…你懂我意思吧。”
李夫人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了。
虞姝挽哪能听不出来她的言外之意,顿时笑出了声,把药瓶塞回去,“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自己还不想要孩子。”
他们都没圆房,上哪要孩子去。
这种事又不好往外说,只能瞎想理由。
李夫人皱起眉:“怎么能不要呢,林大人往后定还往上升的,等他当了大官,有了纳妾的心思可怎么办,倒时要是被个妾室先一步生下长子,往后可有气受了。”
虞姝挽啼笑皆非,为了不让她多想,只好收下那瓶药。
“我知道了,多谢姐姐好意。”
李夫人欣慰起来:“能想清楚就好,林大人能一直把心思放在你身上固然好,就怕今后出了意外,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定。”
虞姝挽嗯了一声,并未打算用。
回到林府,把药随意放到了桌上,在李府僵坐了大半日,浑身难受极了。
林卿柏也在这时回来了,看见桌上的药瓶,拿起来看了看,“哪来的药,你受伤了?”
“没有,李夫人见我迟迟没身孕,特意给了我这个,让我放你茶里。”虞姝挽说罢,忍俊不禁地笑了几声。
她坐在榻上笑着,几乎腰直不起腰。
“她竟给了我这个,当时看我的眼神好像在同情我一样。”
虞姝挽捂着肚子笑,脑子里全是李夫人当时的眼神,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笑。
林卿柏神色复杂,不亚于第一次流鼻血的时候。
虞姝挽小心瞥他一眼,小声问:“你说离城里有多少人这么想过?”
林卿柏朝她看过来。
虞姝挽笑意一顿,咽了口唾沫,“她们怎么说是她们的事,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情况,不会跟着她们取笑你的。”
林卿柏走了过来。
虞姝挽拢了拢衣领,眼神乱瞥,作势要起身,“我让元知送水呢,她怎么这么慢。”
刚起来,林卿柏就走到了她跟前,按着她肩膀让她坐下,轻而易举把她推倒在榻上。
虞姝挽欲哭无泪:“是别人这么说的,不是我啊。”
林卿柏欺身压下,亲上她喋喋不休的红唇。
虞姝挽扬起手推他。
还没碰到人,就被抓住手腕向上举起。
虞姝挽轻哼了声,张嘴咬他,才张起嘴,下巴就被手指捏住,顿时合不上。
林卿柏趁机而入。
不多时,虞姝挽又待在他怀里喘气,实在是不服,瞪他一眼,眼神软绵绵的毫无威胁力。
“又不是我说的。”
林卿柏摸着她头发,一言不发。
虞姝挽又想起李夫人同情的眼神,差点笑出声,碍于林卿柏就在身前,硬是忍住了。
“李夫人也真是的,这种事怎么能随便拿出来说呢。”
林卿柏亲她一口,眸子黑沉沉的叫人害怕。
虞姝挽不敢说话了。
二人在一起抱了许久,虞姝挽推他一下,“别抱了。”
林卿柏松了手。
虞姝挽盘腿坐下,面向他,“前两日我收到了我娘的信,她说林嫣嫣说了婆家,下月便要成亲了。”
林卿柏:“这么快。”
“缘分到了嘛,”虞姝挽笑着打趣:“年后走之前我还说,说不定等我们回去,嫣嫣都成家了,没想到一语成谶。”
现在她又在想,说不定回去的时候林嫣嫣都有身孕了。
希望不会吧。
虞姝挽还想早点回去。
林卿柏:“说了哪家?”
林卿柏跟林嫣嫣不亲,两人不像亲生兄妹,但是说到底也有血缘关系,他总要问一句。
虞姝挽:“秦家的三公子。”
林卿柏垂眼:“还行,离得近。”
“是还行,两家关系好,有个什么事好商量。”虞姝挽为林嫣嫣高兴。
秦家是做生意的,家中富裕,虽说三公子上面有两个哥哥,但哥哥嫂嫂都是很好的人,秦夫人也是个好说话的,两家关系又好,林嫣嫣嫁过去绝不会受苦。
虞姝挽:“可惜见不到她成亲的模样。”
林卿柏别过她耳畔的发丝,“你若想回去,我找人护送你。”
他舍不得虞姝挽离开,但总不能不让人回去看一眼。林卿柏自己不能回,但虞姝挽能。
虞姝挽何尝不知道她能回去,就算是不跟着林卿柏过来也没事,可她不想独自一人赶路,太孤单了。
哪怕有其他人护送相伴,还是不愿。
虞姝挽摇了摇头,钻进他怀里,手臂勾住他脖子,“我不回去,我不要和你分开。”
林卿柏圈住她腰身,“那就不回。”
虞姝挽情绪有些低落:“我们何时能一起回去呢?”
上京是何情况?太子和三皇子之间如何了?皇上会不会让他们回去?
或者说,三五年内有可能回去吗?
林卿柏时常跟三皇子书信来往,知道那边的情况,道:“快了吧。”
他不是很确定,只知道不用等太久。
虞姝挽闭上眼,“希望快了。”
八月份,离城凉爽起来。
临近元宵节,离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离城三个商贾接连三年强抢民女被捕,都是离城有名的商贾,其中一位跟李夫人的丈夫是前连襟。
李夫人是李家的继室,李老爷的前妻是那位商贾的亲妹妹,早些年重病而逝,李老爷伤心了好一阵子,也没少被大舅哥针对。
就算是近两年,那位前大舅哥还在刻意刁难李老爷,在生意上没少给李家使绊子。
这种事一出来,李夫人就跑到林府跟虞姝挽打探真假。
虞姝挽早就听林卿柏说了,知道实情,又不是不能说的禁忌,就如实跟李夫人说了。
李夫人笑得鼓掌:“那个畜生东西可算是进去了。”
虞姝挽:“你认得他们?”
