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道
周围的流浪狗还是那几只, 渐渐又多了一些。
梁靳白开始帮她喂那些流浪狗。
说实话这些流浪狗流浪猫如果没有专业的地方处理,很难存活,尤其是冬天来了后。
梁靳白联系了一个朋友, 在附近建了个流浪狗基地, 把那些狗狗都送了过去。
一整个冬天, 他再没在那家便利店见过她, 可能是因为流浪狗不见了,她也不再来了。
梁靳白担心她不知道, 只开春后跟便利店的店员提过一次,店员后来应该也转达给她了, 因为不久后他在流浪狗基地那边也看见了她。
已经升高三马上临近毕业的年纪,她来的次数并不多,但每次都很积极。
梁靳白有时候过来会碰到她,但她也并没有留意到他,只是像对待每个陌生人一样。
那时候梁靳白才隐约有种很微妙的感觉,他想要被她记住。
但临近高考,他并不想过干扰对方。
只知道她每次来都会很照顾一只叫小白的萨摩耶, 后面小白生了几只小狗, 她很高兴, 跟基地的负责人表示想要领养。
基地负责人答应后, 她有一两个月来的很频繁, 每次都会给那只小狗额外带一些吃的。
不过有一次狗狗住的铁笼没把控好,那只小狗的前爪被钢筋穿透, 流了很多血。
梁靳白那天也在,赶过去的时候看见她抱着小狗很伤心的样子, 校服上也都是狗狗前爪流的血。
工作人员带着狗狗去处理伤口,梁靳白看她一个人很自责的坐在一旁掉眼泪, 走过去给她递了一瓶汽水,安慰她没事。
可能是他安慰人的能力很差劲,边慈并没有被安慰到,也没接他那瓶汽水,抱着书包,带着校服上染的血一个人很落寞的走了。
梁靳白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见过她,直到高考前一周,她过来跟基地负责人确定了领养时间,去笼子里看小白和小狗狗的时候还给他们带了烤肠。
高考结束,梁靳白从基地负责人那边知道她确定过来的时间,也刚好是一中的毕业典礼。
赵湛是一中毕业的,收到了在校当老师的老同学的邀请,让他们回学校。
梁靳白破天荒主动提出跟他一起过去。
那天按理来说应该是个很好的天气,谁也没想到后来会下雨。
一中的传统是会在毕业典礼当天给每个学生都授予一份毕业礼物。
梁靳白跟赵湛一起作为学校邀请过来的前毕业生,给他们授予毕业礼物。
边慈的那一份是他负责授予的,很巧。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她的名字,叫边慈。
学校操场上人很多,每个毕业生排队着上前,她在人群里,跟旁边的女同学很开心的聊天,还在给对方看自己手机里的照片。
梁靳白想,可能她说的是流浪狗基地的马上要领养的那只小狗。
终于到她的时候,她很认真的收起东西,伸手接过毕业礼物的时候抬头朝着他笑了下。
梁靳白不知道她有没有认出自己,但他只是垂眼看着她,说了一句,毕业快乐。
毕业典礼结束后,从学校出来,外面下起了雨。
太阳雨,但是也很烦。
赵湛跑到马路对面去买雨伞,梁靳白原本准备叫住他说自己车上有伞,但忽然看见边慈淋着雨有些着急的从学校跑出来。
他以为她已经去那边接小狗了,但原来并没有。
校门口人很多,都是家长来接孩子,还有很多行人。
梁靳白从车上取下伞,朝着她走过去。
下雨时红绿灯的时间很长,她焦急地站在斑马线边,忽然有些崩溃的蹲下身,将头埋进脑袋里。
梁靳白在她跟前停下脚步,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只撑开伞举到她头顶。
等红绿灯过去,她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抬头,不过可能因为眼睛哭的红肿的原因,她并没有很认真地看清他的脸,只低声说谢谢。
梁靳白撑着伞,没说什么,只问她发生什么事要帮忙吗。
她点了点头,带着点哭腔的开口,说外婆出了车祸在医院。
梁靳白大概知道车祸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并没有多问,带着她上车。
开往医院的路上,她一直低着头坐在后排,很自责的样子。
梁靳白从后视镜里看着她,到医院后她从车上下来,急匆匆跟他说了谢谢转身跑开。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再来基地,基地的负责人联系他,说之前那只小萨摩耶被其他领养人看中,问怎么办,梁靳白没说什么,只自己开车到医院将那只前爪受过伤的萨摩耶带回了家,取名叫奥利奥。
后面再碰到是在老杨的那堂解剖课上。
梁靳白作为临时的代课老师,并没有想到会在那堂课上见到边慈,也没想到她会选择临床医学。
解剖课上,他跟她不经意说到的那句话,有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吗。
其实问的也是他自己。
那个时候他大概已经认识到自己对她的心思,想过表达,但又觉得突兀,想寻找合适的时机。
只论坛上碰到很像她的学妹,两个人聊了很久,梁靳白已经确定对面的就是她,原本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约她见面。
但很不巧,还是在老杨的课上,他去后排蹭课,听见一旁有人跟她说话,问为什么不谈恋爱。
她声音很低,但很清晰地说,因为我有喜欢的人。
不久后,梁靳白在程京淮家里见到了她。
以前很多事情串联到一起,他当时不是没有想过可能是她认错了人,但是已经晚了。
他送她回家,问她是不是真的那么喜欢程京淮。
她点头说是。
根本不记得任何跟自己有关的一切,完全的陌生人。
梁靳白知道,按照程京淮的性格,用不了多久就会同意跟她在一起。
