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茄
梁栀负责把人带到房间就离开了, 走之前主动问边慈要了个联系方式,两个人加了微信。
或许是因为之前游轮那回见面并不算怎么愉快,加之梁栀跟闻音的关系, 边慈对这种有些突如其来的善意暂时还不是很适应。
梁栀似乎也看出她的想法, 低头扫完她的微信输入备注的时候开口道,
“之前游轮那次抱歉, 我跟你不熟,对程京淮也没什么好印象, 所以……”
她耸耸肩意思其实很明显。
程京淮从来没有在他的朋友们面前表露出过任何对边慈的在意,自然的, 那些人也不会有多尊重她。
边慈笑了下,淡道,“没关系。”
“加你了。”梁栀晃了晃手机,
“同意一下,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找我,早点休息吧。”
“好,晚安。”边慈跟人说了再见, 看梁栀转身离开进了电梯才关上房间门进去。
这边的房间跟庄园整体的中式风不太一样, 光线明亮开阔, 落地窗外正对着外面的山林, 还能看见山下时不时闪过的灯光。
边慈走到窗前, 看了眼外面山林的浓雾,将窗帘拉上。
房间里东西准备的很齐全, 茶水就摆放在进门的岛台边。
边慈胃里还是有些空,岛台旁边有冰箱, 她走过去拉开冰箱门,寄希望里面能有点吃的东西。
不过令人失望的是冰箱里只有几瓶摆放整齐的巴黎水和牛奶、可乐。
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半, 还有不到二十分钟就是凌晨因为想吃东西麻烦别人好像很奇怪。
边慈看了眼边上的热水壶,想到刚才上电梯的时候好像在一楼看见过自动售卖机,里面有泡面。
她拿起手机和房间门卡,没套外面的衣服,打算直接下楼。
房间在三楼,走廊空旷又寂静,静悄悄的有点像恐怖片里的场景。
边慈小跑着到电梯前,按下下去的楼层,很快到一楼。
一楼大厅也没什么人,自动开合的玻璃门紧闭着,并没有什么人进出。
前面确实有个自动贩卖机,边慈走过去,仰头从橱窗里认真看了看,最上面只剩下一桶泡面。
还是她不太喜欢的口味。
纠结了两分钟,她拿出手机扫码,付完款等待自动贩卖机将泡面送下来的时候,机器却难得的故障卡住了。
边慈盯着售卖机里一动不动卡在中间的泡面,半透明的橱窗里倒影出她的身影,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人。
她眨了下眼,第一反应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一转身,梁靳白确实站在她身后几步,正略微挑眉看着她。
“梁老师……”
边慈脸微红,有些尴尬的往后站了几步,试图挡住身后的自动售卖机。
梁靳白却早已经看见,只抬头看了眼货架最上面的泡面,“晚上没吃东西?”
“……嗯。”边慈点头,她下楼的着急,只穿了件毛衣,袖子很长,边缘的袖口设计有像羽毛的东西轻轻的晃过指尖。
梁靳白抬腕看了眼时间,
“现在开车去山下吃东西可能有点太晚了。”
这个时间山庄的厨房那边肯定早已经休息,想吃东西只能去山下。
“不用不用。”边慈连忙摆手,“我只是想下来买泡面而已,我还是上楼睡觉吧,明天早上起床再说。”
“跟我走。”梁靳白打断她,看了眼里面卡住的泡面,“让你陪我过来,总不能让你半夜饿肚子。”
“没事的,我……”边慈还想拒绝,梁靳白抬了抬眉,没给她再拒绝的机会,往玻璃门外走。
外面温度有些低,边慈一出玻璃门就感觉到冷风直往衣服里灌。
梁靳白停下脚步,脱下西装外套,伸手递给她,“披上。”
边慈看了眼他里面仅剩的一件黑色衬衫,有些犹豫,“不用了,你穿的好像比我还少。”
梁靳白没说话,只低眸看了她一眼,伸出一只手放在她跟前。
边慈不明所以。
“我的体温应该比你高。”梁靳白淡淡开口,说完直接将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
外套带着他身上熟悉的冷冽气息,还有股很淡的烟草的味道,应该是刚才抽过烟。
边慈没再拒绝,只低声说了句谢谢。
梁靳白没说话,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等到地方边慈才知道梁靳白带她来的是厨房。
这个时间点后厨这边早已经休息,跟白天的烟火喧闹比起来这个时候要多安静有多安静,打扫完后场地还显得格外干净整洁。
不过厨房里剩余的食材也并不多,找了一圈只剩下几只看上去还挺新鲜的番茄和鸡蛋,还有几块没解冻的牛排。
牛排解冻需要一点时间,梁靳白把番茄切开摆放在餐盘里,往上面撒了点白糖,推给她,
“尝尝?”
边慈坐在梁靳白给她找的高脚凳上,刚好能跟厨房台面平齐,有些怀疑的看了眼白色瓷盘里的番茄。
她没吃过这样的番茄,这种大番茄在她印象里只能用来做番茄炒鸡蛋。
但还是试着吃了一小块。
意外的好吃,又酸又甜。
“好好吃。”边慈又吃了一块,有些好奇,“番茄原来还可以这样吃。”
旁边的牛排快解冻好,梁靳白把血水洗掉,淡淡开口道,
“以前刚留学那会儿吃不到中国菜又不会做饭,一个同窗教的。”
边慈坐在高脚凳上,微微撑着下巴看他,听他讲起以前留学的事情也有些感兴趣,
“那你后面好几年怎么吃东西,每天吃这个吗?”
梁靳白看了她一眼,将煎蛋也盛好放进餐盘,开始煎牛排和剩余的番茄,
“嗯,吃了一个星期后差点吃吐了,就自己开始学做饭了。”
“……”边慈对他话里形容的那种有些鲜活到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的留学生活有些意外,又看着跟前低头煎牛排的人,第一次生出一种感觉。
原来梁靳白也只是个普通人啊。
牛排和煎蛋很快都做好,梁靳白摆好餐盘,又放了几块番茄上去,帮她把牛排用刀叉切好后才推给她。
边慈等在一旁早就饿了,看他只做了自己这一份有些不太好意思,
“我分你一半?”话音落下肚子就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
梁靳白看着她微微挑了下眉,
“下次吧。”
“……”边慈没再说话,低头捂着肚子,将牛排塞进嘴里。
吃完饭后已经过了凌晨,边慈还是第一次在后厨吃东西,原本打算要自己主动洗碗但被梁靳白用会弄脏他外套拒绝了,只好继续趴在高脚凳上看着他处理完一切。
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吃完东西,也并不像来的时候那样冷了。
梁靳白的房间就在她隔壁,两个人一起上楼,边慈把外套还给他就回房间休息了。
一晚上都没怎么做梦,第二天天刚刚亮边慈就被窗帘缝隙里射进来的太阳光给叫醒了。
早晨山上的太阳格外的亮,拉开窗帘外面是即使冬季也依旧郁郁葱葱的层林。
边慈很快洗漱完下楼,跟梁靳白一起在楼下吃完早餐后就打算下山回去。
乐队的几个成员昨天晚上凌晨就已经开车走了,只剩下席卫还在。
顾航也还没走,吃早餐的时候跟昨晚的女伴一起出来的,跟昨天晚上不太一样,吃早餐的时候他目光一直有意无意的往边慈这边看了好几眼。
梁栀送他们一起到庄园外,车已经帮忙开到了外面。
简单打完招呼,边慈跟梁靳白就开车下山走了。
席卫看着车子开往山脚下的影子,忍不住跟顾航开口道,
“怎么回事,你一大早眼睛怎么老往人姑娘身上瞥,好几回我都看见了,打算跟梁靳白抢?”
顾航身边的女伴闻言最先抬眼瞪了眼顾航,顾航没空理会人,只见鬼似的抬腿给了席卫一脚,
“你他妈的别胡说,别告诉我你没认出来她是谁啊?”
“谁?”
席卫搂着梁栀的肩膀完全摸不清情况。
按理说都是一个圈子的,席卫先前肯定也应该见过边慈,但他脸盲加上每回基本都喝的烂醉,记不住人也算正常。
梁栀倒是没说什么,只淡道,
“不是早分了么,程京淮昨天不还陪新人去三亚拍戏了吗?”
“关阿淮什么事?”席卫搭腔。
梁栀拍拍他的脸,哄道,“乖,哪天喝死之前记得通知我一声。”
顾航面色有些难看,提到程京淮跟边慈的事,他其实就有点不安。
要怪就怪梁靳白偏偏事先就通知他了,他两边为难谁也不好说。
原本想着就装傻装到底好了。
谁想到这回来居然碰见他们两了。
而且好巧不巧,就在昨天晚上,他妈的三更半夜,他刚办完事准备睡了,忽然收到了程京淮发过来的消息,居然问他知不知道边慈最近在做什么。
他当时拿着手机就想直接给砸了,怎么谁有事都第一个先找他。
他不敢说边慈跟梁靳白的事情,按照程京淮现在的精神状态,知道了指不定怎么发疯,到时候真的兄弟都做不成了。
只回了个不清楚,怎么了。
程京淮好半天没回,他以为没事放下心准备睡了。
刚躺下,手机又从床头柜上亮起,他以为又是谁大半夜不睡觉,结果打开一看,是程京淮发过来的消息,只有一句话,
【我打算追回她,你觉得怎么样?】
流感
下山的时间很早, 车子从山上往下开的时候能看见两边山路飞快划过去的山林风景。
边慈第一次知道原来即使在冬天也有这么多植物依旧是绿色的,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感觉到心情有一种久违的自由的感觉, 拿出手机打开了视频去录外面的风景。
梁靳白在认真的开车, 并没有在这个时候跟她说话。
余光里能看见他的手放在方向盘上, 指尖干净清晰, 冷白腕骨上覆盖着淡蓝色的翕张脉络的青筋,
边慈原本已经拍完了车窗外面的风景, 准备收起的时候忽然又没有关掉相机。
而是默默的将摄像头转了个方向。
车厢里的光很明亮,梁靳白的侧脸出现在一向被诟病的原相机镜头里也是好看的, 眉眼锋利,鼻梁高挺,下颚线利落干净。
边慈侧过头,将自己的身影从镜头里空出去,只留下梁靳白一个人,按下了拍摄保存键。
梁靳白对她整个过程全然不知,也不知道她偷偷拍了他。
边慈也讲不清为什么, 只是在这一刻, 拍完外面的山林, 忽然侧头看见梁靳白, 也很想留住这个瞬间。
周末边慈惯例都是回家陪外婆的, 这次也不例外,但想到之前的事情, 边慈只让梁靳白把车开到小区外面就自己下车走回去了。
梁靳白估计也多少猜到她的心思,没多说什么, 只在她下车准备走之前忽然叫住她,递给了她一只袋子。
“这是什么?”
边慈看着黑色的纸袋微微有些惊讶。
梁靳白言简意赅道, “找席卫要的几张早年专辑唱片。”
边慈愣了两秒这才反应过来,接过纸袋,里面确实是几张黑胶唱片,她有些惊喜,之前在手机上听的他们早年的歌都很模糊,
“有你吗?”
她接过,仰头看梁靳白,眼里带着点不自知的期待。
梁靳白看着她,摇了下头,
“主唱一直是席卫,我是键盘手。”
乐队里键盘手的位置其实一般人很难注意到,梁靳白当时玩乐队的时候也只是一时兴起,谈不上多喜欢,后面退出也没怎么犹豫,说实话蓝鲸到现在这样的火爆程度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键盘手?”边慈提着袋子,认真的点头,“我回家一定好好听。”
她眼睛亮晶晶的,表情有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欣喜。
梁靳白视线落在她脸上,注视了她两秒,很轻地挑了下眉,并没有说什么,只点头道,
“好。”
——
抱着唱片回家后边慈才意识到家里并没有用来放唱片的工具,过去二十几年里她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多么喜欢音乐的人,对这种唱片需要用唱片机才能放的基本常识都不是很清楚。
在网上下单了一个价格不菲的唱片机后,边慈看着手机里的余额打算最近这段时间都要尽可能的少花点钱了。
然而好巧不巧,买完唱片机后没多久京市就迎来了一场全面席卷的流感病毒,边慈也很不幸的中招。
其实每年一到冬季时间就会过得缓慢而难捱,尤其是医院的冬天。
临近元旦之前总是容易爆发各种流感病毒,实习组里最先中招的是周棉棉,赵湛知道后原本打算让他们都直接回学校休假等过完年开春后再来。
反正按照医院的规定,他们实习生原本就只用到元旦就不用再过来了。
不过因为最近医院各个科室都急缺人手,他们还都是选择继续工作到规定的时间。
边慈是在圣诞节到来前两天中招的,当天下午就被赵湛要求回家休息好再说。
学校那边期末周已经过完了,差不多都快放完假了。
边慈不想回家传染给外婆,并没有回家休息,而是选择一个人回了宿舍那边。
钟愿早在前不久的时候其实就很少再回宿舍这边了,连图书馆都没怎么去了,边慈问过一次,她似乎不太愿意提,只很生气的说了几句是跟她某位前男友有关。
边慈跟钟愿的关系有几年的空白期,并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位前男友,也不想戳她伤心事,没有继续问下去。
发着烧到宿舍的时候确实只有她一个人,边慈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给自己烧了壶热水,吃完药就爬上床休息了。
一觉迷迷糊糊睡醒浑身都湿透了,是发烧后冒的虚汗,睡衣后背都湿了大半,但脑袋还是难受,嗓子也干涩到不行。
好在睡觉之前宿舍的灯忘记关,此刻也不至于摸着黑从上铺下来。
头重脚轻的从床上下来,桌上的热水壶里还有点热水,边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去,发烧太久,水液从喉咙里往下流的时候都像在受刑。
她翻了翻宿舍里的医药箱,打算再吃点药,顺便看看时间想叫个外卖送点吃的。
但打开手机一看才发现她这一觉居然睡到了凌晨快一点。
这个时间点学校附近根本没有什么外卖了,边慈叹了口气,打算吃完药继续睡一觉,等明天再去食堂看看。
刚准备关上手机继续休息,忽然有消息跳出来从手机上方的通知栏跳出来。
是梁靳白发过来的消息:
【回学校宿舍还是在家?】
边慈看见消息愣了两秒,她生病的事情并没有告诉梁靳白,这段时间医院太忙她也很少见到他,凌晨一点忽然给她发消息问这个。
她也大概猜到肯定是赵湛跟梁靳白说了她的事情。
【我回学校了,休息了一觉已经好很多了。】
边慈给他回过去消息。
那边回的很快,
【上周是期末周,你现在一个人在宿舍?】
边慈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觉得梁靳白这种敏锐度某种意义上或许真适合当医生。
她不想再继续说下去,已经太晚也不想耽误他休息,
【嗯嗯,我打算睡了,梁老师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消息发过去那边并没有回复。
边慈以为他又去忙了,最近这段时间赵湛每天都手术安排都很满,经常忙到深夜,有时候还通宵,梁靳白更不用说了。
不过刚刚才睡醒,其实根本没什么睡意,边慈从桌上拿了本之前没看完的书,把手机一起拿到床上,打算靠书催眠过去。
这次流感的症状似乎比之前都要严重些,边慈看书没看多久,就觉得头疼又难受,文字不是催眠,反而让人觉得眼睛和脑袋一起痛。
她索性放下书,但又实在没睡意,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消息。
周棉棉比她早几天,现在已经好了不少,正在群里跟大家分享各种治愈小技巧,尤其提到嗓子难受这块让吃什么东西。
边慈往上认真看了看,发现在宿舍里什么东西都不具备,不过明天可以看看出门采购一下。
【下楼。】
梁靳白的消息从对话框跳出来,只有言简意赅两个字。
边慈愣了愣,心跳快了几分,
【你在宿舍楼下?】
【嗯。】
凌晨一点三十二分。
边慈再次确认了一下此刻的时间,只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但还是很快放下手机,下床套上衣服从宿舍门出去。
这个时间女生宿舍基本都已经熄灯休息了,但因为是已经放假时间,留校的同学大部分都是外地人,很多都是留在京市这边兼职,所以宿舍的门禁时间也跟着取消,宿管阿姨也并不会管。
边慈的宿舍在三楼,楼道的灯早已经熄灭,裹着厚棉服下楼的时候视线黑漆漆一片,只有手机后置灯光照亮前面的路。
一楼大厅的门是透明的玻璃门,锁反挂在扶手上,从里面能一眼看见外面路灯下停着的熟悉黑色车辆。
边慈看了眼宿管阿姨那边的小窗口,轻手轻脚的把锁打开,即使知道这是被允许的,但也莫名有种偷偷做坏事的感觉,只猫着腰小心翼翼的带上门出去。
冷空气裹挟着寒流一起最先从鼻尖卷入肺腑,凌晨室外的虽然冷,但流动的新鲜空气也比闷闷的室内要让人舒服些。
梁靳白的车就停在前面的路灯下,两边光秃秃的梧桐树枝干影子错乱的打在车前窗。
他没有在车内等她下来,就站在车门旁,只穿着一件灰色大衣,一只手里夹着烟,正在低头看手机。
边慈从台阶上往下走过去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她,立刻掐灭了烟,走到副驾驶那边,帮她打开车门。
边慈原本想开口说谢谢,但准备发音的时候才意识到嗓子此刻的钝痛让她连说话都很困难。
梁靳白手撑在车门前,低头看着她,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耐心道,“先别说话。”
他从另一边上车,车门关上将冷空气隔绝在外。
头顶昏黄的路灯从车窗前上方落下来,将前排位置照的很亮,边慈闻到车里有一股很淡的烟草味,和消毒水的气息。
她想他或许也是刚刚结束完手术后不久从医院那边过来的。
梁靳白上车从后排提出来只袋子,上面是学校附近一家挺有名的私房菜餐厅的包装名字。
大脑高热发昏还在持续,边慈看着梁靳白,开口声音因为生病而有些嘶哑,
“你专门过来给我送吃的?”
梁靳白今天凌晨才刚刚结束完一台手术,是开车回家后才从赖在他家不走的赵湛那边得知边慈生病的事情。
最近医院流感严重,他前几天提醒过她留意,但没想到这么快。
了解她的性格不会回家以免传染给家里的老人,大概率是自己一个人回学校了。
他在家没待几分钟,又拿上车钥匙下楼开到医科大附近。
但边慈问起来,他也只是表现的很平静,淡淡嗯了声,“给你发消息的时候刚好就在学校附近,去店里给你打包了一份带过来。”
凌晨一点刚巧在医科大附近,这话其实很没说服力。
边慈没说话,包装用隔热膜包的很严实,密闭的车厢空间里,隐隐能闻到点食物的味道。
“你现在才下班吗?”边慈开口讲话的时候感觉到嗓子有种很奇怪的哽咽感,并不是因为生病。
梁靳白点头,并没有先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往宿舍那边看了眼,
“要先带上去吃吗?晚点可能会凉了。”
边慈其实已经没有太想吃东西了,才刚刚下来不久,她并不是很想上楼,
“我能在车里吃吗?”
她低头先看了眼梁靳白车里的空间,又觉得可能有点不太好,
“不过可能会把你车里弄脏。”
但其实想跟他多待一会儿。
“算了,我还是上去……”
“不会。”梁靳白打断她,顿了顿开口道,“弄脏也没关系。”
他将中间的一张小方桌放起来,把打包盒打开,拆开放在小方桌上。
空间其实确实有些小,小方桌上只能放下三只餐盒,他打包了有不下五份吃的,还有一小份用白色瓷盅装起来的例汤。
车里很快就被这家餐厅食物的味道全部盈满,边慈原本觉得还不算很饿的胃又恢复了点食欲。
梁靳白看着还没完全放下的吃的,没有将剩下的食盒拿出来,只将那份例汤单独取出来。
边慈低头小口吃东西,因为生病发烧的脸色此刻很苍白,两侧头发挽到耳后看起来一张脸还没有手掌大。
嗓子不舒服吞咽的动作很慢,她其实也没吃多少,梁靳白看她没什么胃口也没让她再继续吃下去,将餐盒收起来,把例汤放在桌上,
“这个可以喝完,嗓子会舒服些。”
边慈点了下头,喝了一口汤,很清甜的味道,好像有周棉棉在群里说的那些食材。
“你这几天都在宿舍?”梁靳白已经将刚才吃了没多少的食盒收起来,但车厢里味道还是很重。
边慈嗯了声,觉得自己好像弄脏了他的车,有点愧疚。
“为什么不回家?”梁靳白问她,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
边慈喝汤的时候嘴角沾了点东西,接过纸巾擦掉,低头道,
“我回去可能会传染给外婆,她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
梁靳白沉默了片刻,似乎认真想了想,开口道,
“你可以暂时住我家。”
虽然赵湛还没从他家里搬出去,但让他收拾东西离开应该顶多需要两个小时。
边慈愣了下,立刻摇头拒绝,
“不用,我在宿舍就好,他们说大概顶多三五天就好了。”
梁靳白看着她,开口解释道,
“我家有三间空房间,你可以任意选一间,最近我应该很忙,每天在家时间加上休息也不会超过八小时。”
“没事的。”边慈觉得住进他家养病这种事情有点过于亲密,“等我过几天好了,我就回家了。”
梁靳白看她态度坚决,也没再继续坚持,只是抬腕看了眼时间开口道,
“上楼休息吧,明早量完体温记得告诉我一声。”
边慈已经喝完汤了,但她发现自己其实还是不太想离开,可能是生病的人都不喜欢一个人待着,也可能是她觉得跟梁靳白待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发烧都没有那么难受了。
不过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并不能让她说出此刻的想法。
所以她也只是点了点头,抬眸看了眼梁靳白,
“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梁靳白嗯了声,帮她打开车门,下车跟她一起走到宿舍玻璃门前,看着她进去后才离开。
——
第一天发完烧好像好了不少,不过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依旧有些头昏脑胀。
边慈量了□□温,还没有退烧,又吃了一粒退烧药,准备下楼去食堂吃点东西。
刚套上衣服外套,手机有陌生电话进来。
她接通,电话那边传来陌生礼貌的男声,
“边小姐好,外卖送到您宿舍楼下了,现在方便下楼取一下吗?”