李夫人:“我只认得其中一个。”
李夫人跟虞姝挽讲了其中缘由。
李夫人:“他妹妹出嫁之前就病了,被他气病的,死也是被他给气死的,可他不承认,硬把罪怪在我家老爷身上。”
李夫人那时候还没嫁给李老爷,却爱慕李老爷许久了,所以没少打听李家的事。
虞姝挽拧眉:“竟是这般可恨之人。”
听闻那三位商贾经常干些强取豪夺的事,林卿柏盯了他们半年之久,终于收集完证据,半夜带着官府的人闯进那些商贾家里将人捉拿归案。
李夫人本就八卦,知道此事后更是大肆宣扬,笑得可神气了。
虞姝挽也是这两日才知道林卿柏为了捕捉这三人,对他们展开了长达半年的调查。
不仅是把这三人捕了,还牵扯出官府的一个老人。官府之前换了一批人,唯有这个人没换,这人老实、听话,做事又细心,林卿柏从上个月才开始怀疑他。
是上月的夜里,他想起还有奏折没写完,怕第二日忘了,就想去官府接着写。
也是奇怪了,他以前没写完都在府里书房接着写,第二日再抄写到奏折上,唯独那夜,不知怎么的就想去官府。
这一去,看到了偷偷摸摸的下属。
林卿柏没有打草惊蛇,装作不知道一样顺藤摸瓜,很快就把人抓了起来。
被强取的民女很多次来报官,不知为何,说到一半就没了声,最后否认商贾对她的所有羞辱。
林卿柏那时候就疑惑为何说着说着就没声了,查清真相才知道商贾和官府的那个下属之间有一个手势。
在百姓告状时,借着盲区,那人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比划那个手势。
那是一个威胁,一旦把证据说出来,她们的家人就会出事。
林卿柏查清后没瞒着虞姝挽,全都如实说出来,也在告诉她要时刻注意,离城这样的地方有太多险恶了。
虞姝挽刚得知的时候气得没睡着,生了一夜的气,现在看那三人被抓,可算是出了口恶气,可惜那些被他们伤害过的姑娘们,有些想不开早早就离了人世。
傍晚,林卿柏跟虞姝挽坐在一起用膳。
虞姝挽跟他说了李家的事,“那些人该如何处置?”
林卿柏:“身上都担了几条人命,势必要斩首示众。”
虞姝挽了然:“可惜已逝的那些姑娘见不到了。”
林卿柏:“她们的家人还能看到,起码家里人见到了他们为此付出代价。”
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长达三年的屈辱和欺压,或许早已有人知晓,但那些人为了自己的安危选择隐瞒。
三名商贾要在三日后斩首示众的事很快就传遍离城。
斩首那日,四周围观了好些人。
百姓往那些人身上投枯掉的菜叶子、发臭的鸡蛋,有些人直接拿石头砸过去,砸的那三人头破血淋。
斩首的画面血腥,好些人家都没带孩子过去,就算是上了年纪的人围观在此,在斩首的那一刻还是伸手捂住了眼睛。
此事至此过去,李夫人安静了几日,今日又往林府凑,逮着机会就问虞姝挽那药有没有用。
虞姝挽被她闹了个红脸,支支吾吾的说有用。
李夫人:“我就说有用,我就等着你们的好事了。”
虞姝挽清清嗓子,没应声。
这可不是一年半载就能等到的,李夫人到时不会又瞎猜什么吧。
八月十五那日,是离城近几年来过得最热闹的元宵节,大晚上了,街上还人潮拥挤,许多人都戴着面具,就算是遇见了熟人,第一眼根本认不出来。
虞姝挽听李夫人说,离城以前的夜晚可没那么多热闹,就连除夕那夜,街上都冷清清的。
离城不安稳,大多老弱病残都不会轻易外出,尤其是到了夜里,姑娘家都好好待在家中,毕竟每年都有些不好的事传得人尽皆知。
林卿柏在任半年多,离城已经全然不同了,百姓都感谢他这位县老爷,就如今日的元宵节,还有人提着礼上林府拜访。
虞姝挽刚送走李夫人跟李老爷,又见其他人过来,顿时觉得今夜没机会出去游街了。
她可期待好久了,谁知道家中来客不断,压根找不到机会出门游街。
这次来的是一对老夫老妻,据他们所说,林卿柏救了他们被冤枉的儿子,老两口就这么一个儿子,得知儿子活下来的那一刻喜极而泣,这次过来送礼感谢。
他们说儿子的腿还没好全,走不了路,没办法过来拜谢,当父母的只能代儿子谢过。
两口子见了林卿柏,更是不停的说谢谢,说得眼睛都湿润了。
等人走了,虞姝挽浑身无力的躺在贵妃椅上,累得一点都不想动。
一整日,府里来了许多人,她跟林卿柏都没闲下来过,一直在忙。
即便端茶倒水有别人做,可客人来了,虞姝挽又不能因为累了就回屋不见人,那样太没礼貌,始终端坐在正屋,背都快僵了。
林卿柏走过来帮她捏肩,“还想出去吗?”