他选择沉默,退出。
答应了老杨介绍的国外实验室,很快出国。
国外的五年,他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忘记这段来的有些莫名其妙的喜欢。
但并没有。
明明自己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但他却总是会在很多时候想到她。
灵魂横冲直撞式的,他一个人陷入热恋。
中间回去过几次,他也见到了她跟程京淮相处模式。
其实大致猜到结局。
直到这次回国再次在电梯里碰到她。
他站在电梯外,花了十秒钟的时间,打算给自己过去一个交代。
按开电梯门,她抬眼重新看向自己的那一刻,梁靳白知道,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
从医院到家,客厅里很安静,没有人。
奥利奥也不再。
梁靳白脱下外套,走到岛台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完半杯。
身后玄关边有声音响起,奥利奥喘着气跑进来,边慈有些无奈的声音跟着响起,
“奥利奥,先擦脚。”
梁靳白转身看过去,看见她有些狼狈的拽着绳索,头发扎起来因为跑的太快而有点乱,脸颊也因为运动而有些红,
“你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
看见他,她很明显的有些意外。
梁靳白放下水杯,视线落在她脸上,很淡地嗯了一声,起身走过去。
奥利奥已经很乖地蹲在玄关边不再动了。
边慈进门一边换鞋一边跟他讲话,
“我们抽空带奥利奥去洗澡吧,它身上好多沙子。”
梁靳白走到她身后,摘掉她手腕上的绳索,垂眼看着她。
“怎么了?”
边慈愣了愣,仰头看着他表情有些懵。
梁靳白没有说话,只视线落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
“是在补偿我吗?”
他语气很淡,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边慈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摇了摇头,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
“是在爱你。”
梁靳白其实从来没有把以前那些说给谁,他始终认为那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讲出来说给谁都不合适。
玄关这边很安静,
梁靳白低头看着边慈,视线在她脸上落了很久,垂下的目光从她的眉毛落到鼻尖到嘴唇,最后伸手触碰到她的下巴,告诉她,
“你不是想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喜欢你的吗?”
边慈看着他。
“当你看向我的第一眼。”
他说完,低头吻住她。
——
月底的时候梁靳白终于带着边慈回了趟老宅。
提前好几天管家那边就在不停的打电话了解了边慈的口味和喜好。
边慈在去的路上还很紧张,不断跟梁靳白确认了下自己今天的衣服和妆容会不会不合适,最终被梁靳白压在副驾上吻了很久才停止这些问题。
老爷子早已经见过边慈的照片,见到本人只是更满意而已。
不过他性子冷,不怎么喜于言表,饭桌上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基本全都是两个人打算什么时候结婚领证这些安排。
边慈显然是没有想这么远,也不知道第一次见家长就要回答这些。
梁靳白子饭桌下握了握她的手,开口打断对面的老爷子,
“爷爷,她还没毕业。”
老爷子不以为意,
“那又怎么,难不成你不想对人家负责?”
边慈低头没说话。
梁靳白握着她的手,不急不缓道,
“您应该问问她愿不愿意对我负责。”
一顿饭吃的很轻松,老爷子吃完午饭就去午休了。
梁靳白带着边慈在老宅里逛了逛,已经快到春天,后面的园子里新移植了不少新鲜的花。
边慈看见之前的玫瑰花圃,一眼看见熟悉的弗洛伊德,
“你之前是从这里给我摘的花?”
梁靳白不以为意地点头,
“嗯,觉得好看就想送给你。”
边慈抿唇,抬头看着他,
“好看的都送给我吗?”
梁靳白低眸看着她,很淡地抬了下眉,
“只要你喜欢。”
花园里的草木气息浓郁芬芳,空气里还有一股青草冒出土壤的气息混杂着味道。
边慈没说话,只视线静静地看着他,伸出一只手,掌心摊开,
“我觉得你好看,我喜欢。”
她看着他,很慢地说,
“我能要吗?”
梁靳白垂眼视线落在她脸上,沉默了片刻,很淡地笑了一声,
“边慈,这种事情应该我主动才对。”
边慈摇头,只抬眼很固执地看着他,问他,
“我能要吗?”
梁靳白没有说话,只目光看着她,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现在是你的了。”
午后的阳光落在头顶的树叶间隙,边慈看着放在自己掌心的手。
她忽然想到第一次在便利店的窗口看见他抽烟的时候自己真实的想法是在想什么了。
大一第一堂课人体课的时候老师提到过一个概念,人体赤道。
人的身体里大概有两百五十万亿根血管,加起来差不多九万六千米,有两个赤道那么长。
当心脏跳动的时候全身的血液都会一起运转。
在那一秒,她的赤道就已经在为他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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