即使是节假日,女生宿舍的外卖也是不被允许送上楼的。
边慈愣了两秒,第一反应以为是对方打错了电话,不过对方又准确的称呼她的姓名,但还是开口道,
“我没有点外卖,你是不是送错了?”
“没有,边慈小姐是吗?外卖是梁先生今早给您订的。”
边慈捏着手机,听见对方说的梁先生一下子就猜到是谁了。
除了梁靳白也没有第二个人会这样了。
“谢谢,我马上下来。”她说完挂断电话,又想到昨晚梁靳白说让她早上量完体温告诉他。
拿起温度计上的度数看了眼,边慈拍了一张温度计体温照片发过去。
到宿舍楼下边慈一眼看见站在台阶那边的外卖员,不过对方穿的衣服并不是外卖,更像是商家自己配送。
拿到外卖看见熟悉的商家名字后,边慈才确定确实是商家配送。
因为她从来没有在外卖软件上看见过这家的外卖。
梁靳白订的餐都很清淡,即使生病也能有食欲吃下去,跟昨晚一样他也点了一份例汤。
边慈吃完后才看见梁靳白给她回的消息,
【好好休息。】
她握着手机,盯着上面的几个字看了会儿,视线里桌面上梁靳白之前送给她的那只粉色垂耳兔正在看她,她想了想,给他回了个很乖的兔子表情包。
生病在宿舍其实还是不太方便的,也不能出去乱跑会传染给别人。
边慈一上午都在宿舍里用电脑看纪录片。
是她前段时间专门找的蓝鲸乐迷给他们乐队剪的,说是记录了乐队从组建开始到现在将近有快十年的完整纪录片。
时长很久,有快四个小时时间。
边慈抱着垂耳兔一起看了很久,纪录片很零碎,主要是围绕席卫他们乐队现在的成员剪的,有提到一些之前的乐队成员。
边慈看的很认真,怕错过有关梁靳白的镜头和相关内容。
大概到纪录片的一小时二十八分零七秒的时候,她终于在一闪而过的画面镜头里看见了十年前的乐队演出画面。
是在有些废弃的旧仓库里,当时拍摄的工具并不怎么先进,以至于画面都很模糊。
舞台上最显眼的依旧是顶着一头标新立异发色的席卫。
边慈将画面暂停几分,截图下来放大,终于看见了十年前的梁靳白。
画面真的很模糊,定格的镜头里梁靳白看起来其实跟现在没有很多的区别,五官冷梢,眉眼锋致,轮廓线条比现在似乎要更凌厉,穿一身黑衣黑裤,半抬头看着镜头的方向,眼神漆黑淡漠,整个人气质比现在要更冷几分。
心跳
长达四个小时的纪录片里梁靳白的镜头并不多, 除了最开始出现的那部分外几乎再没有其他的相关内容画面,大部分都是围绕乐队后面几年的展开。
不过边慈还是看的很认真,因为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一个镜头就会出现梁靳白。
她有一种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认真。
四个小时的纪录片其实剪的有点无聊又枯燥, 弹幕也不算多。
就在边慈几乎都不再抱有期待, 纪录片只剩下不到十分钟即将结束的时候, 画面居然再度转到了模糊晃动的镜头。
还是他们乐队最初组建的时候, 举着相机的人不知道是谁,声音听上去好像是女孩, 正一个一个对着乐队成员提问,
“你觉得十年后你会在做什么?”
席卫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模样, 靠在废旧的仓库涂鸦墙面上拨弄着吉他,
“十年后?”
“十年后活着再说吧!”
“认真回答!”举着相机的人似乎踹了席卫一脚。
“行行行,我想想啊。”席卫动作停顿了下,似乎真的认真思考了片刻,“十年后可能还在做乐队吧。”
镜头又晃动着转了几个方向,问了另外几个乐队的成员,大家都还很年轻, 对着镜头也很轻松, 回答的各有不同,
“十年后可能回家继承家业当总裁了吧哈哈哈。”
“你小子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偷偷当富二代了?”
“十年后肯定跟我老婆结婚组建小家庭了啊!”
“十年后我可能转行去月球捡垃圾了。”
大家嘻嘻哈哈或认真或玩闹, 但都在很认真的回答这个问题。
“哎, 梁靳白!”
镜头猛烈的抖动了几下,是举着相机的人小跑着追了过去。
梁靳白正在往外走, 镜头追赶过去的时候晃动的很厉害,几乎都看不清楚他的脸, 他侧头看见摄像机的时候很轻地皱了下眉,抬手挡住了镜头, 声音很冷,
“别拍我。”
“干嘛这么小气,作为我们乐队的颜值担当都舍不得露个脸?”
“马上就不是了。”梁靳白手依旧挡着镜头,还在往外走,声音听上去非常的不近人情。
弹幕上有后来的乐迷看到这有留言,
【这就是乐队最开始的那个键盘手吧?】
【好家伙,够拽的,他要是还在肯定比酒鬼人气更高吧。】
【看起来好像真的还挺帅的。】
【听说现在在国外,好像履历挺牛逼的。】
“好好好不露脸就不露,那你说,十年后你觉得你会在做什么?”
一路已经走到了仓库外面,镜头没有再对着梁靳白的脸,而是侧过对着外面的校园的草坪和湖泊,只有属于画面声音主人的黑色衣角还在镜头里。
“非要回答?”梁靳白的语气听上去有点不耐烦。
十年前的他好像性格比现在要外露很多。
“非要!”
画面里有校园骑着自行车的学生经过,好奇的往他们这边看过来,草坪上有人在放风筝,风筝飞的很高,镜头也往上举起想去拍飞到天空的风筝,梁靳白的侧脸也偷偷的入镜。
阳光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下颚线条清晰分明,他并没有察觉到,只视线看着前面的路,冷淡中带着点不近人情的意味。
似乎是真的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他微微拧了拧眉,沉默了会儿,终于开口道,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
说完,镜头再次被他伸手覆盖上,画面暗下来,显示这段关于十年后的采访问答已经结束。
纪录片最后的结束是用他们乐队的第一张专辑主打歌,那时候梁靳白已经退出了乐队,并没有他。
边慈看着前面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其实一个曲调都没有听进去,脑海里全部都是刚才那段几乎只有梁靳白声音的单采。
十年前的梁靳白,应该刚刚才二十三岁。
那时候的他应该已经拥有了很多,年轻、英俊、聪明、充满才华,有朋友有家人有师长。
这样的年纪不是应该对未来充满各种想象吗,甚至会觉得世界就在他手中,只要他想要什么都应该是他的。
但他对十年后自己在做什么,却给不出任何答案。
看完纪录片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早上那家私房菜又给她打来了电话,将午餐也送到了楼下。
边慈下楼取外卖的时候刚好碰到回宿舍的钟愿,两个人看见对方都挺惊讶的。
钟愿前段时间已经很少回宿舍,边慈一直以为她又搬到了校外的公寓,但看见她提着两只行李箱脸色又很灰败的回来,才意识到可能不是。
梁靳白订的餐量很足,两个人完全够吃,边慈跟钟愿一起吃的。
吃饭的时候钟愿一直没怎么讲话,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等吃完后才很平静地问边慈要了一包纸巾,然后掉眼泪。
边慈有些无措,她其实不太擅长安慰人,也很少看见钟愿有这样的时候,索性什么也没做,就默默给她递纸巾。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哭?”
钟愿眼泪掉够了,才红着眼睛瞪她。
“我怕问了你更伤心。”边慈实话实说。
钟愿似乎又崩溃了点,抽了几张纸盖住脸,
“你们为什么都这么讨厌!”
“……”
等钟愿情绪平静下来以后,边慈才知道她口中说的“你们”是谁。
引发钟愿情绪崩溃的是她的一位前男友,虽然边慈印象中钟愿应该有过不少前男友,最起码在刚上大学的那一两年,她应该就谈过不下五位。
但钟愿坚持说她只有这一位前男友,两个人双方家世相当,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不过对方年纪比她要大几岁,她从小就很喜欢这位邻家哥哥。
在她自己的描述里,觉得这位邻家哥哥也应该是很早就喜欢她的,所以才会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天表白的时候没有拒绝她,反而亲了亲她的脸颊。
她以为两个人在一起了,但不久后那位邻家哥哥却又搂着新女朋友出现在她面前。
那是年少时候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背叛。
所以她才会在初入大学的时候报复性的交了很多个男朋友,但对方似乎都无动于衷,并且不久后还出国了。
但钟愿也并不怎么死心,大概是前两年的暑假,临近开学前她有一个多月都没有来上课。
当时边慈还以为她只是单纯大小姐脾气犯了不想来,直到现在才知道,她是跑到美国去找那位前男友了。
在那三个月里两个人真正的谈了一场恋爱,不过也约定好这次回国后就分手。
钟愿嘴上答应的好,但回国后却依然没办法做到真的放下,依旧还是以女朋友身份自居,甚至前段时间忽然发奋,也是想能去那位的实验室一起。
不过前不久那位忽然回国了,她找过去对方却压根不承认,只坚定已经分手。
钟愿气不过跑到他家大闹好几场,砸了他几个场子饭局,前两周直接把自己的行李搬到他家。结果对方直接搬走了,一直没回来。
她一个人在房子里发了一场疯,也意识到对方可能真的不喜欢自己。
边慈听她说完,有一会儿没说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劝钟愿,因为很多时候迷失在一段明知错误的关系里,并不是不知道那是不对的,而是光用力去喜欢就已经耗尽了精力,根本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挣脱出来。
就像当初她喜欢程京淮的时候,一次次的失望和失落,到最后她几乎都已经习惯了程京淮带给她的那种感觉,习惯了两个人不对等不健康的关系,如果不是闻音回国,她或许还会自欺欺人下去。
钟愿把话说出来后似乎好受了不少,起身就要上床去睡觉,边慈忍不住提醒她,
“最近流感我感染了,你在宿舍的话可能会被我传染。”
“没事。”钟愿看上去丝毫不在意,“反正死不了。”
“……”
边慈见她坚持也没再说什么。
下午在宿舍休息了很久,醒过来的时候再量了一次体温,比白天的时候好了点,但依旧有点低烧。
边慈还是把体温计上的温度拍了发给梁靳白。
其实还是想再跟他说点其他什么的,但担心他太忙,指尖在屏幕上打字又删除,最后还是发过去一条消息,
【我今天看见你了。】
她其实想说的是,是在纪录片上看见他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发出去就变成这样。
科室估计真的很忙,梁靳白并没有回消息,边慈看着两人的聊天框等了会儿,感觉到有种闷闷的失落感,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生病情绪也跟着变得有些脆弱起来。
晚上还是那家私房菜按时过来送的饭,边慈跟钟愿一起吃的。
中午的时候可能没注意,晚上情绪好了不少,钟愿才看着袋子上的商家店名有些惊讶,
“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发财了?他们家的菜可不便宜啊。”
“而且我怎么不知道他家还能外送?”
边慈刚刚咽下一根小青菜,闻言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钟愿的话。
她跟梁靳白的事情钟愿好像还完全不知道,但又该怎么跟她说?
梁靳白在追我?
这话好像从她嘴里说出来会显得特别奇怪。
“因为最近生病不太方便去外面吃饭,所以跟餐厅老板提前说的。”
边慈想了个借口。
“是吗?”钟愿半信半疑,“那我下次也试试。”
“……嗯。”边慈有些心虚的低头继续吃饭,不再说话。
边慈是在第二天早上才收到梁靳白回的消息的。
【在哪里?】
她刚刚起床,喝完一杯温水下肚,感觉自己烧好像退了不少,已经第三天确实也差不多了。
看着梁靳白发过来的这条消息,上面显示时间是凌晨三点半左右。
估计那个时间点他可能刚刚才做完手术下班。
早上七点多,宿舍里没开灯,阳台那边的玻璃窗并没有帘子,清晨淡蓝色的天空照进宿舍,空气里没有病毒的味道,反而有股浸润的冷空气气息。
边慈坐在椅子上,旁边垂耳兔乖顺的靠着墙面。
她想了想,回过去,
【在纪录片里。】
又觉得这样回答太简单,
【蓝鲸四个小时的纪录片,你有大概两分钟左右的镜头。】
她猜梁靳白可能自己都不太知道,十年前的他会被记录在那些晃动的模糊不清的镜头里。
边慈回过去消息,放下手机准备去洗漱,那边梁靳白的消息却又跳出来,
【退烧了吗?】
他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先问的是她有没有退烧。
边慈还没有量体温,但此刻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好像已经好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昨天凌晨才下班,这个点会不会太早。
【九点有个手术。】梁靳白回,又问她,【要不要一起吃个早餐?】
边慈看着他发过来的消息,第一反应抬眼看了下桌面上的镜子。
最近发烧好几天都不修边幅,她昨天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上次晚上去梁靳白的车上找他,自己好像都没照过镜子,也不知道那天是什么样子。
现在是七点四十三分,九点手术,一个小时的时间刚好够两个人一起吃个早餐。
她回过去好。
不过最近学校食堂已经关了,只能去外面吃早餐了。
她刚想问什么地方,梁靳白已经又发过来消息,
【二十分钟收拾够吗?直接下楼就好。】
边慈愣了两秒,起身很快地走到外面的阳台那边。
最近天气很冷,窗户都是关的很严实的,隔着防盗窗的铁锈她拉开有些笨重的窗口,手上也沾了点红色的锈,从楼上往下看。
其实她们宿舍这边的阳台视角并不好,不太能看清楼下的过道。
早晨还有点起雾,有一两个早起的学生正拿着热水壶从女生宿舍门口出去。
边慈终于看见停在之前熟悉位置的那辆车。
她心跳得有些快,很想立刻就下楼,转身看挂在宿舍墙面上的镜子,镜子里她头发还有点乱,衣服也是睡觉时候的睡衣。
她放下手机,用很快的速度洗漱,换衣服,从衣柜里挑衣服的时候,她看见了那件梁靳白送给她的大衣。
其实她后来一次都没穿过。
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边慈套上了那件大衣,桌上的垂耳兔旁边有两盒牛奶,她跟手机一起拿上轻手轻脚的带上门出去。
外面的雾气有些重,她从台阶上下来,看见停在前面的车,梁靳白还是习惯性在车门前等她。
他身上只穿了件棕色长风衣,靠着车门在抽烟,耳朵上挂着蓝牙耳机在跟人讲电话。
看上去根本不像是熬夜手术完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的人。
边慈比二十分钟提前下来了六分钟,加上他戴着耳机,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靠近的人。
等边慈走到他脚下的掉落的烟蒂地面的时候,他才侧头看过来。
边慈笑着看着他,将手里的一瓶牛奶递给他。
梁靳白目光看着她,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掐灭了手里的烟,接过牛奶,另一只手取下蓝牙耳机,跟电话那边的人说了句挂了。
“你来多久了?”边慈先开口问他。
烧退了后其实嗓子还是有些不太舒服,开口的声音也是嘶哑的。
梁靳白走到副驾驶那边帮她拉开车门,手按在车顶上方让她先上车,才回答,
“大概在你告诉我纪录片的时候就到了。”
边慈坐进车里,微微愣了愣,抬眼看他,
“你知道纪录片啊?”
梁靳白上车,系好安全带,把方向盘调转方向,才淡淡回答,
“你说完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蓝鲸有什么乐队十周年纪录片,更不知道他还被剪进去了。
刚才给席卫拨过去电话才了解,是一年前有官方粉丝团队问他们要了早期的一些影像资料,实际上那个纪录片剪的太长,根本没什么人看,连他们乐队自己都没看过。
如果不是边慈忽然提起来,他根本不会知道。
“那你肯定还没看过。“
边慈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侧着头跟他说话,脸上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一种很像小女孩的东西。
梁靳白侧头看了她一眼,对上她漆黑清亮的眼眸,没说话,而是移开视线看前方的路况,声音平静地说,
“嗯,没看过。”
早晨的校园路段很开阔,车子往前开得不算快。
边慈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没有发现自己的话要比平常多很多,
“其实你的镜头不多,只有大概两分钟左右。”
“你那个时候好像脾气不是特别的好,不让人家拍你,所以也并没有怎么露脸,如果不是认识你的人肯定认不出来。”
梁靳白一直在听她说话,听到她说“脾气不是特别的好”的时候好像笑了下,淡淡开口道,
“我有把相机打翻吗?”
“啊?”边慈愣了愣,手里还握着牛奶,摇头道,“当然没有,你只是用手挡住了。”
“哦。”梁靳白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把车开出了学校,往前面的早餐街道那边开过去,“可能那个时候我脾气已经变好了不少。”
边慈一直靠着车窗侧着身子看着梁靳白在跟他讲话,听他这样说微微瞪大眼睛,像是觉得难以置信,
“那你脾气最坏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说出这话的时候她又想到之前公园那边遇到的那群小朋友形容的梁靳白。
梁靳白像是认真思考了片刻,摇了下头,
“不太记得了。”
边慈哦了声,觉得他可能是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所以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梁靳白已经把车停下了,前面是一家早餐店,应该就是梁靳白带她来吃的早餐。
早餐店的位置其实就在学校门口,不过最近放假了人并不多,老板很快过来给他们递上菜单。
边慈早上一般都没有什么胃口,只点了一份砂锅粥。
梁靳白也没怎么吃东西。
比起一起吃早餐,其实更像是匆匆过来见了个面。
九点的手术,时间其实并不多,但吃完早餐梁靳白还是坚持送她到宿舍楼下。
从车上下来之前,边慈觉得自己好像又跟那天晚上一样,不太想离开。
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指了指梁靳白放在车前的牛奶提醒他,
“这个牛奶别忘记喝。”
梁靳白嗯了声,并没有看牛奶,而是忽然问她,
“四个小时的纪录片里,我只有两分钟的镜头吗?”
边慈愣了下,没有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但还是点了下头认真道,
“大概一小时二十八分左右的时候有一个镜头,是你第一次出现,后面就是快结束的十分钟有一个两分钟的长镜头。”
梁靳白没说话,只看了她一会儿,语气很平静地指出,
“你记得好清楚。”
边慈微怔,忽然意识到点什么,她原本还想说“你那个时候比现在瘦”“头发也比现在短”“而且你好像一直都喜欢穿黑色的衣服”。
但她忽然也意识到,她好像不知不觉间开始记住了很多跟梁靳白有关的事情。
四个小时的纪录片里只有两分钟他的镜头,而且还是那样模糊。
她更加没有敢告诉他,他出现的那两分钟镜头,她反复看了很多遍。
车厢里忽然变得很安静,边慈闻到了一股柑橘的味道,可能是上次在梁靳白车里吃完东西后他清理过,换了新的车载香。
阳光从窗口照进来,空气里的浮尘都能看得很清楚。
她目光不敢再跟梁靳白对视,落到他手旁边的自己送给他的那盒牛奶上,已经喝了好久这款牛奶,她才注意到牛奶盒的包装上居然有一只兔子。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追人没什么经验。”
梁靳白的声音从头顶上方响起,依旧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边慈想说其实不是,她觉得他做的挺好的,但实际上她好像也没真正被人这样追求过,所以并没有什么发言权。
“所以边慈,”
梁靳白开口叫她的名字,很认真的语气。
边慈没有说话,依旧在看车上的那盒牛奶,但她能感觉到自己此刻心跳的很快很快,以前第一堂解剖课的时候有人跟她说过,人是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的。
原来是真的。
梁靳白似乎靠近了一些,慢慢道,
“如果你什么时候对我也有点心动了,记得通知我一声。”
花房
边慈的流感在第四天上午的时候基本上已经好的快差不多了, 除了嗓子还有一点不舒服外,基本没什么异样。
钟愿抵抗力异常的好,两个人在宿舍这样的密闭空间待了两天居然也一点都没被感染。
因为最近流感有越来越严重的迹象, 所以医院那边已经给他们实习生都提前放了假, 等明年开春过完年再过去。
“明天平安夜你有安排吗?”钟愿边换衣服边开口问她。
边慈正在把东西往包里收拾, 她打算今天就回家, 所以只是摇摇头,
“没有, 我打算回家陪外婆了,你呢?”
她转头去看钟愿, 发现她那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堆满了衣服,衣柜里夏天才能穿的裙子都被她拿了出来。
“你……有安排?”边慈想到她那天说的那个邻家哥哥。
钟愿把手上的衣服丢掉,有些自暴自弃的往椅子上一瘫,
“他约我一起过圣诞。”
她看上去苦恼又纠结,但其实语气里还是有掩盖不住的甜蜜。
边慈不知道她说的那个邻家哥哥是谁,但大概能从钟愿的描述猜到他应该是个很会讨女孩子欢心的人。
“所以你打算去?”
“去吧,哎, 我也不知道。”
“你们是要复合吗?”
问到这里钟愿才有点如梦初醒一样, “应该不会吧, 他说他是独身主义者。”
独身主义者?