虞姝挽闭着眼,困意来袭,反应都变慢了,想摇头,困得不想动,只能勉强张嘴说了两个字:“不去。”
她浑身无力,这两个字说得也无力。
林卿柏捏了会儿肩,又去捏她手臂,随后抓着她的手指捏来捏去。
虞姝挽被他捏得困意全无,甩开他的手,“算了,还是出门逛逛吧。”
她可不知道夜晚的离城是何模样。
秋意渐爽,虞姝挽不想吹风,便提了坐马车过去。
到了街上,先去一个小摊子买了俩面具,她戴的是白狐形状,上面勾着红色的彩墨。
林卿柏那个比较简单,就只是普普通通的面具,毫无特色,是他亲自挑选的。
二人牵着手往人群里走,戴上面具没人认出他们,倒是能好好逛街了。
在离城待那么久,虞姝挽基本尝过了这里的所有特色,杂耍跟上京没什么两样。
明明没有哪里特别的,可她就是很开心,许是好久没跟林卿柏单独出来逛过街了。
走在街上,心情都变得雀跃起来。
逛到一半时,虞姝挽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下意识回头,看见李夫人牵着女儿朝她走来。
李夫人面露惊喜:“真是你啊,我差点都不敢认。”
虞姝挽嘴角微扬,早知道不回头了。
李夫人把眼神落在林卿柏身上,讪讪一笑:“林大人。”
她也不知道这俩人咋想的,以为戴个面具别人就认不出来了,第一眼可能会认不出,多看两眼就能分辨出是谁了。
林卿柏轻嗯一声。
虞姝挽想松开跟林卿柏牵在一起的手,发现对方握得牢固,挣扎无果便放弃了,笑呵呵地望着李夫人:“怎么没见儿子啊?”
李夫人:“儿子跟着他爹呢,非要看别人喷火,我怕不安全,就拉着女儿随便逛逛。”
李夫人的儿子八岁,女儿六岁,都是最爱玩的年龄。
虞姝挽还想再说些什么,察觉到手被晃了下,对林夫人笑了下:“我们去前面转转。”
李夫人就过来跟她打声招呼,没想跟着她,点头:“行,我也不打扰你们了,好好玩。”
李夫人先一步带着女儿走开。
林卿柏拉着虞姝挽去了前面稍暗的小巷子。
此处人少清静,太过昏暗,虞姝挽快要看不清林卿柏的脸。
只为护她
“你刚才为何要那样?”虞姝挽在问他晃手的事, 林卿柏可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些没用的动作。
林卿柏:“我们好不容易独处逛街,不想别人在一旁。”
虞姝挽眼底染上笑,语气还算平静:“只是说几句话罢了, 又不是要聊一路。”
“那也不行,”林卿柏忽的伸手圈住她,单手摘下她的面具, 灼热的视线紧盯她面孔,“我只想跟你待在一起。”
林卿柏低下头,正要去亲她。
虞姝挽连忙捂住嘴, “不行,不能在这里!”
虞姝挽左右瞅着有没有人,发现眼前模糊幽暗, 才想起自己看不见, 为了防止林卿柏在这时候亲过来,委婉道:“我知道了, 下次碰见熟人我们就跑行吗?”
听到满意的回答,林卿柏这才作罢, 帮她重新戴上面具,“我们再去前面逛逛。”
虞姝挽环住他手胳膊,“买点吃的,我有些饿了。”
她夜里吃得少,在外面稍微走会儿就饿。
前街买吃食的较多, 虞姝挽在这个摊子上买点, 又去那个摊子上买点, 买了许多, 随后又找了个小摊坐下。
面具只遮了上半张脸,不影响吃东西。
她要了碗馄饨, 拿勺子吃着,馄饨的鲜香侵占味蕾,香得忍不住再来一口。
“这家馄饨好好吃,你也来一口。”她拿勺子舀起馄饨递到林卿柏嘴边。
林卿柏尝了口。
虞姝挽:“好吃吗?”
林卿柏颔首。
虞姝挽低头接着吃,看他心事重重的模样,装作不经意的开口:“你最近瘦了很多,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是有点事,不是太麻烦。”林卿柏说得是实话,他没感觉自己瘦了,明明和之前吃得差不多。
虞姝挽知道有些事不便在外面说,免得被有心人听到,不再多言,埋头吃碗里的馄饨。
桌上还有其他食物,全是她最近想吃的,其中还有糕尚斋的糕点。
虞姝挽咬了口糕点,感慨道:“金姐姐都回上京四个月了,日子过得可真快。”
来离城之前,她以为只需要在离城待上两三个月就好,谁知会待到现在,都要成半个离城人了。
林卿柏在人多的地方一向话少,这会儿只听她说,并不言语。
虞姝挽:“金姐姐从前还说想亲眼看着糕尚斋做大。”
如今的糕尚斋是真做大了,扩了两家铺子,里面跟上京一样卖起了茶水,还有说书先生过来说书。
生意好的不得了,大家都知道糕尚斋的掌柜不是本地人,而是从上京来的,具体是谁却没见过。
李夫人以前听说糕点好吃还不信,有次路过去买了些,尝一口就喜欢上那个味道,从此变为了糕尚斋的常客。
李夫人某次去林府,还跟虞姝挽推荐糕尚斋的好点,还好奇糕尚斋的掌柜究竟是谁,这铺子开了那么久,生意都那般好,一定赚大发了。
糕尚斋的糕点便宜,一直以来薄利多销,百姓都能吃上,有些富人不屑跟寻常人吃一样的糕点,为此还决定不再去光顾,但又想念糕尚斋的味道,没撑几日就选择了妥协。
虞姝挽看着手里的生意一点点做大,前阵子还听李夫人提起了关于糕尚斋的事,说隔壁城镇也开了家差不多的糕点铺子,除了名字味道不一样,其他都没差别。
虞姝挽心想,既然这样,何不亲自过去开一家,她这几日已经叫人去寻铺子了。
虞姝挽想事情的时候太容易出神,她那双眼睛什么都藏不住。
林卿柏看她想着事,还不忘埋头吃东西,无声笑了下。
