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贺重锦不放心江缨, 尽管江缨一而再二三的强调不想回江南,他还是不答应。
“听话。” 为了担心江缨误会自己,贺重锦已经将声音放的非常的平和, “乖乖在江南等我, 我很快就会回去。”
有了身孕之后,她从前的沉稳倒是没的一干二净,性子也愈发的小孩子了。
“不。”
“缨缨……”
见她任性,贺重锦的温柔渐渐冷了下来, 因为这并不是玩笑话, 他真的担心江缨就此出了什么事情。
结果,察觉到贺重锦的态度的变化,江缨盯着他盯了很久, 竟然开始哭了。
贺重锦:“……”
这是贺重锦完全没有想到的, 自己的娇妻只是因为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哭鼻子。
他沉默良久,拍着她的后背哄她平静:“缨缨,方才我不该凶你。”
来到汴阳城的这些日子,贺重锦时常看一些有关于女子身孕的书籍,她们大多都情绪不平,甚至还不同反常地闹起了小脾气。
果然,在贺重锦的安抚下, 江缨果然安静了下来, 她的泪水还挂在眼角, 开口替自己辩解:“我担心七个月后,你不会回来, 我只剩下一个人。”
贺重锦愣了一下, 他知晓她说得是什么意思,随即黯下目光。
女子生产, 无疑是过一道鬼门关,他的母亲贺涟漪便是因为生他,才落下了严重的病根。
江缨是害怕的,害怕孩子出生后时候,贺重锦不在身边,倘若真的有什么意外,连他最后一眼都看不见。
半晌,贺重锦才松了口:“好,但是采莲没有来之前,你不要出门,我会常来看你,还有身孕一事,暂时保密。”
直觉告诉贺重锦,若韶华公主知道这件事,他们的孩子很有可能卷入权力的漩涡之中。
*
皇帝下旨,将贺重锦的身份昭告天下。
一时间,此事在城中瞬间炸开,任谁也没有想到,那个贺府不受待见的大公子,竟然就是舞阳侯与赤羽军统领的孩子。
大殿之上,贺重锦身着华衣,百官在两侧恭候,他走得每一步都是格外沉重。
皇后坐在凤椅上,注视着这个与自己有着血缘的侄子。
像,实在是太像了,三分像贺涟漪,七分像萧景棠。
从前她怎么没有发现这件事。
“姑姑。”
贺重锦朝皇后娘娘行了一礼,皇后连忙叫他平身,亲自上前打量这个俊郎的少年,那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又在心中升起。
她与贺涟漪关系是极好的。
贺涟漪性格洒脱,为人热情,没有太多的心计,是个十分正直善良的女子。
而她的弟弟萧景棠,虽为人不坏,每日沉迷于权力的斗争之中,很容易迷失了他自己。
在皇后的眼里,贺涟漪与萧景棠无疑是最为绝配的。
“重锦。” 皇帝道,“你真的愿意与朕的韶华公主结为夫妻吗?那江氏……你可是休了她?”
“江缨为人善良,大方娴熟,在我眼里她并无不好。”贺重锦缓缓道,“是重锦不好,做了让她伤心之事,她便休了我。”
众大臣议论纷纷,无一不觉得贺重锦脑子坏了。
这种事,纵然自己有过错,明面上也要怪责到对方的名声上。
能说出这样的话,无疑是太作践自己的尊严。
不过,贺重锦却像是无知无感一般,接过官袍,彻底接替萧景棠,成为了下一个舞阳侯。
“舞阳侯贺重锦,谢陛下隆恩。”
皇帝看着他那与萧景棠几乎一般无二的气质与长相,仿佛看到了那个多年以前,意气风发的萧景棠,当年萧景棠也是如现在这样,朝自己躬身行礼。
朝臣之中,有人赞叹道:“此子比起萧涣,一个天上人,一个地下泥。”
又有人道:“这才该是舞阳侯之子,之前的萧涣怕是个假世子。”
*
钱晓莲刚刚回门,便见自己的父亲钱三盛将所有的家产变卖成了银票。
“爹?”她不解,“这么晚了,你怎么来高府了?”
钱三盛二话不说,拉着钱晓莲就走,直到在一个四周无人的地方上了马车。
“你可知晓,贺重锦成了舞阳侯?他是舞阳侯的儿子。”
这件事早在许久就已经传开了,钱晓莲当然知道,于是答:“此事我知道,他不就是舞阳侯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吗?他也是够能隐忍的,在贺府卧薪尝胆了这么久。”
“他以前在咱们府上大闹了一场,江缨和他曾经还是夫妻,万一他找我们报复”
钱晓莲一听,脸色顷然变了:“那怎么办?他现在是舞阳侯。”
“不用担心。”钱三盛道,“我们上下都打点好了,无人知道我们弃府出城,此行先去边关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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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等到过些时日再重置家业。”
岂料,一道箭矢从不远处射了过来,箭矢落在马蹄前分寸的距离,马儿受了惊,扬起马蹄,车中的两人险些没有坐稳。
钱三盛掀开帘子,便见到前方一名鎏金黑衫的男子默默放下弓箭,当即大吃一惊。
那样精湛的箭术不是别人,只有当日在世家公子的比试上,夺得魁首的贺重锦。
晚间的风浮动他的发,男子的神情五官比那冰山还要冷,充斥着危险的气息,与以往那彬彬有礼的他判若两人。
“钱三盛。”贺重锦骑在马上,威风凛凛,“当日的仇,也该报一报了。”
钱晓莲嘴硬道: “仇?什么仇?贺重锦你不要血口喷人了!”