边慈其实不太懂这些, 但看钟愿的样子, 她也不好劝说什么,有些事情其他人说一万句都抵不过某个人的一句话。
“我今天回家应该要过完年后才回宿舍, 你什么时候走?”边慈索性换了个话题。
钟愿哦了声,心不在焉道, “那我也等会儿就把东西搬到对面公寓吧。”
钟愿很少回家,大一那会儿边慈隐约听她提到过, 她父母好像已经离婚,各自重新组建了家庭。
“有空可以来我家吃饭,我外婆做饭很好吃的。”边慈把东西都收拾好,又看了眼桌面上的那只垂耳兔,把它一起也放进了包里。
“好。”钟愿挥挥手,“拜拜,明年见。”
“明年见。”
边慈推着行李箱出去,把宿舍门一起带上。
外面天气很好楼道下的枯树叶已经被打扫过一遍,但还是又落了些金黄的银杏叶。
边慈才发现,原来到冬天银杏树的叶子也还是没有完全掉光的。
早上的时候梁靳白又让那家私房菜送了早餐过来,边慈跟对方说了声自己今天就不在学校了,后面不用再送,顺便问了下这几天的餐费,想自己补给他们,但被对方工作人员笑着拒绝,说他们餐厅只给特定的客人外送,这几天的餐费也并不收钱。
边慈不太清楚这些,但也知道他们家的东西并不便宜。
梁靳白对她是真的很好,也总是能很细心的为她考虑周全。
但她不喜欢“欠”他东西。
其实说起来很别扭,有时候她自己都会觉得有点太斤斤计较了些。
以前跟程京淮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会送她很多东西,每一样都很贵重,她虽然不喜欢也不想收下,但知道如果自己拒绝程京淮会生气,所以她都是照单全收。
但那些东西她从来不用,放在家里的储物柜里日积月累的堆了很多,礼物已经不再是礼物,反而成了沉甸甸地压在她身上的东西,提醒着她跟程京淮之间关系的不对等,让她不断的把自己的姿态放的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所以,她其实是不喜欢收礼物的。
虽然梁靳白送给她的礼物她都是很喜欢的,但也总是想还给他。
回去的路上边慈去了一趟之前买打火机的那家商场专柜,这次她选了一条围巾。
因为每次见到他他总是穿的很少。
黑白条纹格的,很干净简单的款式,她觉得围在梁靳白的脖子上一定会很好看。
到家的时候刚好赶上吃午饭,早上提前在电话里跟外婆说过,所以午餐准备的很丰盛。
老太太吃完饭就出去跟牌友打麻将了,边慈帮忙刷了碗,又把冰箱里放坏了的东西清理掉拿到楼下丢掉。
上次买的唱片机已经到了很久,就放在她卧室的地板上,不过因为生病还没来得及拆开。
边慈今天才终于有时间把唱片机装好,拿出之前梁靳白送给她的唱片放上去。
黑胶唱片的音质确实要比网上找的那些音源好很多。
边慈就坐在地毯上听,其实她不是很能分得清乐队里那些乐器的声音,也不知道梁靳白用的乐器在那些喧闹震耳的乐声里扮演的是哪一个角色。
不过也并不妨碍她依旧听的很认真。
跟网上版本有点不一样的是,唱片机里录制的那些早年的歌,每首歌开始之前总会有些嘈杂的乐队成员之间的对话。
梁靳白依旧很少讲话,只有时不时发出一两个音节。
边慈听到的最多的声音其实是那天纪录片举着相机的那个女孩的声音。
她好像也是乐队的成员之一,总是活跃气氛话最多的那个。
她很喜欢叫梁靳白的名字,总是会在每首歌开始之前喊他,梁靳白,梁靳白。
用一种很轻快的、愉悦的、明亮的声音。
纪录片里她从来没有露过脸,但边慈想,她肯定是个非常明媚可爱的女孩子。
她叫梁靳白名字的时候总是很大声很张扬,完全不怕任何人听到。
乐队里的其他成员也似乎很习惯她这样。
边慈想到之前许灵猜测说,梁靳白可能都没有谈过恋爱。
她觉得应该不是,可能
依誮
这个很喜欢叫梁靳白名字的女生就是他那个时候的女朋友。
这个发现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很喜欢这个乐队了。
晚上的时候边慈陪外婆吃完饭一起下楼去外面的公园散步,她最近才知道原来那边的公园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也组了一个广场舞队,外婆是其中的中流砥柱。
晚上降温很快,最近流感也还没过去,在边慈的强烈要求下外婆还是戴上口罩才加入,她抱着外婆的水壶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看他们跳广场舞。
最近几年圣诞的气息总是很浓郁,就连这边的公园都有人搭建了圣诞树,还有不知道用什么搭建的圣诞老人。
边慈其实对这种节日没什么想法,以前上学的时候大家很喜欢过圣诞,会往关系好的同学桌洞里塞苹果和巧克力,不过大学以后基本就没怎么过了。
程京淮跟闻音是在某一年的圣诞节分手的,所以那几年的圣诞她基本都是自己在实验室度过的,记忆中上一次收到圣诞片的苹果好像还是大二那年,不知道是谁放在她实验室的桌子上的。
外婆结束完广场舞过来,热的摘下口罩,从她手里拿过水壶喝了好几口水,忍不住抱怨道,“哪里有那么容易生病,这么多人就我一个戴着口罩跳的。”
边慈被外婆有些像撒娇的语气逗笑,于是也哄了哄她,
“好了好了,回去给你送个小礼物。”
“你把我当小朋友哄?”外婆瞪她一眼,又想到点什么往公园对面的小区看了看,开口道,“你跟那位小梁医生怎么样了?”
边慈最近已经习惯别人在她面前提梁靳白了,也不会再那么容易脸红,面不改色道,
“没怎样啊。”
外婆信了她的话,看上去有点失望,
“你不喜欢小梁医生那款?我觉得他挺好的,比你之前那个好太多。”
跟梁靳白的关系现在暂时也不太好说,边慈也不知道怎么说给外婆听,索性没解释,只是在走到小区外面的便利店那边时停下脚步,
“外婆你先回去,我过去买点东西,等会儿上来。”
老太太低头看手机回消息,没空管她,“那你自己早点回。”
边慈应了声往便利店那边过去。
便利店门口也放了圣诞树和圣诞老人,还有一些很漂亮的圣诞贴纸贴在玻璃门上。
边慈走进便利店,一眼看见货架上摆放的那些苹果,苹果全部都用盒子很精心的包了起来。
她挑了几个,又买了两盒巧克力,拿到前面去结账。
出门的时候外面又在下雪,很小的雪,漂浮在空中被路灯照的很漂亮,像南方的柳絮。
她觉得很漂亮,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在朋友圈里,很快有人陆陆续续的点赞。
周棉棉在底下问她圣诞节有什么安排啊,要不要一起出来玩,她还没回,许灵就抢先一步回了过去,【胆子挺大的啊,跟谁抢人知道吗?】
周棉棉回了个吐舌头的表情包,说知道错了。
边慈看着两个人一来一回的对答,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谁也没理。
——
晚上十一点梁靳白结束今天最后一台手术,没有跟门口的病人家属沟通,他直接从侧门离开。
冷水冲刷下来的时候手腕上有些凉,他低头挤边上的消毒液。
一股有些甜腻的橘子味跟消毒水味道混合在一起,很难闻的怪味。
赵湛从后面进来,一副没了半个魂的样子,
“早知道这么累,我还不如继续留在实验室那边。”
梁靳白没看他,头也不抬地说,
“东西都从我家搬干净了?”
赵湛啧了一声,颇为伤心的样子,挤了一大泵消毒液,
“这么着急赶我走?明天平安夜有人要来啊?”
梁靳白低头将手上的泡沫冲刷干净,对他的调侃无动于衷,
“跟你没关系。”
“怎么跟我没关系了?你追人多久了,进展到哪儿了?要不要给你支点招?”洗手间里没其他人,赵湛也不避讳。
梁靳白扯了纸巾,手指一根一根擦的很仔细,冷淡地说,
“用不着。”
赵湛没察觉到他的情绪,走过去伸手搭在他肩膀上,提议道,
“师兄你这种情况其实最好办,找个机会,让她知道你这么些年一直喜欢她,不经意的这种最容易让女孩子心软感动了,哪里还需要你做什么,她自己就先心动了。”
梁靳白闻言侧目看了他一眼,扯开他的手,眯了眯眼,警告道,
“别乱来。”
他眼神很冷,少有的情绪外露的时刻。
赵湛被他这样一看有点犯怵,立刻撒手道,
“我开玩笑的,你不发话我肯定不敢啊。”
梁靳白没再说话,将纸团扔进一旁的垃圾篓,面无表情地往外走。
赵湛赶紧跟上去,试图找补,
“师兄我真开玩笑的呢。”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也不明白梁靳白为什么生气。
梁靳白没理他,径直回办公室换了衣服,直接开车回家。
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奥利奥还在客厅的地毯上趴着,看见他回来立刻冲过来,围着他摇着尾巴打转。
梁靳白给它开了一盒罐头,去卧室换了件黑色防风冲锋衣,取出项圈和狗狗外套给奥利奥套上。
这个点他要下楼再带奥利奥出去遛一圈才能休息。
好在明天医院那边只有一台下午的手术,应该可以早点结束。
凌晨小区基本没什么人,奥利奥在前面跑的很欢,他手里牵着绳索拉的很紧。
梁靳白将冲锋衣的帽子拉起来,领口几乎挡住半张脸,风吹过来并不会感觉到太冷。
走到前面公园路口,奥利奥在圣诞树前面停下,好奇的围着绕了一圈。
梁靳白这才注意到似乎最近又到了十二月,马上就是圣诞。
这段时间医院实在太忙,他有时候连遛狗的时间都没有,更加没有留意到外面的变化。
明天是平安夜,他拿出手机,消息并不多,几条是家那边发过来的,让他这周抽空回家陪老爷子吃饭。
梁靳白坐在公园的花坛边上,低头划过一条条消息,选择性回复了几条。
跟边慈的对话框是置顶位置,两个人的对话还停留在那天早上他去学校找她吃早餐那里。
点进朋友圈里,三个小时前边慈发了一条新的朋友圈,是一张下雪的照片。
两个人朋友圈共同好友不多,他也没看见许灵和周棉棉他们的调侃,只自己点了个赞。
他确实没有追求过谁,也不太会追人。
两个人关系看上去似乎停滞了很久。
走得太快他担心吓到她,太慢又很难熬。
奥利奥开始围绕着公园的花坛边自己遛自己。
梁靳白看了眼,放下手里的绳索,从冲锋衣口袋里摸出来之前没抽完的半包烟。
打火机是边慈之前送给他的那只,拇指划过滚轮蓝色的火苗蹿起来,点火的声音很好听。
尼古丁的味道在空气里燃烧,旁边的绿色松枝上似乎有点白色未化开的雪。
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雪了,应该是她刚才拍的那场雪。
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震动起来的。
梁靳白抽着烟思绪在放空,并没有马上去看,等了会儿才拿起手机看了眼。
是边慈发过来的,
【你明天晚上什么时候下班?】
梁靳白盯着消息看了两秒,回过去,
【八点以后。】
那边似乎还没有睡,显示正在输入,梁靳白看着对话框,没有注意到指间的烟蒂掉到冲锋衣上。
【我有礼物想送给你。八点半我们公园见?】
梁靳白回过去,【好。】
消息发过去,他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低头一看才发觉衣摆下方被烟蒂烙穿,
奥利奥从花坛另一边自己咬着绳索跑回来。
梁靳白指间夹着烟的手垂到另一侧,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提起绳索带着它往回走。
——
边慈把买的礼物分成了三份,一份给外婆,一份叫同城送给了钟愿。
剩下的一份跟围巾放在一起,打算在晚上的时候给梁靳白。
晚上八点半边慈很准时的出现在公园那边。
她特地避开了广场舞那块,找了个人比较少的角落等他。
梁靳白来的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几分钟,看见他的车边慈站起身挥了下手,挥完又觉得自己有点傻,收回假装拉了一下挂在鼻尖的口罩。
梁靳白把车停在路旁,从车上下来,他穿了件黑色的冲锋衣,短发有些乱,看上去很不像是从医院那边过来的样子。
边慈微微愣了愣,看着他没说话。
“怎么了?”梁靳白抬了抬眉,神色很淡定,又看着她脸上的口罩问,“流感还没好?”
边慈摇摇头,声音隔着口罩有些闷闷的,
“差不多好了,不过出门的时候外婆让我戴的。”
她边说边准备摘下来。
“还是戴上。”梁靳白开口,截住她的动作。
“哦好。”边慈抿抿唇,把放在旁边的袋子递给他,“送给你,平安夜快乐。”
她仰头看着他,脸被口罩挡住大半张,只露出乌润清亮的眼睛。
梁靳白看了她两秒,接过她手上的袋子,低头扫了眼。
围巾的包装logo很容易认出来,还有里面的巧克力和苹果。
他很快猜到她为什么送自己围巾,是因为那几天订的餐。
边慈小心的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反应,其实她是有点担心他不喜欢这个礼物的。
“谢谢。”
梁靳白收下,将袋子放进车里,又问她,
“不过为什么送我围巾?”
“因为每次见你你都穿的很少。”边慈回答的很快,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小雀跃,“你下次可以试着戴上它,会暖和很多。”
梁靳白觉得即使是因为想“还给他”而送他礼物,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我很多年没有收到过圣诞礼物了。”
梁靳白低头看着她,“也很久没有跟人一起过过圣诞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边慈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似乎有点让人很同情。
她刚想开口安慰他,听见梁靳白开口问她,
“我刚才去超市买了烤火鸡的食材,你要上去一起吗?”
“啊,”边慈没反应过来,一时之间有些懵。
梁靳白侧头往车后备箱指了指,
“来的路上去了一趟超市,所以迟到了几分钟。”
边慈愣了两秒,感觉口罩挡住鼻子呼吸,有些闷闷的,但还是点头道,
“好啊。”
等电梯的时候边慈才注意到梁靳白买的食材似乎有些多。
电梯间里空间很大,两个人并排站着。
不知道是不是密闭空间的原因还是怎么回事,边慈感觉有些闷。
梁靳白视线从对面电梯镜子里看着她,开口提醒道,
“现在可以摘掉口罩了。”
边慈目光跟他对上,感觉莫名有点慌乱,只哦了一声,低头摘掉口罩,并不敢再抬头从镜子里看他。
电梯上升的有些缓慢,她注意到梁靳白身上的黑色冲锋衣下摆上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小烙洞。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视线,梁靳白也低头看过去。
边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
“你衣服这里好像被什么弄坏了。”
“嗯。”梁靳白视线垂下,开口平静道,“昨天收到你见面消息的时候不小心烟头烫坏的。”
边慈微微怔了怔,忽然不知道再说什么了,只觉得摘掉了口罩但呼吸更加有些不太流畅。
好在电梯很快到达楼层,她主动帮梁靳白抱了一小袋蔬菜出去。
一开门奥利奥早听见脚步声守在门口,看见两个人没怎么犹豫的先朝着边慈扑过来。
边慈弯下腰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奥利奥,好久不见啊。”
奥利奥像是能听懂她的话,吐着舌头在她脸颊上舔了两下。
边慈有些没想到,往后坐倒在地板上,奥利奥顺势扑上来。
梁靳白低声开口,“奥利奥。”
似乎知道行为过激,奥利奥很快又矜持几分,退回去可怜巴巴的看着边慈。
“我没事。”
边慈从地上起来。
梁靳白将纸巾盒递给她,“洗手间在左手边,”顿了顿又道,“奥利奥可能是太久没见想你了。”
“没关系,我也很想它。”边慈拿过纸巾盒去旁边的洗手间。
等人走后,梁靳白才看了眼还蹲在地上可怜巴巴的狗狗,转身去了厨房。
边慈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已经听到厨房那边开火了。
梁靳白家的厨房是半开放式的,只有一扇透明的玻璃门隔着,从客厅就能一眼看见里面的情况。
奥利奥在客厅咬着球,等她出来立刻凑过来,想让她陪自己玩。
边慈陪它扔了几次球,奥利奥很快累的倒在地毯上。
厨房那边还没好,边慈走过去敲了下外面的玻璃门,
“需要我帮忙吗?”
梁靳白已经将火鸡处理完放进烤箱,在准备塞进火鸡肚子里的食材,闻言侧头往阳台那边看了眼,
“帮我去阳台摘几片月桂叶。”
边慈往阳台那边看了眼,才发现那边确实摆了不少植物盆栽。
上次过来的时候她都没有怎么留意。
走过去后边慈才发现,他的阳台非常大,除了用透明玻璃全部封好之外完全可以称之为露台了,甚至还有一个玻璃花房,里面的灯开着,在晚上看起来尤其的好看。
边慈视线从花房那边移开,去找梁靳白说的月桂叶。
地上的植物盆栽有些多,种类也很多,而且有些看上去长得也很像。
她一时之间找不到月桂叶是哪株。
身后响起脚步声,是梁靳白从厨房那边过来,估计是看她半天没过去。
“不好意思,我有点分不清哪株是月桂叶。”
边慈蹲在地上,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头看他。
梁靳白走过来,在她旁边蹲下身,视线在盆栽里扫了眼,准确的找到月桂叶,伸手别了几根下来,
“月桂叶的味道比较辛辣。”
他伸手递给边慈一片,放到她鼻尖。
一股辛辣强烈的苦味钻进鼻尖,边慈下意识的打了个喷嚏。
“……不好意思。”她脸有点红。
梁靳白笑了下,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她,
“味道确实很呛鼻,不过可以用它许愿。”
“许愿?”
边慈看着手上的绿色的叶片,“怎么许?”
梁靳白将叶子翻了翻,淡道,“把愿望写在上面就好。”
“真的假的?”边慈觉得有点神奇,但说出口又觉得有点傻。
梁靳白似乎淡笑了下,“你可以试试。”
“不要,好傻。”边慈将叶子还给他。
两个人蹲在玻璃花房外面,前面是很多植物,花房里暖黄的大灯开着,边慈仰起头,注意到玻璃外面倒着悬挂的几株植物,
“这是什么?”
梁靳白抬头,
“槲寄生。”
“我知道这个!”边慈开口,语气有点兴奋,“《哈利波特》!”
梁靳白挑眉,
“哈利波特?”
“对啊,”边慈仰头看着悬挂在头顶的绿色植物,
“槲寄生下必须接吻,还要摘下一颗槲寄生的果子。”
她说完,忽然意识到点什么不对劲。
周围刹时好像变得很安静,客厅那边奥利奥似乎又在玩球,厨房里烤箱发出的声音有些吵。
头顶的玻璃花房暖黄色的灯光将他们笼罩起来,枝叶错落的影子印在他们身上。
她偏过头,发现梁靳白正在看着自己,那双眼睛黑而深,此刻只安静地注视着她。
她为什么要说槲寄生的故事。
边慈感觉自己心跳的很快,很想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但她没有办法挪动自己的身体,可能是因为蹲太久有些发麻,也可能是因为她根本不想动。
梁靳白没说话,只低眸视线落在她脸上。
边慈觉得他好像是想吻自己。
是的吧,槲寄生下要接吻。
她感觉手掌心又有熟悉的潮湿感。
其实只要她偏过头就可以拒绝,但她闭上了眼睛。
带着点熟悉苦冽味道的气息从头顶上方擦过。
梁靳白并没有吻下来。
他只是抬手取下来挂在玻璃房上方的槲寄生,摘下一粒有些透明的果子,视线盯着她,
“如果不接吻会有惩罚吗?”
边慈顶着他的目光,感觉耳边有些嗡鸣声,话听得也不是很清楚,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和梁靳白看过来的视线,大概过了半分钟,她才听见自己说,
“会的吧?”
槲寄生下拒绝接吻会被惩罚的吧?
梁靳白垂眸注视着她,没说话,只视线落在她脸上,观察了她片刻。
下一秒,他抬手,摁灭了身后玻璃花房的灯,握着她的手腕,将人摁在身后的植物和玻璃交织的花墙上,低头吻了上去。
耳洞
边慈不记得这个吻是怎么结束的。
也不记得接吻的过程, 只记得梁靳白的手掌一直按着她的手腕,鼻尖是被月桂叶和身后不知名植物藤蔓围绕的气息。
梁靳白离开她的唇的时候,她几乎是下意识的身体往后倒, 将身后玻璃花房上的不知名植物藤蔓也跟着一起拽下来。
梁靳白伸手想拉起她, 也跟着一起被拉倒在地板上。
“对不起……”
她开口道歉, 只感觉下一刻心脏可能就会因为跳的太快而从胸口跑出来, 她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再在这里待下去,慌慌张张中也不知道抓住了什么东西, 起身想离开,
“我忽然想起来我好像还有点事情, 先不吃东西了,下次再见,拜拜。”
她说的很快,以至于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只想马上从这里离开。
“等一下。”
梁靳白开口叫住她,声音听上去依旧很冷静,仿佛丝毫没有被刚才的吻触动。
边慈停下脚步, 但没有回头, 只感觉手腕被人从身后拉住, 掌心被展开, 有一粒冰冰凉凉的什么东西放进了她的掌心,
“圣诞快乐。”
梁靳白开口,“别忘了带走槲寄生的果子。”
——
按电梯, 下楼,回家。
边慈觉得自己好像程序快坏掉的机器人, 只记得一个指令,就是马上离开梁靳白家, 让梁靳白离开自己的视线。
否则下一刻,她一定会成为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因为接吻而心跳过快死掉的人。
一路狂奔到楼下,室外的冷风吹过来的时候,她才感觉几乎停滞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
手掌心已经汗湿,还有点黏黏糊糊的,可能是因为刚才拽倒植物的时候手上也沾了汁液。
她走到路灯下,停下脚步,摊开掌心,一粒莹白透明的槲寄生果子安静的躺在手掌心。
——
第二天做好早餐老太太敲了三遍卧室门叫起床都没叫动人,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也奇奇怪怪的,一到家就进了卧室再没出来,这么大的人了,她也懒得管,索性直接把早餐热在锅里就出门遛弯了。
边慈一觉睡到快中午才醒。
她是个睡眠不怎么多的人,很少有这样的时候。
原因只是因为昨晚失眠到天亮。
明明只是一个吻而已,但好像就被刻在脑海里不断回放。
原本忽略忘记的过程也一点点的回忆起来。
她觉得梁靳白一开始的时候可能并不是真的想吻她,因为他最初只是吻了下她的唇角。
好像是在观察她会不会躲开。
但边慈当时整个人已经完全失去做出身体动作指令的能力,并没有表示出任何拒绝的动作。
所以他才会有后来继续的动作。
跟他追求人时候的方式截然不同的。
梁靳白的吻是很强势的,带着点不容拒绝的侵犯和很强烈的进攻性。
他的手掌一直摁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也很用力的按着她的后背。
但实际上边慈觉得他应该是很用力地在克制了,所以结束的时候才会那么突然,以至于她都没反应过来,整个人直接倒在了身后的玻璃花房门上。
睡醒后她还觉得有些不太真实,直到看见床头柜上被她小心摆放在玻璃瓶里的槲寄生果子,才敢确信,不是做梦。
圣诞节当天边慈并没有什么安排,可能是出于某种原因的心虚,她甚至都没再敢点开跟梁靳白的聊天框。
不过圣诞当天下午的时候,边慈接到了一个电话。
她原本正准备出门去超市采购点东西,在玄关换鞋的时候手机忽然有电话进来。
看见那串数字的时候边慈才意识到,原来有时候人对数字记忆的深刻程度可能是要比感情维持的更久。
是程京淮的电话。
那串数字她曾经记了很久,以至于现在已经跟程京淮分手了,对他也不再喜欢了,但还能在看见数字的一瞬间马上想到电话的主人。
她并没有接。
只是坐在玄关边的凳子上看着电话响了很久,最后自己挂掉。
那边没有再拨第二遍。
她知道程京淮一直是个很没有耐心的人。
但这通分手后时隔快两个月的电话,还是让她生出一种有点荒谬的感觉,也好像一瞬间把她从这段时间跟梁靳白之间难以定位的关系里拉出来。
很难想象,就在两个月前,她还是程京淮的女朋友,甚至打算就那样稀里糊涂的跟他订婚,但就在昨天晚上,她却跟他的兄弟接吻了。
人有时候真的很难认清自己的心意,边慈看着手机上那通她完全不想接的电话,忽然想到她最开始决定喜欢程京淮的时刻。
她甚至都没看清楚他的脸,也没有听清楚他在自己耳边说的什么话,只记得她紧紧攥着的那只手。
她很害怕,鼻腔和肺里好像还有腥湿的湖水,她什么都看不见,能握住的只有那一双手,她攥得很紧很紧,以至于都不知道自己的指甲用力的划伤了他的手指。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决定,这个人从此以后对她有着不同的意义。
像溺水一样一头扎进去的喜欢,甚至都分不清他是谁,什么性格,什么样子,仅仅只是靠着执念维持的单向暗恋,就是喜欢吗?