夜里回到府上,林卿柏将虞姝挽推到在榻上,两腿跪在她身侧,欺身压下就开始亲。
在外面时想了许久,坐在马车里也忍了许久,可算是回到了府上,他再也按耐不住心底的欲望,亲的虞姝挽头晕眼花。
等林卿柏停下,虞姝挽脑袋晕乎乎的,眯着眼指责他:“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林卿柏抱住她,沙哑的声音含笑:“好,我下次注意。”
虞姝挽压根不信他能做到,睨他一眼,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挽挽今夜在帮帮我,好吗?”林卿柏搂着她没松手,分明是在祈求,一点求人的态度都没有。
虞姝挽不理他,闭眼睡觉。
林卿柏不寻得她同意还真不敢轻举妄动,叹声气,平静躺下,过了许久,莫名其妙的说了句话。
“我只是太喜欢挽挽了,想和你亲密一点。”
虞姝挽一阵无言,捂住耳朵不听。
林卿柏:“是我太心急了,本以为成亲后能忍住,我高估了自己。”
虞姝挽咬了下手指。
林卿柏:“李夫人给的药似乎还在屋里。”
虞姝挽懊恼转过身,满脸无奈:“你别说了,我帮你还不行吗。”
林卿柏看向她,眼神不明,低声拒绝:“不用了。”
他这般行为,就像被忽略了一样,好似一颗心都凉透了。
虞姝挽主动凑上去,“那你想如何?”
林卿柏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下,语气还是那般平淡:“挽挽都听我的?”
“听,我都听你的。”虞姝挽分不清他哪次是演哪次是真,干脆全都跟着他的行为走。
林卿柏眼中闪着莫名的光,“我不想勉强你。”
虞姝挽:“我没有勉强啊。”
她轻松说出这句话,还不知接下来要面临什么。
直到深夜。
虞姝挽手酸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她不知林卿柏为何要这么久,今日比之前都要久,手指酸软无力,动一下都费劲。
林卿柏去抱她。
虞姝挽待在他怀里没动,过了好一会儿,道:“往后一个月你忍着点吧,我不想把手废了。”
林卿柏没吭声。
虞姝挽累了,打算睡下,闭上眼听到身边传来了轻微的打鼾声。
很轻,由于他们离得太近,所以听得清楚。
这是在黑夜里,虞姝挽看不见林卿柏是何模样,却能感受到他很累。
他以前睡觉很安静,很少打鼾,只有累了才会这样。
虞姝挽亲了亲他的下巴,小声呢喃:“这次就先原谅你吧。”.
离城比上京还要冷,外面寒风刺骨,刮蹭在脸上特别疼。
虞姝挽不愿意再出门,整日待在屋里对账,有府里的账本,还有糕尚斋的账,账本太厚,她看得又慢,对账要对好久。
林卿柏不那么忙了,很多时候都留在府里陪她,他今早出去办了点事,回来时捎带了两封上京来的信。
一封是柳昙的,一封是金悦的,全是递给虞姝挽的信。
虞姝挽让林卿柏帮忙对账,自己拿着信去一旁看。
柳昙那封信中还是一些琐事,提到林嫣嫣成亲那日发生了一点小状况。
林嫣嫣成亲时,陈愫过去闹事了,林夫人及时叫了几个人把陈愫捆起来,即便这样,一些宾客也听到了声音。
秦家跟林家住得近,知道林家的一些事,秦家本不愿跟陈姨娘有什么牵扯,但三公子娶林嫣嫣这事是三公子主动提的。
孩子喜欢,他们就去说亲,他们看林嫣嫣是个好孩子,暂且放下对陈姨娘的芥蒂。
也不是介意陈姨娘这个人,主要是陈姨娘娘家的哥哥是个混子,侄子侄女都不是好人,整天混日子不说,行为举止也不好。
孩子成亲的时候,秦家听说陈愫在闹事,面上没什么,但谁都知道他们生气了。
柳昙还在信中说,陈姨娘担心林嫣嫣因此事会遭秦家的冷脸,专门上秦家去道歉了,再三保证不会让娘家的人出来找事。
信中就说了这些,没说陈愫后面的事。
虞姝挽眉头紧蹙,在她跟林卿柏成亲之前,陈愫就对她说过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那时候就看出陈愫心里的不甘,似是要拉着所有人都笑不出来。
过了许久都没见陈愫闹事,她以为是自己多想了,久而久之把陈愫的事抛之脑后,没想到陈愫会赶在林嫣嫣成亲时闹事。
虞姝挽抬头看了眼林卿柏,见他正低头对账,没往这边看过来,就没将此事说出来打扰他。
虞姝挽拆开另一封信。
金悦在信中跟她讲了上京当下的局面,金悦知道她想回去,就帮她注意着那边的情况,哪次有个什么大小事都写信递过来。
没人会怀疑世子妃给一个县令夫人写的信,金悦从来都是毫不掩饰,有什么说什么,更何况她说得都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又不是不能说出来的密谋。
金悦在信中提到,五公主有了身孕,跟驸马的感情很好,让她不用再担心五公主有其他想法。
金悦跟五公主好,跟虞姝挽也好,作为中间人,她很希望五公主跟虞姝挽之间没有从前的那些误会,这样她就能想象一下三人坐在一起说笑的画面了。
金悦把心里的话都写在信中。
虞姝挽没忍住笑了声。
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她早已把这件事放下,想必五公主也一样。
林卿柏听见她的声音,掀起眼皮,“信中说了什么?”
