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遍？”
冯凯文难以置信地说：“是你看错了吧？”
他的语气很不友好, 但喻之用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语气回答道。
“使用精神导览器的人不是陆鸦，而是艾略特。”
“这怎么可能！！”冯凯文失态地吼出来了。
是他们动的手脚，他对这件事非常清楚, 怎么可能没有阴成陆鸦, 反而搞到了艾略特阁下呢？
喻之眼皮都没抬一下，淡定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精神印记, 不会混淆。艾略特的精神印记早就记录在册，与激活导览器的精神印记的完全匹配。”
他顿了顿，提醒道：“精神印记相关的内容写在《机械入门III：机甲与精神力》的第三章, 涵盖在机甲系的入学考试中。”
他这是什么意思？
在这个节骨眼上, 内涵自己基础学得不牢固吗？
冯凯文鼻子都要气歪了。
【喻之秘书说话还是这样子啊……】
【给大家科普一下, 咱们帝国军校是流水的校长, 铁打的校长秘书。喻之这个人是出了名的不会变通, 平等地得罪每一个人。不过这可能就是他能一直当秘书的原因吧】
【但是我很能理解冯凯文啊，艾略特阁下完完全全是没有动机使用导览器的, 只能怀疑是不是喻之在查的时候看反了数据, 或者系统bug了】
【我也觉得，还是再核实一下吧，不能冤枉无辜的人】
【艾略特阁下明明是个好人！】
冯凯文现在完全没工夫关注内网，但是说出了类似的话。
“艾略特阁下不会使用这种手段，你应该也很清楚，请你再核实一遍。”他咬着牙说，“而且, 还要再找陆鸦也测一遍。我不信她真的清清白白！”
“慎言。”
喻之没什么感情地回应。
“陆鸦的精神印记还未录入系统，我确实还要与她进一步确认。但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她违规, 你的话，可以被分为造谣。”
冯凯文：……
算了, 他还是别说话了。
在这边终于安静下来后，喻之公事公办地看向陆鸦。
“陆同学，我需要记录、比对你的精神印记。”
“没问题，”陆鸦爽快地说，“如果还有疑问，我可以暂时给你机甲的权限。”
她看着喻之的眼睛，他的瞳孔颜色极其浅淡，很多时候看起来像是仿生人，甚至比仿生人还要没有感情。
但在这种需要揭露真相的时候，难道不是正需要一个公正的、不偏不倚的人吗？
陆鸦用两辈子的手速把当前装备的人设切换成【阳光开朗星际人】，努力挤出一点点泪花，用一种清澈的充满希冀的语气开口。
“喻先生，我愿意将‘沸火’的权限给你。因为我相信你，只相信你，会给所有人一个公道。”
“好的。”喻之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向上方的两位校长请示了一下，就接过了陆鸦的两支机甲手环，和她到一旁开始走流程。
【哦豁！】
被禁言的系统终于熬过了十五分钟的小黑屋，对陆鸦刚刚的行为做出评价。
【这可不是第三位目标人物啊，喻之那可是比NPC还NPC的人，你再怎么用技能也没办法打动他的。】
“你说得对，但是你是不是稍微有点散光？”陆鸦笑眯眯地在心里回应。
听到“但是”两个字，系统感觉有点不妙。
【你给我解释清楚，这散光有什么关系？】
陆鸦：“大概是因为，我并没有在演给喻之看吧。”
诶？？？
系统感觉自己的算力突然有点用不过来了。
那她还能在演给谁啊？总不能叛逆半生，现在突然开始对着在场的加西亚跟艾略特又演起来了吧。
哪怕系统的恋爱脑已经刻进了每一行代码，它都觉得这个猜想怪离谱的。
喻之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对陆鸦的精神印记完成了记录，然后在征询她同意后将自己的设备接入两台机甲。
不到五分钟后，他将所有数据呈给杨清夜，又向陆鸦和艾略特、冯凯文点了点头。
“我的调查完毕。”
杨清夜把东西接了过来。
她刚刚同克拉苏等人在这件事的处理方法上达成了一致。
如果只是陆鸦和公爵继承人的冲突，他们很好做出决断。但在比试之前，艾丽萨公主是发过话的。
皇室和大贵族的人都掺进这件事里，帝国军校不方便随意表态。
不如干脆把整件事原貌呈现出来，反正艾丽萨和加西亚都在场围观了全程，让他们自己定夺算了。
踢皮球计划大成功:)
“公平，是我们帝国军校的立足之本，”杨清夜站在楼上，十分威严地说，“我们不会放任违规的事情发生，也不会任由学生受到不公的指责。我知道大家都在等待今天这件事的结果，秉承着透明公开的理念，我们将把现在的信息都放出来，请诸位和我们一起见证。”
她说着，将数据投影在虚空之中。
首当其冲的，是两份精神印记的对比。
陆鸦的结果压根儿毫不匹配，这证明她确确实实没有使用过精神导览器。
可算是没有问题了。
蒋溶溶长舒一口气，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与之相对的，是另一份证明艾略特违规的数据。
这结果与喻之开始汇报的一模一样。
【？？？我看到了什么，怎么会是这样啊！】
【系统bug了吧，艾略特阁下怎么会用精神导览器呢？这说不通，根本说不通啊！】
【不过话说回来，他如果真的用了还没打过陆鸦，是不是有点丢脸啊……】（该评论已删除）
【说不定他真的一直在用呢？你们不是都叫他天才来着吗，看起来这才是虚假的吧】（该评论已删除）
内网上的评论又一次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与之前不同的是，许多评论直接消失在了帖子里，仿佛根本没存在过一样。
但还是有很多人看见了其中的内容。
他们心里清楚，真实的评论根本不像现在显示的那样，几乎一边倒地向着艾略特。
训练场中，众人也开始窃窃私语。
“稍安勿躁。”
杨清夜再次说，她手向下按了按，示意下面的人安静。
这事儿果然麻烦，一不小心就会得罪公爵府，还好她已经把球踢给皇室了。
“我们还有一些数据，”她说道，“来自陆鸦同学两架使用过的机甲。”
虚空中的投影变换，众人都能看见上面展示的程序运行记录。
“喻秘书还原了陆鸦机甲中运行过的所有内容，我希望和大家一起见证。”
她手指在空中轻点，根据关键字符行筛选出与精神接口有关的命令行。
军校的训练机只运行了不到十分钟，里面的指令简单明了。
是陆鸦与机甲建立精神链接、登入机甲、发出命令、操控它抵挡艾略特的精神武器……完美地还原了方才的那一场对抗。
没有任何一点问题。
也就是说……
“这才只是其中一台机甲！”冯凯文的声音打断所有人的思绪。
他害怕极了。
这件事如果办砸了，那就是他把艾略特推上风口浪尖的。
到时候，他就不仅仅是没好果子吃那么简单了。
冯凯文只能寄希望于送给陆鸦的那台“沸火”，这理论上来讲绝对不会有意外。
而且，他的程序上是那样显示的。
程序不应该出错！
“下面是‘沸火’的数据。”杨清夜说，语调里有点隐晦的不愉。
但很少有人意识到这点。
他们都抬头看着数据——陆鸦到底有没有违规，艾略特在这件事里到底是不是无辜的，就看这一份数据了。
公爵一系的人尤其紧张，他们恨不得背下来里面的每一行内容，把其中的字母发散一万遍，去找到陆鸦使用精神导览器的可能。
可是……
什么都没有。
她只是在昨天晚上，所有人都休息的时候，不停地在练习机甲的收与放。那是整个机甲驾驶流程中最为无趣的部分，但也是一名新生在能建立精神连接前唯一能自己操纵的内容。
而陆鸦就是对着这个无聊头顶的收放内容练习了整整三个小时，没有一刻的懈怠。
所以，才有今天流畅的机甲使用和令人惊艳的台上对抗。
【难怪看起来不像新手，好努力啊她】（该评论已删除）
【陆鸦昨天才打了一场很精彩的模拟对抗吧，这个时间是几点？她不需要休息的吗？】
【我有点佩服她了】（该评论已删除）
【楼上被删评的赶紧收收味，靠练习堆出来的，算什么天才啊？】
【你才该收收味吧！你上场能打得过艾略特？能坚持十秒吗？】
【等等，先别吵了，我看到了一个隐藏文件夹！】
内网上的人都在直播中看见了端倪，场中的人更是发现了那个隐藏文件的痕迹。
“那是……”陆鸦的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
——她在对抗里开了【阿克索的祝福】，十五分钟一过，副作用来势汹汹，怪难受的。
冯凯文却不疑有它，立刻打断了她的话：“有猫腻！就是这里！她一定是在这里违规的！”
“杨校长，请查看其中的细节！”
不用他说，杨清夜已经导出了其中的内容。
她打开隐藏文件，试着运行了一个名字看起来与精神力有关的内容。
然后，一个冯凯文不能更耳熟的柔和得略显做作的声音响起。
“诸位好，我是艾略特。应大家的要求，我来讲讲关于真人机甲对抗中，我个人的一些体会和心得。”
这是？？！
冯凯文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艾略特阁下为了塑造形象，一直在个人账号上录制的“机甲驾驶杂谈”系列吗？
他瞪大眼睛，确认自己真的没有幻视。
陆鸦的那些刻意隐藏起来的、刻意抹掉了运行记录又被恢复的东西，竟然是艾略特的整个“机甲驾驶杂谈”系列！
还一个都不落！
他大爷的，艾略特铁粉都做不到这样吧！
另一边，陆鸦捂着脸，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
“我没有驾驶机甲的经验，想提前预习一下来着……”
她头一次没有阴阳，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看起来想要掘地三尺，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许多人向她投去理解、怜悯的目光。
懂了。
上午刚和人起了冲突，用门把人家头夹了，晚上就得看对方的教学视频。
这搁谁谁不觉得尴尬啊。
现在还一整个儿被爆出来，太社死了吧！！！
至于艾略特，被看自己教学视频的人暴揍，可能也挺难过的吧。
只有系统对陆鸦没有任何同情。
它都看见了。
这家伙捂着脸哪里是因为不好意思，她分明是憋不住笑了！
尤其是在心里，她的笑那叫一个喜悦啊。
小说恶毒女配笑得都没她猖狂。
“好像是你说的，我本来就是一个恶毒的炮灰女配吧。”陆鸦笑着在心里回复。
“而且，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咱俩打个赌，艾略特现在是更想捅死冯凯文，还是更想捅死在个人账户上上传视频的自己？”
系统：【……算我求你，做个人吧。】
“还好吧，”陆鸦说，“我只是把他们想对我做的事，全都还给他们了，不是吗？”
系统：。
还真是。
不得不说，艾略特这自作自受有一手的。
等等。
它回想起陆鸦的行事作风和她从昨天以来的举动，突然警觉。
【我知道你可能联合岑弈更改了你自己和冯凯文终端上的数据，可艾略特为什么会被测出来使用过精神导览器？】
“你猜？”
在手掌的遮挡下，陆鸦扬起嘴角。
她听见训练场中，同系的人对艾略特的小声议论。
她看见内网之上，无数学生对这件事发表评论。
【这么看，陆鸦是真的天才，努力的天才，清清白白的天才啊！】
【帝国军校需要公平，不应该用无端的罪名抹杀学生的努力和天赋，哪怕她出身贫穷】
【说起来，现在是确定艾略特阁下真的用了导览器？】
【应该是，布局的时候出差错了吧，喻之做事严谨这方面一直很有名的】
【看冯凯文刚才的表现，想想冯家和公爵家的关系……我怕被封号，我点到即止】
支持陆鸦的声音太多了，根本删不尽、封不完。
哪怕是把整个内网关了，所有围观全程的人也会记得事件的始末。
她缓缓撤下挡住脸的手，然后被冲过来的蒋溶溶抱了个满怀。
剩下的机甲系普通学生有点拘谨的围过来，肆二弍贰武九一伺七腾讯裙整理本文欢应来玩整个班彻底一分为二，不同出身的学生泾渭分明。
听见新的知名度提示，陆鸦侧过脸，扫了面色铁青的艾略特一眼。
下次记得注意细节呀。
比如说，精神导览器运用得当，是可以教给人不少东西的。
比如说，那份导览器里的知识其实包括了如何创建、传递新的导览器给他人。
比如说，她之前死不松口，后来却敢让喻之查看自己的机甲。
再比如说，一个讨厌肢体接触的人，是不会无缘无故和手下败将握手的。
要警惕握手陷阱哟。
当然了，喻之或许能看出端倪。但这世上不会有人真能不偏不倚，永远中立。
除非，他只是在借此掩饰自己的真正的立场。
喔，这就是一点重生的好处了。
陆鸦想着，要打开面板看看自己的累计知名度涨到了多少，兜里的终端突然又震动了两下。
她用意识读取了其中内容。
那是一个从没有给她主动发过消息的人。
“——我王兄要见你，立刻。”
“——希望你还记得你的老熟人，姬问寒。”
陆鸦抬起头，看见帝国的二王子加西亚从阴影里缓步踱出。在他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与他容貌肖似，只是更为高挑的金发青年。
那人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陆鸦感到自己头皮发麻，致命的后颈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对峙
陆鸦条件反射般地捂住了自己的后颈。
她很疼。
与疼痛同时在心底陡然升起的, 是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不是因为加西亚的突然来信——她知道关于王室叛徒的事情拖不了多久，迟早得做出回应。现在的时间比陆鸦想象得更紧一些，不过她是有心理准备的。
让人感到强烈不适的其实是在她颈椎后安的那个控制器。
从重生前到重生后, 陆鸦从来没有习惯过这种生死在别人一念之间的感觉。她只能忍受, 因为这是一些必要的妥协。
但现在，她不想再被威胁了。
陆鸦眨了下眼, 睫毛的阴影垂下，将那双鎏金般的眼眸笼罩在阴影里，神色晦暗不明。
蒋溶溶离陆鸦很近, 先是被刚刚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她有点紧张地放开陆鸦。
黑发金瞳的学生表情冰冷, 她沉默着, 却让人感到……
异常危险。
蒋溶溶在战场上的锻炼出的直觉这样提醒着她。
但陆鸦只是一名学生而已。
一名优秀的、有天赋的、努力的学生。
蒋溶溶刚被调回帝国军校当教官, 对于老师这个位置, 其实还不太适应。
在和陆鸦短暂相处过，亲眼观摩过她在赛场上精彩成熟的表现, 蒋溶溶觉得陆鸦比起学生, 更像朋友。
或者是战友。
蒋溶溶觉得，自己不应该对战友有这样的直觉。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陆鸦，真心地说：“抱歉，我太激动了。你没事吧？有哪里受伤了吗？”
“没事没事，嘶……”陆鸦说，然后倒吸一口冷气，努力演出一种强撑着的感觉。
“可能是精神力消耗太多了, 我有点头疼，脖子也疼！”陆鸦眨巴眨巴眼。
在这个时候, 她刚才给人的危险感瞬间烟消云散。
看来陆鸦只是累到了，而自己碰巧眼花。
蒋溶溶稍微放心, 问陆鸦要不要陪她去休息。
陆鸦连忙摆手：“这就太麻烦了，我自己找个安静的地方睡一觉就好了。”
要是有人跟着，之后的事情就麻烦了。
离开A208训练场前，陆鸦向上方瞟了一眼。
场中发生了一场大反转，原本稳坐钓鱼台的校方都纷纷下来了。上面现在空无一人，但陆鸦脖颈后的隐痛昭示着，这一切不是场幻觉。
她认得刚刚和加西亚站在一起的那个人。
那是星际帝国的大殿下，皇位名正言顺的第一继承人，加西亚的兄长，维拉尔。
【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系统突然说。
陆鸦直觉不妙：“又有新人物出场了？”