过去十年里,她以为是。
但这一刻,她忽然发现,过去跟程京淮在一起的那五年里所有的瞬间加起来的心跳,好像都抵不过昨天晚上在玻璃花房下跟梁靳白接吻时的心跳。
——
包厢里,程京淮阴沉着脸挂断电话,直接将手机丢到一旁的沙发上,拿起桌上的酒瓶仰头狠狠灌了一口。
顾航在旁边假装没看见,继续低头跟人打牌。
在场的人其实都有些分不清怎么回事,只知道今天程京淮的脾气格外的大,气压比之前还要低。
而且还听说,前两天大半夜的,他跟那位小明星女朋友两个人在酒店大吵了一架,闹的非常难看,事情被当天酒店的员工拍到,差点卖给狗仔那边,又被压了下来。
大家都在猜,是不是他那位小明星偷偷背着他干什么事,惹到了。
只有顾航心里门清到底怎么回事。
那天程京淮跟他发完那条消息后就甩了那个小明星,当天晚上凌晨直接让对方收拾东西从酒店房间出去。
那姑娘也不是个什么好脾气的听话的,可能在一起时间久了程京淮也各种宠着,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先是直接开口漫天要价,分手可以,要市区两套房,还要程京淮公司旗下好几个代言。
程京淮估计也是懒得跟人再纠缠,答应的很痛快。
可没想到就是他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直接惹恼了对方,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打听到跟边慈有关的事情的,坦言质问程京淮是不是把自己当替身,还扬言要去边慈的学校找她,要看看正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居然配让她当替身。
程京淮当天晚上估计是喝多了,被她这样一说也恼了,推搡间不知道怎么把人给推到了墙上,撞破了脑袋。
事情虽然被压了下来,但被程家那边知道,这两天都不太好过。
可顾航心里清楚,程京淮这不好过的原因,压根不是跟酒店那事有关,完全是因为边慈。
“梁靳白最近在干嘛?“
椅子忽然被人从身后踢了一脚。
顾航嘴里叼着的烟差点掉下来,嗓子也一个不顺被烟呛回去,连连拿开咳嗽了几声。
程京淮皱眉,“搞什么?你俩背着我干什么亏心事了?”
操,顾航心里骂脏话,又咳嗽了好几声,边上有眼色的人递过来水,顾航连连灌了几口,才顺下气,骂道,
“你丫的从背后忽然冒出来,我干什么亏心事,我能干什么亏心事?”
程京淮古怪的看着他,慢悠悠将他手边的水抽走,面无表情道,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顾航没再说话,转过身继续打牌,“懒得理你,发神经。”
程京淮没说话,靠着沙发椅背,抬腿踩在茶几上,翻出手机微信,在列表里找到梁靳白。
两个人上次聊天还在梁靳白回国之前,很冷淡的几句话。
说起来程京淮才忽然发现,好像他跟梁靳白的关系自从五年前他忽然出国开始,就冷淡下来了。
明明什么也没发生,但就是说不出哪里不对。
这次回国后更加明显,除了最开始边慈在的那几次饭局,之后他怎么叫梁靳白他都不出来。
塑料矿泉水瓶在手中被捏出声响,程京淮仰头看着头顶繁琐的吊灯,无端的想到前不久在地下停车场碰到梁靳白那回,他说车里有人,暂时还不是女朋友,但怎么也不肯让他看。
——
十二月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过完圣诞又是元旦,好像一瞬间就进入了下一个年份。
这几天边慈一直在家没怎么出过门,医院那边似乎也很忙,梁靳白并没有再约她见面,聊天也不算多。
她更加再没主动找过他。
那天晚上突如其来的吻打破两个人这段时间以来不明的关系,她也觉得自己需要时间来梳理一下自己对梁靳白到底是什么感觉。
两个人最近一次聊天,是昨晚梁靳白给她发了一张照片。
凌晨一点,那会儿边慈已经睡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她才看见。
是玻璃花房那边的照片,上次被她拽倒的植物藤蔓已经重新搭建好,玻璃花房的大灯开着,里面好像还有花开了,白色的,埋在一堆绿色枝叶里并不是很明显。
她点开看了看,有些不知道回什么,只是看了眼床头柜玻璃瓶的那颗槲寄生果子,经过几天原本的透明莹白果子已经颜色开始有些发黑。
拍这个发过去?
边慈想了想,还是没有。
总觉得一切跟那天晚上有关的事情,好像最终都会指向那个吻。
她怕梁靳白提到这个,但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所以最终只是回了一个很官方的可爱小猫表情包。
从卧室里出去外婆刚好做好早餐端出来,她准备去帮忙,差点打翻一个碗,被老太太唠叨了一通让坐下,
“最近怎么回事,天天魂不守舍的?”
“有吗?”边慈确实心不在焉。
“自己照照镜子瞧瞧不就知道了?”老太太瞪她一眼。
边慈还真放下碗筷跑到卫生间去照镜子,最近几天都在家没怎么出门过,白天除了看书基本没做什么其他事情,更没有社交安排。
镜子里的人眼下黑眼圈有点重,似乎又瘦了点,下巴尖尖的,眉眼漆黑清丽。
她看了会儿,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耳垂,忽然很想去打耳洞。
很早之前就有这个打算了,但一直没有去做。
明天刚好是日历上新的一年第一天,也算是一个新的尝试。
从卫生间出来,外婆已经吃完饭打算出去。
他们家没有过元旦的习俗,都是按照农历新年来过的,所以也没什么新年的气氛,外婆还是照常打算出去跟她那些姐妹打牌跳广场舞。
边慈吃完早餐就出门了,她不太清楚打耳洞要去什么地方,只记得他们小学那会儿班上很多女生都会用零花钱偷偷去学校外面的饰品店打耳洞。
她有陪着当时的同桌去过,老板娘是拿一把银色的小小的像玩具枪一样的东西,很快就打好了。
同桌没表现出任何异样,也没喊疼,只开心的对着镜子照来照去,边慈却记得银色小枪穿透耳垂的场景,当天晚上回家做梦都是跟人一起打耳洞被疼醒。
后来慢慢长大就更加不敢去尝试了。
准备在附近随便找一家店进去问问的时候,钟愿忽然在微信上问她在哪里。
边慈愣了下,把自己的定位发了过去。
钟愿很快过来,看上去似乎就在这附近。
“你还住在学校吗?”边慈看见她微微有些惊讶。
“没有啊,搬到外面的公寓了,刚好在这附近逛街,无聊死了。”钟愿看上去兴致缺缺,“你在这儿附近干什么?”
“我打算出来打耳洞。”边慈如实开口,“不过没找到合适的地方,现在好像很多地方都不太正规。”
“打耳洞?”钟愿见鬼似的看了她一眼,盯着她耳垂看了看,“你居然还没打过耳洞?不是,”钟愿似乎觉得有点好笑,“打耳洞还需要找什么地方吗?”
作为一个小学三年级就自己拿着钱冲进店里让老板给她打耳洞的叛逆小学生,钟愿确实没见过二十五岁还把打耳洞当成一件郑重其事的人。
边慈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认真道,
“毕竟是小创口,如果处理不好可能会发炎。”
钟愿摇摇头,拿出手机,
“跟我来吧,姐姐带你去。”
钟愿带她过去的地方离这里有点距离,在靠近学校附近那边的一条胡同街。
打车过去还要走一小段路,胡同街年份有点久,地板都是坑坑洼洼的小洞,不过走进去每一家店从外面看过去都很特别。
“就这儿了。”
钟愿在一个放着只粉色涂鸦石狮子的店门口停下,抬了抬下巴,
“我朋友开的店,肯定能帮你搞定。”
边慈有些怀疑的看了眼,门口贴了不少花里胡哨的海报,看上去不太像是会给人打耳洞的地方。
“走吧,怕什么,能给你吃了。”
钟愿拽着她直接进门。
店里光线很暗,只开了几个很昏暗的台灯,进去没看见什么人,墙上倒是挂着不少海报。
边慈这才看清楚,这里应该是个刺青店。
“有人没?”
钟愿往屋里叫了声。
二楼似乎还有空间,只有一道声音闷闷的刚睡醒的冷调男声,
“不营业,滚。”
钟愿拿起边上沙发上的一个抱枕朝着二楼丢上去,
“给我朋友打耳洞,用不了你几分钟。”
抱枕砸上去没什么声响。
边慈拉了下钟愿的胳膊,“还是不麻烦你朋友了吧,我们去其他地方。”
她也不是很敢在这里。
“没事。”钟愿转头安慰道,刚准备说话,楼上下来一个女生,齐刘海,看上去年纪不大,娃娃脸,很白,有点像高中生。
“打耳洞是吗?我来吧。”
女生声音听上去温温柔柔的,人已经走到前面柜台从里面取出来工具,准备消毒了。
“你哥在上面干嘛呢?”钟愿似乎跟他们挺熟的。
“睡觉。”女孩低头认真的给工具消毒完,看向边慈,“是姐姐你打耳洞吗?”
边慈点了下头,看着她手里的工具,跟记忆中银色小枪看上去差不多,那种害怕的心理又浮上来点,但她还是点头,“嗯。”
“坐这边吧。”女生拉了一张椅子让她坐下,开始用酒精棉片给她耳朵消毒,一边跟她说话,
“你跟钟愿姐是同学吗?”
边慈觉得耳边像有羽毛拂过,很舒服,
“嗯,我们是室友。”
“那你也是临床医学吗?”
“对。”
“好厉害,我以后也想念这个专业。”
边慈刚想回答,忽然感觉很轻微的一阵痛感,有点像蚂蚁撕咬,耳垂已经钉入冰凉的触感。
一只耳朵已经打好了。
比想象中要好很多。
“疼吗?”
女生很温柔的问她。
“不疼。”边慈伸手想去碰耳朵,被拦住。
“别用手碰,会感染的。”
女生到另一边,这边比刚才更快。
两只耳朵都已经打完耳洞,边慈看前面的镜子,耳垂上有银色的耳钉微微闪着光,完全没有想象中的痛感。
“回去以后要注意酒精擦拭消毒,不要用手碰。”
女生拿起桌上的酒精消毒棉片递给她,叮嘱道,“还有就是每个人体质可能不同,有些可能会发炎,如果有问题可以过来看。”
“谢谢。”边慈接过棉片,问多少钱,女生摇摇头,“你是钟愿姐的朋友,就不用付钱啦。”
“一只耳洞30。”
楼上传来刚才的男声。
钟愿翻了个白眼,“抠门精。”
齐刘海女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边慈也朝着她笑了笑,拿出手机扫了下桌上的二维码,把钱转了过去。
从店里出来后两个人直接在附近逛了一下午,边慈才发现原来学校附近的街道里居然有这么多好玩的店铺。
晚上天黑以后边慈原本想邀请钟愿跟她一起回去吃晚饭,但钟愿拒绝,说已经有约要跟人一起跨年。
人是谁不用多说,边慈也没问。
两个人在公交站道别,边慈直接坐公交回去,公交车上人比平常要多很多。
边慈上去后就有些后悔了,原本还没觉得跨年夜有什么,直到看见外面街道上比平常多了好几倍的人,才终于有点意识。
公交车人太多,开的也不太稳,一路上好几次都撞到旁边人的肩膀,等终于从车上下来,边慈才发现耳垂那边隐隐有些疼。
回家一照镜子,果不其然左耳那边已经有些红肿了。
她立刻拿消毒棉片擦了一下,有些疼,似乎已经发炎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外婆也发现她居然打了耳洞,还稀奇了一下。
边慈低头吃饭没怎么说话,只是有些走神的想,梁靳白今天晚上会不会又要在医院加班到很晚。
外面已经开始有人在偷偷放烟花,虽然看不见,但能隐约听见声音。
吃完饭外婆照常出门,边慈又去卫生间用消毒棉片擦了好几遍左边的耳朵,只觉得好像越来越红了。
微信群里赵湛发了个大红包,大家都在抢红包。
边慈最后一个点进去的,意外抢到一个最大的。
大家互相调侃了会儿开始闲聊,边慈话一向少,只把手机放在一边看他们聊天,自己找了本没看完的书继续看。
大概十点以后外面隐隐约约的烟花声越来越密集,时不时还能从窗口那边看见蹿上空的烟花边慈揉了下脖子,低头看手机,才发现群里的聊天消息已经聊了999?条。
她拿起往下翻了翻,手指忽然顿住。
半个小时前许灵忽然往群里发了一张照片,是医院科室手术室外,人很多,几个眼熟的医生和护士都挤在一起,还有保安,其中有个穿黑色衣服的中年男人被人拉开,医院的白色地板上一滩红色的血迹异常明显。
【什么情况???】
【谁的手术啊?】
【怎么感觉这个病人家属有点眼熟啊?】
【好像是之前梁医生红包事件的病人家属……】
边慈盯着上面的消息,头顶有些年头的灯光微微让视线有些发昏,她感觉左耳有些尖锐的刺痛。
没有继续再往下看下去,她直接从沙发上起身,抓起手机往外走。
“哎,这么晚去哪儿?”
外婆刚好从外面进来,看她换了鞋就要往外跑。
“没事,外婆你先休息,我晚点回。”
边慈没有解释,急匆匆往楼下跑。
“你穿件外套啊,外面冷。”
跨年夜的温度比平常还要凉,从小区往外跑的时候除了平常的路灯,还有头顶时不时偷偷炸开的烟花。
边慈跑的很快,门口的计程车比平常要少一些,她往前走了一段路才终于拦到一辆车。
司机师傅刚刚送完一单,忍不住开口抱怨,
“到处都是人挤人,有什么好看的,搞不懂你们年轻人。”
边慈心跳的很快,呼吸也是,手机紧紧的攥在手中,硌的掌心有些疼。
她原本想礼貌性的回答司机师傅几句话,但她发现她说不出话来。
脑海里闪过的片段都是照片里医院地板上的血迹,
还有,
还有那天从梁靳白家离开的时候,他从身后握住她的手腕,往她掌心塞了一颗槲寄生的果子。
那个时候她没有敢回头去看他。
路上有些堵车,车窗外不断有烟花的声音传来,还有牵着气球跨年的人走过。
快开到医院的时候有一段路很拥挤,边慈直接付完钱,拉开车门跑下车。
一路上都是擦肩而过的人群,还有驱赶不让人群聚集的保安。
医院外面的防护栏比平常要更高,边慈绕过斑马线,看着红绿灯转换,从来没有觉得30秒钟的时间有这么难熬。
已经快到凌晨跨年的时间,医院一楼大厅里几乎没有人,只有两个清洁工阿姨在拖地。
边慈看着地板,感觉眼前有点眩晕。
梁靳白的办公室在三楼。
她来不及等电梯,直接从安全通道那边跑上去的,楼道空阔只能听见脚步踩在水泥地板上发出的声响,空的有些吓人。
边慈推开消防通道大门。
护士台那边值班的两个小护士看见正在小声说话,
“好吓人啊,你没看见那个血……”
“梁医生也真是倒了大霉,碰到这种事情……”
边慈感觉呼吸到肺部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明明只是左耳打了耳洞而已,却有些耳鸣。
她没有停留,朝着梁靳白办公室的方向跑过去。
从来没有觉得医院走廊的过道这样长,她低着头,没有看前面的路,直到用力撞进一个怀抱。
熟悉的苦冽冷香夹杂着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股很淡的血腥味。
手肘和后背被人扶住,冷淡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边慈?”
语气有些意外,好像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听觉好像恢复的很缓慢,心脏依旧跳的很快,边慈抬起头。
梁靳白正垂眸看着她,他身上还穿着白大褂,一只手稳稳的扶住她,微皱的袖口下露出一截冷白的腕骨,往上是包扎着白色纱布的手臂。
边慈盯着他看了两秒,像是在确认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梁靳白也同样注视着她,他神色很平静,只略微挑眉,“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下一刻,跟前的女孩忽然一把用力抱住他,整个人几乎是砸到他胸膛上,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他左边心脏位置响起,
“梁靳白,我快吓死了。”
气球
病人家属确实是上次手术女孩的父亲, 原本之前的红包事情医院那边已经调查清楚,女孩母亲知道后特地来找梁靳白道过歉,说是自己收到退回的红包没有马上告诉丈夫, 导致产生误会。
梁靳白对别人的家事没有过多了解的欲望, 也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之前的手术很成功, 女孩在前两天已经出院,出院之前女孩母亲特地带着人到梁靳白办公室门口等他, 给他送了一份自己小吃摊那边做的排骨面,用很干净的保温壶装着。
似乎是担心梁靳白拒绝, 女人有些局促不安的解释,
“很干净的,保温壶也是我昨天新买的。”
“梁医生,真的感谢你,但实在不知道做点什么你才会接受,上回的事情我老公那边我已经说过他了,你放心肯定不会再来找您麻烦了。”
梁靳白看着面前的母女, 最终没说什么, 收下了那只保温壶。
原本以为事情怎么也该告一段落了,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 之前女孩病房那边忽然闹了起来, 男人喝的醉醺醺的跑到病房,没看见女儿, 好像也不知道已经出院,硬是吵着要找主治医生。也许是酒喝多了醉糊涂了, 怎么都拦不住,还越劝越激动, 说是不是手术失败了,要找梁靳白本人。
值班的小护士没拦住人,还被抢走了一把手术刀。
梁靳白从手术室里一出来,看见的就是门口红着眼睛冲上来的男人。
几乎是出于职业本能,他反应够快,在人冲过来的瞬间就抬手制住了人,手术刀只是划伤了右手手臂,流了些血。
护士台那边也已经叫上来保安,很快把人给带走了。
现场一片混乱,也不知道是谁拍了照片发到了医院的群里,越传越离谱。
边慈听完后有一会儿没说话,只是捧着手上的热茶有些走神。
从医院出来他们直接来了外面的便利店里坐下,距离跨年时间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人都在外面的街道上,店里除了收银台那边的工作人员,一个人也没有。
梁靳白要了两杯热茶,两个人在便利店靠近玻璃窗边的长椅上坐下。
“所以你是看见照片才特地到医院找我?”
梁靳白低头看她,视线落在她左边红的异常明显的耳垂上,几根乌黑的发丝卷进她衣领里,她穿的很少,只有一件适合居家穿的奶白色薄绒卫衣。
边慈低头喝了口纸杯里的热茶,意味不明的嗯了声,视线看着便利店外面,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又下意识的逃避问题。
梁靳白看了她一会儿,收回视线,目光顺着她一起往外看。
便利店对面隔着一条街道是附近一个挺大的广场,十二点整的时候会有新年倒计时。
这会儿从街道到广场都几乎挤满了了人,每个人手里都牵着气球,因为人太多,有些气球被松开,正在上空慢悠悠的飘来飘去。
梁靳白抬腕看了眼时间,忽然问她,
“想过去吗?”
“什么?”
边慈感觉这会儿脑袋有些乱,耳朵也很疼,一时还没太反应过来。
梁靳白盯着她耳朵看了两秒,又说,“算了。”
他起身往前面货架那边走,好像拿了什么东西去前面结账。
等走过来的时候边慈才看见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是酒精和棉签。
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了下耳朵,“没事,我回家再处理。”
梁靳白没说话,低头动作很利落的拆开棉签和消毒酒精,抬眼看向她,
“过来。”
“……”边慈看着他,觉得才消失不久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像老师在上课。
她哦了声,从高脚凳上下来,往他那边靠近几分,将左耳侧到他跟前。
来的一路上吹了冷风,此刻耳垂红的很明显,像一粒挂在耳朵上的红豆。
有几根头发缠着衣领垂落在侧面,梁靳白看了眼,伸手将那几缕头发挽到耳廓后面,手指擦过的时候微微有些冰凉。
边慈下意识地缩了下肩膀。
“怎么了?”梁靳白察觉到她的动作,略微抬眉侧头看向她。
“没事。”边慈垂下眼,目光看向玻璃窗外面。
对面的广场好像有人在求婚,人群发出阵阵的起哄声。
便利店的玻璃窗隐约倒影出此刻两个人的身影,梁靳白正侧低着头,一只手捏着她的耳垂,在很认真地在用棉签帮她清理耳朵。
酒精棉签擦过耳垂,边慈分不清是他的手指有些凉,还是酒精挥发的凉意,只觉得此刻心跳的有点快,以至于完全忘记了耳朵发炎的痛感。
“好了。”梁靳白开口,将酒精棉签放到一边。
“哦,谢谢。”
边慈觉得自己此刻可能是脸红了,但便利店里暖气温度开的这么高,应该也还好吧。
“怎么忽然打耳洞?”