虞姝挽摆摆手:“跟你没关系,你不用管。”
林卿柏抿唇,低头接着对账。
虞姝挽叫元知准备笔墨纸砚,准备给柳昙和金悦回信。
翌日一早,林卿柏去了官府,前脚刚走,后脚李夫人拿着一个狐貂送来了。
“这是我娘家弟弟亲自在林子里猎的,我前阵子找人做成了斗篷,这件做小了,拆了重做又做不好,我就想到了你,专门给你送过来,你可别嫌弃。”
虞姝挽自然不会嫌弃她,还留她在府上用膳。
虞姝挽是江南人,跟其他江南人比算不得太瘦小,但跟疆北这些人比就瘦小许多了,做小的皮叼貂穿在她身上刚好。
李夫人笑道:“真合身啊,就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一样。”
虞姝挽:“你也太舍得了,这么好的东西留着让孩子大了穿也行。”
李夫人:“那不行,林大人为我们离城百姓做了那么多,我们也该好好回报才是。”
虞姝挽忍俊不禁:“这回报怎么还到了我身上。”
李夫人笑了几声没说话。
其实这皮貂是李老爷让李夫人送过来的,自从李老爷那位前连襟被斩首示众,李家的生意就没人刁难了,顺顺利利的赚了不少。
李家人财兴旺,又是会记恩的,李老爷的意思是要跟林卿柏打好关系,只是李老爷太忙,林卿柏更是整日不沾家门,两人基本见不到面。
李老爷就让李夫人多来林府走走,顺便跟县令夫人交好。
虞姝挽不傻,轻而易举就猜到李家的心思,总归不是什么坏心思,就坦然接受。
李夫人在林府用了午膳,走时带回去好些野味,都是金毅昨日一早才找人送来的,虞姝挽跟林卿柏吃不了那么多,就让李夫人带走些。
天冷了,这些东西放的久不怕坏。
林李两家这样有来有往,关系增进的很快。
虞姝挽闲了就跟李夫人说说话,她还记得金悦以前说过的话,知道什么能往外说什么不能往外说,她嘴巴记得很严。
天愈冷,林府烧上了炭火。
一场大雪覆盖了疆北,这边的雪比上京的还要厚,一脚踩下,半个小腿都被淹没。
虞姝挽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下雪之前她还在屋里午睡,一觉醒来,开门发现外面堆了那么多雪,门前的雪侧面还压出了门的形状。
雪还没停,院子里没有人,应当全去屋里待着了。
她本想喊元知过来问些事情,见到这情况直接作罢,回屋里坐了会儿。
傍晚,雪停了。
府里的管事安排人扫雪,这样厚的雪,不扫开根本没办法走路。
元知端着新换好的茶进屋,茶刚放下,连忙偏头捂住嘴打了个喷嚏。
虞姝挽:“若是身子不舒坦,就好好在屋里歇着,可别硬忙活。”
元知揉揉鼻子:“没事,就是刚才吸了口凉气,过会儿就好了。”
虞姝挽走过来倒上茶,“下了雪,糕尚斋可关门了?”
元知:“关了,您午睡的时候来了人,说风雪太大没法子再开门,就先关上了。”
虞姝挽应了声,没再说话。
这场雪下得大,风也大,吹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开门也没生意,不如关上,其他人还能回去歇歇。
外面的雪刚扫开一条小路,又下雪了,好在这次是小雪。
林卿柏还在外头没回。
虞姝挽等到半夜才等到他回来。
“外面雪太大了,不好赶路,我走回来的。”林卿柏今日并不在官府,反而是去了军营。
金毅留林卿柏在军营住下,林卿柏没答应,知道虞姝挽一定会等他,所以走也要走回来。
其实完全可以找人跑腿回来捎个信,林卿柏觉得没必要,跟九松一起跑回来了。
虞姝挽:“我还是初次见到这么大的雪,可不好化吧。”
答案毋庸置疑,这样厚的雪,可不是几天就能化完的。
林卿柏褪下外衣,搓了搓手,掀开被子坐进去。
虞姝挽摸了下他的手,冰得整个人一颤,连忙把一旁的手炉递给他,“手太凉了,快暖暖。”
林卿柏握住手炉,靠着床头坐在那儿。
虞姝挽身上穿得少,坐起来肩膀会凉,就躺下来,没敢挨着林卿柏,他身上有股凉气,一时半会散不了。
“你去军营,是有什么事吗?”
林卿柏很少去军营,这么久了,去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反倒是金毅来林府的次数多些。
林卿柏:“今日才得到消息,太子受重伤,二殿下、三殿下封了王。”
上京有大变化,太子伤势很重,十天半月下不了床,二皇子、三皇子包括五公主在内都赐了封号,远在离城的他们今日得知,那么封王应该是几日前的事。
虞姝挽浑身裹得严实,只露出脑袋在外面,好奇盯着林卿柏,“太子受伤?”
林卿柏:“太子一口咬定刺客是淮王的人,皇上正在找人调查。”
“淮王是三殿下?”