【对，维拉尔是第三位目标人物。】
【不过你放心，他没有加西亚那么高傲，也没有艾略特心机深沉，是一个相当传统的霸道总裁式人物……】
陆鸦：淦！！！
系统：【你脸色很差哎。】
陆鸦：……
她深吸一口气：“系统，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在打工人面前提霸道总裁。”
在星际风靡的恋爱向小说中，有一款极受欢迎的人设，通常被称为“霸道总裁”。
他们英俊多金，身居高位，独断霸道却也温柔体贴。
但这只是主角眼里的。
对于打工人而言，“霸道总裁”基本可以被同义替换成“傻逼上司”。不仅每天会给你巨多难以完成的任务，还动不动就残暴地拿性命作出威胁。
在你出生入死的时候，霸总在享受幸福生活，在你被人骂得体无完肤时，霸总倒成了人类之光。
什么，你问她为什么会这么清楚？
哈哈，因为那个倒霉催的背锅打工人就是她呀！
好巧不巧，陆鸦成为影卫头子以后的直属上司，就是维拉尔。
系统：。
你是真的够冤种的。
在多次见识过陆鸦的行事风格之后，它现在对未来充满了担忧——维拉尔的。
陆鸦一边挠着脖子一边往休息室走。她知道这看起来实在不是非常雅观，但没办法，一想到后面有一个随时会把她脑子炸成番茄酱的控制器，陆鸦就很异常烦躁。
都怪帝国王室，破坏了她阳光开朗、积极向上的良好精神状态。
陆鸦这样想着，推开了休息室的大门。
充满科技感的帝国军校休息室里闪着冷白色的灯光，除了她以外，偌大的室内空无一人。
哦豁，被清场了。
陆鸦没有进去，斜斜靠着门框，试图通过揉一揉肩膀缓解疼痛。
“出来吧。”
休息室内没有回应。
陆鸦挑了挑眉：“不用藏了，我看见你了。”
“九点钟方向。”
来帝国军校第三天，竟然看见了老同行。
这不得好好打个招呼？
过了几秒后，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陆鸦身后，不带有一点声息，落地时仿佛比猫儿还要轻巧。
只是脸上写着压抑不住的疑问。
“我猜，是加西亚或者维拉尔让你来找我？”陆鸦试图笑一下，让自己对同行显得更友善。
但没笑出来。
“时候刚好，大殿下请您一起用一顿早午餐。”
那名影卫一板一眼地回答着。
“他还说，控制器刚刚暂时电压不稳，没有安全隐患，请您不用担心。”
“没有安全隐患的话，可以给他自己也装一个。”
陆鸦在影卫落地的一瞬间就撤掉了已安装的【阴阳怪气脸T人】，还没来得及装备别的人设上去。
因此，她自认这句话说得发自肺腑，没有一点儿内涵谁的意思。
影卫露出的半张脸上，表情明显空白了一下，就像陆鸦刚刚点明她位置的时候。
“好啦，”陆鸦放下一直摸着脖子的手，站直了身子，“不是说有饭吗？我还挺饿的。”
影卫沉默地颔首，带着陆鸦从休息室后门出去，登上了一架小型飞梭。
直到此时，她后颈的疼痛才逐渐减弱。
什么电压不稳啊，就是一个经过包装的恐吓。
维拉尔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要么告诉他姬问寒的下落，要么死。
如果事情真像是陆鸦编的那样的话，一切当然很好解决。
她只要说出来姬问寒在哪，似乎就可以活命。
但她十句谎话里只有一句真话，第十三星系那么大，上哪儿去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下落？
况且，维拉尔其实还有另一层隐含的话没有说。
那就是即便告诉了他姬问寒的下落，陆鸦也还是活不了多久。
帝国王室的心眼儿比针尖儿还小，不会放任她逍遥的。
思考半晌，陆鸦给自己立下了三个短期目标。
一、就王室叛徒的事情，给维拉尔一个合理的情报。
二、展现出足够的价值，追更婆婆文柔文来企饿群五二寺久凌罢爻玖二给王室一个不对她下手的理由。
三、寻找办法，在不引起猜疑的情况下，拆掉身上的控制器。
无论哪一点，都需要好好规划。
陆鸦让自己靠在飞梭柔软的椅背上，感觉有点酸痛的肩颈终于放松下来。
她像是闭目养神一样合上眼，实际上召唤出了自己的个人面板。
个人面板不需要睁眼她也可以看见，还能用意念进行操控。
经过机甲课上的一场好戏，她的知名度涨了足足有87点！
刨除使用技能的15点，也有72点知名度，相当于近两个半月的寿命。
这对不久前的陆鸦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遗憾的是，她并没有收获新的技能或者是人设。
这些东西的获取都会变得越来越难。比如说，下一次再想要得到技能，陆鸦需要累积知名度达到300才行。
而现在看来，她已有的两个技能都在冷却期。
可以用来更好观察他人的技能无法使用，而增加武力值的技能不仅用不了，还正在带来身体虚弱的副作用。
在三个已获得人设中，面对帝国的第一继承人，谜语人没有什么用，脸T人暂时也用处不大。
至于能增加真诚值的【阳光开朗星际人】，陆鸦看都没看，根本没有选择为自己装备。
对维拉尔，没办法打感情牌。
她常用的达成目的的手段在此时，似乎全都失去了效果。
系统看着都有点儿着急了。
【你要不好歹用一个人设呢？这么赤手空拳过去见一个重要人物很吃亏的，我跟你讲。虽然你对维拉尔可能有点偏见，但他这种人对外的行事风格以果决冷酷著称！你虽然叛逆了点儿，但我还是不希望你寄了的。】
陆鸦闭上眼睛之后，是真的觉得有点困了。
她像是反应了一下之后才回答系统：“安啦安啦，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打算准备嘛。”
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
系统：……你最好是。
陆鸦慢吞吞地说：“我记得，个人天赋是可以用知名度来提升的，对吧？”
【可以是可以，但天赋的提升只有一个小时，并不是永久的，消耗的知名度巨大，而且还不能量化，具体提升到什么程度，只能自己感受，所以我没跟你提过。】
陆鸦：“好的，我会认真考虑的。”
然后，她直接操控面板。
【提升天赋[过目成诵]，消耗知名度：30点】
系统：？？？
说好的认真考虑呢！
这一下就花出去快四分之一了？
陆鸦微微皱眉。
下一刻——
【提升天赋[过目成诵]，消耗知名度：40点】
【提升天赋[过目成诵]，消耗知名度：40点】
系统：【你在做什么啊！】
好不容易积攒的知名度一下就花去了大头，只剩下二十多点维持基本的生存需求。
更重要的是，这些提升甚至都只是暂时的！
陆鸦没有理会系统的呼喊。
随着知名度的增加，她觉得自己的记忆越来越清晰。
昨天的、上一个星期的、五年前的……
最后是将近十年之前，她以影卫的身份进入中央星系，扫到的那一页关于帝国叛徒的材料。
不，除了通知本身，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被曾经的她忽略了的，现在却可以把整个背叛事件串联起来的内容。
陆鸦沉浸在记忆里。
记忆像是一条长河，她从下游向上追溯，不肯放过每一点小小的细节。
飞梭之上，帝国的影卫沉默地站在一旁。
她的身型隐没在黑暗里，在科技的帮助下，可以真的像一片无人在意的影子。
她用目光小心地打量着做在飞梭上安静闭目的陆鸦。
她长相偏冷，面庞充满英气，但闭上眼的时候，轮廓柔和不少，能看得出来还是个相当年轻的学生。
想不通她到底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影卫有点郁闷。
她看陆鸦闭目养神了一路，左思右想都找不到答案。
直到飞梭降落。
黑发少女睁开双眼，整个人的气质仿佛突然变了。
很有压迫感，又很熟悉的气质。
怎么说呢，感觉有点像她上司，整个影卫组织的首领——暗杀情报一手抓，杀人如麻，性格冷酷，相当不近人情。
正想着，陆鸦站起身，拢了拢散在脑后的长发。
“走吧。”
影卫立刻应声，在前面给陆鸦带路。
……桥豆麻袋！
她又不是我上司，我应那么快干嘛啊？
——
飞梭降落在一处帝国王室的行宫。
维拉尔把用餐的地方设置在行宫顶层的阳台上，下面是工整精致、修剪得体的王室园林。
人工太阳的光芒和温度都恰到好处，周边还吹过混杂着青草香与花香的徐徐微风。
陆鸦到场时，一个熟悉的金毛坐在桌前，脸上带着令人生厌的表情。
而另一个人的座位正对着她。
听到开门声，他只是微微抬眼。
他没有加西亚那么傲慢，也没有艾略特那么虚情假意。
但抬起眼的一刻，他不像是坐在软背椅上，而像是身处王座。
那是一种浸润在权力巅峰培养出来的，上位者的气息。
维拉尔：“陆鸦，我希望你是带着我想要的信息来的。”
陆鸦毫不客气地拉开椅子坐下。
她反问：“那么您能保证，加西亚曾经做出的承诺，现在还有效力吗？”
“你似乎已经从加西亚那里得到了足够的东西。”维拉尔说。
霸道总裁向来独断专行，当然不可能随意松口。
就算真的承诺了什么，他也不是加西亚那种傲慢到没了脑子的家伙，想要反悔，不过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陆鸦不在意从他这得到的结果，但是她得问这一句。
她又说：“我只是担心，将一切告知你们后，我会失去活着的价值。”
“我以为加西亚的行为应该已经让你认清，放眼整个帝国，阿瓦洛斯家族的承诺永远是最有价值的的，”维拉尔似笑非笑，“远胜其它任何家族。”
阿瓦洛斯是帝国王室的姓氏。
陆鸦微微低头沉思，手指绞在一起。
她像是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许久以后，才艰难地说：“好的，我会告诉你们。”
维拉尔满意地笑了，示意侍立在一旁的机械仆从端上餐点。
这套路还是好眼熟啊……
陆鸦克制住吐槽的欲望，努力表演自己的恳切与紧张：“其实，姬问寒就在荒星，废旧机械回收站的后山。”
“不可能！”
陆鸦话音未落，一直在旁边安静如鸡的加西亚反应强烈。
他不敢看他的兄长，而是瞪着陆鸦：“我派人搜过整颗星球，他不可能就在离我们那么近的地方！”
陆鸦淡然：“他就在。”
“那么——”
“加西亚。”维拉尔沉着声，不冷不热地喊了他兄弟的名字。
在加西亚安静下来后，他转向陆鸦，只问了四个字。
“他活着吗？”
陆鸦先是瞟了一眼加西亚巨变的脸色，然后冲维拉尔郑重地点了点头，说出了她准备已久的答案。
“如您所愿，他已经死了。”
“什么？”
【什么？？？】
加西亚和系统同时问出了声，后者的电子音甚至直接变了个调。
【姐，你清醒一点！这话可不兴乱说啊！】
“唔，”陆鸦扫了眼端上来的食物，“我没有吃含酒精的东西啊。”
她还没醉呢。
这个回答，其实是陆鸦在来中央星系的星舰上，就已经想好了的。
她的说辞迷惑了加西亚，为自己换来了入读机甲系的名额。但到这儿还没完，帝国需要的不止这些，那人逃去了哪里，现在在什么地方，陆鸦并不知道这些细节。
她想过随口编一个答案，但这太难了。就算是想要从记忆里回溯，陆鸦也不能保证自己看到足够的细节，当时手里更没有足够的知名度。
今天的尝试也证明了这一点。她至今不知道姬问寒的逃亡路线和时间线究竟是什么样的。
但只要逃亡者还活着，帝国就一定会仔细核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并且远远没有加西亚这么好糊弄。
他们一旦戳破陆鸦的谎言，她的所有就全完蛋了。
唯一能让她的故事完美收尾的，是一个死人。
不会说话、透露不了更多信息、能让帝国就此安心收手的死人。
【那……那尸体呢？这玩意你什么时候安排的？别忘了王室掌握的科技到底有多先进！你难道真能对上DNA？】
系统简直无语了。
“哦，那个是临走前让贺晓帮的忙。DNA就更不用担心了，反正他们也测不出来，”陆鸦平静地补充了一句，“我在荒星试过的。”
上辈子的事了。
她们第十三星系嘛，主打的就是一个穷山恶水，有什么有点特性的东西都不奇怪啦。
系统：……先不说你临走那天到底安排了什么，你之前到底在做些什么啊，杀人放火吗？
【加西亚会想杀了你的。】
最后，系统只能总结道。
不用它说，陆鸦也能感受到，加西亚的视线正狠狠盯着她。
她没有躲，而是与他对视，甚至笑了一下。
“想刀我的人有点多，亲亲，这边建议去领号排队呢。”
相比之下，维拉尔的表现平静了很多。他在陆鸦身上打量了片刻，直接从终端吩咐下去。
“去荒星回收站后山，直接挖，找尸体。”
“至于你，陆鸦，”维拉尔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好好解释一下，你是怎么认识姬问寒的吧。”
这又是一道画过考点的题。
陆鸦：“我应该说过，我是在六个月前的一场意外中偶然遇到姬问寒的，当时他就受了很重的伤。”
“很快，他伤口感染，开始发高烧，但我没有药，婆文海棠废文都在腾讯群四2贰二五酒爻肆七只能用原始方法给他降温。”陆鸦说，“他烧得迷糊的时候，断断续续地提起什么计划、机密之类的事情。但等人一清醒，就什么也不肯说，连名字也不告诉我。”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鸦轻轻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
“这一切足够让我意识到，他是一个有秘密的人。我害怕他给我带来麻烦，所以威胁他，如果不肯告诉我实情，就将一切上报。他病得很重，伤也没好，只能听我的。他试图蒙混过关，但我听过他发烧时的胡话——人在那种时候不可能说谎。”
偷听、威胁、趁人之危逼问，这就是她当时不肯说出的细节？
加西亚不屑地别过脸去。
还真是第十三星系的卑劣之人。
陆鸦无所谓：“从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会是个大麻烦。但让我很省心的一点是，他死了，死于败血性休克。”
“败血性休克？”加西亚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傲慢地反问，“你在开玩笑吗？星际时代，谁还会死于这种老掉牙的病。”
陆鸦：“是，这不是绝症，但我们那儿很难搞到药，任何药。”
这是她来这里以后，说的唯一一句真话。
抗生素从古地球时期就有了，被滥用在各种农场。
到了星际时代，反而变成了荒星人磕破了头，也难求到一粒的贵重物品。
维拉尔沉默片刻，似乎是在找人求证。
坐在他旁边的加西亚倒是直接绷不住了。
所以陆鸦所谓的知道去向，就是知道人死在哪儿了是吗？
那根本就是个死人，没办法再泄露信息。
自己竟然还被骗上了“谈判桌”，帮她拿到了机甲系的名额？还放了她那个星盗朋友！
加西亚胸膛剧烈起伏着，人生头一次，感受到一股被人戏弄愤怒。
“所以，这就是你知道的全部信息？”
得到确认后，维拉尔还算平静地问了一个简单的问题。
陆鸦知道，就是这个问题，将要决定她的生死。
——如果没有利用价值，王室会直接找机会把她嘎了的。
“如果这就是全部，那我应该不敢来这里，也不敢说出事实。”她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回答。
维拉尔抿了口红茶，和陆鸦对视着，想从她的眼神中找到什么。
但他们两个谁都没有说话。
在无声的僵持中，陆鸦借助超级加强版天赋【过目成诵】，翻阅着自己久远的回忆。
终于，在维拉尔的耐心将要告罄时，她叉起一片火腿。
——找到了。
陆鸦打破平静：“我是一个贪心的人，殿下。除了活路外，我还想借此谋求一份工作。”
加西亚眉心一跳，觉得这个剧情实在是似曾相识。
但他的兄长并没有阻拦。
于是陆鸦说了下去：“我想接手姬问寒在王室的那份职位。”
职位
“你倒是有不小的胆子。”维拉尔道, 话语里听不出喜怒，“这全都取决于你能拿出的信息。”
“如果我说，我能告诉你, 是谁促成了这场叛变呢？”陆鸦握着餐刀在手里转了个圈, 身子微微前倾，抬眼看向维拉尔。