梁靳白淡淡开口。
边慈微愣,好像其他人都觉得打个耳洞而已有什么,但只有梁靳白问了原因。
“因为想尝试一下。”边慈想了想,认真道,“我小学的时候其实就很想试试,当时班上好多女生都在放学后偷偷用零花钱去,我也想,不过因为陪我当时同桌的去的时候,感觉那把银色的小枪很吓人,就一直没再敢了。”
她说完,忽然觉得自己这样讲话好像有点幼稚,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话太多。”
“没有。”
梁靳白听得很认真,侧头视线落在她脸上,认真观察了两秒,漫不经心评价道,
“很漂亮,也很勇敢。”
边慈微怔,仰头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梁靳白视线看着她,微挑眉毛。
边慈抿起唇角,尽可能让自己收起笑意,认真道,“你好像在哄小学生。”
梁靳白却只是看着她没说话,视线散漫又平静地盯着她的眼睛,过了两秒才不紧不慢开口道,
“我确实是在哄你。”
便利店头顶的灯光很亮,衬得他此刻五官立体度更高,眉眼深黑锋利,他面上的依旧没什么表情,整个人冷淡而倨傲,跟两个月前在便利店那边见到他的时候没什么差别。
但此刻,他却好像只看着她,目光直白而平静。
边慈感觉心脏狠狠一跳,捏紧手里的纸杯,下意识地偏头往窗外看。
距离十二点只有不到十分钟了,外面的人群越来越拥挤,都在往前面的广场街口靠近。
“我们现在过去应该刚好能赶上倒计时。”梁靳白开口,侧头看向她,“要去吗?”
边慈其实没想过去凑热闹的,主要是人实在太多,但此刻却忽然有些跃跃欲试。
梁靳白从她脸上的表情得到答案,没说什么,只脱掉身上的冲锋衣外套,套到她肩膀上。
边慈一愣,鼻尖被梁靳白身上的气息笼住。
“外面挺冷的。”梁靳白微抬下巴,“你刚刚才病好。”
“那你呢?”边慈看着他衣服里面只剩下一件看上去就很薄的黑色毛衣。
“我抗冻。”梁靳白漫不经心道。
边慈没再说话,套上他的外套,低头拉拉链的时候有些弄不清衣服拉链下摆的设计。
梁靳白看着她手上的动作,没说话,往前一步,微微俯下身,帮她将拉链拉上脖颈。
他的衣服要大很多,边慈整个人几乎是套在衣服里面的。
梁靳白将拉链直接拉到最顶端,衣领几乎挡住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是不是拉的太高了?”
边慈仰头看着他,感觉自己现在穿的肯定很奇怪。
“没有,很合适。”梁靳白面不改色评价道,再伸到她脖颈后,帮她将帽子也套上去。
“……这样也合适吗?”边慈有些别扭,侧头去看玻璃窗上的倒影。
梁靳白也侧头看过去,认真道,“嗯,合适。”
“……”
从便利店走出去,边慈确实感觉衣服要很保暖,而且她几乎整个人都套在外套里,除了露出来的眼睛部分,根本都吹不到风。
人确实很多,都在往前面的跨年广场那边过去,过斑马线的时候边慈感觉差点被挤到另一边,好在梁靳白及时伸手隔着袖子握住了她的手。
终于走到前面的广场,几乎是人山人海。
周围挤满了跨年的人,还有不少老人和小孩。
梁靳白走到前面拐角位置的时候,忽然松开了她的手,边慈微愣,抬头看见梁靳白似乎对她说了句什么,但周围实在太吵闹,她什么都没听见,下一刻梁靳白转身往前走,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身侧的人还在拥挤着,边慈看不见人,也不知道自己被挤到了什么地方,前面广场已经开始一分钟倒计时,耳边全部都是嘈杂的尖叫声。
她四处张望,根本没看见梁靳白的身影。
脚下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边慈吃痛的往后退了一步,身后是广场的喷泉池,此刻喷泉已经关掉,只有保持着翻出水面姿势的海豚雕塑。
两边还在继续拥挤着,已经有人开始在互相祝福新年快乐。
边慈依旧没看见梁靳白的身影,忽然心底涌出一点失落的情绪。
原本今晚她也没打算跟他一起跨年的,但在即将倒计时的时候走散还是让人有些形容不出的失落感。
“10、9、8、7……”
人群中大家开始一起喊着最后十秒钟的倒计时。
边慈坐在喷泉池边,已经不再期待,只低头想去拉身上冲锋衣的拉链。
“5、4、3……”
忽然有人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她从喷泉池边拉起来。
边慈抬头,梁靳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跟前,手里牵着一直粉色的兔子气球。
原来他刚才是去买气球了。
边慈刚想说话,还没反应过来,毫无征兆的,梁靳白将她的手从衣袖里拉出来,把气球绳索端挂在她的手腕上。
“2、1——新年快乐!”
耳边好像有烟花声炸开,无数的气球一起放开争先漂浮到空中。
梁靳白终于低头看向她,一直隔着袖子牵着她的那只手此刻终于没有任何阻隔的扣住她的手指,
“边慈,新年快乐。”
边慈视线怔怔的盯着他,手里依旧紧紧攥着那只气球的绳索,在周围争先漂浮起来的气球中间,那只粉色的兔子气球一直稳稳被她抓在手心没有松开,
“新年快乐。”
——
结束跨年后的人群散的飞快,广场很快一地狼藉,到处都是刚才的气球和一些未知碎片。
梁靳白把车从医院地下车库开出来,边慈手里依旧绑着气球在路边等他。
可能因为她身上穿着宽松的黑色冲锋衣,手里还握着气球没放开,不少路过的人都把她当成了跟家长出门的未成年,时不时目光朝着她看过来。
“……”
反正别人也看不见她的脸,边慈低头索性直接假装什么也看不见。
但梁靳白的车一开过来,她几乎是立刻到副驾驶边拉开车门想上去。
只不过手里的气球还没放开,上车的时候也小小费了一番功夫。
她坐在副驾驶上,气球飘在车后座的车厢顶上。
梁靳白倒是没说什么还帮忙把气球固定好位置。
路上很堵车,原本二十来分钟的路程硬生生开了快半个多小时,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一点。
梁靳白把她送到小区楼下,边慈下车之前把冲锋衣外套脱掉还给他,又有些担心的看了眼他受伤的手臂,
“你的手受伤最近几天会不会很不方便?”
梁靳白眸光淡淡看着她,“不方便?”
边慈抿唇,
“就是你平常做饭,还有照顾奥利奥呀。”
她声音很轻,带着点很难捕捉的情绪。
梁靳白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垂眸看着她点了下头,
“嗯,确实不太方便。”
边慈仰头看着他,
“那你要我帮忙吗?”
她表情带着点试探的小心翼翼。
梁靳白看着她,无意识地抬了下眉,
“很需要。”
边慈脸似乎有点红了,有些孩子气的抬了抬下巴道,
“那我明天可以给你送外婆做的饭,顺便帮你带奥利奥出去。”
四周冷空气里漂浮着一股很淡的香味,可能是最近两天公园那边移植了什么新的花。
梁靳白却忽然没有再说话。
“你怎么不讲话?”
边慈抬头看他,发现他正垂眼看着自己。
“我在想我现在应该说什么会比较好。”梁靳白目光注视着她,语调有些漫不经心,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
“哦。”边慈应声,视线落在他手臂上,有点走神。
粉色的兔子气球在两个人中间轻轻的晃啊晃,在头顶昏黄路灯下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槲寄生的果子你还留着吗?”
梁靳白忽然开口,
冷空气吸进肺部,有些凉,边慈无意识握紧手上的气球绳索,点头,
“留着啊。”
她声音很轻,实际上心脏跳的很快。
梁靳白沉默了片刻,垂眸盯着她,开口很慢地叫她的名字,
“边慈。”
“嗯。”
梁靳白神色依旧很平静,只注视着她,
“我可以理解成你现在是对我有点心动了吗?”
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边慈感觉明明已经不再疼痛的左耳此刻灼烧一片,她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只盯着脚下的地面。
头顶老旧昏黄的灯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打在地面上,兔子气球的影子形状怪异的有些张牙舞爪。
长达将近两分钟的沉默,谁都没有说话,耳边有风声,还有时不时响起的烟花声,以及来往车辆的声音。
片刻后,跟前的女孩终于很轻地点了下头,仰起脸目光同他对视,
“嗯。”
——
梁靳白把人送上楼后并没有开车回去,反正步行二十分钟不到的距离。
他将冲锋衣外套拎在手上,点了根烟往公园那边走。
深夜的公园绿化带异常安静,他在长椅上坐下,将手里的一根烟抽完才起身离开。
其实从前几年开始他一直都在断断续续的尝试戒烟,在国外那五年原本好几次已经几乎快戒掉。
但这次回国后又开始频繁起来,似乎每次见到她的时候,他总是不太能忍得住。
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是个很有耐心,忍耐力十足的人。
但原来,也只是相对而言。
上楼,电梯门打开,梁靳白将冲锋衣外套单手拎在手上,走出电梯门,过道里一股很浓的酒味。
他很轻微地皱了下眉,停下脚步。
声控灯合时宜的亮起,走廊尽头位置,程京淮手里拎着一瓶酒,正靠在他家门口,抬眼朝着他看过来,举了举手里的酒瓶,
“兄弟来找你喝酒。”
梁靳白在看清人的一瞬间脸上并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只抬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冷淡道,
“我记得我没邀请你。”
手里的一整瓶洋酒已经没了大半瓶,程京淮眼睛有点红,扯唇有些讽刺地笑了下,
“是啊,你回国后谁都没搭理,搬新家了我都不知道。”
玄关位置,奥利奥听见声音原本正等着。
程京淮进门,最先伸手准备去逗奥利奥,奥利奥立刻转身往屋里跑进去。
“操,你家狗现在都不认识我了。”程京淮笑骂了一句,进门视线打量了一圈。
梁靳白站在岛台边,拿出水杯给他倒了一杯水,推到边上,语调淡漠,
“奥利奥跟你本来就不熟。”
程京淮往随意往他沙发上一倒,
“是啊,不熟。”
他眼睛有点红,情绪很不对劲儿。
梁靳白蹙眉,拿手机准备打电话叫人把人接走。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程京淮在身后忽然开口。
梁靳白动作顿了下,语调依旧没什么温度,“你今天是来叙旧的?”
“叙旧?”他笑了声,意味不明,
“是啊,我他妈听说附属医院那边出了事,是眼科这边的,担心你出事跟个傻逼似的专门来你家这边来找你。
来的路上我就越开越不对劲,这路他丫的怎么这么眼熟呢?”
他笑出声,仰头狠狠灌了一口酒,用力将酒瓶往地上一砸。
地板上铺了地毯,玻璃酒瓶并没有砸碎,只是琥珀色的酒液打湿一片。
梁靳白转过身,视线在地毯上扫了一眼,没什么表情地看向沙发上的人。
程京淮站起身,步伐有些不稳,只阴沉着一张脸朝着他走过来,抬起手一把用力狠狠拽住他领口,声音嘶哑道,
“梁靳白,老子把你当最好的哥们儿,你跟我抢女人?”
出局
其实从一开始就应该察觉到不对劲的。
程京淮只觉得自己后知后觉的太厉害。
那天给边慈打过去电话没接, 他坐在包厢里只觉得闷得慌,有一种自己好像永远失去了什么东西的感觉,比当年跟闻音的分手更甚。
他靠在沙发上忽然就想到地下车场那回碰见梁靳白, 那段时间几个怎么喊他都不见人出来, 却意外撞见他跟人出来吃饭。
一开始他原本也只是半开玩笑的调侃几句, 车里是不是藏着什么姑娘, 没想到梁靳白居然直接一口承认,车里的人是他正在追的人。
认识这么多年, 程京淮从没见过他身边有什么女人。
以前上学那会儿追过梁靳白的女生不比自己少,但跟他们这些人不一样, 梁靳白似乎对男女感情这事完全没什么兴趣,就连少年最容易心动的年纪,也从来没有见过他跟哪个女生走得近,更不用说是谈恋爱。
唯独边慈。
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他对边慈不一样的?
是游轮上那次打牌故意输掉?
是饭局的时候帮她挡掉顾航的调侃?
还是说,更早以前的。
——当半个小时前,程京淮坐在车里看着外面站着的两人时,忽然开始重新思考起来这个问题。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居然完全没发现, 他最好的兄弟对他的前女友有这种心思。
他以为他们两个人应该只是这次回国后不久才认识的, 明明没发现有任何交集, 边慈甚至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过任何跟梁靳白相关的事情。
第一次他介绍两个人的认识的时候, 梁靳白看向边慈的眼神也是完全的陌生和冷淡。
他甚至还半开玩笑的说过让他别吓到她。
当时梁靳白说了什么?
不记得了, 但他肯定,他绝对没有表现出任何对边慈的兴趣。
直到医院接边慈下班那次, 他才忽然发现原来他们居然在同一个医院工作,并且梁靳白还是边慈实习的导师。
可这件事, 他全然不知。
没有一个人告诉过他。
他当时就觉得有点不是滋味,但也根本没有往其他任何方向想过, 甚至游轮那次,他还主动让梁靳白顺路载边慈过来。
结果牌局上,他因为闻音暂时离开,回来后才从其他人口中得知,梁靳白似乎是故意输了牌,在大冷天里跳下海游了一圈。
那个时候他才隐隐感觉到有钟微妙的失控感,但他以为,自己已经解决好跟闻音的事情,也已经向边慈求了婚。
在她们两个人中间,他放弃了闻音,毫不犹豫的选了边慈。
过去五年里边慈在他身边一直都是温柔听话的,所以他很少真正的把她放在心上,也已经习惯她永远懂事的为自己妥协。
不是看不出来她每次望向自己的眼神。
程京淮心里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边慈跟那些看中他程家身份的人不同。
她或许,是真的只喜欢他这个人。
但跟闻音的那段感情,
他走不出来。
在一起五年,他从来没有给过边慈任何回应。
甚至一次都没有碰过她。
两个人说起来是男女朋友,在外人眼里看起来也是边慈在高攀他。
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们在一起,只是因为程京淮享受这种被人不带任何目的爱着的感觉。
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他多么漫不经心,无论他是什么样。
边慈永远都是边慈,永远都爱他。
直到那天送完闻音从机场开车回来,他原本打算回去的路上去附近的商场重新选一枚戒指。
结果却收到边慈分手的电话。
那一刻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呢?
程京淮很难形容,
一种近乎恼羞成怒的情绪和恐惧不安混合在一起在当时完全将他击穿。
他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他以为她真的会永远爱他。
最初他以为自己是在愤怒,以为跟多年前和闻音分手那次一样。
他又一次被背叛了。
但每天买醉把自己差点喝到送进医院后,他才恍然般的后知后觉。
原来是不一样的。
初恋是背叛。
但这一次,是被抛弃。
酒会上遇到姚羡,那样拙劣的把戏,所有人都一眼看穿,他却上钩。
没有别的原因,因为姚羡确实很像边慈。
两个人最像的就是那双眼睛,最不像的也是那双眼睛。
边慈望向他的时候,永远是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和爱慕。
而姚羡不一样,她的野心和欲望都直白的写在那双眼睛里。
他以为自己是在找替身,但跟姚羡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他只能更深刻的认识到一个问题。
原来他是真的爱上边慈了。
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那双眼睛再像以前那样望向他。
但当初分手的时候他答应的干脆,毫不挽留。
再低下头回去找他,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
今晚一开始他原本是想去找边慈的,车已经开到了医科大,熟悉的女生宿舍楼下。
但当过去以后,他才发现,原来学校那边早已经放假,宿舍也早已经没有人。
在手机上看见京大附属医院出事的消息,他确实是担心了一下梁靳白。
大学那年的事情对梁靳白的影响有多大,他心里很清楚。
原以为这辈子他估计都不会再拿起手术刀,但他居然做到了。
兜兜转转,当初没能实现救死扶伤医生梦想的人原来是他自己。
可能是想到当年的事情,他买了酒,原本打算去找梁靳白喝酒,结果被顾航他们告知才知道他这次回国后不久就搬家了。
诧异之下,他按照顾航给的地址开车过去。
结果路线越开越熟悉。
他虽然从来没有陪边慈回家去看过外婆,但也很多次送她回家过,路线他再熟悉不过。
车子开到梁靳白家附近,鬼使神差的,他没有直接进小区,而是开往了以前再熟悉不过的路。
只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
他坐在车里,看见熟悉路灯下站着的两道身影。
程京淮忽然就懂了顾航给地址时候的支支吾吾,以及这些天每次提到梁靳白大家都默契的缄默不语。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简直就像跳梁小丑。
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唯独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
客厅里,
程京淮攥着衣领的手收紧几分,面前的人却依旧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只淡漠道,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你他妈——”程京淮握紧另一只手,抬手就要砸过去。
梁靳白抬起受伤的右手,稳稳地接住他砸过来的拳头,面无表情地将人从跟前拉开。
醉酒的人力气跟常年健身运动保持高自律的人几乎没有什么可比性。
程京淮姿态有些狼狈的被摔在身后的岛台边,手肘碰到桌边进门时梁靳白倒的水,水杯掉在地上,水液和玻璃一起砸碎发出声响。
奥利奥听见声音从卧室那边探出来一只脑袋,梁靳白目光扫过去一眼,它又缩回去。
程京淮靠着岛台,醉酒的大脑有些晕眩,但依旧抬眼恶狠狠的瞪着跟前的人,
“梁靳白,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边慈难道不是我女朋友?我他妈难道不是你兄弟?老子哪一点说错了?”
梁靳白并没有理会他,右手手臂因为用力伤口有些崩开,他低头一边解开缠绕的纱布一边漫不经心道,
“据我所知你们两个月前就已经分手。”
纱布解开,露出受伤的手臂,伤口确实已经裂开在往外渗血,他取下医药箱,将消毒酒精倒上去,
“至于我跟你是不是兄弟。”
他顿了下,抬起眼看向岛台边的人,
“我可以不是。”
程京淮看着他漠然的眼神,心里腾起一股火,“你他妈什么意思?”
梁靳白将新的纱布往手臂上缠,动作利落漠然,似乎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程京淮看着他的样子,骂了一句脏话,感觉醉酒的大脑也在此刻运转清醒几分,忍不住道,
“你搞搞清楚,我们两到底谁对不住谁?我跟她才分手两个月不到,你就背着我搬到这里,你这跟撬老子墙角有什么区别?”
“有。”
梁靳白已经重新将手臂包扎好,抬眼看向他,
“区别就是,原本我五年前就能这样做。”
五年前?
程京淮愣住,整个人几乎是僵在原地,
“五年前你就认识她?”
明明他也不过是五年前才重新遇到边慈,当时只记得她是以前在医院实习时某个病房的小姑娘,其余的并没有任何印象,也不清楚她对自己的满腔喜欢到底是从何而来,一开始甚至还有所怀疑,直到他跟闻音分手后那段时间,她几乎每天都出现在他面前,把喝的烂醉的他送回家,默默照顾后又离开。
告白那晚,他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在第二天醒来后忽然有所触动,觉得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于是他们就顺理成章在一起了。
当他打算把边慈带给梁靳白认识的时候,梁靳白却毫无征兆的忽然出国了。
甚至没有提前通知任何人。
所以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判定,他们以前绝不认识。
梁靳白没说话,只走到岛台边给自己倒了杯水,视线无波地扫向他,语气漠然道,
“你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你?”
程京淮忽然心底有些莫名的发慌,但依旧硬着头皮道,
“我当然知道。”
梁靳白看着他,扯了下唇角,垂眸视线落在他左手手指上,语气冰冷道,
“你不知道。”
“不过不重要了,
现在,你已经出局。”
他说完,没有再给程京淮说话的机会,门口小区的安保已经到门口,他直接打开门,把人请了出去。
——
边慈第二天醒的很早,打开卧室门出来,外婆刚好买完菜从楼下上来,看见她还愣了下,稀奇道,
“你最近不是都开始懒虫上身不睡到中午不起的吗?”
“哪有?”
边慈嘟囔了一句,挤进厨房看了眼老太太买的菜,开口道,
“外婆,有没有买排骨呀,我想喝排骨汤。”
排骨汤有利于伤口愈合。
她可以送过去给梁靳白。
“排骨汤?”
老太太奇怪的皱眉,“你不是不喜欢喝这个吗?以前每回炖你都不怎么动的。”
“有吗?”
边慈有些心虚,解释道,“我现在喜欢了,你今天炖吧,不,我来,你教我,我等会儿去超市帮您买食材!”
“你来?”老太太更见鬼似的看她,伸手摸了下她额头,“脑子没烧坏吧,你不是最讨厌进厨房了?”