“是。”
皇帝忌讳兄弟残杀,太子重伤,淮王嫌疑最大,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封了王。
“那、那我们……”虞姝挽想问能否回去,又怕答案让自己失望。
“皇上那边还没声,淮王让我们再等等。”
“哦。”虞姝挽躺那儿没声了。
林卿柏身上暖和了些,抱住她,“睡吧。”
虞姝挽心情不佳。
本以这次又要等很久,却不想还未到一个月,林卿柏就说要回去了。
林卿柏拿兵符去离城外的军营里调兵,跟金毅一同带兵进京。
他们去年来的时候走水路,陆路因疆北打仗被堵,走陆路太危险。如今全然不同,疆北战事早已停下,可以带兵绕着离城走,不用走水路能快些。
他们要赶路,一刻都不停歇。
虞姝挽不能跟林卿柏同行,便带着府里的一众人跟在后头。林卿柏不放心她,派了好些人护着她。
离开的时候,李夫人跟李老爷一大家子都过来相送。
李夫人抹了把泪,笑道:“说走就走了,这也太突然了。”
谁都知道,这次分开后可能就见不了面了。
李夫人有些难过,以后再也没人听她说那些闲话了,更没人罩着他们家,想想就难受,她是真舍不得虞姝挽,就像是玩得很好的朋友,忽然说走就走了。
李夫人这一年里跟虞姝挽交好,为此好多人都给她几分薄面,她知道自己没少沾虞姝挽的光,打心底里感谢虞姝挽。
“行了,快回去吧,我得了空会回来看看的。”虞姝挽对李夫人摆了摆手。
李夫人这般不舍,还哭成这样,倒让虞姝挽有些无措了。
李夫人:“路上冷,我送你的貂记得穿上。”
“放心,天一凉我就披上。”今日的天不那么冷,虞姝挽就没穿。
李夫人还想说什么,李老爷拉了她一下,李夫人擦着泪闭上嘴。
李老爷上前一步,对虞姝挽说道:“林大人这一年里帮了我们许多,我们都记在心里,往后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家一定在所不惜。”
虞姝挽笑着说好。
其实他们都知道没有什么需要。
林卿柏一早就跟金毅带兵走了,李老爷找不到他说这些话,只能告诉虞姝挽。
除了李家,还有家邻居来相送。
虞姝挽跟他们说了好一阵子,走上马车,“都回去吧,外面怪冷的。”
她弯下身子,走进了马车里。
打开马车的窗户,对外面的人做最后的道别。
离开离城,虞姝挽没有半分不舍,她知道自己早晚要回京,从一开始就做好了随时离开的打算,唯一有点舍不得的就是李夫人,相处那么久,她能看出李夫人真心待她好。
人活一世,遇到的真心不多,每一份都值得怀念。
马车上路,许多百姓观望着马车,以为林卿柏也在里面。
他们不知道林卿柏先一步走了,只知道那是林大人家中的马车,此次一别,林大人和林夫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元知坐在虞姝挽身边,找出李夫人先前送的狐貂盖在虞姝挽腿上。
“大冷天的赶路太受罪了。”元知盖完又去拿手炉,塞进虞姝挽手里。
原本是想在马车里放个炉子的,怕路上不平稳,怕炉子倒下就没放,只能硬生生的挨冻。
虞姝挽身体一向很好,这会儿并未感觉到冷,捧着手炉,跟元知说道:“可算是要回去了,我记得上京没有疆北冷。”
“没有,疆北这天我都受不了,真是太冷了。”元知可是自幼在上京长大,如今在疆北过冬差点受不了。
虞姝挽:“你怎么不多拿个手炉,自己也要暖暖。”
“这不走太急忘了吗,夫人不必担心我,我身体好,抗冻。”元知笑了两声,忽的捂住嘴打个喷嚏。
虞姝挽把手炉递给她:“你拿着。”
“不用不用!”元知赶忙拒绝。
虞姝挽硬往她手里塞,“快拿着吧,在路上受凉可是要受罪的。”
元知这才听话接下,心里暖暖的,小声道:“谢谢夫人。”
虞姝挽莞尔一笑。
这次回去的急,还没给家中写信,虞姝挽本想临时写一封,想到林卿柏会先一步领兵进城,就暂且歇了写信的打算。
林卿柏回去后肯定会跟家里人说清楚,这信写不写都不重要了。
虞姝挽摸着腿上的狐貂,再次感叹李夫人待她的态度。
李夫人爱八卦,小心思也多,但她人不坏,相处好了便会不知不觉的以真心相待,前几日李夫人还去府上找她,问她为何还没身孕,都要为她担忧了。
虞姝挽没跟她解释缘由,只说这种事要看缘分。
李夫人当时叹惜道:“什么缘不缘分的,我就怕你今后跟着他受苦,他不在意就算了,他家里人呢?你公爹婆母也不在意?”