她知道, 维拉尔是星际帝国万人之上的王子，王座未来的接班人。
他是一步也不会后退的狮子，只要对手露出一点软弱, 就会咬断对方脆弱的喉咙。
她不打算在这场游戏里扮演羚羊, 陆鸦更喜欢做猎人。
维拉尔的动作略微停顿了一瞬。
“那个叛徒会把这些都告诉你？”
陆鸦不置可否：“但他总会透露给我一些线索。”
姬问寒叛变的原因, 这才是她真正在记忆里寻找的东西。
无论他是否对这件事早有规划, 整场叛变背后, 都一定藏着一条王室渴望查清的导火索。
上辈子，王室并没有将调查结果公布。
但陆鸦作为影卫中的一员, 她多少知道王室在关注着谁、处理了谁, 也知道在姬问寒叛变的几年后，是谁从中获益。
在无利不起早的帝国里，利益是大部分人的唯一动机。
而在陆鸦进入影卫的十年间，崛起速度最快的，是“沸火”的生产商，恒星工业。
巧的是，姬问寒为王室所负责的机密项目, 正与机甲相关！
比这还要紧的是，恒星工业在多年后经历了一场大换血,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变，负责人却秘密地被更换成了星际帝国的三王子。
也就是说, 它变成了帝国王室所掌握的产业之一。
现在，站在恒星工业背后的，是北部大区——第二到第十三星系都属于北部大区之下。
【淦，你这简直是拿着标准答案来倒推答案的！太不讲武德了！】
系统一整个儿震惊。
“你总是这么不会说话，”陆鸦默默感慨，教导道，“这明明叫‘帝国王室向众神祈祷，回应他的是十年后的自己’，多有宿命感，多有故事性啊！”
而且，北部大区的大人物那么多，真想知道是谁，还需要不少功夫。
系统：……你还是这么没脸没皮。
陆鸦一边气着系统，一边向维拉尔和加西亚添油加醋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她刻意增加了不少细节，让推论变得更加真实、更加可靠。
在对面的两名王室成员低眉沉思时，陆鸦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补充道。
“遇到姬问寒毕竟是将近半年以前的事了，这只是我现在能想起来的内容，但还有一些，在我得知更多线索后，应该还能回忆起来。”
“这算是一句威胁？”
维拉尔目光尖锐，投向陆鸦。
“您可以把它当成提醒。”陆鸦不卑不亢地说。
反正这年头脑机还没被研发出来，王室为了加快查案速度，至少会留她一条命的。
双方再次陷入了沉默，维拉尔保持着那副高深莫测的牛逼轰轰霸总形象，加西亚就没那么沉得住气。
他时不时用眼神隐晦地瞄向陆鸦。
这个人三番两次让他失去面子，像狡诈阴险的乌鸦。
他迫切地想要看到她失败出丑的样子，不止是因为个人仇怨，更是因为他直觉陆鸦不会这么规矩地告诉他们一切。
可他找不到破绽，她的推论很合理，没办法推翻。
直到维拉尔的终端发出振动，加西亚的思绪才终于回笼——他们之前派人去陆鸦说的地方寻找尸体，现在已经是时候了。
他的王兄直接展示了终端上的信息，一点也不避讳陆鸦。
如果她说得有哪里不对，那么死人，是不需要避讳的。
加西亚紧紧盯着陆鸦，她正低着头在吃东西，那张英气与学生气并存的脸上，依然只有一派平静的漠然。
这该死的、下等人的平静！
终端那边的影卫发来通讯：“挖出来了，是他。”
“身份确认了？”
“确认了，”那边的影卫说，“我们分析了骨殖，年龄、状态、包括之前受过的旧伤完全吻合，系统的分析结果确认，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就是姬问寒。”
维拉尔皱起眉：“只对比了这些？DNA没比吗？”
这应该是最先进行的对比才对。而以帝国目前的手段，时间、环境、都不会影响他们的对比结果。
“请殿下恕罪！”影卫回复道，“这里的情况不支持DNA的比对。”
“不支持？”维拉尔沉声重复了一遍，周身气场冷得令人胆寒。
影卫恭敬地说：“是这样的……因为这是第十三星系的那颗荒星，因为……那件事。”
什么事？
加西亚愣了愣，发觉一件完全处在自己认知之外的事情，这实在令他震惊。
更不妙的是，维拉尔身边的气压更低了。
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可加西亚明显地感觉到，他在发火。
而坐在他们面前的陆鸦，她好像到现在了还沉得住气，一片一片地薅盘子里的火腿。
在听到影卫回复的时候，却不知是不是巧合般地扬起了嘴角。
她在笑吗？
她竟然知道？
这整件事，真像她说得那么偶然吗？
【救大命，加西亚怎么一直在盯着你看啊！】感受着那宛如实质般的目光，系统都忍不住吐槽了。
陆鸦：“我怎么知道，不过这个火腿真的蛮好吃哎，不愧是王室拿出来的东西。”
系统：？
【不是，你不担心缺少了最关键的证据，维拉尔怀疑你吗？】
“就算有，他还是会怀疑我的，”陆鸦嘴里塞满了吃的，但这不影响她在心里回话，“更何况荒星那个土壤环境他早该清楚，比起怀疑我，他或许会更怀疑姬问寒当时是怎么选择的逃跑路线。”
想要快点查出来这些，他们还是需要她这半个“知情人”活着。
果不其然，在和影卫交流几句后，维拉尔挂断了通讯，转而用一种让人不适的审视一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陆鸦。
“你刚刚说，你要在王室任职，凭什么？”
陆鸦说：“你们需要一个人接手姬问寒的东西，而我正想这么做。”
对维拉尔，陆鸦根本不打算在他面前示弱，那只会让他步步紧逼。她必须明确地表达自己的诉求、自己的欲望。
她不仅要活命，还要活得更有保障，要有更多的权柄。
要更多的知名度，改变那该死的命运。
上辈子，陆鸦就知道姬问寒负责的项目与机甲有关。
在刚刚的记忆追溯中，她确认了这一点。
那个机密项目，正是要提升驾驶员与机甲的精神连接，使他们能百分百发挥出这种顶级武器的力量。
陆鸦是一名机甲系的学生，也在十年之后，见证过许多机甲的迭代更新。
在这个时候，王室影卫中还没有合格的机甲驾驶员，她在专业知识上的优势胜于其它人。
而一旦能接手姬问寒的职位，整理好背叛带来的烂摊子，她在王室这里就有了不可获缺的价值，相当于一张临时免死券。
所以，陆鸦想赌一把。
赌维拉尔还没有找到适合接班的人选，赌他能让她一试。
维拉尔看着陆鸦，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戒指。
“那个叛徒的职衔等同上校，陆鸦，你一名普通军校生，打算凭什么打动我？”
“凭借我对机甲的了解，以及忠诚，”陆鸦坚定地说，“我会为王室献上忠诚，其它人任何已经身处影卫之中的人都无法比拟的忠诚。”
简而言之，她是整个影卫体系里，对机甲最熟悉的。又是机甲系里，对王室的机密项目知道最多的。
同时，她还是一众职位候补人里，最好拿捏的。
维拉尔半眯起眼睛。
姬问寒的背叛是一场始料未及的重大变故，不仅导致目前的研究成果外泄，还影响了项目的进展。
现在的临时负责人不能很好接手他的所有工作。
而陆鸦，她已经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说明了她的天赋。
如果真能让这些天赋为王室所用，当然是一件好事。更何况，她在整个影卫体系，乃至中央星系都毫无根基，想要真的做成什么，唯一的选择就是抱紧王室的大腿。
比起其它人来讲，她没有背叛的资本，只能为帝国献出自己的天赋。
维拉尔轻轻敲了敲桌子。
“我喜欢忠诚的人，”他说，“但我也要看到能力。”
陆鸦平静提议：“那名叛徒和我说了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我想，真正接手他的摊子，对我将背后的真相复原会有帮助。”
“我会尽力为您查出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当然，您也可以派出您的人手调查。如果我能更快得出结论，是否证明，我有胜任这个职位的能力？”
维拉尔望向她。
那双鎏金般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加掩饰的自信与野心。
“很好，你打动我了，”他说道，“我会给你相关的权限，只不过，在给我满意的答复前，一切都可以被随时收回。”
维拉尔拍了拍手，之前一直被命令静候在外的仆人鱼贯而入，收走了桌上的东西，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陆鸦，有点玩昧地扬起唇角：“既然你将要成为那名叛徒的继任，那我们不妨先了解一下，他真正的工作内容。”
陆鸦心头一跳。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句话里有某种危险的含义。
但事已至此，无论前面是什么，她都必须走下去。
“好啊。”陆鸦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她跟随维拉尔走进一台行宫中的电梯。
随着王子权限的确认，电梯间场景迅速变换，一切都看起来与行宫截然不同。
维拉尔傲然地站在她面前，伸手按向了地下的第十八层。
地下十八层……这在延续了部分古地球文化的星际人看来，是个相当不吉利的数字。
陆鸦突然觉得，她心里那种不安越来越强烈了。
她是一个信任直觉的人，这让她非常不适。
直到电梯停下，面前的门化作光点四散开来。
她终于看清了王室行宫“地下十八层”下面的东西。
陆鸦感到想吐。
异常地想吐。
复眼
老实说, 陆鸦对于帝国王室会秘密搞些什么，是有一定心理预期的。
好歹曾经给他们打过十年工，作为影卫首领接触过一些核心的东西, 陆鸦觉得自己对王室的接近于零的下限已经很了解了。
但她此刻, 还是认为地下十八层的东西有点太超过了。
大门敞开，迎面而来的是一个与天花板相接的巨大玻璃展柜。
陆鸦第一眼看过去时, 以为里面放着一只体型巨大、满身血污的虫族。
它有一对布满黑色倒刺的触角，刀片一样锋利的口器，还有不断向下滴着粘稠血液的一对猩红色复眼。
在感受到来人时, 它极为缓慢地转动巨大的头颅, 用其中一只复眼“凝视”着陆鸦。
也是这个时候, 陆鸦才看清楚。
那一个个卵圆形的、紧紧挤压在一起的, 并不是虫族组成复眼用的“小眼”。
——而是一颗颗被拼凑在一起的、人类的头颅。
头颅和躯干被分离开来, 下面却还残留着气管与食道。它们似乎没有被清理干净，管壁上还有暗红色的肉渣。
偶尔有血液淌过, 模糊了在下面的头颅的面孔。
但它们同时转动了眼珠, 齐刷刷看向陆鸦所在的方向。
果蝇的每只复眼中，有七百到七百五十只“小眼”。在蛾类的复眼中，则有约两万只“小眼”。
陆鸦不合时宜地想起来，
她感受到那近千双眼睛正一转不转地凝视着自己。
陆鸦头皮一阵发麻。
然后她听到一阵嗡鸣。
事实上，那也不是嗡鸣。
而是无数个组成复眼的头颅断断续续地开口。
“欢……迎……进……入……”
“负……十……八……层……”
一条条没有清理干净的声带振动着。
他们的声音像虫鸣。
来自地狱的虫鸣。
陆鸦觉得自己的喉咙发干发涩，甚至觉得自己的声带也像他们一样，正在往下滴血。
过了很久, 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这就是帝国的机甲研究吗？”
“不。”
维拉尔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是大提琴一样优雅, 很多人即使看不到他的脸也会因此倾心。
但陆鸦现在能回忆起的，只有刚刚的“虫鸣”。
维拉尔说：“这是失败者才会去的地方。”
陆鸦在看到那个由人类组成的虫族时下意识屏住了气, 她现在不得不做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些人的身份是“失败者”，那么职位呢？
能在参与帝国的项目时没有取得满意的结果，被做成了虫族复眼的，当然全是帝国王室的打工人。
他们在这里的身份可以分为两种。
实验者，还有参与者。
星际时代不缺人口，研究人员很多，不过他们的价值在王室眼里要高上一些，不会被这么浪费。
那么……
“你们在进行违规实验，”陆鸦说。
“规则？”维拉尔冷笑了一声。
他终于露出了和加西亚如出一辙的傲慢与不屑。
“整个帝国的规则都是我们建立的，怎么敢束缚住我？”
这完全是一句实话。
陆鸦很清楚这个道理，星际帝国的规则束缚不了王室和贵族，就像帝国军校那几百多页的校规也几乎不会管理有权有势的学生。
她知道自己应该承认并且闭嘴，可是却没办法克制住冲动不去反驳，哪怕她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或许还会有负面的影响。
陆鸦努力用最平静的声线说：“科学和科学的研究方法比帝国更悠久，你们更改不了它。”
“那它可以不存在了。”
维拉尔望向陆鸦，戏谑地笑了起来。
他看见她苍白到失去血色的脸颊，还有那双金色的、不肯后退的眼睛。
他优雅而沉稳地向前迈步，欣赏着那些失败者与虫族融合在一起的头颅，像是欣赏着一件艺术品。
在漫步中，他随意地开口，像一名上司考较自己的下属。
“对于机甲未来的研究方向，你有什么看法？”
陆鸦使劲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她直视着那些凝视着她的人类的脑袋。
他们的面孔依稀可以辨认，上面充满了痛苦和惊慌。
她短暂升级版的天赋【过目成诵】还没有失去时效，每一张脸都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有什么东西在心口想呼啸而出，又被生生压了回去。
陆鸦恢复了冷静。
她也放慢自己的脚步，一边走一边回答着维拉尔的问题。
“关于机甲的研究可以分得很细，但主要的大方向有两个。”
“第一，提升人机的结合度，让机甲驾驶员可以更好地发挥这种尖端武器的威力。”
恒星工业就一致朝着这个目标发展。
维拉尔没有反驳，陆鸦想了想，继续道。
“第二，降低操纵机甲的操纵难度与精神阈值。机甲驾驶员很稀有，这让机甲这种能够一人成军的武器更加珍贵。但如果真想要将机甲运用到极致，只靠着少数人是不够的。帝国有基数庞大的军队，他们才是真正的目标。”
“生产力……这不是现阶段最大的问题。虽然机甲很难生产，不过只要你们想，提升产能不用几年就能做到。
真正束缚住机甲推广的，是对驾驶员严苛要求，仅仅是精神力的初筛就可以筛选掉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甚至更多的人。更不用提即使拥有精神力，又该怎么适当地操纵机甲。”
维拉尔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他谆谆善诱。
“那么，当你想要降低精神阈值，应该怎样开展下面的研究？”
精神力是整个机甲研究里最麻烦的东西。
它只存在于人类身上。几百年前的研究就已经证明，常用的动物模型，无论小鼠、大鼠还是灵长类动物，都无法复刻一星半点精神力相关的东西。
就连人类在宇宙中的死敌虫族也不具备精神力。
人类是唯一可以用来做研究的对象，不过伦理学对一切涉及人的研究都有相当细致、谨慎的核查要求。
能用的手段都很温和，也就是填填量表，抽抽血，测量一下驾驶员在使用机甲时的各方面状态。
陆鸦曾经以为，以科技起家的帝国无论如何会遵守这些最最基本的规则。
但她还是想得太美好了。
帝国权贵的底线不是零，他们根本没有这样的东西。
他们是不断向前的车轮，任何拦在他们之前的都会被碾成粉末。
难怪姬问寒没法在这个职位上继续干下去，带着信息跑路了。
只不过，陆鸦非常怀疑。
在见识过这些东西之后，他真的会换汤不换药，拼死拼活把信息卖给恒星工业？
她不知道。
陆鸦不能相信身在中央星系的任何一个人的良心。