“没有没有。”边慈拿开她的手,脸微微有些红,没等老太太再讲话,又跑出去,进卫生间洗漱。
昨天晚上其实睡的也不算早,但莫名的有些兴奋,她也说不清怎么回事,所以天一亮就醒了。
刷完牙,边慈对着镜子看了看,昨天打的另一只耳洞看上去没有发炎,公交车上被蹭发炎的左耳上完药也消肿了不少。
她还是按照之前店里叮嘱的又给两只耳洞上了一遍碘伏,棉签触碰到耳朵的时候,昨晚便利店里梁靳白帮她擦耳朵的时候的触感似乎又出现,有些痒。
吃完早餐,边慈自告奋勇坚持洗了碗,让老太太安心出门,但记得早点回来教自己炖汤。
收拾完家里,边慈只拿了家门钥匙和手机,打算下楼去对面的生鲜超市买点食材,中午给梁靳白送过去。
出门前时间还挺早,才早上八点多,她给梁靳白发了条消息,专门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中午给他送过来。
那边没有回,边慈估计他可能昨晚还没休息好,打算先直接去超市买完再说。
到楼下,小区里已经有几个小朋友正骑着儿童自行车在过道上跑来跑去。
边慈避开几个调皮的小朋友,侧身往小区外面走。
天气很好,空气里有周围早餐店穿出来的油烟气息,还混合着一股昨晚她闻到过的淡淡花香,几乎可以确定,对面的公园一定移植了新的植物品种。
边慈走到小区门口,并没有注意到停在前面的车,只一心想着赶紧去生鲜超市那边,早上的食材应该会更新鲜一些。
“边慈。”
程京淮声音从身后响起的时候,她一时之间其实并没有反应过来,也没察觉到这声音是属于他的。
直到转身看见身后的人,她才后知后觉地愣了下,
“你怎么在这里?”她语气里只有意外,并无其他任何一丝情绪。
手中的烟蒂燃尽烫伤指腹也并没有什么痛感,程京淮看着跟前的两个月没见的人,只感觉心脏被什么狠狠刺穿。
昨晚从梁靳白家离开后,他并没有回去而是走到了边慈小区楼下,一整夜都没离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其实也并没有期待能够见到她。
只是想到梁靳白说的那句“你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你?”,他莫名有种自己过去五年好像错过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的感觉。
但当此刻,他重新看见她,却忽然发现原来看向自己的那双眼睛,已经完完全全的消失,此刻只是平静又冷淡的望向他。
甚至她刚才他身边走过去,都没有注意到他。
程京淮压下心底涌上来的情绪,只看着她,一如既往地散漫开口道,
“刚好路过,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
边慈脸上表情没什么情绪,只嗯了声,问他,
“有事吗?”
“什么?”程京淮手里捏着有些烫的烟蒂,声音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边慈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完全是对一个陌生人的姿态。
程京淮心脏重重往下一沉,喉结滚了滚,声音有些嘶哑道,
“边慈,”
他开口叫她。
边慈视线看向他,等着他继续后面的话。
指腹将烟蒂捻灭,程京淮看着跟前的人,笑了下,摇了摇头,
“没事,你先忙。”
边慈看着他,觉得有些奇怪,哦了声,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程京淮看着她走远的背影,掌心微微收紧,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
“帮我查个事。”
很凶
边慈从超市买完东西出来才收到梁靳白的消息, 他并没有说想吃什么东西,只问她中午大概什么时间过来。
她想了下,回家煲汤估计时间可能有点久, 但太晚又不合适, 最后只说了个正常的午餐时间。
买了食材回家外婆还没从外面回来, 按照她一般出门打麻将的时间来算, 估计得在十一点后才能到。
边慈担心时间太晚不够炖汤,自己在网上找了教程, 先把排骨处理一遍,又学着视频里别人放的配料一起全放进去, 等到快中午的老太太才进门。
边慈正对着视频教程忙的有点焦头烂额,手里还举着汤勺不知道往哪里放。
“什么味?”
老太太一进门就闻到股味道,皱眉进厨房看了眼,
“你打算把厨房给砸了?”
“没有没有。”
边慈打开锅看了眼,拉着老太太过来问了句,
“外婆我做的没问题吧?”
说实话卖相看起来是挺不错的。
老太太啧了声,稀奇的看她, 嘟囔了句,
“你这不是炖给自己的吧?”
边慈倒是没否认, 直接点头道,
“有个朋友受伤了, 不太方便做饭,刚好住的挺近的, 我就想给他送点吃的。”
“哪个朋友?”
老太太敏锐的很,立刻看过来。
边慈察觉到好像说太多, 但还是面不改色一口笃定,“您不认识。”
老太太才不上当, 盯着她看了会儿,“小梁医生?”
边慈:“……”
边慈没说话,把手里的汤勺塞给她,找借口出门,
“外婆您先帮忙看一下,我出去看看冰箱里还有没有其他食材。”
——
做完饭时间差不多刚好中午,边慈匆匆吃了几口饭菜就开始去找保温饭盒准备给梁靳白送饭。
老太太早就从她的反应猜的八九不离十,她对梁靳白也挺满意的,并没有说什么,只坐在桌边扫了眼满屋子忙着的人,叮嘱道,
“饭盒拿回来你自己洗干净啊。”
边慈正在往保温壶里装东西,闻言点点头,“嗯嗯,那外婆我先出去了,您下午打完牌早点回来。”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摆摆手,“忙你的吧,少管我。”
边慈吐吐舌,往装保温盒的袋子里又放了盒牛奶。
“下次可以让小梁医生直接到我们家来吃,就这么近一点距离,送来送去的多麻烦。”
边慈拎着保温饭盒往外走,闻言顿了下,“以后再说吧。”
到梁靳白家之前她特地给他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马上到。
电梯缓慢到达楼层,边慈从电梯里出来,拎着保温饭盒往前走,还没到门口就听见奥利奥的声音。
走过去一看才发现梁靳白家的门早已经打开,奥利奥似乎知道她要来,正蹲在门口摇着尾巴开心的看着她。
“奥利奥。”
边慈先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又有些歉疚道,“对不起啊,忘了给你带吃的。”
上来的有点着急,只担心送过去晚了饭菜会凉,要不然还可以在楼下给奥利奥带点零食。
奥利奥似乎能听懂她说什么,只张嘴舔了舔她的手掌心,咬着她的衣摆进屋。
边慈笑了下,跟着它一起进玄关,准备找鞋套的时候她才看见门口已经放着一双新的女士拖鞋,标签刚刚拆,就在拖鞋边上。
她顿了下,拿鞋套的动作停住。
露台那边的玻璃窗打开,梁靳白从露台那边进来,手里还拿着浇水的工具。
他穿着件灰色的休闲衬衫,整个人看上去比平常要多了几分温和的感觉,不过气质还是偏冷的。
两个人视线对上,梁靳白注意到她似乎准备找鞋套,抬了抬下巴,开口道,
“拖鞋给你准备的。”
边慈抿了下唇,说了声谢谢,关上鞋柜门,换上拖鞋进屋。
客厅收拾的很干净,跟前几次来的时候没什么差别,依旧很像样板房。
“你没说想吃什么,我就让外婆随便做了点。”
梁靳白已经放下浇水工具,正站在鱼缸前给金鱼投食,往她这边看了眼,
“外婆做的我都喜欢吃。”
“……”
边慈想纠正他的称呼,但又觉得还是假装没听见比较好,只视线在客厅扫了圈,找到靠近厨房那边的餐桌,开口道,
“你先洗手,我把饭菜拿出来。”
梁靳白嗯了声,给金鱼喂完食,将鱼食收起来,去洗手池那边冲了下手。
边慈把保温饭盒放在餐桌上,正准备打开拿出来。
梁靳白往餐桌这边走过来,站在椅子旁边没动。
“怎么了?”边慈抬头看他,有些疑惑。
“没什么。”梁靳白垂眼看她,神色很淡,只若无其事把手臂伸出来,“伤口好像裂开了。”
边慈闻言心口跳了下,看见白色纱布下往外渗出来的血,皱眉道,
“我先帮你把伤口重新包扎一下吧。”
梁靳白点头,目光依旧盯着她,“好,谢谢。”
“……不客气。”边慈放下保温饭盒,“你家里医药箱在哪里?”
梁靳白走到岛台边,给她倒了杯水,开口道,“在沙发茶几下面。”
边慈往沙发那边过去,看见下面的医药箱,将里面的棉签和纱布取出来。
奥利奥跑过去蹲在地毯上,仰头看着她。
梁靳白走过来,将水杯放到她跟前,
“我再先去洗个手。”
边慈点头,“嗯。”
她先用棉片给自己的手消毒,然后才拿起纱布。
梁靳白从洗手间出来,走到沙发边。
边慈感觉身侧的沙发往下陷了陷,一股很淡的柑橘香混合着梁靳白身上的味道从旁边传来。
原来梁靳白家里的洗手液也是橘子味的。
身边的气息靠的很近,还能感觉到梁靳白的呼吸就在头顶。
边慈忽然莫名有些紧张,拿着纱布棉签的手也收紧几分。
紧张什么,明明只是帮他包扎伤口而已。
她把医药箱往前挪了挪,侧头看向身旁的人,示意他伸手。
梁靳白也低头看着她,似乎没明白她的意思,微微抬了下眉,“怎么了?”
“……手臂。”边慈开口提醒。
梁靳白伸出手,她才发现衬衫袖口跟包扎纱布的手臂有些卷在一起。
边慈先帮他把袖子往上卷了卷,然后再去解开缠绕的纱布。
前一次包扎的好像有些随意,纱布缠的有些乱,边慈低头解了半天都没解开,又担心弄疼他,以至于只能慢慢来。
梁靳白作为病患也挺有耐心的,并不动作,只看着她解。
奥利奥似乎没看懂两个人在干什么,蹲在旁边有些好奇的抬起一只爪子扒拉了一下梁靳白。
梁靳白低眸视线淡淡投过去一眼,奥利奥立刻收回手,转身从沙发这边离开跑开。
边慈解了会儿,感觉不太好弄,抬头看他,
“有剪刀吗?你的纱布好像打结了。”
梁靳白抿唇,“不用这么麻烦。”
他低头,把纱布往一侧用力撕开。
边慈皱眉,看见原本就渗血的纱布里似乎血迹又往外冒了点,忍不住开口道,“你轻点。”
梁靳白将纱布撕开直接丢到一边,里面被划上的伤口露出来。
伤口有些大,但好在刀痕不算深。
边慈盯着伤口看了两秒,眉头皱得更紧了点,拿起桌上的碘伏和消毒棉签,低头帮他处理伤口。
梁靳白的手臂横放在两个人中间,她担心动作不合适,从沙发上起来,索性直接蹲在他跟前。
因为低头的动作头发有些从耳侧两边落下来垂下来,露出一截后颈,隐隐还能看见侧面的青色脉络,像流动的玻璃体组织,给人一种一折就断的脆弱感。
梁靳白移开视线,偏头看向另一侧。
“你手臂放松一点。”边慈动作很认真,一只手固定着他的手臂,一边清理伤口上的血痂,“你昨天晚上是自己换了纱布吗?”
伤口看上去似乎早就裂开了,纱布包的也很随意,肯定不是医院护士包扎的。
梁靳白视线落在靠近露台那边的位置,很淡地嗯了声。
边慈拧眉,语气里带着点隐隐的责备,
“你不怕伤口感染?”
作为眼外科医生谁都知道拿手术刀的手有多么重要。
梁靳白没说话,再次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边慈清理好伤口,把棉签放到一旁,拿起纱布认真将手臂缠绕包起来。
她包扎的很认真,费了会儿功夫才重新包扎好,最后将纱布固定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地打了蝴蝶结。
梁靳白盯着纱布上的蝴蝶结,无意识地挑了下眉。
“……对不起,”边慈反应过来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立刻伸手准备解开重新扎。
“就这样。”梁靳白抬起手臂,截断她的动作,似乎很淡地勾了下唇角,淡淡道,“挺好看的。”
“……我还是重新打吧。”边慈实在无法想象梁靳白手腕系着蝴蝶结的样子。
“不用。”梁靳白起身,看了眼桌上的保温饭盒,“再不吃饭会不会冷掉?”
边慈一愣,才反应过来,“啊对,我让外婆炖了汤,先吃饭。”
梁靳白嗯了声,两个人往餐桌那边过去。
边慈将饭盒打开,先把最下面的汤递给他,
“这个对伤口恢复有帮助,先喝汤。”
梁靳白看了她一眼,端起汤,仰头一口全部喝完。
边慈愣了下,有些怔愣的看着他。
“怎么了?”梁靳白神色很平静。
“没,”边慈笑了下,“我原本想说如果你觉得不好喝可以不用喝的。”
其他的菜基本都是外婆做的,只有这份排骨汤是她自己照着网上的教程做的,她还有点担心做的不太好喝。
“好喝。”梁靳白开口,评价的挺认真。
边慈也弯起唇角,“那我明天还给你带。”
梁靳白顿了下,“我明天要回老宅那边一趟。”
边慈微怔,她才反应过来,这里只是梁靳白住的地方而已,她跟程京淮他们一样,生活在跟她完全不同的圈子里。
“没事,”她笑了下,“那下次你想喝我再给你送。”
梁靳白点头,视线看着她,“好。”
边慈把饭盒往他跟前推了下,“快吃吧。”
吃完饭梁靳白直接把饭盒都洗好,边慈陪奥利奥在外面玩了会儿球就看见他已经将饭盒重新放在桌上。
时间不算太早,已经快到下午两点,外面太阳很好,边慈弯腰从奥利奥嘴里将球取出来,仰头看向梁靳白,
“要现在带奥利奥出去吗?外面天气好像很好。”
梁靳白往外看了眼,点了下头,“好。”
他说完进了卧室那边,过了大概五分钟左右才出来,身上也已经换了身衣服,一身黑衣黑裤,看上去很像运动装。
“走吧。”
他看了眼边慈,直接去玄关那边拿起奥利奥出门的绳索。
边慈微愣,还没太反应过来他也是要打算一起出门的意思,“你要一起吗?”
梁靳白侧头看她,微微抬眉,“不然?”
“……哦,好。”
她以为一个人遛狗就够了呢。
边慈牵着奥利奥过去,梁靳白弯下腰帮奥利奥套上绳索,将绳索一端递给她。
边慈接过,牵着奥利奥往外走。
梁靳白抬手摁下电梯,数字缓慢的跳动着。
对面的电梯镜面里倒影出来两个人的身影,并肩站在一起还牵着奥利奥。
这样子看起来好像有些奇怪。
边慈盯着电梯镜面倒影有些走神,以至于并没注意到电梯已经到了。
直到梁靳白声音从头顶响起,
“进电梯。”
“啊。”边慈回过神,才发现电梯门已经打开。
梁靳白正一只手摁着电梯门,偏头看着她。
奥利奥最先进电梯,边慈拽着绳索跟在它身后,梁靳白等他们先进去后才从外面进来。
电梯门合上,奥利奥在电梯里好奇的到处走,绳索也在边慈手上也跟着动来动去,磨着掌心的软肉。
“昨晚没休息好?”
梁靳白忽然抬眼从电梯镜面看着她,漫不经心开口道,
边慈摇头,“没有啊。”
梁靳白嗯了声,看了眼旁边跳动的数字,淡淡开口,
“你刚才在走神。”
“……有吗?”边慈垂下眼看地面。
“你每次心虚的时候都很喜欢看地面。”
“……”
边慈有点不太想说话了,但还是抬起眼,也从电梯镜面里看向他,有些不是很服气的开口,
“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
梁靳白视线跟她对视,不置可否,“不是好像。”
边慈抿唇,奥利奥的绳索在掌心滑了滑,好像有一根绳子也在心口跟着滑动,
“梁靳白。”
她忽然开口,叫他的名字。
“嗯。”梁靳白应声。
“你以前的女朋友有没有说过,你有时候让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从镜子里看着他,说这话的时候很少见的带着点小女孩的稚气,有点像在生气,但又不太像。
电梯缓慢的往下降落,镜面里倒影出她的脸,她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只依旧用一双清亮的眼眸看着他。
梁靳白手插在兜里,从电梯镜子里看着她的眼睛,过了两秒他才听见自己淡淡地问,
“为什么问这个?”
“不能问吗?”她声音放轻了几分,表情也跟刚才有点不一样了,像刚刚探出头脑袋的兔子,似乎马上就打算重新缩回去。
“不是。”
他在兔子缩回去之前开口,语气依旧很平静,
“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为什么?”她仰头看着他,不太懂他的意思。
电梯门从外面打开。
奥利奥最先跑出去,边慈牵着绳索也一起被拉着出门。
梁靳白还没从电梯里出来。
边慈拉着奥利奥走回来,从电梯外看向他,手上用力牵着绳索,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不知道怎么回答?”
梁靳白依旧站在电梯里,头顶的光很亮,衬着他眉眼深黑异常,他单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摁住开合的电梯,目光只看着她,慢慢地说,
“因为我以前没有过女朋友。”
“汪——”
奥利奥叫了一声,有些激动的拽着绳索想往外跑。
边慈看着电梯里的人,心跳的很快,手上绳索已经越拉越紧,悬在心脏的那根更加,几乎已经将她完全拽过去,以至于她站在原地,在发问完之后都不知道说什么,只哦了一声。
梁靳白目光依旧注视着她,过了大概几秒钟,才从电梯里出来,扫了眼外面的用力拽拉绳索的奥利奥,淡道,
“走吧。”
他说完,很自然地拿起她手上的绳索,往外走。
边慈在原地站了两秒,等心跳平复后才抬步往外走。
梁靳白牵着奥利奥在前面走得很慢,她很快跟上去,两个人步伐一致往外走。
下午两点左右,公园那边基本上都是出来玩的小朋友。
奥利奥好像很喜欢那些小朋友,还没到地方就开始奔着绳索想往前,但被梁靳白单手拽了一下,又呜呜两声作罢。
前面的小朋友也同样看见了奥利奥,还是之前那群小孩,眼睛立刻亮了下,丢下手里堆沙子的工具就打算往这边跑过来,但刚走两步,又很明显地似乎受到惊吓,立刻往后缩了缩,似乎不太敢过来,只站在那边的眼巴巴的看着。
边慈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忍不住笑了声。
梁靳白听见声音,偏头看了她一眼。
边慈抿了抿唇,收起笑,往那边指了指,
“他们好像很想跟奥利奥一起玩。”
奥利奥也适时的朝着梁靳白叫了两声,似乎在表达自己也想过去玩。
梁靳白抬眸往那边看了眼,几个玩沙子玩的有点脏兮兮的小孩正眼神怯怯的往他这边看过来,在触到他目光的一瞬间,立刻有些一窝蜂的往后面的滑滑梯那边跑散开。
“……”
梁靳白略微皱眉,“你确定他们想跟奥利奥玩?”
边慈抿唇笑了下,
“我们可以把奥利奥牵过去看看。”
梁靳白挑了下眉,牵着奥利奥往那边走。
边慈看了眼他手上的绳索,开口道,“给我吧,我来牵。”
梁靳白把绳索递给她。
边慈牵着奥利奥往那边过去,那群小朋友在看见他们往这边走,很明显的有些紧张,开始各自假装低头忙手上的动作。
奥利奥最先跑在前面,很热情的冲着他们吐着舌头摇尾巴,不过大家都不像上次那么大胆的一窝蜂涌上来,都只敢悄悄的往这边看一眼。
梁靳白站在一旁,依旧是那副表情,不说话的时候只这样站在一旁,总有一种漫不经心的冷漠味道。
奥利奥围着几个假装堆沙子的小朋友绕了圈,都没有一个人敢理它,只有上回那个胆子最大的留着小辫的男孩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伸手摸了一把奥利奥的毛发,又飞快的收回手。
“……”
边慈看见忍不住有些失笑,把奥利奥往前带了几分,蹲下身跟他们说话,
“你们上次不是很喜欢它吗,怎么今天都不理它?”
几个小朋友闻言往她这边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梁靳白。
梁靳白神色倒是很平静,只扫了他们一眼。
他确定,他跟这几个小孩不认识。
“姐姐,这到底是你的狗狗,”胆子最大的小辫男孩开口,又往梁靳白那边看了眼,顿了顿,“还是那位叔叔的呀?”
梁靳白听见他的称呼似乎皱了下眉,往这边看了眼。
边慈看见小朋友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慌乱,立刻开口道,
“是那位叔叔的狗狗,他让我牵过来陪你们玩的。”
“真的?”
“真的吗?”
大家纷纷开口,似乎都有点难以置信,又怯怯的往梁靳白看过去。
梁靳白这会儿也看出来这群小萝卜丁似乎有些害怕自己,不过他早已经习惯,也懒得说话。
边慈却点头,还仰头看向他,“真的呀,不信你们问问他?”
“叔叔,你是想让我们陪你的狗狗玩吗?”穿着粉色公主小棉袄的女孩眨巴着眼睛问梁靳白,还当着他的面试探性的摸了摸奥利奥。
“……”梁靳白原本不想说话,但同时顶着边慈跟三四个小朋友期待的眼神,最终还是妥协,只一本正经地点了下头,“嗯,真的。”
他一开口,大家都很明显的胆子大了起来,三四双小手开始一起上手,奥利奥也激动的直摇尾巴。
梁靳白:“……”
边慈看奥利奥跟他们在一起玩起来,也起身将绳索长度调长了一些,套在手腕上,走到梁靳白身边,开口跟他说话,
“我上次带奥利奥下楼,他们一看见就立刻围上来,可喜欢奥利奥了,说好多次都看见你带着奥利奥在楼下,但他们不敢上去。”
梁靳白侧眸看她,抬了下眉,“为什么?”
边慈皱了下眉,假装思考,摇摇头,“不知道。”
梁靳白看着她,又扫了眼前面跟奥利奥玩成一团的小朋友,说出答案,“因为怕我。”
边慈忍着笑意,仰头看向他,“不是我说的哦。”
梁靳白神色淡淡,垂眼视线落在她身上,直接指出,
“你之前好像也跟他们一样。”
边慈愣了下,认真回忆,“好像是吧,”又撇清,“不止我一个人,周棉棉和许灵他们都一样。”
梁靳白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道,“哦,为什么?”
边慈想了想,“可能因为你看起来有点凶?而且你也不喜欢说话。”
梁靳白敛起眉,思忖半晌,好像真的认真在考虑她给出的回答,片刻后才道,
“嗯,我确实不太爱说话,不过没人说过我长得凶。”
边慈否认,“我没说你长得凶,是看起来有点凶。”
梁靳白挑眉,“有什么区别?”