士兵怒斥道:“大胆!这可是舞阳侯!怎是你能直呼姓名的!”
只听贺重锦那清冷如霜的声音循着风,再次传来:“我的仇,还有江缨的仇。”
侯府的士兵将钱三盛与钱晓莲捉了回去,得知钱晓莲被贺重锦私押。
高府派了府中的管家,管家并非是诚心实意要把钱晓莲要回去,不过浅浅劝阻了贺重锦两句,就回了府。
没有头发的钱晓莲,在高府一文不值,高三公子的女人无数,随便拿出一个都比得上她的家世。
钱三盛被关在侯府的牢房里,吵着要见皇帝,结果却人却没见到,三天后却见到了张掌柜一家。
“张正?”
张正的到来,无疑给了钱三盛致命一击。
他知道了钱府的太多事情,若贺重锦有张正的帮助,那么这些年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以及当年算计江府一事,都会被查得水落石出。
现在,贺重锦是舞阳侯啊,深受陛下重用。
自己一个商贾,在权柄面前是那样的微不足道,钱三盛自知能够对付江家,却永远也对付不了舞阳侯。
在钱三盛父女即将被逐出汴阳城的当晚,牢房之中来了一个熟悉的人。
江缨穿着略微宽松的衣裙,遮掩住自己的小腹,除了贺重锦与张掌柜一家,无人知道她已经怀有身孕。
走进牢房,她看着沦落到如此境地的父女,一言不发。
“怎么?你是来看我们笑话的?”
她则毫不犹豫地回答:“是啊,就像当初你们将我江府全家扫地出门一样。”
钱晓莲从稻草席上爬起来,双手扒着铁门,使劲嘲讽道,“江缨,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你的贺重锦他现在是舞阳侯了,他可是要娶韶华公主的人了。”
“”江缨道,“就算是这样,他曾经也将我放在心里过,钱晓莲,你嫁入高府,可有得到过高盛的真心吗?”
这一句话,无疑怼得钱晓莲一句都说不出来。
是啊,从嫁入高府之后,她每天变着法子让高盛开心,可是最后,也只换来高盛的片刻欢愉。
而江缨做了什么?
她不需要任何,就让那个舞阳侯之子对自己宠爱备至。
“我祖父善待过你们。”江缨自始至终都十分平静,“你们忘恩负义,这一切都是应得的,流放之路不长,还望你们日后好好做人,记住今天的教训。”
翌日。
江缨终于再次回到了曾经居住的府邸,钱府的牌匾被摘了下来,采莲问她:“少夫人,要不要挂上江府的牌匾,把江老爷他们都接回来。”
“不了。”江缨回答,“我从不在乎家产,只是不愿看着江府平白无故遭人陷害,却讨不到一个公道罢了。”
这一次,多亏贺重锦继承了舞阳侯之位。
否则,仅凭借着贺府大公子的身份,还有那一间糕点铺子,绝不会在一朝一夕之间扳倒钱府。
原来,权力能够做到这么多的事,连她都忍不住为之一震。
若重新沾染了权力,贺重锦以后还愿意和她在一起吗?和一个商贾之女在一起吗?
他是不是会
想到这里,江缨当即甩甩头,抛却这个想法。
怀疑谁都可以,可是贺重锦不行。
贺重锦自始至终都是那样信任着她,而她也必须毫无保留的选择站在他这一边。
夫妻之间,若连最基本的信任与包容都没有,那么他们的情谊又怎么能抵得过漫长的岁月。
不过,有时候,江缨真想回到从前。
回到他还是阿丑的时候,可惜这一世的包袱太重,有那么多的迫不得已。
黑夜里,一道黑影从孙府的墙上一跃而下,避开重重的守卫。
回到舞阳侯府,贺重锦摘下了面罩,凭借着记忆在纸张上一一写下那些早已向孙家投诚的朝臣名单。
韶华的公主名号,不过是一层华丽的外表。
而孙家,才是她背后的支柱。
宫中皇后召见,贺重锦便又进宫,刚进寝宫,皇帝与皇后便笑着让他坐下,陪他们一同用膳,完全没拿贺重锦当臣子,甚至是一个没有名分的私生子。
“重锦,这些年你在贺府吃了那么多苦,是怎么受过来的?”
贺重锦回答道:“回皇后娘娘,重锦早已经习惯了。”
“唉,本宫当时要是能多找一找,兴许你就不会吃这么多的苦了。”
说着,皇后便用帕子抹起了眼泪,心疼地哭了起来。
一旁的皇帝轻声安慰,一个劲儿地往皇后的碗里夹菜,这才把她哄好。
贺重锦留心到了这一幕。
不仅仅是为了江缨,皇帝善待他的亲姑姑,重用他的父亲,也是皇帝力排群臣众议,保住了贺涟漪的命。
所以,他断不能让韶华公主谋权篡位,让孙家占了这大盛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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