她也没有回答维拉尔那充斥着恶意的问题。
维拉尔不置可否，他轻蔑地笑了一声，对身后的兄弟说：“加西亚，你在的话，就给将要上任的新负责人讲讲吧。”
“是的，王兄！”加西亚说。
进入这个地方后，他脸色也不太好看。
只不过在兄长面前，他的恭敬和谦逊足以叫他忽略一切。
加西亚是个废话很多的人追更婆婆文柔文来企饿群五二寺久凌罢爻玖二，陆鸦分出一点心思去听他内容很多，但信息量极少的讲解，同时打量着地下十八层的环境。
在那个巨大的玻璃展柜后，就是一条笔直而宽敞的长廊。
走廊内灯火通明，通向尽头一扇雪白的大门。
长廊两边有许多小门还有小型的玻璃制展柜，像是帝国军校的荣誉展厅一样，但放着的却不是奖杯。
而是浸泡在半透明液体中身体扭曲狰狞，面部直接形变，只有仔细看，才能发觉体型与人类相似的存在。
不用想，陆鸦都知道，他们一定也是人。
被维拉尔定义为“失败者”的那些人。
他们中，相当一部分是偏远星系的普通居民。
在听说中央星系开出的高价工作以后，义无反顾地独自踏上旅程。
工作会有一点危险，所以他们签了协议——死后会有一笔不错的补偿金，就算出意外都没有问题，家里会拿到钱的。
他们想不到，自己的存在，就是为了那些意料之中的“意外”。
陆鸦沉默地听着，沉默地思索。
她还是感到恶心，想找一个地方吐上三天三夜。
但她不会那么做，她冷静地感受到另一种欲望占据了她的大脑。
很熟悉，却暂时叫不出名字。
加西亚冗长的介绍终于接近尾声，他们一行人走到了雪白大门的前面。
一路上遇见的，在这里工作的研究员才直起身子，陆陆续续重返自己的岗位。
“所以，就是这里了，”加西亚说，“整个研究里用来获取数据的地方。”
他不用再说什么，白色大门已经为他敞开。
陆鸦走进去，发现他们处在一个向外伸出的平台，下面是不知有几层的巨型深坑。
平台上的研究员见到维拉尔和加西亚立刻鞠躬行礼。
“为了帝国的荣光！”
“为了帝国的荣光！”
在一声声口号里，陆鸦向下望去。
充满光亮的环境里密密麻麻躺着许多人。他们穿着颜色统一的衣服，被蒙上眼睛，封住嘴巴，绑缚住手脚，各自占据一块极小的空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胸膛不断起伏着。
他们体型匀称，脸色健康，每个人身边都有一台仪器，实时监测着一切身体指标。源源不断、配比得当的营养液注入他们的身体，供给一切需求。
最先进的机械臂围绕着他们，有的切开头颅，有的切开腹腔。
陆鸦有着不错的视力，她看到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位于左右双肺之间，跳动着的鲜红的心脏。
他们不言不语，静默无声。
可是陆鸦想到了养殖场。
他们都是待宰的猪羊。
——她也是。
她回过神，维拉尔已经挥散了研究员们，他召来六名衣冠楚楚的下属，让他们在陆鸦面前一字排开。
“她接替了那个叛徒的位置，现在是‘天幕计划’的总负责人，你们的新上司。”
那六个人连连称是。
在维拉尔面前，他们不敢有什么举动，只敢低着头，微微抬眼，去打量陆鸦的模样。
陆鸦一个个扫过他们。
在这个时候，王室还没将影卫分割成数个部分，让一个几乎只负责暗杀的分支保留原有的“影卫”称呼。
所以站在这里，六个各怀心思的人，都是未来王室各支势力中地位很高的人。
陆鸦熟悉他们的脸。
对其中一张长而干瘦的脸印象尤其深刻。
陆鸦认得他，他叫安德鲁·雅雷克，几年前曾经到过第十三星系。他们之间有些渊源，或者说互相仇恨也不为过。
陆鸦那时试图杀了他，差一点儿就成功了。
上辈子进入影卫之后，雅雷克认出了陆鸦，为她的人生增加了许多困难。
现在，他还没有认出自己——毕竟过去了一段时间，她又处在生长期，形貌变化很大。
但是认出来是迟早的事。
陆鸦不想给自己留下后患，她要尽快解决掉雅雷克。
必须。
“你的下属都到了。”做完简短的介绍后，维拉尔转向陆鸦。
“查清那个叛徒叛变的始末，找出罪魁祸首。陆鸦，你最好比我的人动作迅速。”
陆鸦站在那里，她还没有开始长个儿，比维拉尔矮很多，需要仰着头才能和他对视。
他说。
“或者，我挖出你那双漂亮的眼睛，镶嵌在我的权杖之上。”
他没避讳在场的六个人，直接威胁着陆鸦，说完就带着加西亚离开了，只留下一开始那个影卫跟在陆鸦身边——明晃晃的监视。
这无疑表明了态度。
陆鸦是一个临时的上司，甚至还是个傀儡上司。
陆鸦两次进入这个组织，她处在截然不同的位置。
她听明白了维拉尔的威胁，也清楚了自己的路。
她要在影卫站稳脚跟，查明真相活下去。
她要让这支影卫成为自己的力量，为她贡献更多知名度，进行升级。
她要让帝国的心血付之一炬，要干翻王室，把从他们权力的宝座上狠狠揪下来！
她要砍下维拉尔的头，就像他们曾经对她所做的一样。
然后在那个“虫族”展柜前，用他的脑袋当球踢！
陆鸦告诉自己沉住气，她知道这是一条漫长的路，先要对付的，是这几个“天幕计划”的高层。
“我是陆鸦，从今天起，就是整个“天幕计划”的总负责人，”她说。
陆鸦还没有换上“阴阳怪气谜语人”，这个标签却主动装备在了她的已获得人设上。
她的气质在一瞬间发生变化。
陆鸦指着最右手边那个熟悉的长脸瘦高个儿，说：“从你开始，介绍自己，还有负责的事务，越简短越好。”
瘦长脸被点到，抬起了头。
姬问寒死了，总负责人的位置谁都馋。
维拉尔殿下没从他们中选择任何一个人，这没问题。
做影卫的就是要知道，王室永远不会犯错。
殿下命令一个乳臭未干的学生仔做他们的上司，也没关系，他们会遵从殿下的意志。
可是，殿下要的，真的只是他们对这个陆鸦的服从吗？
如果真是如此，他就不会在他们面前说出那番话。
他或许想要利用陆鸦，但并不想真的让她称心如意。
瘦长脸认为自己读懂了维拉尔的心意，他乐于为殿下效劳。
陆鸦既然第一个选了他，那他就要好好“表演”一番。
如果在这之后，能得到一点赏赐，或者是晋升，那当然是更好的。
瘦长脸想着，拿足了上位者的气息，装腔作调地开口。
“陆小姐，你难道对‘天幕计划’没有任何了解？”
“维拉尔殿下的命令，我自然会遵从。但你，你真的能做我们的上司？不怕被挖了眼睛，脑袋像那些贱民一样——”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副不屑的神情里，有一抹没来得及扩散的恐惧。
一柄短刀贯穿他的脖颈，血液喷射在雪白的墙壁上。
属于影卫的短刀刀柄，正握在陆鸦手上。
她冷冷地抽刀，任由喷薄而出的动脉血溅了满手。
那种黏腻而温热的感觉终于叫陆鸦明白了她发自心底的欲望。
她憎恨这个地方，一定要干掉些什么、毁掉些什么不可。
陆鸦转向维拉尔留给她的那名年轻影卫。
“你叫什么？”
“詹云。”
影卫都惊呆了。
她知道陆鸦的刀是从自己腰间拔出来的，可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同样的，其它人也没有来得及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陆鸦微微颔首。
她说：“告诉维拉尔，我杀了安德鲁·雅雷克，他是促成反叛的嫌疑人之一。为了避免意外，我只能先斩后奏，不久后我就会上交材料，阐述一切。”
詹云：“……是！”
她竟然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陆鸦的真实动机，还是一句搪塞的话语。
但不论如何，这都和她对陆鸦的初始印象大相径庭。
不是一个倔强勤奋的学生，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
陆鸦没有看她，也没有擦掉自己手上的血。
她对剩下的五个人开口。
“继续吧。”
“不情愿的，嘴不干净的，我可以换人。”
她笑起来，那张英气的脸上大半面都是鲜红。
但她说的话，比周围一切都要血气森森。
天幕
陆鸦面前的五名“天幕计划”高层纷纷低下了头。
他们很清楚地意识到, 在方才的一瞬间，陆鸦的气质有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没有一点学生气，也没有那种色厉内荏、故作玄虚的感觉。她看起来相当冷静成熟, 甚至像整个影卫现在的首领。
事实上, 如果还在原来的时间线里，他们就能明确地认出来。
站在这里的, 是那个一步步爬上影卫巅峰，掌握着整个暗杀势力，潜藏在黑暗中, 杀气毕露的年轻首领。
与此同时, 陆鸦的系统面板上悄然出现了新的提示。
【您的已获得人设[深不可测谜语人]已更新】
【欢迎使用更新人设[杀伐果断处决者]】
【杀伐果断处决者（你过往复杂, 手握利刃, 拥有生死关头中淬炼出的杀气, 并且随时可能真正动手，和你硬碰硬, 会是一个很不明智的选择。压迫值+20, 威慑值+20）】
安德鲁·雅雷克还躺在原地，血在他身下漫开，浸红了那套洁白得体的定制衬衫。
陆鸦没有下令，尸体就停留在那里，散发出浓郁得扑鼻的血腥味。
被她杀掉的雅雷克真的是个叛徒吗？
维拉尔或许要想想。
但对他们来说，无所谓。
陆鸦只是要杀一个人，确立她新的权威。
从今天上午起, “陆鸦”就是绝对火爆的两个字。
就算他们，也从各个渠道得知, 这是一名孤儿，从第十三星系而来的机甲天才。
她一无所有, 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偏偏渴望着撕咬下属于自己的权力与地位。
这样的人像条疯狗，比狠，是绝对比不过的。
他们没必要与她争锋，只要顺着一段时间就好。
野狗会变成心有顾虑的家犬，不再有着难对付的爪牙。
要么变成死狗。
“天幕计划”的高层们同时在心底做出决定。
当然，哪怕是顺着来，他们也不是好拿捏的软货。陆鸦一上来这么大的阵仗，他们也不会让她有多好过。
“天幕计划”剩下的五个人按照陆鸦的要求，纷纷介绍了自己的职位与负责的事务。
其它两个人非常热心，讲得相当详细，像是试探着陆鸦耐心的底线，增加了许多研究中的细节。
陆鸦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在见到负十八层的虫族后就闭麦了很久的系统似乎又恢复过来了。很巧，他错过了陆鸦拔刀的那一段，直接被迫听了一堆细节。
【淦！这俩人故意的吧！就你这做事风格，怎么还没让让他们闭嘴啊？】
“你忘了，系统，细节决定成败。”
陆鸦看了眼个人面板上【过目成诵】每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加入南极生物峮饲儿洱而勿救义斯七的倒计时，还剩最后几分钟，出言催促他们把语速变快一点。
她此前从未接触过“天幕计划”，有机会了解得更加详细，当然没必要放过。
系统：【你真没事儿吗？我看着都想找个地方把那些没用的程序包吐一吐了。】
“还好吧，”陆鸦有点想挠头，但还有很多人在场，她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我已经过了看到断肢和血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年纪了。那些无非就是冲击一点，心理上比较难以接受，适应适应就没什么了。”
系统忍不住吐槽：【显得你很老成一样，你上辈子死的时候到二十六了吗？】
不记得了。
陆鸦的记忆力是能写在个人天赋里的东西，但她对生日真的没印象。
自打陆鹊走以后，这个词语好像就淡出她的人生了。
再说了，她要是适应不了这些，能不能活过十六都两说吧。
她在前面那家伙讲得起劲时分神看了一眼刚刚的提示消息，发现自己装备的人设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
“处决者？这玩意儿听着好中二的，我还是喜欢谜语人一点。”
不过，属性提高了这么多，那当处决者也不是不行！
陆鸦愉快地妥协了。
系统：……你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啊。
刀人是什么恢复好心情利器吗难道？
他们聊天之间，关于“天幕计划”的介绍已经结束了。
王室对于这个项目看得很重，用“天幕”为它命名。在他们眼里，能够打破机甲精神阈值的限制，就像当年人类第一次冲出古老地球的天幕，将文明播撒到宇宙之中。
简直是跨黑洞碰瓷。
陆鸦整理了一些已有的信息。
“天幕计划”的主要目的就是让更多普通人也能用上先进的机甲，他们分为两组，一组在降低人能操控机甲的精神阈值，他们将之称为“填海”。
而另一组，则试图用一些方法提升人的精神力强度。
就像让个子矮的小孩踩上高跷，他们希望这不仅能借此推广机甲，还能增强现役机甲驾驶员的实力，他们将之称为“登峰”。
“金雨恩，给我讲讲‘登峰’组的具体进展。”陆鸦说着，看向一名红衣女士。
她身材丰腴，面容姣好，只是脸上有点浮肿，眼下也有没能褪去的乌青，看起来是那种熬夜熬猛了的肝帝打工人。
“好。”金雨恩颓丧地回答。她从一开始就是这幅表情，在方才那两个人对着陆鸦不断添油加醋时，她也什么都没说。
“我们取得了一定程度上的突破，不过解释起来有点困难，”金雨恩想了想，“陆总负责人，你想实地考察一下吗？我们有一些非常珍贵的样本。”
陆鸦：“可以。”
她挥了挥手，让剩下那几个人回到各自的岗位工作去了。
四个人同时露出隐晦的释然表情，突然又听见陆鸦发话。
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没有王族血脉的总负责人笑眯眯地看向之前话最多的那两个“填海”组的人。
“你们两个很热心嘛，过来，把前同事留下的烂摊子一起收拾了，省点儿人手，别找人帮忙。”
填海组：……
他们看着还没有去擦脸的陆鸦，和血流成河的前同事，强忍着不适走了过来。
这得是多记仇啊！
陆鸦这时才转过头：“走吧。”
虽然她还是很想动手，但“天幕计划”不是大白菜，说砍就砍了。
刚才她刀了安德鲁·雅雷克，只是因为这个人刚好比较合适。
心思深沉、会王室的拍马屁，让他活着是个祸患。
在记忆里，和恒星工业那边的人确实有勾结，刀了他也容易跟维拉尔交代。
以及最重要的是，陆鸦跟他有点渊源，被他认出来会有些麻烦，必须先下手为强。
然而，在把最要紧的人解决了之后，她还是需要先收敛一阵子。
耐心等待着更合适的时机。
金雨恩和陆鸦乘坐另一架电梯，来到负十八层之下的几个单独分出来的小实验室。
她们走过一排和入口处类似的长廊，不过要窄很多。
长廊两侧是几个完全封死的房间，研究员不会进去，而是控制里面的机器人完成一切事务。只有观察窗能让经过的人留意里面的情况。
房间里，有人躺在床上，他们的形体已经变得很恐怖了，只能勉强维持住人类的面容和大致身体状况。
如果再严重一点，就是陆鸦在来时看到的那些泡在半透明液体里的人。
“我们利用荣恩法则强行提升了被试者的精神强度，在实验刚开始的时候，所有被试者都崩溃死亡了，变成了比你来的时候看见的那些更可怕的样子。”
“经过不断改良方法、筛选样本，我们终于能够让被试者存活，甚至到现在，保持住一部分人类的形态。”
金雨恩很懒散地说。
“不过这还不够，普通人太容易崩溃了，你能看到的这些成功样本，精神强度都够操纵机甲。”
病房外贴着被试者的信息，陆鸦认出了其中一个名字。
那是一位知名的机甲驾驶员。
草根出身，为帝国立下累累战功，是很多平民机甲驾驶员的偶像和目标。
他退役后彻底失去了踪迹，据说在一颗小星逍遥快活。
谁知道竟然在这里。
“为什么不用克隆人，或者仿生人？”陆鸦微微皱眉。
“陆总，你确实不够了解精神力。”金雨恩叹了口气。
她嫌“陆总负责人”这几个字太多了，直接削减成了“陆总”。
她问：“你相信有神吗？”
这是一个很诡异的问题。
在帝国的普遍宣传里，世界上存在着神，引领人类走出困境，飞向太空。
而王室是神的代言人，所以享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