边慈被问住,“有吧,长得凶好像听起来是在说人不太好看,”她抿唇,硬着头皮道,“但你长得挺好看的。”
她说完,立刻想咬掉舌头。
但梁靳白却似乎挺满意这个回答,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颇为正经道,“谢谢。”
“……”
手上的绳索用力的往前拽了拽,边慈感觉再跟他待下去又不知道会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索性往前走,“我去看看奥利奥。”
梁靳白嗯了声,没拦她。
边慈走过去才注意到,几个小朋友刚刚玩完沙子,手上还有点脏,几双小手一起上,奥利奥原本雪白的毛发也有点脏了,估计回去有的清理。
“姐姐,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刚才的粉衣服女孩仰头天真的问边慈。
边慈愣了下,“没有。”
“那你是那个叔叔的谁?”
“妹妹吗?”
又两个小朋友好奇。
“也不是。”边慈把奥利奥脑袋上不知道怎么沾的青草屑拿掉。
“那是什么?”
他们声音有点大,边慈担心梁靳白听见,侧头看过去,才发现梁靳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刚才的位置了。
“我们是朋友啊。”
她松了口气,看了看几个八卦的小孩,“你们怎么问题这么多?”
几个小朋友调皮的笑了笑,继续一本正经又天真的发问,
“那为什么那个叔叔看我们的时候好像很凶,但对你就很好啊?”
“有吗?”边慈被他们的话问到。
“有啊有啊,刚才你们讲话的时候他看你就很不凶!”
小朋友的词汇量还不够多,不知道那种眼神该怎么形容,不用了个“不凶”。
边慈被他们的形容逗笑,
“你们是不是还没学过语文?”
“什么是语文?”
都是一群还没上小学的小孩,天真烂漫的可怕。
边慈刚想继续回答,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几个小孩又瞬间噤声。
边慈抬头,果不其然看见梁靳白正往他们走过来,手里还拎着两包东西。
直到他走过来,边慈才看清他手上拎着是什么,两大包零食。
袋子上印着便利店的名字,原来他刚才是去买零食了。
几个小朋友也同样看见,很不掩饰的一起咽了咽口水。
距离吃完午饭也过去一会儿,大家都开始犯馋了。
梁靳白走过来,将两袋零食放在地上,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最先拿起一袋包装最大的零食塞到边慈怀里。
边慈微微愣了愣。
几个小朋友眨巴着眼睛目不转睛盯着零食袋。
梁靳白又拿起另一包,递给刚才那个最先开口跟他说话的粉衣服小女孩。
“谢谢哥哥!”
小朋友接过,脆生生开口。
梁靳白似乎被取悦到,又给了小女孩一包糖果。
旁边另外几个小朋友聪明的很,也马上开口,
“谢谢哥哥!”
“谢谢哥哥!”
“谢谢哥哥!”
梁靳白没再分零食,从里面取出两只冰淇淋,递给边慈一只,将剩下的零食全部给他们分。
“你刚才是去买零食了?”
边慈怀里抱刚才的那袋薯片,有些迟疑的问。
梁靳白点了下头,取过她手上的冰淇淋,帮她拆开外面的包装再递给她。
“谢谢。”边慈看着手上的冰淇淋,是这家便利店的话梅冰淇淋。
她最喜欢的口味。
上次一次性吃了好多根以后,她已经很久没吃了。
“你为什么要买这么多零食啊?”
边慈咬了一口冰淇淋,看着那边坐在地上分零食的小孩,有些好奇。
梁靳白看她一眼,
“你不是说我凶他们怕我吗?”
“啊?”边慈没太听懂,也侧头看他。
梁靳白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冰淇淋,偏过头目光注视着她,神色很淡,
“用零食哄小朋友,这招我最擅用。”
他说话的语气也很平静,轻飘飘的,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边慈却莫名心脏狠狠一跳,觉得这话似乎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这种熟悉感是从何而来,只愣了下开口道,
“哦,那你给我干什么?”
梁靳白已经吃完他手里的一支冰淇淋,只将外面的包装袋随手折了折,抬起没受伤的左手手腕将纸丢到前面的垃圾桶里,站起身,低眸视线平静又侵略地看向她,语气漫不经心又认真,
“当然是因为我贪心,想让你心动的再多一点。”
分离
说是照顾受伤的病人, 但实际上边慈只给梁靳白送过一次饭。
那天下午回家以后,家里还有没盛完的排骨汤,边慈想到梁靳白说好喝的样子, 于是自己也很好奇, 盛了一碗给自己。
或许她其实真的有做饭的某种天赋, 只不过过去二十多年里因为外婆的无数次打击而被埋没。
但当喝下汤的第一口,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确实不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厨师。
非常难喝。
她立刻就吐掉了, 把剩下的汤也全部倒了。
难怪中午炖好汤她让外婆先喝的时候,外婆一口拒绝。
梁靳白到底是怎么面不改色的一口全部喝光, 还能夸好喝的?
因为第二天梁靳白回了家的原因,边慈也没给他送饭,只在中午去了一趟他家里,把奥利奥带下楼玩了会儿。
这次她并没有用钥匙,而是直接开得锁。
昨天从梁靳白家离开的时候,他按着她的手腕,帮她把指纹录了下来。
边慈当时脑海里有想过拒绝的, 不过最终也并没有说出口, 而是问了句有些傻的话。
她问梁靳白不怕她什么时候趁着他不在家偷偷把奥利奥带走吗。
梁靳白当时只看了她一眼, 也很一本正经地回答她, 说这是一般分手情侣才会做的事情。
边慈当时立刻就没有再说话了。
中午带着奥利奥在楼下陪着那群小朋友玩了很久她才带着奥利奥回去。
下午两三点钟, 露台外面的太阳落进样板房一样的客厅,沙发边上的鱼缸里金鱼正游来游去。
边慈走过去, 学着梁靳白的样子往里面丢了点鱼食,两条金鱼立刻游过来。
鱼食很快没了, 进食的速度快到边慈都没看清。
旁边奥利奥又咬着球来找她玩,边慈蹲下身, 注意到地毯上掉下的一枚纽扣估计是梁靳白衣服上的。
她捡起,忽然有些好奇,不知道梁靳白回家的时候都会做些什么,他家里有哪些人,跟亲人关系好不好,从小又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纽扣缝隙里投进来点阳光碎片,她才发现,自己对他一无所知。
——
梁靳白回国后基本一个月左右回一趟老宅。
梁家老宅那边只有梁老爷子梁远晋一个人在住,前几年梁靳白三叔他们一家原本也在的,但后来闹出点事,老爷子嫌烦,索性找了个由头,把他们全部都赶到外面去了。
梁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性格刚硬,从部队里退伍后下海经商,几乎是白手起家一个人把梁家做到现在的位置,只有过一位发妻,但不幸去世的早,之后几十年有过不少人动过念头,但老爷子再没娶过。
不过可能是老天爷喜欢开玩笑,老爷子这样的人生下的几个孩子却没一个像他的。
梁靳白的姑姑梁玫早年间原本是梁远晋最为器重的一个,性格脾气也是看起来最像他的,还跟已故的发妻长得尤为相似。
只可惜女强人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梁玫大学毕业后进公司没多久就被爱情冲昏头脑,跟家里的司机私奔,吃尽苦头后又回来,之后自己主动联姻到海城那边,这些年都鲜少回来。
梁靳白的父亲梁仕更是志不在此,只爱捣鼓他那些画作。
很少人知道梁仕是粱家的长子,作为目前画作市值最高的在世画家,梁仕年少成名,没多久就跟自己的学生郁雾传出恋情结婚生子,虽然师生恋有所诟病,但实际上两人年龄相差也不算大,而且确实恩爱,也早已成了圈内一段佳话。
不过生下梁靳白没多久后郁雾身体就不太好了,十多年前夫妻两就移居到国外养病,这些年因为长途航班,也很少再回国。
梁老爷子也几乎从不对外提过自己的大儿子,一直跟在身边的老三虽然有心家业,但却实在人品堪忧,到现在年近五十来岁还能时常在媒体的花边新闻上出现。
说来唯一有所安抚的就是梁靳白,梁靳白虽然从小是跟在梁仕和郁雾跟前长大的,但性格却是后辈里最像梁老爷子的一个,几乎跟他早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梁仕带着郁雾出国养病后,梁靳白就被送到梁老爷子那边,这些年基本上是被当作未来梁家掌权人养大的。
但性子太像也有不好,越大越管不住,自打大学报考专业那会儿跟梁老爷子来了场硬仗,差点把人气到进icu后,梁老爷子看上去似乎也已经放弃这位从小一手培养长大的继承人。
梁靳白进屋时管家正在客厅里把一幅新到的画张罗着让底下的佣人挂在墙上,看见梁靳白进来恭敬的喊了声少爷。
梁靳白扫了眼他们手里捧着的那幅画,
“这不是前几个月我爸他们寄来的?”
梁仕这些年的画作越来越火,基本已经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他也很少再出山,但这些年基本每年都会专门画一幅送给梁老爷子。
人回不来,孝心也还是有的。
只不过梁老爷子并不领这个情,在外面被吵到天价的画作都被他让人直接丢在库房里,不知道怎么忽然翻出这幅。
梁靳白不由得多看了眼,但并没有觉得这画有多特别,是一幅海钓的画面。
“爷爷呢?”
梁靳白没再看画,随口问管家。
“在后面园子里,五小姐今天也过来了。”管家开口。
五小姐说的是梁栀,梁栀是梁靳白三叔梁升在外面的私生女,十岁后才被带回的梁家。
梁升那边跟联姻的妻子早已经有了两个孩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梁栀刚被带回来的时候住的地方都是随便找的阁楼,家里连佣人都不怎么给她好脸色,也没人搭理。
后来不知道怎么忽然开始跟在梁靳白身后转,梁靳白去哪儿她都跟着,可能是觉得这个家里面,梁靳白跟谁都不怎么讲话,不多看一眼,所以对她跟对其他人也没什么差别,与其受别人特殊的白眼,还不如跟着个对谁都冷的冰块。
梁靳白对他三叔的那些事并不怎么关心,而且他早年的时候也就是个比一般人酷一点的高中生,心思基本都在篮球游戏上,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程京淮顾航他们在一块。
对梁栀这种近乎讨好的跟屁虫行为也没表现出什么情绪。
后面估计是老宅里经常看见梁栀跟他一起上下学,以为他们关系好,慢慢梁栀在梁家的待遇也好了起来。
不过成年以后梁栀也不再跟着梁靳白了,开始改在梁老爷子面前打转。
梁靳白出国那几年也有所耳闻,三叔那边不少产业都已经被梁老爷子交给了梁栀来打理。
关于未来梁家真正的话事人是谁,外面现在不少人都已经开始纷纷押宝梁栀。
“五小姐最近来的挺频繁的。”管家也是打小看梁靳白长大,心里多少对梁老爷子后面的取舍有所偏颇。
梁靳白对这些事情并不怎么关心,也无视掉管家言语里表露出来的提醒意味,只往外看了眼,淡道,
“我去看看。”
梁老爷子这几年喜欢种些花花草草的东西,去年梁靳白找了个熟识的园艺师,索性将原先后院一块地改成了园子,种了不少新鲜稀奇的花花草草,每次回来梁老爷子基本都在这块待着。
上个月京市降温,园子里不少花都死了,最后又花了大价钱从外地移植了一批新的。
梁靳白进园子的时候多看了几眼,花圃里似乎也移植了不少新的蔷薇科品种。
老爷子常待的亭子那块传来点声音,像是游戏模拟机。
等梁靳白走进才看清,确实是梁栀带了vr设备过来让老爷子在体验年轻人的新东西。
梁栀最先看见梁靳白,面上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只帮老爷子关了游戏声音,在他耳边开口道,
“爷爷,四哥来看你了。”
梁仕跟郁雾只有他一个孩子,叫四哥是因为加上姑姑家那边和三叔家里的几个,他确实算得上是老四。
梁栀小时候刚叫的时候还被家里的人提醒过不要乱叫,但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改,这些年就一直叫下来了。
梁老爷子闻言才摘下头上的vr眼镜,转头看了眼梁靳白。
可能是因为早年在部队的经历,加上这几年没少注意身体调理,已近八十的人看上去依旧精神。
爷孙两都是话少的,也犯不着客套,并没有开口打招呼。
梁靳白走过去,拿起桌上的vr眼镜放在自己跟前看了看,淡道,
“新出的游戏?”
梁栀也不藏着,落落大方朝他一笑,
“集团新收购的一个游戏科技公司刚研发的新款游戏,有真人模拟技术,我觉得新鲜,特地带过来给爷爷看看,四哥你要不要也回去玩玩?”
梁靳白挺感兴趣,点了下头,“你晚点发我一份。”
梁栀笑笑,“好啊。”
猜到他们有事要聊,梁栀也没多留,帮老爷子沏好一壶新的茶就拿上东西离开了。
等人走后,梁老爷子才看了眼他的手臂,冷淡地开口,
“手怎么样了?”
医院的事梁靳白虽然没说,但早有人已经传到他耳朵里。
梁靳白在旁边坐下,用受伤的那只手给他添了茶,
“还能握住手术刀。”
老爷子哼了声,“挺伟大的。”
梁靳白没反驳他,只问,“怎么忽然把画拿出来挂上了?跟我爸冰释前嫌了?”
当年梁仕带着郁雾出国,梁老爷子第一个反对,父子大闹一场差点断绝关系,这些年梁仕也曾表示过自己想回来看老爷子,但都被拒绝。
老爷子没说话,只喝了口茶,抬起下巴指了指自己手边的平板,示意梁靳白打开。
梁靳白挑了下眉,拿起平板。
是一组相册,都是些年轻姑娘。
他只划了两张就关掉,放回去,拒绝的很直接,
“我有喜欢的人了。”
梁老爷子的意思很明显,催婚。
他已经快三十三了,并不算年轻。
前几年在国外没办法,这次一回国梁老爷子就开始给他张罗,上周让管家好好筛选了下各家合适的,打算让梁靳白相亲看看。
按照他的性格,老爷子早猜到大概率不会太配合,但也没想到得到这样直白的回答,只难得沉默了几秒钟有余,
“哪家的?”
梁靳白神色很淡,“普通人家,您估计不认识。”
梁老爷子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意味深长,
“那也带回来看看。”
梁靳白倒是有些意外,“您不反对?”
“你把我当成什么老古董了?”老爷子看他一眼,“我们家又不是什么天王老子。”
梁靳白点了下头,“也是。”
梁老爷子瞥他一眼,放下手里的茶盏,“下周带回来看看。”
“不行。”
梁靳白一口回绝。
“我见不得?
依譁 ”老爷子有些生气了。
“不是。”梁靳白不紧不慢开口,“还没追到,年后我努努力带回家给您看看。”
梁老爷子没再说,只看了眼桌上的围棋,
“陪我下几盘吧。”
——
梁靳白陪着老爷子下了快一整天的围棋,直到晚上天黑才从老宅开车离开。
走之前他专门去了趟后面的花圃,从那些移植的蔷薇科花里摘了几支颜色很漂亮的带走。
管家看见有些好奇,但没多问。
车子开到市区的时候已经晚上快十点,梁靳白没有回家,而是先去了边慈家那边。
他在楼下给边慈发了条消息,问有没有睡。
实际上他已经看见她卧室的灯还亮着。
边慈回得很快,说正在看书,还没睡。
梁靳白没有直接回消息,而是拍了一张边慈家楼下的路灯。
照片发过去后,那边断断续续地显示了下正在输入,最后边慈只发了一句,【等我下来。】
梁靳白站在楼下,楼上卧室的灯过了大概五分钟左右才熄灭。
很快他听见楼道那边传来有些匆忙的脚步声,声控灯也跟着亮起来,边慈从有些昏暗的楼道里跑出来,身上套了件看起来很宽大的毛茸茸睡衣,披散着头发,脸完全没有化妆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
梁靳白垂眼视线落在她脸上,并没有马上说话。
他今天回老宅所以很少见的穿了一身黑色西装,手里还捧着一束很像玫瑰的花,看起来跟平常有点不太一样。
“过来给你送束花。”
他语气很平静地开口,将手上的花递给她。
边慈微愣,视线落在花上面。
看起来很像玫瑰,但她没有见过这种颜色的玫瑰,不太像是在花店里买的,因为没有用那种花店里很精致但俗气的包装。
梁靳白是用一张很简单的深色牛皮纸包起来的,花看上去也没怎么修剪,好像是刚刚从花圃里摘下来的。
边慈接过花,实际上脸有点红,但光线太暗看不清,
“这是什么花?”
她仰头问。
“蔷薇科的其中一个品种,叫弗洛伊德。”梁靳白开口,“我从家里花圃摘的。”
边慈抿了抿唇,手在花上面碰了一下,
“你只是过来给我送花?”
梁靳白点头,“嗯,明天送给你的话可能就没这么漂亮了。”
边慈哦了声,低下头,看上去有心事的样子。
梁靳白察觉到,“怎么了?”
“我后天可能要离开京市一段时间。”边慈开口,“过完年后才会回来。”
梁靳白微微蹙了下眉,“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边慈摇头,“只是我跟外婆基本上每年过年都会回一趟南江老家那边。”
每年回南江过年是边慈跟外婆十多年的习惯了,边慈父亲是南江人,十五岁以前边慈都是在南江的,车祸那年刚好是边慈暑假,他们一家人来京市看外婆,结果出了事。
父母去世以后墓地也在南江那边,每年过年外婆都会带边慈回南江住一段时间,也给他们扫墓。
今年也不例外,晚上吃饭的时候外婆在餐桌上提了下,说打算后天就回去,打算今年回南江顺便把那边的两套房子转移到边慈名下。
梁靳白闻言并没有多问,大概率猜到是跟边慈父母有关,只问她,
“后天什么时候?”
边慈抱着花,“后天上午十一点的飞机。”
梁靳白停顿了两秒,“我送你们去机场。”
边慈微愣,仰头看他,表情似乎有点犹豫。
“外婆上次不是已经见过我了吗?”梁靳白开口,平静道,“而且我们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了。”
边慈皱了下眉,小声纠正,
“也没有很长时间,我年后一周左右就回来的。”
梁靳白嗯了声,垂眼视线看着她,
“我后天上午送你们去机场。”
边慈抿了下唇,妥协点头,“好。”
楼上边慈房间的灯忽然又打开,应该外婆忽然有事进房间找她了。
两个人都注意到,边慈表情明显的慌乱了一瞬,
“我得上去了,要不然外婆要发现我大半夜跑下楼了。”
梁靳白看着她的表情,面不改色道,
“我们也没做坏事。”
边慈愣了下,看了眼怀里抱着的花,又抬头看他。
梁靳白目光注视着她,看上去很坦荡,
“你上去吧,晚安。”
牛皮纸包着鲜花发出点声响,边慈也抬头看他,“晚安。‘
上楼后外婆果然还没休息,但也已经从她卧室出来,正在客厅里找什么东西。
边慈抱着花进门,有点心虚,但也挡不住,只硬着头皮道,
“我刚才有事下去了。”
外婆扫了眼她怀里的花,
“小梁医生还挺浪漫的啊。”
“……”边慈索性直接抱着花走到小岛台那边去找花瓶,也直接把后天梁靳白送他们去机场的事情说出来,“后天上午他送我们去机场。”
外婆倒是表现的挺平静的,只开口道,“我们东西多,让他把车后备箱清空出来。”
边慈有些诧异的看她一眼。
“怎么了?”外婆神闲气定的样子。
“您没什么想问我的吗?”边慈把外面的牛皮纸拆开放在一旁,花瓶还没装水。
“暂时没有。”老太太找完东西,往自己房间走,只丢下一句,“等回了南江再说吧。”
后天早上八点,梁靳白的车准时到小区楼下。
梁靳白上楼帮他们把行李箱搬下来,三只行李箱,他来回跑了两次,边慈想到他手臂还没好,原本想自己动手,但被梁靳白按下,只说,
“外婆在看。”
她其实没太懂什么意思,但还是让梁靳白帮忙搬完。
外婆比她要擅长社交的多,明明只跟梁靳白见过一次,但却表现的好像很熟一样,一口一个谢谢小梁医生。
上车的时候边慈原本想跟外婆一起坐后座,但被老太太推了一把还是去前面副驾驶那边了。
早上八点多,开去机场的路上有点起雾,并不是什么好天气。
边慈看着车窗外面的雾,有些担心飞机能不能按时起落,又有些不受控制的想,要是推迟航班了,他们或许可以晚几天再回南江。
反正房子在谁名下也没什么区别,她一点也不关心。
而且早上出门的时候她看着客厅里花瓶里的花,还很新鲜,开的也漂亮,等年后回家肯定已经枯萎了。
想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她一点也没意识到,其实自己是有点舍不得离开的。
但不知道舍不得什么。
“早餐。”
直到梁靳白开口说话,边慈才回过神,看见他放在旁边的早餐,后座那边外婆已经在吃了。
梁靳白在开车,视线看着前面的路况,开口道,
“到机场估计人会有点多,现在先吃点东西。”
边慈愣了下,说了声谢谢。
梁靳白似乎看了她一眼 ,但并没有说话。
之后一路上都挺安静的,只有车载音响在放几首钢琴曲。
到机场的时候雾已经散了,还出了挺大的太阳。
机场大厅人很多,梁靳白帮忙把行李搬下来推着进去,帮他们取好机票一起等候机。
外婆在旁边低头用自己的手机玩斗地主,并没有怎么管他们。
距离登机还有一会儿时间,梁靳白去前面的机场便利店里买了三瓶矿泉水出来,递给边慈一瓶,又放到外婆座位边。
边慈接过水的时候忽然抓住他之前受伤的右手,看着他开口说,
“我看看伤口有没有裂开。”
梁靳白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风衣,里面是一件白衬衫,边慈说完他把手上那瓶矿泉水递给她,然后脱掉了外面的风衣,把衬衫袖口卷起来,给她看伤口。
机场里人有点多,虽然暖气开的很足,但在这样的天气忽然脱掉外套,还是有些奇怪,不少人都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边慈愣了下,脸也有点红,看了眼旁边还在认真斗地主的外婆,小声说,
“你干嘛脱衣服?”