虞姝挽那时没说话,看清了李夫人的用心良苦。
李夫人:“你以后去寺庙拜一拜。”
李夫人说那些话的时候,林卿柏回来了,他当时回来的早,在门外听了个全部。
李夫人一出门见到他,吓了一跳,跟做贼似的心虚跑了。
林卿柏进了屋,虞姝挽同样一脸心虚。
到了半夜,虞姝挽又是手指酸软,一点力气都没有。
虞姝挽现在想起那日的事还觉得好笑,李夫人的怀疑对林卿柏造成了不小的刺激,她都要跟着后怕了。
从疆北到上京的这一路,时不时就能碰见雪,路不好走,一路走走停停,拖拖拉拉的赶了好些时日才到上京,都快赶上之前走水路的日程了。
他们一路上没碰见军队,虞姝挽知道林卿柏会比她提前许久抵达上京,就是不知如今的上京是什么情况。
林卿柏和金毅带那么多兵来上京,肯定另有用处。
在这之前淮王被太子陷害,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虞姝挽本该不用担心这些,可林卿柏是在淮王跟前办事的,这种事牵扯甚广,她很怕林卿柏出事。
才进了城没多久,虞姝挽就听见有人在外头喊什么。
不等她探出头看个究竟,就听见外面的九松说道:“夫人,是大人身边的人。”
虞姝挽:“你过去问问情况。”
九松:“是。”
马车继续往林府的方向行,离开时拿的东西少,一个马车就能放下,回来时足足用了四五个马车才勉强装下,里面全是虞姝挽跟林卿柏在这一年里添置的物品和衣裳。
能留下的都尽量留下了,这些实在是没舍得放在那儿,一下子全带回来了。
天还很冷,虞姝挽不想打开窗子看外面是什么情况,元知坐在她身边,把先前添好炭的手炉递给她。
“再过不久就能到府上了。”元知笑道。
虞姝挽长舒一口气:“都快过年了,咱们竟然在疆北待了一年。”
她过了年走的,如今又快要到新年才回来,可不就一年了。
这一年里,都快成半个疆北人了。
这时,过去问情况的九松回来了。
九松跟在马车的窗户旁,低声说道:“夫人,打探到了。”
虞姝挽打开窗子。
九松:“四日前,前太子想起兵造反,正逢大人和金将军领兵回来,一举拿下前太子,淮王被立为新储君,皇上如今重病在床,只怕是……”
他后面的话没说,虞姝挽也明白。
九松:“皇上赐了宅子,咱们要把东西搬到新宅子里去,大人已经住在那儿了。”
虞姝挽倒是没料到还被赐了新宅,问:“就大人自己住在那儿?”
九松:“是,老爷和老夫人住惯了老宅,不想搬过去。”
虞姝挽还有许多问题,但不便向九松问出口,便道:“你先带领其他人去新宅子,我回林家老宅一趟。”
九松回了声是,去找后面的几个马夫说起此事。
马车行到前面的分岔路口,虞姝挽坐在的马车往左行,其余马车往右行,后面跟着的人也是两边分开。
马车到了林府,开门的小厮得知是虞姝挽回来了,急忙找人去里面传话,又找了个人去后面的虞府传话。
不多时,一家子人都坐在了一起。
林嫣嫣身在秦家,这会儿还不知道虞姝挽回来了。
天冷,林老爷就留在家中歇着。
变化最大的是林赴凡,虞姝挽差点没认出来,林赴凡比她走之前高了一个头还要多,身体壮了许多,一点都看不出曾经的瘦弱。
林夫人许久没见她,一个劲儿的跟她说这一年里发生的琐事。
虞姝挽问了个在心中想了许久的事,“上京这几日是不是发生了大事?”
她在外头待了一年,好不容易回来,不尽快问个清楚心里就不舒坦。
此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
虞姝挽眼皮子跳了两下,着急问:“怎么了?”
林夫人叹道:“原先是准备瞒着你的,如此看来也瞒不住。”
“出什么事了?”虞姝挽心底慌张。
难道是林卿柏出事了?
可淮王不是被立为储君了吗?
她心中全是疑惑和不安。
林夫人先稳住她:“都是前两日的事了,如今都好,一切都好。”
虞姝挽脸色稍霁。
林夫人这才跟她讲出前几日发生的事。
短短四日,上京发生了好几件大事,其他的林夫人不清楚,只知道在某一日上京彻底乱了,街上全是打打杀杀。
那时候林夫人还不知道林卿柏回来了,找人关好门,又叫来了几个劲儿大的过来看守大门。
街上乱了一整日,到了第二日,有官兵找上门,对着大门就是一顿撞。
撞开了大门,好几个官兵上门,林府的婢女小厮见到这场面当然害怕,想往外跑,却发现外面守着许多官兵,就只能往屋里找地方躲。
那些官兵不管他们如何,逮住一个小厮问林卿柏在哪儿,小厮根本不知道林卿柏在上京,只道:“我们家大人去了离城,你们应该去离城找人!”
官兵一把将他甩到地上,拿剑指着他,凶神恶煞的问:“你们家主子呢!”
小厮只是个寻常人,吓破了胆子,只顾着自己的命,连忙把林夫人和林老爷的下落说了出来。
因为街上闹事,林老爷待在家中并未出去,官兵把他抓了起来。
不仅是他,包括林夫人、陈姨娘乃至林赴凡都没有逃掉,四人被关进了牢里。
他们在牢里待了足足一整日,虽然没人拷打他们,但牢里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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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潮,送的饭还是馊的,根本不是人吃的。
林家人在牢里熬过了一天一夜,还没搞清楚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就见林卿柏带着几个人来了,一句话就把他们救了出来。
林夫人这才知道儿子回来了,他们被关进牢里是太子私自做主,为的就是逼林卿柏现身。
林夫人当时都吓哭了,拉着林卿柏问:“你不该在这时候出现啊,他若是要你的命怎么办!”