但在中央星系待过多年的人基本只会将它当成君权神授在星际时代的重现。
没办法，君主制很早就被飞向太空的人类摒弃了，想要重建，当然需要一些理由。
而在那个科技成指数级爆发的年代里，很多东西堪称神迹。
星际里的人类太多了，就像第十三星系的人没办法接触《机械入门》，很多人也分不清科技和神迹。
但金雨恩应该是对此心知肚明的人。
话虽如此，可是现在陆鸦自己都是重生的，脑子里有个谁都看不见的系统，宣称整个世界都是一本书里的内容。
陆鸦：唯物主义世界观崩塌中。
“我知道这宇宙中还有超乎我们理解范畴的东西存在，”陆鸦最后找了一个不至于直接质疑自己遭遇和王室说辞的话回答。
她接着问：“你想表达什么？”
“精神力只存在于人身上，你知道的。同样的，它不会出现在仿生人身上。甚至连与人类有着一模一样基因的克隆人个体上，也无法产生一丝精神力的波动。”金雨恩说。
“这些研究都确认了，精神了是唯有人类拥有的，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天赋。”
“所以，我们中有一种说法——精神力是神赐予的。”
金雨恩转向陆鸦。
“陆总，你的也是！”
她沙哑疲惫的嗓音逐渐变得高亢，注视着陆鸦的眼神越来越狂热。
像一个失去理智的疯狂信徒。
告罪
“你的精神力, 也是神的馈赠！”
金雨恩的声音层层叠叠，在陆鸦耳边回荡。
陆鸦回望着她，从她的眼神里找到一种和其它人完全不同的东西。
往好听了说, 不是那种掺杂着算计与利益的眼神, 反而透露出一股纯粹的对于知识的渴望。
换一个更现实的说法就是，她好像想把陆鸦当场搞上实验台, 切开来看看一样。
陆鸦：谢邀，我对做小白鼠没有兴趣。
但她回想起来，就在几年之后, 帝国里会出现一个自称“告罪人”的群体。
他们认为, 神早在许久之前就对人类降下旨意, 但没有人正确解读过其中的含义。
所以他们走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 需要不断告诫自己的罪过。等到罪过清零的那一刻, 所有走上岔路的人生就可以重回正轨。
其实越到后来，帝国越像个筛子, 千疮百孔, 什么奇奇怪怪的组织都有。
除了众所周知的星盗和反抗军，还有一些号召不打工不加班的“007”定时罢工群体，希望有什么东西能毁灭世界的“克苏鲁原教旨主义教团”，相当能反应出来大众阴暗爬行的精神状态。
然而“告罪人”和他们还都不太一样。
陆鸦曾经执行过王室发布的清理“告罪人”的任务。
在这个群体中，除了需要通过信仰神灵来为自己寻找更多活着的动力的人之外，有许多身在中央星系的研究员。
真的很能告罪，很能忏悔, 很能吐槽。
陆鸦当时不太理解为什么“告罪人”的教旨能在一群理论上来讲，内心应该属于无神主义者的人身上出现。他们去当“007”都比这合理。
今天看见金雨恩, 突然感觉在逻辑上很能说得通了。
剥离开慵懒的面具，她让人觉得十分不对劲。
只不过, 在这偌大的中央星系，在此时此刻的帝国里，她远远称不上是最大的危险。
陆鸦问金雨恩：“神的馈赠，这是你对精神力的理解吗？”
“一小部分，还缺少许多验证，”金雨恩说，她依然看着陆鸦，“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陆总，你一定是最受神灵眷顾的宠儿。”
眷顾？
陆鸦从来没有把这个词和自己联系到一起。
“我没有在拍马屁，”金雨恩很严肃地说：“我看过你的战斗视频，就在你来前不久，观看机甲系的决斗是我的一项个人爱好，对了，虽然你是我的新上司，也不能因为这个扣除我的工资。”
真的是爱好吗，难道不是在寻找潜在新实验品……
陆鸦成功被她的补丁整无语了。
“我不会的，你接着讲。”
“你很强，”金雨恩的神情里又露出那种痴迷了，“他们都看不出来，学生看不出来，教官也看不出来。但我有预感……如果进行精神力增强的是你，一定不会沦落到他们那么狼狈的状态。”
“你会变得更强，你会成为最强的那个！”
“区区一台‘沸火’配不上你，”金雨恩非常诚恳，她紧紧握住了陆鸦的手，“这里可以制造出最好的机甲，我会让你成为最强的人，和我合作，陆总。我们联手，一定可以展现出机甲最强的形态！这才是神降下的旨意！”
陆鸦眼皮一跳。
她知道真诚在谈判中是一项非常可以打动人的技巧，但这还是她第一次知道，这种特性还可以如此诡异。
【还说别人，你不就是这么干的嘛】
系统吐槽的电子音还没响完，已经被陆鸦ban掉。
“专注你自己的工作，”陆鸦试图把手从金雨恩那里抽出来。对方的力气比她想象中的大了不少，一次竟然没能成功。
她神色不变，说：“我还没有这个兴趣，以及，小心你的言行。”
金雨恩笑了。
她看起来真的很开心，像是听到下周放小长假的社畜。
“陆总不必为我担心，我既然敢说，就有自己的保障。至于你，我相信，你会有主动来找我的一天。”
啊这，除非我走投无路，不然是不会把自己送上实验台的。
但是……陆鸦对于让她敢在帝国核心说这种话的保障很感兴趣。
她就着那个和金雨恩双手交握的姿势，把她拉得更向自己。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两个人间的悄悄话。
“你很看重我呢，金博士。”
陆鸦个子稍矮一些，但她直视着金雨恩，目光锐利得像翱翔于天际的鹰隼，掌握着真正的主导权。
“你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会有穷途末路的那一天吗？或许吧，”陆鸦说，“可真到了那时候，我想，我需要一个足够稳妥的方法，才能联系到你。”
她的眼神很直白，又很真诚。
金雨恩愣了一秒，然后笑了起来。
“可以。”
她注视着陆鸦，从宽大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纽扣大小的东西递给她。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话。”
陆鸦把那个零件稳稳抓在手里。
“如果到了那天，我会联系你的。”
她的系统面板里，【阳光开朗星际人】词条上，隐隐有光泽闪过。
这是另一句欺诈。
然后，她挣脱了金雨恩，转身走向了出口。
陆鸦继续去观摩了剩下几个部门的进度。顺便指认了一名新的领导，接替安德鲁·雅雷克的工作。
终于离开行宫，回到帝国军校后，陆鸦感觉像是过去了一整年那么漫长。
走下飞梭，太阳却还高悬在天空上。
没有了公主入学仪式那样的盛会存在，帝国军校今天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路上不再那么空旷，训练场里也多了很多人。
军训和刚开学的那一两个月，一直都是训练场中人数最多的时候。
只不过这一次，训练的学生数量尤其多，几乎把帝国军校最火爆的那几个训练中心都给占满了。
“这届新生什么架势啊，一个个都是卷王？”走在路上的学生不禁发出灵魂问题，“这是要把我们卷死在沙滩上吧！”
“坚持不了多久吧，刚开学不都是这个样子吗？我那时候还觉得我会成为全系第一，一举成为家族的荣耀呢，后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这次和原来可不一样！”他们旁边的朋友纠正道，“还没看内网吧，赶紧看，就最火的那个话题。”
内网上，现在最有关注度的就是两个字。
“陆鸦”。
一个今年机甲系的新生。据说她本来的名额都没有了，还是二王子加西亚殿下一时兴起去了第十三星系以后，把她重新带了回来。
故事的开头已经够离奇了，更神的是，陆鸦从进入帝国军校到现在总共还不到两天，每天都在内网上挂了名字。
第一天是用一套机械外骨骼战胜使用机甲“沸火”的学生。
因为无图无真相，还被人质疑过。
可惜质疑的声音并没能持续上几个小时，因为就在今天早上，她在被指认使用机甲系违规的精神导览器后，为了自证清白和公爵家的继承人单挑，然后还赢了！
最后查出来，违规的人是公爵继承人，真正的天才是陆鸦。不仅天赋高，为人还卷得要命。
开学第二天，已经在整个帝国军校掀起了一股卷王新风尚。
“平民之光”、“卷王”、“那个人”……已经在短短几小时之内，成了她新的代号。
怎么全是这种叫人脚趾抠地的叫法啊！
陆鸦很不理解。
不过她是一个经常阳光健走的好青年，所以在看到重新多起来的知名度之后，选择做一个更加大度的人。
在过去的时间里，她的知名度增加了不少，现在可以用的点数重回75点，又是一个足够活命很久的令人满意的数值了。
这还得感谢死去的安德鲁·雅雷克为她在影卫中贡献的深刻印象，还有不知道有没有回家挨打的艾略特跟冯凯文。
唯一的遗憾是，还没到三百点，无法解锁更多的新东西。
而且，陆鸦还是觉得现在的知名度有些不够用。
她的两项天赋，过目成诵和机械之心，如果经过临时加强，都能在特定场合给她带来很强的好处。然而，这需要消耗的实在是太多了。
提升已获得人设的水准虽然是永久性的，可是10点知名度才能提升一点，并没有决定性的作用。
与此同时，每一次解锁的新东西，消耗的知名度都更多。
自己的境况在变好，可是敌人也在变强。陆鸦清楚，她不能掉以轻心，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她想把维拉尔的头当球踢，并不想自己也去做组成虫族“复眼”的一部分，或者是变成金雨恩的小白鼠。
联想到金雨恩那奇怪的态度，陆鸦不由得谨慎了起来。
她在回来的路上就在摆弄对方给自己的小东西，可是查来查去，都只能确定没有问题，是一个临时的信号屏蔽器。
作用时间大概在五分钟，可以阻止埋在她脖子后面的那个控制器向王室送出数据，传递着她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然后把真实内容替换成一些无害的垃圾内容。
然而，信号屏蔽器只能屏蔽这边输入的数据。如果王室的人想要杀她，陆鸦还是难逃一死。
陆鸦不大自然地活动了活动颈椎。
大麻烦一时半会儿还解决不了，小麻烦倒是可以解决了。
她找到一个难得僻静无人的角落，用出两辈子的手速，给维拉尔写了一篇关于杀死安德鲁·雅雷克的事后汇报，为自己的举动找出充分合理的理由。
其实不用她找，雅雷克在数月前的那件事中本来就有嫌疑。
陆鸦已经和维拉尔说过自己的猜测，她“怀疑”是北方大区后面的贵族为了获得提升机甲性能的关键数据，打破帝国王室对机甲技术的垄断而策反的姬问寒。
雅雷克本人刚巧出身隶属于北方大区的第七星系。他在入职影卫前与恒星工业关系匪浅，入职后，又身处“天幕计划”，主要负责各种所需材料的供应。
资源、材料的获取与运输都和身为通航中枢的第七星系脱不了关系，这无疑让他和家乡之间的联系越发紧密。
紧密到，连利益也不得不绑在一起的程度。
陆鸦思绪如飞，迅速整理出一篇合情合理的报告，并说明了自己未来的查询方向。
而她没有提及的是，就在此时、就在此刻，另一群与第七星系关系匪浅的人，也在帝国军校。
——运输部部长的女儿、土地资源部部长的儿子，现在可都在作战指挥系上学呢。
陆鸦伸了个懒腰。
她找出那个熟悉的号码，发送了一条信息。
不是卤味（外耗版）：【早上好 ：）】
卷死所有人：【？现在是中午了】
卷死所有人：【醒醒吧，平民之光】
岑弈果然是重度网瘾的秒回少年。
就是他完全可以不用说这么多的。
陆鸦见状，打开金雨恩给她的信号屏蔽器——东西既然到了她的手里，那就要好好用起来了。
不是卤味（外耗版）：【中午好，黑客大师。我们的通讯数据现在有好好加密起来吗？】
卷死所有人：【你再不说正事我就把聊天记录转发给艾略特·索埃尔】
啧，好没耐心一个人。
陆鸦迅速打字。
不是卤味（外耗版）：【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我这边在进行最后的准备】
岑弈看着这条信息，忽然感觉受伤的地方有些发痒。
就算收到了陆鸦的计划书，他也从未希冀过，对方会真的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并且这么快就来找他。
这不是一般帝国人的做事风格。
岑弈摸了摸额头还未愈合的伤口，向陆鸦确认。
【你指的是，之前给我列出来的计划？】
【对。】
终端对面的那个人做出回复，她好像有点觉得麻烦了，所以不再啰嗦，给出的信息极其简洁。
【十天之后，帝国军校的第一次外出历练活动，我要干掉第七星系来的那三个人。】
队伍
十天之后！
岑弈看着那条消息, 忽然感觉说不出话来。
他想彻底解决掉洛塔斯·拉斯、王穹和马克·格林。
很久很久了。
他缓缓卷起军校制服的衣袖，上面遍布斑驳的淤青。在昨天留下的新伤之下，还有一道道狭长而丑陋的疤痕和显眼的缝合痕迹。
消除疤痕在帝国很常见, 这并不是什么很难的技术。只要足够的钱, 你甚至可以将自己的整张脸变成另外一个人，没有一点痕迹。
可是他没有钱, 所以只能忍受着逐日叠加起来的伤口。
就像在第七星系公学里，他也只能忍耐那三个人孤立他、欺辱他、摔毁他的终端、污染他的位置。
因为除了忍耐，他什么也做不了。
那三个人拥有富有权势的家庭, 他们在公学里是说一不二的霸主。他们想要欺负的人, 没人敢来帮忙, 就连老师和校长也不行。
曾经有一个人递给过岑弈一盒疗伤药, 她已经和克制、很小心了, 可还是在这之后遭到了疯狗似的报复，最后只能转学离开第七星系, 去了另一所学校。
岑弈感到很抱歉, 可他根本没法为她做些什么，他甚至不能离开这所公学。
他与第七星系公学签了合同，靠着他们的奖学金过活。如果转学，天价的违约金会让他生不如死。
他只能熬着，熬到离开第七星系，摆脱这片烂天烂地。
熬到他真的拥有了什么，比如那些人疯狂地热爱着的金钱与权力时, 再将自己受到的一切欺辱一项一项地还回去。
岑弈有一颗坚定的心，他会不择手段地达成自己的目的。
只是, 他不知道这需要花他多久，五年, 十年，或许更久。
但现在，陆鸦告诉他，十天之后，她就要行动。
“你是认真的，对吗？”
沉默很久后，岑弈在终端上打下一行字。
陆鸦的回复，是一篇甩过来的加密文档。
和上次明显藏了信息的那份不同，这是一份清楚的行动大纲，她明确地列出了自己的需求，并且安排了两个人的角色。
她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你的部分很关键，会有些技术难度。”
岑弈先是一目十行扫完所有内容，然后又重新读了两三遍。
他几乎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想象着这个计划的展开，很困难，但如果能做好准备，一切都会很流畅。
唯一的问题是，十天太赶了。
“十天对于这个计划来讲，太紧迫了。”岑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答陆鸦。
“对计划来讲是这样，”陆鸦回答道，“那对你呢？”
“你还想再忍下去吗？你还能再忍多久？”
岑弈没法回答。
进入帝国军校后，他们的欺凌只会变本加厉。
在第七星系时，那三个人站在食物链顶端，所有人都可以任他们拿捏。
现在，剩下的却只有一个岑弈。
他今天都在避开他们，在行动开始前试图不惹任何麻烦。
岑弈很清楚，这坚持不了很久，尤其是在军训期间，他们整个系的人总是在一起训练。
“十天后，是第一次外出历练活动，以三人为一小组行动。在这之后，虽然还会有外出活动，却不会有人这么分散的时候了，想要找机会下手很难。”
陆鸦又发。
“这是你的事，取决权在你。”
要么十天，要么很久以后。
这看起来是一道选择题。
但就像陆鸦说的，除了十天后那个时间点，剩下的一切都不确定。
机会是宝贵的，你现在抓不住它，可能就再也没办法抓住。
“就十天以后，”岑弈说。
陆鸦：“那技术问题呢？”
岑弈紧盯着终端屏幕，一双眼睛黑幽幽的：“我做得到。”