梁靳白神色倒是很平静,只看着她说,
“不是你要看伤口吗?”
“……”边慈抿了抿唇,没再说话,认真看了看包着纱布的伤口。
昨天他估计又自己换了纱布,缠的有点乱。
“你能不能多注意一下你的伤口啊。”边慈语气有很明显的心疼。
梁靳白却看着她说,“机场有药店。”
边慈动作顿了下,抬头看他,“你要我再帮你包扎一次吗?”
梁靳白直接开口道,“我去买纱布和酒精。”
他说完,转身准备往药店的方向走。
“你等一下。”边慈叫住他。
梁靳白看着她,以为她会说时间来不及。
她却走过来,“我跟你一起去。”
从药店买完工具,他们找了个人比较少的位置包扎。
这次考虑到纱布可能不好解开,边慈还从药店老板那边买了一把小剪刀,剪开了纱布。
包扎的时候两个人都没说话,但不知道为什么比上次包扎的还要慢一些。
最后系上纱布的时候,边慈想到上次自己给梁靳白打了蝴蝶结,这一次准备避开。
“还是跟上次一样吧。”梁靳白却开口道。
边慈愣了下,抬头看着他,问,“你确定?”
梁靳白注视着她的眼睛,点了下头,“确定。”
边慈还是给他打上了蝴蝶结,打完后又多看了一眼,小声说,“好奇怪。”
她脸上表情看上去好像很难开心起来的样子,视线看着蝴蝶结没移开,耳后的头发又散下来,眼睛的睫毛很长,鼻尖俏丽,唇色很淡,像花瓣。
梁靳白看着她,之前在槲寄生下的念头又冒出来,但他很快压下去,只冷静地开口道,
“下次你回来我也来机场接你。”
边慈很轻地皱了下眉,
“还有23天。”
刚才在来机场的路上,她算了一下时间,才发现原来有这么久。
梁靳白看着她,“嗯,不算很久。”
“不久吗?”边慈抬头看着他,外面的玻璃窗已经有飞机来回落地起飞,“快一个月了。”
梁靳白平静地说,
“你前天说不久的。”
边慈抿唇,“哦,是吗?”
梁靳白觉得刚刚压下去的念头又有些冒上来。
十一点的航班很快就要起飞了,前面已经开始在过安检排队进场。
边慈也看见,但并没有离开座位,只是开口说,
“我要准备登机了。”
“我送你们过去。”梁靳白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
边慈有些失落的哦了一声。
两个人一起往行李箱那边走,外婆已经自己到安检那边了,并没有等他们。
梁靳白帮忙推着行李箱过去,排队等待的时候他也没有说话。
边慈看见旁边一对年轻情侣在拥抱,很不舍的样子,她看了一眼,移开视线。
排队马上到她了,梁靳白把行李箱给她,开口跟她告别,
“落地后给我发消息。”
边慈接过行李箱,抿了抿唇,只说了句哦,没有要说再见的意思。
梁靳白叫住她,
“二十三天后见。”
边慈皱了下眉,看上去有点勉强的说,
“再见。”
她说完,推着行李箱进去,也没有回头往后看。
梁靳白站在安检完,看着她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
走出机场外,他站在车外抽完一根烟后才上车。
车厢安静,手机忽然收到一条消息。
是边慈发过来的。
时间是五分钟前,她应该才刚刚登机。
梁靳白点开,
边慈:【梁靳白,我觉得我好像有点舍不得你。】
视频
飞机起飞前, 边慈将手机放下,视线看向外面的云层。
刚才发消息过去的时候她心跳的很快,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飞机上没有信号, 她可能也不会有勇气跟梁靳白说那样直白的话。
直到过完安检后, 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今天从来机场开始的一路上都不太开心。
原来是因为舍不得。
她其实很少有这种感觉, 所以当出现的时候她很难意识到这是什么。
明明每年这个时间她都会跟外婆回南江待一段时间, 但她却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因为她知道,即使她一个月不出现在程京淮面前他也不会怎么样。
而且两个人虽然是名义上的男女朋友, 可实际上经常动不动很久也见不到一次。
如果程京淮不需要,她是不用出现在他面前的。
所以想念这个字眼不会在他们之间出现。
“放心, 这次我们一过完年就回,也没多久。”
外婆在一旁忽然开口。
边慈还在看着窗外的云层发呆,闻言愣了下,但还是很快的问,
“年后什么时候?”
外婆看她一眼,“这么着急?要不你这次回去扫完墓就自己先京市?”
边慈微怔,意识到老太太在故意打趣自己, 脸红了下,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懂。”外婆拿出耳机给自己戴上, 慢悠悠道, “难舍难分嘛, 明年让小梁医生跟我们一起回去,也顺便让你爸妈看看。”
边慈抿唇, 小声道,“我们还没在一起。”
外婆却没再说话, 边慈看过去,她已经戴上耳机开始闭上眼睛, 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飞机落地南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南江只有一个机场,非常大,从机场推着行李箱出来就走了好一段路,边慈提前在网上叫了车,还没到。
出口有不少等着接人的车辆,显然前面出入口的路很拥堵。
边慈把行李箱放在一旁,给外婆找了个坐下休息的地方,去前面的便利店买了两瓶水出来。
一年才回一次南江,边慈对这座从小长大的城市其实已经没有太多的熟悉感。
每次回来的时候总有种很恍惚的感觉,好像命运错轨一般,如果那年暑假没有跟父母去京市,也许不会出现意外,她也不会成为孤儿,可能就在南江长大,也许一辈子也不会离开这座城市。
外面太阳有点大,南江虽然是座南方的沿江城市,但气候出了名的怪,冬天气温时高时低,一直都很难穿衣服。
边慈跟外婆都还穿着从京市离开的衣服,显然跟南江的温度并不合适,老太太已经热的先解开了外面棉服的扣子。
好在车子终于到了,司机下车帮忙他们一起把行李箱搬上后备箱。
边慈跟外婆都在后排位置坐下,南江的司机师傅大多都讲的当地话,看他们从机场带着这么多行李落地,问他们是不是本地人,回南江过年。
边慈离开南江已经很久,虽然能听懂南江话,但自己说得却不太好,只礼貌的回了句,
“嗯,回来过年,已经在外地很久了。”
“哦,”司机师傅打开车窗,指了指外面的沿江大桥,“这些年南江变化还挺大的,有空可以出来多看看。”
边慈嗯了声,没再说什么。
沿江大桥很长,车子开过去有一段路,司机师傅开了车窗,边慈也伸手将车窗往下落了一点,有江风吹进来,她像小时候一样伸手往外。
“多大人了?”
外婆在旁边将她拉回来,“当医生还要不要握手术刀了?”
边慈抿唇笑了下,收回手,将车窗升回去了一点。
从机场开车到家那边需要快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边慈下飞机后都没空看手机,这会儿才想起拿出手机。
外婆看了眼,“这才多久,你后面不会天天抱着手机看吧。”
“……”
边慈没说话,输入密码打开手机。
两个半小时的航班,飞机上没信号,她中间打开过微信页面好几次,看见自己跟梁靳白的聊天记录,她才发现他们真的很少聊天,基本都是一些很日常普通的对话。
太久没有信号,打开微信后缓冲了一会儿才显示有几个红点消息,还有一个新联系人请求添加的提示。
边慈先点开聊天消息,最上面是实习组大家在群里闲聊,后面是钟愿问她有没有空一起吃饭。
往下最早的消息是两个半小时前梁靳白发过来的——
【有多舍不得?】
是回答她登机前的那句话。
边慈看着这条消息,感觉自己好像能想象到梁靳白如果当面跟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会用什么样的语气和表情。
但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不一定会发那句话。
江风从窗口吹进来,发丝绕着耳朵有点痒痒的,边慈感觉脸颊似乎有点热,她并没有回答梁靳白的那句话,只是打开手机相机拍了一张外面的沿江大桥照片发过去,表示自己已经到了。
回完梁靳白的消息,她才切出去按照时间回了钟愿和实习组的群聊,最后才有些好奇的点开那条新的好友申请。
有点陌生的头像和微信名,但对方发过来的验证消息是,
【程京淮。】
边慈握着手机愣了两秒。
上次早上在小区楼下碰见程京淮就已经很奇怪了,但当时她忙着去超市,并没有来得及多想,今天他又忽然把自己从黑名单里放出来重新加回她。
边慈不太愿意往其他地方想,程京淮跟她分手后虽然没有跟闻音复合,但没多久就交了新女友,按照他的性格只能说明谁在他那里都不重要。
她看着那条好友申请,指间动了动,退出页面,打算直接忽略掉。
车开到小区那边已经有些晚了,司机师傅又帮忙他们把行李箱搬下来,边慈跟他说了谢谢,跟外婆推着行李箱上去。
小区年份有些久,不过是十几年前南江这边很好的楼盘,地段也好,附近就是边慈以前念初中的学校和南江大学。
小区电梯年份也有点久,不过倒是经常维修,但他们一年才回一次这边,打开钥匙一进门就能看见地板上落得灰。
每年离开之前外婆都会把家具沙发用布盖了起来,只有地板和客厅的岛台桌面需要再擦一遍。
来回旅途久老人家身体并不是很受得住,边慈没让外婆来做这些,先把卧室打扫了一下让她休息,自己在客厅把地板和桌面都擦了一遍。
等弄完后外面已经天黑,边慈累的都没来得及再做其他,洗完澡就回房间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外婆醒得早,又重新把客厅和屋里的其他角落收拾了一遍。
厨房还没开火,是去楼下买的早餐。
南江的早餐品类出了名的丰富,不过对边慈来说早上吃这些有些油腻,她只吃了几口就没再继续,先喝了一杯买的米酒。
“下午先去看看你爸妈。”外婆已经把角落也都打扫干净,拿上钥匙准备出门,叮嘱道,“吃完自己收拾下,我先下楼去买点东西。”
边慈嗯了声,又继续吃面,等外婆带上门离开后她才拿起手机看起来。
梁靳白昨晚给她打了视频电话,晚上十点左右。
不过她没接到,那会儿她应该刚刚打扫完卫生已经累的睡着了。
边慈抿了下唇,没有给他拨回去视频,而是发了个探头的小兔子表情包,问他怎么了。
等了两分钟,梁靳白没有回。
边慈想他可能又回医院上班了,因为最近快过年,眼科那边正忙着,不少外地的也都往京市那边跑,等着排号看病。
昨天群里聊天的时候许灵还说,等到过年那段时间因为烟花爆竹燃放的原因,眼科那边更是年年爆满,医护人员完全不够用,更没有休息的可能。
边慈看着微信那边,只是忽然想也不知道梁靳白的手臂有没有好。
——
眼科最近几天严重缺人手,还从隔壁科室调了几个过来。
梁靳白之前手臂受伤医院那边已经放了他几天假,再休息也有点说不过去。
所以昨天送完边慈去机场后,他下午就回医院坐诊了。
临近寒假过年,不少外地的都带着小孩家属过来看病,还有一些是专门从藏区和版纳那边过来的。
由于人太多,还有一些是急着要当天往返的,加了不少号,原本下午六点就结束的面诊最后到晚上快十点才结束。
他忙完准备从医院回去的时候,去办公室那边取东西才打开一整天都没空看的手机,看见边慈发过来的沿江大桥的照片。
他去过一次南江,还是刚上大学那会儿,跟老杨他们的团队一起去参加一个全国大学生比赛,还专门跑去沿江大桥看过,当时比赛团队的人还一块在晚上的沿江大桥下拍了照。
已经过去了快十多年,边慈拍的照片里的沿江大桥跟记忆中有些不太一样。
他看完照片后没马上离开,而是站在办公室的窗边抽烟,楼下的灌木丛那边有医院的流浪猫窜过去发出声响。
梁靳白往楼下看了眼,忽然想到他刚回国来医院报道的第二天,他也是站在这边抽烟,听见边慈在楼下的花坛边上跟程京淮打电话。
其实前一天晚上在会所那边,进电梯前梁靳白就看见她了,也看见程京淮跟闻音在包厢里。
不过不同的是,边慈没看完转身就走了。
但他却很清楚地看见了,程京淮其实并没有吻上去。
当然,闻音的性格也并不会允许程京淮在有女朋友的情况跟她发生什么。
不过这也并不妨碍,程京淮确实是精神出轨了。
他看着边慈进了电梯,但没有摁下下去的楼层,也不知道一个人待在电梯里干什么。
梁靳白当时站在电梯外,看着上面没动的数字,花了半分钟的时间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进去,出现在她面前。
因为他这次回国其实原本并没有打算留下的。
五年前决定出国的时候,他就已经自动放弃了跟程京淮抢人的打算。
但在这半分钟电梯没摁下下楼的时间里,梁靳白却想明白了。
跟程京淮在一起,她并不开心,也不会幸福。
所以为什么他不试试。
在电梯即将离开的前一秒钟里,他抬手摁开了电梯,走了进去。
电梯里,边慈低着头,站在很靠近角落的位置,看不清脸,身上的素色长裙上还有实验室里不知道怎么沾上的东西,以及一股酒精消毒水的味道。
很难想象她是怎么急匆匆赶过来的。
看见他进电梯,她抬头看了他一眼 ,但很快移开。
梁靳白从对面电梯折射的镜面里看见,她的眼神很陌生。
很显然,她并没有认出自己,也完全不记得他。
电梯下楼的时候,她往后退了一步,想再拉开点跟他的距离,结果手机掉在地上。
梁靳白弯腰帮她捡起来,看见了她手机上的屏保照片。
那一瞬间,其实他心里有很短暂的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还是算了。
很显然,她非常喜欢程京淮。
将手机还给她后,她也只是用很陌生的眼神看着他说了句谢谢。
梁靳白对上她的视线,并没有说话。
当电梯到达一楼,准备迈出电梯的前一秒,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梁靳白还是开口了,告诉她,
“你男朋友好像出轨了。”
他说完后,对上她有些怔愣的视线。
很显然,她早已经知道。
但可能被一个电梯里的陌生男人提醒这件事,还是让她有不太一样的感受。
他说完,并没有再继续交谈,而是转身直接离开了。
出门后外面在下雨,梁靳白知道她并没有带伞,对面只有唯一一家便利店。
他过去以后很快也看见她冒着雨跑过来。
梁靳白在收银台那边买了一包烟,问了店员店里是否有雨伞,然后才出门。
在门口的时候两个人撞上,她开口说抱歉,梁靳白低头的时候看见她眼眶有些红,好像是哭过的样子。
其实他原本是打算走的,但又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廊檐下抽完了一根烟。
期间他知道身后的便利店里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可能她自己不知道,她其实非常不懂得怎么掩饰。
梁靳白回过头对上她的视线,才发现她原来是在看自己的手。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冲他笑了下,很快收回目光。
梁靳白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并不知道她在看的是什么,但他很清楚地确定,在今晚这很短暂的十几分钟时间里面,他已经决定留下了。
医院报道那天,当他以实习导师身份出现的时候,梁靳白很明显的察觉到边慈对自己的抗拒和隐隐的,他形容不出来的态度。
一开始他其实没明白原因,直到在窗口听见她跟程京淮的对话,他才知道为什么。
因为他撞见了程京淮出轨的画面,也提醒了她。
但她却并不想分手,也不想让程京淮知道她去过会所。
梁靳白听完她在楼下的电话后,心里很久违且陌生的生出一种叫做嫉妒的情绪。
是嫉妒程京淮的。
就像五年前他去程京淮家取数据那天,意外听见客厅里边慈对程京淮告白时候一样的嫉妒。
当现在再回忆起这种情绪的时候,梁靳白觉得自己其实依旧没有办法很好的完全忽略掉。
因为就在送边慈去机场的前一天晚上,他收到顾航的电话。
电话那边顾航情绪颇为失控,表示程京淮已经知道了全部的事情,发了场疯,差点把顾航的会所给砸了,说以后他们三个人估计没得兄弟做了。
梁靳白当时接到电话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因为早在程京淮跨年夜那天从他家离开的时候,他就已经大概猜到了。
但当顾航说出,程京淮已经决定重新追回边慈的时候。
梁靳白觉得他还是在那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或许边慈真的会再次在程京淮跟他之间选择前者。
梁靳白掐灭烟,没有回边慈的消息,而是给她拨了通视频电话过去。
电话大概响了半分钟的时间,那边没有接。
晚上十点,飞机落地又到家,她肯定早已经休息。
梁靳白最终只是挂断电话,什么也没说。
隔天一大早眼科从早上八点半开始忙碌。
赵湛最近几天完全忙的团团转,恨不得一天拆分成48小时,医院工作手术占据24小时,剩下的24小时他要全部用来睡觉。
但前一晚梁靳白忽然提出要跟他换班,未来有一周时间打算暂时离开京市一趟。
赵湛原本是不太乐意的,按照排班表,他只要忙完这两天就能休息了,但跟梁靳白一换,意味着后面一周他都要加班,不过最终还是在梁靳白答应让他在车库里随便选一辆车为代价而答应了。
梁靳白从早上八点半开始忙,一直到晚上九点才结束回家。
开车回去的路上他才看见边慈回的消息,是一只兔子表情包,头上有字体,问怎么了。
梁靳白看了眼,回过去消息,故意说,
【拨错了。】
消息发过去那边显示正在输入,几分钟才回,只有一句,
【你手臂好点了吗?】
梁靳白看见这条消息,把车停靠在路边,再次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大概十秒钟左右的时间,那边接通了。
边慈似乎在卧室里,身上穿着很厚的睡衣,戴着耳机,开口第一句话是,
“你不是说拨错了吗?”
梁靳白坐在车里,抬手打开了车厢的顶灯,看着手机镜头,
“这次没拨错。”
边慈抿了下唇,往他这边看了眼,略微皱眉,
“你在车里吗?医院最近很忙?”
梁靳白点头,很奇怪,并没有感到很疲惫。
边慈好像看了眼时间,
“快十点了,你要不要早点先早点回家休息?”
梁靳白看着手机镜头,
“你要睡觉了吗?”
边慈摇头,“不是啊,我是怕你累了。”
梁靳白目光从镜头里注视着她,很直白地说,
“比起休息我现在更想看你。”
边慈似乎愣了下,视频像素里不是很能看清楚她此刻的神色变化,但梁靳白觉得她应该是脸红了,因为她又下意识地移开视线,还转移话题道,
“你晚上回家还要带奥利奥下楼吗?”
梁靳白视线依旧看着她,“不,我晚上有其他安排。”
“什么安排?”边慈有些好奇的问,“这么晚了。”
梁靳白看着她说,“再晚也要做。”
边慈没听懂他的话,忽然想到点什么开口道,
“你上次送给我的花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它肯定已经变成干花了。”
她语气有些遗憾。
“你很喜欢?”梁靳白平淡道。
边慈点了下头,“我觉得它很漂亮。”
梁靳白无意识地挑了下眉。“那很简单。”
“什么?”边慈觉得他今晚说话有点奇怪。
后面有车开过来,开了大灯,很刺眼的照进车厢里。
边慈也注意到,有些担心地说,
“太晚了,你先赶紧回家吧,明天再聊。”
梁靳白却没挂断电话,而是从视频镜头里看着她,忽然问她,
“边慈,你想见我吗?”
“我们不是正在视频吗?”边慈担心他那边的安全,有些不是很放心的说,“你先回家,我们回去再聊也可以。”
梁靳白安静了片刻,等后面的车开过去后才开口道,
“嗯,晚安,早点休息。”
边慈在那边点了下头,“晚安,你也早点休息,手臂伤口记得好好处理。”
“好。”梁靳白回答的语气很认真。
边慈抿了抿唇,“那我挂了?”
梁靳白点头,视线依旧看着手机镜头,“你挂。”
边慈又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眼镜头,叮嘱道,“早点回家,好好休息。”
“好。”
视频挂断,手机屏幕熄灭变黑。
梁靳白坐在车里,安静了片刻,抬手关了顶灯,将车子方向盘打了个转,方向并不是往家里开。
深夜快凌晨,梁家老宅外面的大门打开,车子开进来。
开门的佣人有些好奇,梁靳白一般很少在这个时间回来,以为他有事情,但这个点老爷子早已经歇下,只好通知到管家那边。
管家原本也已经睡了,忽然听说梁靳白深夜回来,以为有重要事情立刻披上衣服赶出来。
等到外面却没看见客厅的人,只有佣人站在外面,小声开口道,
“在后面园子里。”
管家一愣,立刻往后面园子里过去。
晚上花园过道两边都安了夜灯,幽幽的亮着。
管家过去的时候刚好看见梁靳白从花圃那边出来,手上拿着捧花,是刚刚摘下来。
花圃晚上刚刚浇过水,泥土还是湿的。
梁靳白身上穿着件浅灰色的大衣,沾了点泥点和绿色的汁液。
管家有些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梁靳白却神色很平静,只看了他一眼,开口淡道,
“宋叔,家里还有包花用的纸吗?”
“有,有的。”管家愣了愣,点头道,“您这是?”
梁靳白抱着刚摘下来的花,往客厅那边走,语气很平淡地说,
“去给人送个花。”
他顿了下,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管家开口道,
“对了,跟爷爷说一声,我最近有点事离开京市一趟,除夕夜尽量赶回来。”
管家披着衣服,怔怔地看着他,点了下头,“好。”
——
一大早边慈就被外婆从卧室叫醒,准备趁着最后一天工作日带着她去办房子的过户。
否则后面等春节放假,又要拖到年后开工了。
边慈昨晚没太休息好,挂断视频电话后她其实也没睡着。
接到梁靳白视频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比想象中好像更想看见他。
但昨天视频的时间实在很短,梁靳白后面说的话也有些奇怪。
边慈最后只记得他问自己想不想见他。
其实答案很明显。
不过她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在跟梁靳白面对面的情况下对他说出那种话。
洗漱完下楼已经九点。
外婆性子着急一个人走在前面,边慈低头在用手机叫打车软件,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忽然有人在身后开口叫她的名字。
“边慈。”
边慈微愣,回头看过去。
程京淮站在车边,旁边放着几只礼品盒子,朝着她这边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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