不止是林夫人,连林老爷、陈姨娘都这么觉得,他们待在牢里顶多是受几天苦难,并没人对他们行刑,受苦就受苦了,可不能让林卿柏因此受牵连。
林卿柏:“你们是因为我才受到牵连,是我没顾全大局害你们沦落至此,我这次能安然过来,自是因为魏朝诚败北,不日后便会处死。”
林夫人问他魏朝诚是谁。
林卿柏:“前太子,把你们关起来的人,他试图造反没能成功,皇上已经定了他的罪。”
林家人这才知道他们经历了一场宫变。
林夫人不忘跟他问起虞姝挽。
林卿柏:“爹娘请放心,挽挽晚我一步回京,他们赶路慢,此时还未到上京,这种事波及不到她。”
但波及到了自己爹娘,林卿柏愈想愈悔,早知如此就该想法子让家人出京一趟。
林夫人将这几日的事全都讲给虞姝挽听,说到最后,对虞姝挽庆幸道:“幸好你回来的晚,免去了一遭苦难。”
虞姝挽大脑嗡嗡的,虽然事情过去了,可她此刻一阵后怕,根本不敢想象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危险。
她慢悠悠的往上京赶路,家里人却遭受了这般苦难,差点命就没了。
“我娘呢?我娘她有没有事?”虞姝挽心脏跳的巨快,惶恐席卷心头,迟迟安定不下来。
“没事,都没事,来的官兵只说要抓林家的人,你娘好好的,昨日知道后还过来看我们,今个儿天太冷了,她就没过来坐。”林夫人细心跟她解释。
虞姝挽离开的这一年里,柳昙经常来林府待着,一待就是一整日,偶尔会去铺子里帮虞姝挽照看生意。
两人正说着,婢女跑进来传话,说是虞夫人到了。
虞姝挽好一阵子没见柳昙,连忙起身去外面见人,走到门口的时候见到了要进屋的柳昙,鼻子的酸意直冲眼眶,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
“娘!”
虞姝挽三两步冲过去抱住了柳昙。
她哭腔那么明显,任谁都听得出来。
柳昙不禁往后退了两步,哭笑不得:“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哭啊,怪让人看笑话的。”
虞姝挽:“我好想你啊,在离城的每日都在想你。”
柳昙拍拍她的肩膀:“外面冷,咱们进屋说。”
虞姝挽依依不舍的松开手,挎着柳昙的手臂进屋。
到了屋里,柳昙问虞姝挽这一年里过得怎么样。
虽说每个月都有写信,但信中说不了那么多事。
虞姝挽笑了声:“挺好的,表哥待我很好。”
林夫人:“他可凶过你?对你说过重话没有?”
“没有,表哥对我可好了,我们从未吵过架。”虞姝挽笑着回话。
若说重话,反倒是她偶尔生气的时候会对林卿柏说重话,林卿柏就抱着她亲,亲到她消气为止。
一屋子人聊了许久,林嫣嫣过来了。
林嫣嫣有了孕,才两个月,肚子还没显怀,这会儿走路还算利索。
林嫣嫣很想虞姝挽,一见到她就红了眼睛,笑着问她过得好不好。
家人之间就是这般,见了面,询问分离的这段日子过得如何。
虞姝挽说一切都好,又问家里好不好。
林夫人跟林嫣嫣抢着说好,话音落下,一屋子人都笑了。
虞姝挽在林府待到傍晚,林卿柏过来找她了。
两家人好不容易聚齐了,林夫人就吩咐厨房做了几道好菜,让他们留下来用膳,全当是给他们接风洗尘。
今日高兴,虞姝挽跟着喝了点酒,她又贪杯喝醉了。
回去的时候靠在林卿柏怀里,小声问他怎么忽然要搬到新宅子里住。
林卿柏摸着虞姝挽的脸,认真想了下,道:“在离城住习惯了,我们俩单独在一起自在些。”
待在老宅,有太多事不方便。
他不想夜里叫了几次水还能被家里长辈知道,想整日都跟虞姝挽单独待在一起。
新宅子安静,离林府不是太远,随时都能回老宅一起用膳。
最主要还是为了方便跟同僚谈事,皇上在位不会太久,等新太子登基,林卿柏会再往上升一升,到时家中会经常来人。
他清楚自己爹娘的性子,不爱跟这些达官贵人来往,若同僚去老宅找他,林夫人林老爷定会待的不舒坦。
林卿柏这次回来已经往上走了一步,等新储君登位,他毫无疑问就是新帝的左膀右臂。
虞姝挽并不知晓这些,她太高兴喝了太多酒,醉得一点意识都没有,林卿柏说的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回到新府邸,林卿柏抱着虞姝挽回屋。
这宅子是新建的,上半年建好,建好后一直没有赐赏。
直到林卿柏和金毅带兵回来,拿下了造反的魏朝诚,缠绵病榻的皇上亲笔写了圣旨,升官加赐新宅,一个都没少。
林卿柏不说能有多厉害,起码有能力护着虞姝挽了,他这么想着,觉得一阵心热。
他的挽挽,终于不用再受委屈了。
林卿柏抱着虞姝挽上榻,帮她褪去沉重的衣裳。
好些日子不见,他想念的紧。
这次分开,让林卿柏发现了跟梦境有关的事。
跟虞姝挽在一起时,他不会梦见那些荒.淫无度的画面,一旦分开过夜,旖旎的梦境再次席卷而来。
回京的路上,他每夜都能梦见虞姝挽,比从前更加香艳,当真是折磨人。
被梦境折磨了那么多日,现在见到了人,可算是能尝点肉汤了。
可惜啊,还要等许久才能圆房。
林卿柏半压在虞姝挽身上,轻声喊着她名字。
虞姝挽似有意识,迷迷糊糊的问他怎么了。
林卿柏亲吻她手腕,温声道:“往后再也不会叫你受委屈了。”
他费尽力气走到这一步,就是为了能够护着她。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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