这边搞定了！
陆鸦看着终端上的消息，飞速回了一个“OK”过去。
虽然她刚刚说，决定权在岑弈手里，但在这件事中，她才是更着急的那个。
毕竟能不能从第七星系的那三个人身上查到足够的线索，关系着她能不能在王室手下活着。
而且，她还需要比维拉尔手下的人速度更快。
陆鸦很清楚，能在维拉尔手底下做事的人，绝对不是废物。
在她交上材料以后，他们很快能顺着雅雷克和第七星系的这条线继续查下去。而且，他们可以使用的手段更多，想寻找线索的效率非常快。
两周，陆鸦估计着。
哪怕她把自己的材料拖一拖，给他们的行动一些迷惑性的信息，维拉尔手里的人也会在两周之内得到正确的答案。
到了那时，她就完蛋了。
十天之后，不仅是岑弈需要抓住的机会，更是她的唯一一个机会。
【阴险啊！】系统感叹道。
【明明你才是着急的那个，说了这么几句，倒搞得像是你在迁就他的时间办事了，他说不定还觉得欠了你一个很大的人情呢！太阴险了！】
“你不要搞得我好像在pua人家一样，我和人合作的时候可比你那几个目标人物正常多了。”陆鸦纠正道。
她还没残暴到任务失败就把人嘎了的境地。
“这明明是双赢知道吗？还有可能是三赢呢。”
陆鸦在心底想着，一直拨通着的终端通讯，传来了一道婉转的女声。
“你就这么笃定，我会答应你的要求吗，我的室友？”
说话的人是海伦·莱斯特。
系统几乎有些不忍直视了。
对，陆鸦这家伙在和岑弈开始你来我往聊天的同时，就拨打了海伦的终端号码，一心二用和她聊天。
每边表现出来的态度都恳切得跟什么似的。
不是亲眼看见，谁知道她是个心劈成两瓣的时间管理大师。
“要知道，人是有两个心房和两个心室的，”陆鸦百忙之中，甚至还能反驳系统。
系统：……
再说了，这事儿能怪我吗？金雨恩给我的这个信号屏蔽器能用的时间很短的，单线程办事我早就凉了。
陆鸦一边腹诽着，一边调整声线，尽量平静地与看不见她在干什么的海伦对话。
“因为先对我产生兴趣的是你啊，”陆鸦说，“从昨天中午那一出开始，你就想要利用我为你办事了，你也很清楚我会开出什么条件。不然你没有可能成为我的室友。”
上辈子，陆鸦一直对海伦的行事风格有很深的印象。
她善于伪装，善于忍耐，在莱斯特家族充斥着鲜血的那次事变之前，都只是帝国军校机甲系中，一名被寄予厚望的优秀学生。
直到一夜之间，她亲手将自己的父亲和兄长们送进地狱，然后继承了大公爵的权力，成为星际帝国权力中心一颗不可被忽视的耀眼新星。
陆鸦觉得她像是蛰伏于黑暗里的刺客，一击必杀。
她对海伦说：“你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没有足够的把握不可能出手。我得罪了公爵家族的人，又没有背景，如果想要活下去，没办法一直单打独斗，一定会寻求庇护。而以你的身份，可以提供我想要的东西。”
海伦沉默了片刻，然后声音变低了一些，却还是那么悠扬好听，像是在唱歌一样。
“你说得没错，我的室友，可是我现在发现，你要的太多了。”
“在A208训练场，我注意到了加西亚，也注意到了维拉尔，他们是来找你的。”
她说的是肯定句。
哪怕她只是远远地看见了那两名王子，没有和他们进行任何深入沟通。
洞察力是海伦极为突出的一项天赋。
“与王室产生冲突，不在我的计划之中。”海伦慢条斯理地说，“你可能要失望了，室友。”
这是谈话结束的信号。
陆鸦看了眼时间，距离信号干扰器结束不剩多久了，她只能速战速决。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她打断海伦娓娓道来的那段告别词。
“什么？”海伦下意识问。
“无论是你的父亲还是你的兄长，我都可以解决，”陆鸦语速飞快，“我和王室之间暂时还没有矛盾，不然他们不会让我活着回来，而我有着控制住事态的底牌。”
海伦竟然没有反驳陆鸦的第一句话，而是意味深长地开口：“陆鸦，你说话一直真假参半，我不知道你是在说实话还是单纯地诈唬。”
哦，确实是诈唬。
陆鸦的计划被一语道破，但她应对得很快。
“你怎么想都可以，”她说，“但我敢保证，每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加入南极生物峮饲儿洱而勿救义斯七在整个星际，能为你出手干掉这些人的，只有我一个。你见过我开机甲，却没见过我杀人，我干这行干得更好。想要享受好处，必然要承担风险，这笔账你自己算得清楚。”
这是一句大实话。
海伦顿了顿。
陆鸦则握着终端，等待着她的回复。
她拿不准海伦会怎么说。
海伦不像岑弈，他没有别的选择，现在不行动就只能等待很多很多年。现在动手对他而言是上策。
陆鸦不清楚莱斯特家族现在是什么情况，海伦在其中的地位如何，她是否会铤而走险，提前开始自己的筹谋。
陆鸦只能赌一把。
她想起曾经通过【涅墨西斯之眼】看到的关于海伦的那三两句信息。
她想要押注，赌海伦很多年后才出手也是一种不得已。
这是一场相对轻松的赌注，哪怕输了，陆鸦也随时可以再找别人合作。
可她很明白，没有人比海伦更加合适。
“我如果拒绝了你，你应该会找其它的人吧？”在通讯那边，沉默着的海伦突然说。“我相信我是与你最匹配的那一个，不过你不是那种死板的人。”
“是的，”陆鸦承认了，“也有可能是你的敌人。”
海伦轻笑：“你在威胁我。”
“可是，我见识了你的机甲水平，确实挺想见识一下你杀人的水准。”
陆鸦问：“我可以把这视为你的回答吗？”
“先展示给我看，”海伦说，“我会提供你想要的。”
走到这一步，剩下的内容这就很熟悉了。
信号屏蔽器的有效时间只剩不到一分钟，陆鸦拿出了那句她不久前讲过的话。
“作战指挥系的洛塔斯·拉斯、王穹和马克·格林，会死在十天之后的外出历练里。”陆鸦说。
“我想要你做几件事。首先，确保我们外出历练的地点会在第二星系的西格玛星。其次，我需要最先进外骨骼和所有配套设施，以及一套最好的机械臂。我会随时采买一些材料，希望你可以一并解决。”
“喔，可以呀，”海伦爽快地答应道，“你确定不需要利用莱斯特家族，解决艾略特可能的反击吗？”
一箭三雕成就get。
陆鸦挑了挑眉：“莱斯特家族的继承人之一可是我的室友，还会和我在一队里进行历练呢。”
海伦：“你刚刚的条款里包括这一点？”
“我猜，你会想看我怎么动手的吧？”陆鸦说。
“那么我们不仅是室友，还要成为队友了，”海伦笑着说，“这个关系的进展，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了不少呢。”
信号屏蔽器在此时彻底失效。
埋在陆鸦后颈中的控制器重新开始忠实地传递一切信息。
陆鸦说：“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毕竟我们——”
“志同道合。”
——
陆鸦挂断了和海伦的通讯，揉了揉肩膀，站起身活动了活动。
留下旁听完一整个对话的系统瑟瑟发抖。
到底是什么志、什么道，可以让这两个家伙走在一起啊！
陆鸦的脾性到现在它已经了解，而海伦，在原著剧情里，可不是像陆鸦那种被诬蔑背锅的倒霉蛋（这点目前已经被系统打上了大大的问号，它现在觉得陆鸦什么都干得出来。）
海伦·莱斯特是真正一朵心狠手辣的“帝国曼陀罗”，是为主角剧情创造了很多阻碍，几乎快要成为关底大Boss的女人。
这两个人合作，再加上一个更加声名狼藉的岑弈，真的不知道要干出什么大事啊！
陆鸦则在脑子里进行复盘。
星际时代，信息安全没得保障，她在这方面并不精通，好在记性还不错，可以当自带备忘录。
她首先前移了自己目标人物名单上，来自第七星系的霸凌三人组的名子，然后增加了莱斯特家族几个继承顺序排在海伦之前的人，包括她的父亲和几位兄长。
除此之外，剩下的还有艾略特、加西亚、维拉尔，和她上辈子在影卫里遇到的一些可能成为未来风险的人。
陆鸦很喜欢系统给出的“目标人物”这个概念。
实在是太有概括性，而且太方便了，时不时还会自动更新一下，免得她忘记排进几个重要的人。
一个一个来，陆鸦想，她会慢慢都解决掉的。
现在首当其冲的，是霸凌三人组。
陆鸦目前的计划都基于一个前提：外出历练会举办在第二星系西格玛星。
这是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才会被帝国军校安排成他们的第一个历练地点。
但陆鸦记得，曾经的这个时候，出过一件导致多名学生伤亡的意外事件，只不过被帝国军校强行压了下来。
有了这件事，她就可以把那三个人的死光明正大地推给这项意外。
只不过，她担心自己的重生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改变，所以需要海伦从中斡旋，确保事情的顺利进展。
至于装备和钱……
陆鸦确实没有钱！
但比起钱来说，目前还是命更重要一点，她反正在和海伦合作，先薅点羊毛对方应该不会太介意。
陆鸦计划停当，也写完了发给维拉尔的报告。
距离下午的训练课还有一个半小时，她打算再去吃点东西。
王室的那顿饭很奢华，味道很好，但量是真的不够。
陆鸦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她要成为一名机甲驾驶员、一名刺客、一名战士，尽
铱驊
管有着上辈子的经验，当前的局面也不允许她瘦小或是羸弱。
系统技能的CD很长，更不可能时时刻刻帮她的忙。
她要更高的个子、要强健的体魄、要流畅的肌肉线条，这同样是相当重要的事。
【看了行宫地底的那些东西，亏你还吃得下去……】系统幽幽出声。
它不说还好，一提起来，陆鸦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股反胃感顿时重新涌了出来。
她没法忘记地下十八层门口的那一颗颗头颅，没法忘记所有不成人形的前任机甲驾驶员们，其中曾经有一位，还是她一直以来努力的目标。
陆鸦不是一个很有同情心的人，她生长的环境一直太恶劣了，过分的同情心只会让她丧命。
可她还是感到出离的愤怒。
不知道是为他们，还是为自己一旦失败，会变得比他们再惨上好几倍的下场。
“我会好好吃饭的，”陆鸦告诉系统，也在给自己心理暗示，“我会的。”
系统想说点儿什么，看着陆鸦明显不太一样的眼神却没敢再说。
可它确实不知道，最后那句杀气腾腾的“我会”，到底指得是吃饭，还是些别的什么。
它只能环顾着四周的环境，发现在这个僻静的地方似乎来了几个新的人，而不是只有陆鸦了。
——
稀碎、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一群不怀好意的贵族学生们推搡着两名满脸惊慌的机甲系新生，直到景观灌木丛的边缘。
卡佳的后背撞在灌木丛上，被枝杈刺得有些疼。
她不敢再往后靠，但面前的人猛地推了一把，让她跌入其中。
帝国军校精心修剪的灌木丛被撞得七零八落，她的胳膊和脸更是被划出一道道红痕。
不止是她，和她一道被拉来的那个男生同样没能幸免于难。
一阵阵嘘声在他们面前响起。
“哎呀哎呀，好狼狈啊，怎么这么不小心，摔在树丛里了啊？”
“这算是毁坏公物吧，赶紧报给‘维多利亚’，让它用校规啊。”
【维多利亚】系统的严苛所有人都知道，帝国军校不会偏向他们也是必然的事情。
卡佳很紧张，她想立刻爬起来，却在还没站起来时，就被许多双手一起推倒。
这一次力气更大，她也摔得更惨。
那些人笑得更开心了。
“这么笨，难怪精神力那么低，都没有教官管你们呢。”
“军校生走路都会摔跤，这是你们下等人的共性吗？不如退学吧！”
说着，他们又俯下身来，一双双手伸向卡佳和那名男生，要摘掉他们制服上属于帝国军校的校徽。
“你们做梦！”卡佳奋力挣扎着，向离自己最近的人挥拳。
她是凭借实力考进机甲系的，哪怕测出的精神力不理想，简单的格斗也是会的。
那一拳打了个正着，她听见一声哀嚎，但剩下的那些人更变本加厉地扑了过来，好像被血激发了凶性。
卡佳一边护着自己身上的校徽，一边反抗着。
“你们这么做，会受到维多利亚惩罚的人是你们！”
“维多利亚？”有人嗤笑一声，“一个人工智能而已，没写在校规上的东西，它管过吗？它能管吗？”
卡佳胃部挨了一下，身子不由得蜷缩起来，她护着脆弱的肚子和头部，情急之下，只想找出点别的话，试图吓退这些恶心的人，哪怕她知道这几乎起不到作用。
“就算没有维多利亚，别人……别人不会管吗？”
“别人？老师、教官、校长？还是你想说，那个出尽了风头的陆鸦？”
“笑死了，你真以为陆鸦会出手？她自己都惹了一屁股麻烦，还敢管别人的闲事！”
“哈哈哈哈哈哈，没办法，平民之光，他们不是只能念叨这个了吗？”
这个名字，似乎让这些人更加亢奋了。
卡佳没办法反驳。
她在刚刚，也有一瞬间的幻想，希望陆鸦可以出现，干掉这一群人。
她亲眼见过陆鸦怎么打败章叁、怎么打败艾略特。她很强，强得让人生不出嫉妒之心，剩下的只有羡慕。
可是陆鸦怎么会来呢？
她得罪的人是公爵的儿子，她有自己的麻烦要面对。
而在她屡次被刁难的时候，从来没人站出来为她出头。现在，她凭什么要求她来呢？
卡佳又被打了一拳，她觉得很累，也觉得怪可悲的。
帝国军校这个地方，是她很多年以来梦想中的学校，原来是这个样子。
这样的……让人恶心。
她不再护着制服上那个校徽，看见一只拿着剪刀的手毫无阻碍地伸了过来，要将它裁剪干净。
卡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想象中布料破裂的声音却并没有响起。
她听到了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和几个人震惊的喊叫。
她犹疑地睁开眼，只见一个人捂着下/体，满脸痛苦地倒在地上，而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直挺挺地飞了出去。
扎黑色马尾，有着金色眼瞳的军校生站不远处，干脆利落地收回腿，动作带起一阵风声。
她简直杀气腾腾。
“我就管了，怎么，你不满意？”
承诺
“我就管了, 你不满意？”
不止是卡佳，就连那几个欺负人的机甲系学生都愣在了原地。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在他们面前这么说话。哪怕是艾略特那样的人都不会。
大部分人是不敢, 小部分人是则是出于体面和表面功夫——这样太不文雅。
迷茫的情绪甚至比愤怒来得更快, 他们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怎样回答。
陆鸦野蛮、狠辣、狂得没边。
在他们想好一个合适的说辞之前，陆鸦又一次抬腿。
她的攻击像是鬼魅一样叫人迅捷又捉摸不透, 出现在每一个令人猝不及防的刁钻角度。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已经一个个四脚朝天，被撂倒在地。
直到这时, 他们才延迟地感受到疼痛。
比起卡佳等人的反击, 陆鸦打人要疼得多, 挨了一脚, 让人觉得骨头都要裂了一样。
“你这是偷袭！你不道德！”
陆鸦有点讶然地看着他们：“谁打架的时候还讲武德啊？而且你们把人拉灌木丛边上围殴很讲道德吗？”
除了你们这些贵族, 谁家道德是单向的，我欺负人我无罪, 你偷袭我你恶毒啊？
“哦对了, 我是有一点要谢谢你们，”陆鸦说，她是笑着的，只是笑意完全不达眼底，显得格外冷酷。
“如果不是你们自己找到了这片没什么人的地方，我也不会打得这么没有顾虑了。”
那几个被打倒在地的人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他们找这个地方，是为了打人方便, 不是为了陆鸦打他们轻松的！
但陆鸦的武力值威慑历历在目，他们捂着痛得要命的伤处, 只能愤恨地看着她。
“你就得意吧，”有一个人用沙哑的声音发狠般地说, “除了能打一点，你还有什么依仗？得罪了艾略特、得罪了我们……没有人会让你好过.”
“要是不想再惹麻烦，你就识相一点!”
陆鸦活动着手腕，闻言了然地点了点头。
“懂了，打不过我，就拿背景压我，很好的思路。”
“我就是好奇一点，”陆鸦顿了顿说，“按照你们的逻辑，公爵家的继承人我都打了，你凭什么觉得，你在我眼里，也能算得上麻烦？”
机甲系学生：……
不仅不能对陆鸦造成物理伤害，甚至就连精神压迫也没能成功，还受到了反伤。
他们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挫折！
可是陆鸦一个无根无基的穷学生，她凭什么？
不过是稍微努力一点，有一点天赋而已，就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
可笑，她真以为，她能靠自己一个人打破帝国几百年以来的壁垒？
艾略特今天出了那么大的丑，连带着公爵家族的声誉都受到了一些影响。
但事情总会被他们无波无澜地压下去。他们一旦腾出手来，下一个整治的对象就是陆鸦。
她现在再狂，也狂不了多久了。
几个人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怨恨与对陆鸦翻车的期待，互相搀扶着狼狈走远。
陆鸦扫了眼系统面板上自动装载的【阴阳怪气脸T人】。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人设装备全自动化以后，她感觉效果好像好了不少。
虽然带着这个人设拉仇恨值一开始并不属于她的计划。
按照刚来中央星系时的打算，陆鸦本来不该出手。
她要赚知名度，也要活命，好好学机甲。
只要不阻碍她的路，她不想去惹更多的事情。
可今天她还是没忍住。
太冲动了。
陆鸦垂下眼。
上午发生的事情多少影响了她，让她没办法按捺住自己的情绪。
可她并不后悔。
与之相反的是，她心底还有个声音在叫嚣。
不够、还不够。
陆鸦久违地觉得颈边一阵锐痛。
不是装了控制器的地方，是上辈子在断头台上的伤口。
系统在她脑子里又急得团团转了。
【你狠话放的倒是很顺利，可他们万一真追更婆婆文柔文来企饿群五二寺久凌罢爻玖二来报复你怎么办啊？那几个人的家庭背景是不如艾略特厉害，但给你火上浇油还是可以的吧！】
“唔，都达成合作了，海伦多少是会拦一下的，”陆鸦说，“在威胁到我生命的时候，王室也不会坐视不管吧。”
毕竟大贵族与王室之间关系复杂，在彻底榨取完她的价值前，王室会为她兜底，甚至对她和艾略特的矛盾乐见其成。
总不能光让她当王室的打工人，不允许她蹭点儿这些人的光吧。
系统恍然大悟。它发现，如果顺着陆鸦的思路，而不是一个攻略系统的思路来，一切竟然显得有点合理。
它追问：【所以你是一开始就打算好了才出手的吗？】
陆鸦眨了眨眼：“你猜呀？”
系统：……
那人设都自动改名叫“处决者”了，你怎么还在扮演这该死的谜语人！
陆鸦结束了和系统的日常斗嘴，转过身，蹲下来，把卡佳和另一名男生分别从灌木丛里拉出来。
实话实说，她本来没有什么出来救人的打算。
顶多是一时火气上头，揍几个垃圾消消气。
可是既然已经帮了两个人，那也没必要真的做好事不留名，总归还是要赚点知名度的。
至于忠诚度，陆鸦已经完全不抱有希望了。
能在岑弈那赚到一点她已经十分满足，真要是主要往这方面发展，她非得被困死不可。
电子提示音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
【人物[卡佳]，忠诚度+1】
【人物[爱德华]，忠诚度+1】
陆鸦：？
怎么现在忠诚度这么好赚了？
送上门的忠诚度不要白不要。
陆鸦想着，在制服兜里翻了翻，找出一点从金雨恩那薅来的止痛药，递给他们：“疼的话先擦点。”
一抬头，对上了两双一眨不眨盯着她的、充满感激的眼睛。
这种眼神让她很不适应。
“谢、谢谢你。”卡佳握着那一小瓶止痛药，很是紧张地说。
“我从来没有帮过你，你还来救我、也不嫌弃我的精神力低，我真的很……”她有点语无伦次，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沮丧，“可能、可能就像他们说的一样，我来这里就是个错误。”
“可是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
陆鸦很少见人在她面前这样。她看向那个男生，发现对方虽然没有说话，但完全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陆鸦有点头疼。
她能理解他们的沮丧，因为她和他们其实是一样的。
他们一无所有，只能靠着一点美好的希望支撑日复一日、永不停歇的奋斗。
可是当终于来到理想中的殿堂之后，却发现自己美好的梦想连同尊严被现实摔打了粉碎。
甚至，还有更多看不见的东西，比现实更离谱、更恶心。
陆鸦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她原来也挺崩溃的，不过她崩溃的表现是想要干翻全世界。
大多数人可能像卡佳一样，会反过头让自己痛苦。
对陆鸦来说，理解是一回事，知道怎么处理是另一回事。
她感到一个头两个大，有点想直接走掉。
就是这个时候，兜里的终端突然振动了一下。
陆鸦读取了信息，发现那是机甲系给所有学生发的通知。
他们正式发布了关于十天之后外出历练的细节，具体地点在第二星系西格玛星，机甲系、作战指挥系、以及武器工程系三个系将进行合作，共同参与这次历练。
新生们可以自由组成三到五人的小队，一起计算历练中的积分。
每个小队中，至少有一名作战指挥系的成员。
一队之中，最多有两名机甲系的新生。并且，在两名机甲系学院组队的情况下，三人就算满员。
这主要是为了平衡机甲与其它学生之间的不公平。
然而，现在的机甲系新生刚刚入学，身为未经过专业训练的学生，很多人的实力并不能弥补这种差距。
武器工程系的学员倒是相当万金油。根据他们掌握的武器，可以集高攻击力、高防御力、阴人的手段、包括机械修复力于一队。
因此，一名指挥，一名机甲驾驶员和三名武器工程系的学员是目前一支小队最好的配置。
相比之下，陆鸦、海伦和岑弈的组队则显得不是那么尽如人意。
同时，这也意味着陆鸦的三名目标将分开行动，并且都有各自的队友。
比起机甲系或者是武器工程系的学生，指挥显得脆弱了很多，一般都是一个队需要保护的存在，更为她的刺杀计划增添困难。
不过，这个安排和上辈子相比没什么变化。
陆鸦扫完整条信息，感叹了一下海伦做事的超高效率。
刚说完，现在就彻底定下来了。
既然地点已经确定在第二星系西格玛星，陆鸦还想回去继续完善自己的计划。
她打算离开的时候，耳畔又传来了卡佳的声音。
她声音细细的，还带着哭腔，却满满的全是不甘。
“系长……艾略特凭什么是系长！他陷害同学害到了自己身上，明面上的惩罚做做样子就算了，还、还继续让他担任这个临时系长吗？”
陆鸦一进休息室就被带往了王室行宫，错过了对艾略特的处罚。
显然，这个结果并不能让立场与她相似的普通学生满意。
对他们来说，艾略特已经露出了獠牙，无差别地威胁着他们，而不是每一个人都像陆鸦一样能够反抗成功。
他们沮丧、焦虑、害怕。
现在，艾略特的名字依然出现在临时系长的位置上，他的权力并没有丢掉，仍然是整个系的头领。
帝国军校对他的袒护加剧了普通学生、尤其是卡佳他们这种已经遭到欺负的学生心中的不安。
陆鸦还记得她面板上那个未完成的个人支线。
【个人支线[星际第一野心家·阶段一]：在联合军训中获得最多积分，取代艾略特·索埃尔，成为一年级新生级长。】
个人支线奖励丰厚，陆鸦馋很久了。她一直以来的想法都是让积分超过艾略特，然后自己上位。
卡佳的提示让她看到了另一条可以走的路。
一条赚得更多的路。
“不用太惊讶吧，”陆鸦止住离开的脚步，继续蹲在两个人面前。
身为艾略特事件的苦主，她比卡佳和那名男生看起来平静太多。
“公爵的继承人嘛，帝国军校不会把他得罪死的，”抠叩君羊私贰尓二五九衣肆器看更多万结文陆鸦说，“打个赌吗？他会从临时系长变成永久的系长，还会成为一年级新生级长、学生主席、甚至是所有学生的代表。”
“他要当上级长，我们大概真的会被当成垃圾赶出去吧。”卡佳自嘲地笑了几声。
陆鸦无奈摊手：“每一届级长基本都是这样子。比起你们，我大概是更早被赶出去的那个。”
“所以每一届，有那么多普通学生死在帝国军校，无人问津。”一直沉默的男生爱德华忽然开口，声音里夹杂着愤怒。
“如果，有级长是肯为我们说话、为我们争取权利的，现在一定不会这样。”
卡佳摇了摇头：“我们尚且不会为自己的同伴出头，那些贵族出身的人，怎么可能帮我们？”
陆鸦在一边真诚附和：“是啊。”
她话音刚落，卡佳和爱德华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她，带着一种急迫和热切。
“陆鸦？”
“嗯？”
卡佳看着面前的军校生。
她曾经隔着屏幕、隔着擂台看见过陆鸦动手。但一切都比不上她在自己面前出手那么直观。
她利落、矫健，明明并不高大，却有着所有人都无可比拟的力量——不论是身体上的，改是精神上的。
如果是她的话，是不是……是不是就能带领他们，走出现在这种痛苦的困境！
“我或许没有说这话的立场，但我想请求你做一件事。”卡佳擦干眼角的泪，恳切地望向陆鸦。
“请你参与这次一年级级长的角逐吧！”
爱德华也说：“我知道这很强人所难，但无论你答不答应，我都会尽我所能，让你在军训里获得更多的积分，就当是对这次的回报。”
“这份力量太过微薄了，我知道，所以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绝不背叛。”
他们的眼神坚定而热忱。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陆鸦会非常无措。
但现在，事情按照着她的规划在发展。
陆鸦早已写好了自己的应对方式。
她那双金色的眼睛缓缓睁大，她先是难以置信，再是思索，最后变成坚定。
黑发军校生直起身子，左腿后撤，将半蹲改为了单膝跪地的姿势。
她郑重地开口承诺。
“我会的。”
阳光透过树梢，落在她的右肩。
如同在册封一位忠诚的骑士。
尽管她满口谎言。
陆鸦脑中同时响起系统提示音。
【个人支线[星际第一野心家·阶段一]进度：10%】
准备
有的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 和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所传递的信息是完全不一样的。
陆鸦在卡佳和爱德华的注视中直起身子。
百分之十的支线任务进度让她十分惊喜，不过她毫不怀疑, 如果想要竞争系长这个点是自己提出来的, 效果会截然不同。
陆鸦并不排斥把野心摆到明面上来，但既然有人可以把她“推”到这个位置上, 那当个大好人，占据一下道德制高点，何乐而不为呢？
系统谴责她：【你好没良心啊, 他们明明都用那么真诚的眼神看着你！】
陆鸦眨巴眨巴眼：“我也很真诚啦。”
“你没发现吗？能天天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人, 大多数都没有良心。”
系统：……歪理, 都是歪理！
这么实诚的话都觉得是歪理, 太没品了。
陆鸦吐槽了一句, 然后急匆匆赶往帝国军校的食堂。
下午有课要上，晚上要加一些体能训练, 得和岑弈他们规划刺杀细节, 还得应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搞事的神经上司维拉尔。
更不用说，远在第十三星系的贺晓相当完美地完成了当时的承诺，现在还有十几名星盗等着她进行武器评估。
这才是开学第二天啊！
陆鸦一脑门子官司，数了数自己现在身上打的工，感受到了加倍的属于打工人的疲惫。
可恶，总有一天要自己上位当老板！
陆鸦一边想着，一边打开系统面板。
除了任务进度汇报以外, 她刚刚好像看到了一条新的提示。
【恭喜您获得天赋[裁决之言]！】
【裁决之言：你在一定程度上，能让事情按照自己说过的某句话发展。】
陆鸦的眼神停在那个“一定”和“某句话”上。
她不太喜欢这种模棱两可的形容, 这意味着她可能会像临时提升“过目成诵”的时候那样使劲往里扔知名度才能达到效果。
看这个天赋描述的能力，一看就知道是个无底洞。
系统好奇地凑过来看天赋描述。
虽然它和发布各种任务通知的东西统称系统, 但这些都不在它的控制权限之内。
看见陆鸦预言术一般的新技能，它实在很想知道，她会在这个时候说些什么？会这项天赋而改变自己说话的风格吗？
在几个月后再回首时，她会发现自己得偿所愿了吗？
陆鸦思考片刻，开始不停地在心底默念。
“干翻那几个霸凌垃圾干翻艾略特干翻维拉尔干翻王室……”
系统：。
不愧是你。
——
十天的时间说快也快。
陆鸦的每一天都被课程、训练还有计划填得满满当当，时不时还要挤出时间以总负责人的身份关心一下天幕计划进展，以神秘人“倪克斯”的身份帮星盗看看武器。
对于那些不想被帝国王室察觉到的东西，她只能利用从金雨恩那拿来的五分钟信号屏蔽器，用到时间就得等CD，一度让陆鸦的耐心告罄。
但好在，在陆鸦大出了风头以后，机甲系里的人消停了不少，不再像原剧情里那么没事找事，让她可以好好和自己的机甲小红（学名沸火）好好培养感情。
在陆鸦终于在私下练习里掌握了将精神图景里的那把雁翎刀实体化之后，时间已经到了历练前夕。
来自三个系的学生集结在一起，将进行正式组队和抽签。
海伦和陆鸦一起从宿舍出发，到了大训练场中，照例被众星捧月似地围着，都在关心她一直没有宣布的队友究竟是谁。
陆鸦也不像之前那样了。
在那一天结束了卡佳跟爱德华的对话后，机甲系的普通学生就越来越向她这边靠拢。
这种改变肉眼可见。
陆鸦现在是一杆旗帜，她代表了一种普通学生在帝国军校生存的新的模式。
但他们希望她出色、亮眼，就有人想要把她拉回那些本该她的地方去。
比起这些，陆鸦现在更在乎自己的新任务。
她在人群里梭巡一圈，看见岑弈正平平无奇地隐藏在指挥系之中，好像个谁都看不见的透明人。
海伦的消息从终端传来。
“好期待咱们宣布组队的时候啊！想想吧，他们都用超级震惊的目光看过来，就连艾略特那家伙估计都绷不住了。答应你的条件，果然没错。”
不得不说，她挺恶趣味的。
但确实有点意思，陆鸦想，不知道能不能借这个机会再搞到点知名度。
各个系的人一小堆一小堆地站好，帝国军校的领导们也到场了。
机甲系、作战指挥系和武器工程系都是帝国军校的招牌专业，校长杨清夜特意出席了这次活动，为学生们再次讲解历练规则，并且现场抽签，分配在历练中的降落地点。
她的身后，照例跟着机器一般严谨而沉默寡言的喻之。
杨清夜穿着干练的军装，棕色长发盘在脑后，脸上带着模式化的不冷不热的笑。
“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大家，”她说，“接下来的一周时间，你们将作为帝国军校的学生，参与第一次外出历练活动。历练地点在第二星系的西格玛星，有一小部分同学应该很熟悉这个场地。”
随着她话音落下，下方响起一阵心领神会的笑声。
第二星系毗邻中央星系，经济高度发达。其中的西格玛星有着独特的地貌特征和生态环境，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贵族子弟的校外训练场。
这里的发展很成气候，并且几乎没出过安全问题，帝国军校会把第一次历练放在这里，无疑也有相关考量。
人群中，洛塔斯、王穹和马克·格林三人相视一笑——虽然只跟着家里去过一次，但在这种场合，他们当然要笑，要显得对那里很熟。
“不得了啊，指挥，你们第七星系待遇不错啊，”马克·格林身后的机甲系队友揽住了他的肩膀，“我才去过两三次，好多东西都快忘了。进去之后，你可得带着我们多拿点积分。”
马克·格林神色微微一僵，还是拍着胸膛保证：“没问题，你们就信我吧！”
“不过……”最上首的杨清夜话锋一转。
她有种奇怪的气质，虽然声音不大，但会让人不自觉地遵从。场内快速安静了下来，看着这名上任不到一年的新校长。
“熟悉，并不意味着可以放松，帝国军校从不把学生扔到安逸的环境里去。”杨清夜说，“你们的主要任务，是击杀提前在西格玛星训练场里的机器人，获得积分。每一支小队都会有不同的降落地点，如果你们在途中遇到具有攻击性的生物，也可以进行猎杀，并交给专业人员进行评估。”
“但是要小心，许多危险，就隐藏在平静之下。”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向陆鸦这边扫来一眼。
帝国军校有权限的人，应该都已经看过陆鸦和章叁在那片雨林中的战斗了。
帝国研究院甚至派出一支小队，去专门研究雨林中，能够对机甲造成大量损伤的植物。
陆鸦面色不变地站在原地，目光和杨清夜在空中交汇。
“地形图、附加任务、不同型号的机器人所代表的分值等信息已经在两小时前下发，希望诸位好好利用，让获得积分的效率最大化。”杨清夜继续说。
“出于安全考量，你们每人身上都会强制装配紧急通讯器，可以在身处危险环境时主动发射信号，提前终止历练。如果坚持不发，在生命体征减弱时，附近的教官们也会尽力赶到，进行救援。”
“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无法保证，每一个人都能收到及时的救援，”杨清夜的声音冷了下来，“你们需要为自己的生命负责。”
吓唬人的话而已。
贵族学生中，不少人都是这么想的。
往年历练不是没出过事，但这种第一次的历练活动里从来没有过。
更何况，出问题的基本都是那些讨人厌的下等人，死就死了，就算有人想闹，也出不了什么水花。
像是今年，如果不是陆鸦自己的实力太超模了，估计很多人在后面排队等着下手。
就算是这样，因为她而丢了打脸的艾略特肯定会想方设法不让她好过。
她每活一天，索埃尔公爵家的耻辱就在大街上行走一天。
他们比任何人都更想要干掉陆鸦。
陆鸦虽然有实力，可是行事风格过于极端，不是明智的选择。
很多人这么评价。
她和贵族们的关系闹得太僵了，路没法走得长远。
杨清夜的讲话很简短，到这里就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每一支小队正式亮相的环节。
大家都很期待。
除了想要知道自己的对手都有谁之外，还想看到那几个系里的风云人物究竟会和谁组队。
大部分都和他们想象得差不多，比如艾略特和四名共同长大的大贵族一起组成最优选的五人小队，艾丽萨公主也与王室忠诚的骑士们分在了一起。
随着时间过去，大部分风云人物的归属都已经落定，只差两个很受关注的人还未上台。
——海伦，还有陆鸦。
“海伦·莱斯特。”
喻之用他那永远都不会波动的声线念出海伦的名字：“你的队友是：岑弈……”
下方出现一霎静默。
岑弈？这人谁啊？
然后，一名高而清瘦的指挥系学生走上台，非常疏离地站在海伦左手边。
除了好看以外，平平无奇的家伙。
好吧，海伦小姐可能自己足够优秀，所以想选一个没那么引人注目的指挥，自己做出决定。
只有第七星系的三人组满脸难以置信。
不是吧，这家伙怎么认识的海伦小姐？！！
下一刻，岑弈念出了海伦第二名队友的名字。
“陆鸦。”
所有关于岑弈的疑问在一瞬间烟消云散，所有人都注视着从容走上前来的黑发军校生。
“合作愉快啊，室友。”
不是吧，海伦怎么会和陆鸦一组？！
不止是贵族们，就连许多普通学生都满脸震惊。
她们除了住在一起以外，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而且，陆鸦和艾略特有着相当糟糕的关系，海伦却和她站在了一起。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陆鸦得到了来自莱斯特大公的支持！
……不可能的吧。
他们或许只是有别的目的？
所有人，甚至艾略特都在这么想着。
更何况，陆鸦和海伦同为机甲系学生，她们一旦在一起，整支小队就只有三个人。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指挥，一个强却刺头的陆鸦，还有一个虽然天赋卓越，但被莱斯特家认回来没多久，实力不算拔尖的海伦。
加上他们之间可能有的各种冲突和摩擦，这支小队很难在积分上超过配置均衡的其他组的。
他们到底怎干什么啊？
这个问题困扰着所有人，直到杨清夜操纵【维多利亚】，为每支小队随机分配他们的降落地点。
陆鸦他们小队的降落点在X1。
她的三个目标的降落点各有不同。
“有个坏消息哦，”海伦理了理长发，在一旁好整以暇。“他们离我们的降落点可都不近，你们要从谁开始？”
陆鸦从地形图上收回目光。
第七星系三人分别降落在B2，H11和N6三个点，如海伦所说，想要找过去很远，不好下手。
西格玛星的地形并不平坦，相反，充满了山峦与湖泊。
这无疑给他们赶路增加了一些难度。
“不过，也有一个好消息。”陆鸦说着，指了指N6。
从路程上来讲，这是离他们最远的一个点，因为要绕过一整座高山。
“如果只考虑直线距离的话，我们之间其实……”
非常近。
降落
次日下午四点, 帝国军校的学生们纷纷到达第二星系西格玛星的历练地点。
与第二星系发达的户外训练场不同，他们的训练地点在西格玛星南半球的一片绵延山脉。这里地势复杂，放在整颗西格玛星上来讲, 天气相对不稳定。
陆鸦他们小队降落在X1位置, 是一处半山腰。
周围树木高大又茂盛，很难看到什么东西。这个地方正处于冬天, 由于纬度很高，天黑的时间很早。
刚过下午四点，太阳的光芒已经渐渐暗下去, 天边出现一点落日时特有的金色。
“日落在二十分钟之后。”岑弈说。
在外历练时, 天黑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先进的装备足以使他们克服黑暗带来的一系列不便, 但是日落之后, 山林里的危险程度要比有光的时候上升一截。
帝国军校特意选的这个时间点, 他们希望将学生投入到一个更紧迫的环境里。
陆鸦在这次历练里有两个目标。
干掉第七星系的三个人，获得和雅雷克、恒星工业、以及“天幕计划”的相关信息。
得到最多的积分, 为自己铺好成为新生级长的路。
她的任务繁重, 整支小队必须在太阳彻底落山前有所准备。
陆鸦：“先清点装备。”
三人都没有耽搁，同时检查帝国军校统一分发的包裹。
“水和食物够支持一天半。”
“能源可以撑机甲全力运转两小时。”
“一把狙，两把冲锋枪，两把手/枪，几颗手榴弹。没有险情的前提下，弹药够用两到三天。”
三人互相报出自己的发现。
帝国各个星系对于武器的称呼略有不同，为了统一, 海伦选择像大多数人一样，沿用古地球时代对于枪械的称呼。
除此之外, 每个人拥有一个携带器械的名额，陆鸦和海伦各自选择了机甲, 现在已经处于激活状态，可以在紧急情况下被立刻召唤出来。
岑弈则用自己的名额携带了一个由海伦提供的先进机械臂。
出于专业原因，他会一些机械方面的东西，携带这个有些出人意料，但是并不奇怪。
陆鸦小队里的三人几乎同时说完，彼此对目前的情况心里有数了。
他们的资源非常稀少。
这只是仅仅针对完成历练来说的，他们需要干掉同为学生的三个人，需要更多资源。
幸运的是，他们离帝国军校提供的资源点距离并不遥远。
“瞧瞧吧，他们渴望看到斗争。”海伦说，“你们参加吗？”
相比陆鸦和岑弈，她没那么有紧迫感。
一些装备，几句话，和陆鸦组队是一笔无伤大雅的小投资，失败了关系不大。
陆鸦和岑弈对视一眼。
岑弈开口：“会的，但不是现在。”
朝资源点走的人一定很多，埋伏在附近的人也是。
除了本身的资源外，过来的每一个人，汁源由扣抠群雾尓死九铃巴一九贰，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都有着潜在的价值，他们身上同样有着一份物资，并且每淘汰一个人，也能获得与高级机器人相等的积分。
更何况，在开场时淘汰的人越多，最后的自己在积分上优势就可能越大。
资源点附近注定会有一场血战。
如果没有别的目的，陆鸦很乐意加入埋伏。
不过她是带着任务来的。
他们离降落在N6的马克·格林非常近，但那是直线距离。
挡在他们之间的是一整座山。
“趁着天还没黑，我们先去打点军校安排好的东西。”
陆鸦说着，从物资里取走一把激光手/枪，一把冲锋枪，又拿了一颗烟雾弹，算是取好了自己的物资。
岑弈没说话，拿走了另一把冲锋枪，将狙背在背上。
“要走最好要抓紧哦，”海伦拿走剩下的手/枪，倒不是很在意这个分配。
她只是来看陆鸦他们的行动的，机甲足以让她自保。
“上山，”陆鸦走在了最前面。
她问岑弈：“机器人最多的一片高地在哪？”
岑弈跟在她身后，飞速在共享地图上标好一个点。
海伦走在后面断后。即便在赶路，他们也没有使用机甲。
资源十分宝贵，不能浪费在这个地方。
而且，现在没人想暴露自己的位置。
——
十几分钟后，第一声枪响从半山腰之下传了出来。
陆鸦等人遇到了第一个来自帝国军校的机器人。
半个小时后，烟雾弹和手榴弹逐渐出现。有人在树林中投掷了燃/烧/瓶，滚滚浓烟很快从资源点的方向升腾起来。
一个小时之后，机甲的轰鸣声出现了。
陆鸦将耳朵贴在地上感受着大地的颤动。
然后她站起身，从上向下望去，隐约看见机甲的轮廓。
距离太远了，手头装备有限，这是她能看到的全部东西。
“艾略特，或者是公主，”陆鸦皱起眉，“这个型号的机甲只有他们在用。”
如果是别的还不那么好判断，但他们的性能高得有点超出规格了。
“不用做选择题，他们两个都在。”
海伦拎着一只被击中行动中枢的机器人，扔到陆鸦身后的空地上。
她擦了擦汗，调出目前的积分投影。
艾丽萨公主的小队积分占据榜首，艾略特比她低了一下，位于第二。
其它大部分队零零总总的有着一部分积分，但是不多，还有三四支队伍的名字已经变灰了。
这证明他们被整队全灭。
能在短短几十分钟内达成这种成就的人数量稀少。
离他们小队最近的山腰处，在机甲出现的五分钟后，纷争就停止了，只有浓烟还未来得及消散。
“他们达成协议了，才会和平共处，”岑弈说，他看向陆鸦，“艾略特正得意，你要小心。”
陆鸦点了点头。
她回过身，林间的一小片空地上已经摆了十五、六只机器人，各种型号的都有，唯一的共同点是被激光或者子弹击穿了行动中枢。
除此之外，没受到任何额外的伤害。
“打行动中枢不计分，”海伦指了指他们小队后面那个明晃晃的“0”，“你特意嘱咐了这点，接下来是想干什么？”
陆鸦将冲锋枪背回背上，接过岑弈递来的机械臂。
可能是谜语人装久了，她习惯性地想说“你猜”。
海伦挑了下眉，在她开口之前蹲了下来，用照明仪器为陆鸦照亮手下的机器人。
“你距离你的目标有一山之隔，绕过去是正常人会选择的方案，但你不一样。”
她看着陆鸦，明亮的光芒打在黑发军校生的脸上，透出一股不健康的苍白。
“山在你面前，你只想打穿它。”
陆鸦手上动作不停：“不止。”
“我们如果千里迢迢翻过一座山，从X区穿到N区，行动会很引人注意。这时候，马克·格林的死就很容易和我们的行动联系在一起。更何况，我们的目标不只有他一个，三起事件连在一起，就算有别的意外做借口，我的麻烦也会很大。”
“当然，杀人在帝国还是犯法的，你多少也会有点麻烦。”陆鸦补充道。
海伦没有理会那句不轻不重的威胁，微笑道：“看起来，他们在你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陆鸦谦虚：“这是说话的艺术。”
这是对个人天赋的合理利用。
“现在转行学艺术，未免有点晚了。”
岑弈站在一个机器人旁边，自己的终端与它的接口相连。
他打开了终端界面的投影，流动的数据透过半透明的虚拟投影，映照在他的脸上。
在夜晚的林间，他像一个电子的幽灵。
“我的东西都写好了，你的呢？”他开口问。
“马上。”
陆鸦说着，补好了机器人行动中枢上被激光熔断的那一段线路。
半人高的攻击型机器人身上发出一阵“咯吱”抠叩君羊私贰尓二五九衣肆器看更多万结文响动，身上的部件进行着重组。
【I型机器人已激活】
【程序改写中——】
陆鸦站起身，在她身后，一个个经过伪装，几乎隐匿在夜色之下的机器人重复着同样的指令，位于眼睛的地方，闪过一串流动的“1”和“0”。
【程序改写已完成，即将为您执行任务。】
【预计完成时间：80分钟。】
——
N6降落点附近。
马克·格林和同队的其它几人行走在山路上，身上带着从N区资源点抢来的物资。
那里的竞争太激烈了，他们作为一个满员小队去的，现在已经折损了两个人手。
两个武器工程系的人，还都是偏向攻击型的。
失去这两个人，对他们小队的战斗力影响很大。
即便有这么严重的损失，他们也没得到最重要的物资。
机甲的能源是最珍贵的，早就被一抢而空。
其次是食物和水，他们只在最后关头获得了一点压缩饼干。
就连武器和弹药都没有丰富多少。
唯一能称得上幸运的，是在逃离之前，他们在一名将被淘汰的学员身上，捡到了一个高能防护罩，可以有效抵挡大部分攻击，属于历练活动中的稀有物品。
“光靠着龟壳可拿不到积分，”同队的机甲学生埋怨道。
“马克，你不是对西格玛星很熟吗，怎么指挥成这样？一上来就损失了最强的攻击力，也没有给我的机甲抢到能源。”
“这片山脉……并不向大家开放啊，”马克·格林哂笑两声。
“而且，我们也有一些收获，只是刚开局，未来还有七天，足以改变局面。”
他说着，向队伍中的剩下两人展示了其它小队的数据，比起那些被全灭的、损伤惨重也一无所获的，确实算得上还可以。
在所有小队之中，海伦、陆鸦和岑弈他们组的0伤亡0积分，变得格外显眼。
机甲系学生的目光明显在陆鸦那里顿住，然后冷笑一声。
“我还认识他们的指挥，那个叫岑弈的家伙，”马克·格林这时候脑子转得很快，“一个只会在纸面上答答题的书呆子，和他一堆，什么陆鸦，什么海伦小姐，也拯救不来。”
“陆鸦会选他做队友，可见目光短浅！”
“你这话说得倒也没错，后面最好给我们打起精神。”机甲系的人说着，把手里的高能防护罩扔给自己队的指挥。
“赶紧决定，今天晚上我们在哪里过夜。”
马克·格林接过防护罩，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样一来，哪怕遇到什么意外，他都不会出事。
他一边想一边环顾四周，努力从脑子里压榨出一点作战指挥系的理论。
最后，他指着靠近半山腰的地方。
“在那里先休息一下吧，”他说。
“位置不错，视野相对开阔，而且只需要提防前面的攻击。”
根据地图上的标注，他们身后的这座山非常高，头顶没有落石的危险，内部也不存在藏有猛兽的洞穴。
是一个天然的、安全的扎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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