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演戏
春天嘛, 就是草长莺飞的时候,那虫啊、鸟啊,是多, 就是在田间干活的时候, 天上飞过一群鸟,也说不定会被砸个鸟屎。但这群匆匆而来的人也太夸张了,身上白一块、灰一块,到处斑斑点点的,简直就像是有鸟故意往他们身上拉一样。
让村长看了, 都瞠目结舌的。
“哎哟, 这是怎么了?”村长连忙迎了上去, 结果到跟前了, 又突然驻足不前。能怪他不往上上嘛?这味道,熏死人了。他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鸟屎, 也能臭成这样的。
他左看看右看看, 看到了唯一一个身上只沾了一点鸟屎的大队长, 凑过去又接着问了起来:“怎么领导们都成了这样啊?”他一边说着, 一边还拿眼睛往人堆里面瞅。
这组织部一共来了五个人呢, 四男一女, 男的里面有一个中年男人大腹便便,估计是里面的领导;女的长得年轻条顺, 就是拿乌黑的头发上,沾着稀稀拉拉的鸟屎,现在脸色黑得和锅底似的。
听到村长问话, 大队长摇了摇头:“可别提了,你都不知道, 我们刚过来在路上呢,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一大群鸟,那群鸟就跟三天没拉屎似的,朝着我们就一个劲儿的往下拉。我运气好,旁边有棵树,我往树下面一躲,才躲过一劫。”
村长一听,觉得这事蹊跷。这鸟啊,是怕人的,怎么可能对着人就拉屎呢?看到三三俩俩一群人,还怕被人拿小石头给打了,都离得远远的。结果这回,就像是故意冲着他们去的。
想到这儿,村长又看了一眼组织部的那群领导们,心里想:该不会是亏心事做多了,连鸟都不放过他们吗?
想是这么想,但不能这么表现出来,因为现在破四旧破的厉害呢,要是当着他们面这么说,不是给理由让他们批评自己吗?村长又不是憨的,咋可能这么做。
村长不仅不憨,还是个人精,看到组织部的领导们这样了,赶紧招呼他们去家里赶紧洗洗。组织部的领导们一个个脸拉的长长的,但这事只能说自己运气不好,难道还往别人身上撒嘛。于是只能点点头,先去了村长家里,梳洗一下,那外套也不能穿了,只能脱下来。
村长家不算多么富裕的人家,不至于说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给领导们穿着走,只能委屈领导们在春寒料峭里,穿着单薄的里面衣服。要村长说,这天气也不算很冷,毕竟都开春了,马上又能抱猪崽子了,那能有多冷呀。
可领导们都是没吃过苦的人,刚洗漱过,穿着单薄的衣裳站在村口,一阵春风吹过,还冻得人哆嗦。大肚子领导二话没说,先开口问了:“我听说你们村子里有几个下放的是吗?”
“有。”
“把人喊出来,咱们必须对这些坏分子进行批评,让大家知道,不可以有小资思想,不能成为坏分子!”大肚子领导义正言辞的,就是有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也变了音调,听起来还挺怪的。
村长点头,当即就喊人去牛棚那里叫人。听到下放的坏分子是住在牛棚里的,大肚子领导满意的点了点头,要是平时,他肯定得去牛棚里看看,但刚刚身上都是鸟屎,一想到牛棚里肯定还有牛粪,又怕身上站着气味,愣是没动一步,就等着村长把人喊过来。
不多一时,三个老人家颤颤巍巍走了过来,身上穿着破洞衣服,看起来还怪狼狈的。这是三个老人家被林淮晏提醒了今个儿就有人来找自己麻烦,特意把之前的衣裳翻出来。他们在程家村的这段时间,生活质量其实不错,老中医救得人多,他又不要钱、不要吃的,人家报恩心切,就拿了家里的老衣服给他们。
虽说是老衣服,但可比他们刚来时穿得那两身好太多了。现在听说要批评,可不得把破布衣裳给挑出来嘛。他们在有孙瑾时不时提供物资,吃的也好多了,人也精神了,但总不能顶着个红光满面的脸去组织部人面前,所以出来前,特意抓了土往身上、头发上、手上抹,务必让自己看起来就过得不好。
但只有他们来了,他们一把老骨头,要是真出什么意外,他们也活够了,不想让林淮晏也来,跟着受苦受难。
他们想的好,可组织部里也不全是笨蛋,那个年轻女的显然是有备而来的,她当即就表示:“不对吧?好像少了一个人,不是还有一个小孩吗?”
村长咋可能不知道少一个人呢,但他不吱声啊,他知道那三个老的事故意不带小的来的,他也不想为难一个小娃娃。可不为难的前提是不影响到自个儿,现在这有人记着呢,要是不认,那多半后面还得找麻烦。
于是他乐呵呵笑着应:“对对,还是这位领导记性好,是有这么一个。估计是在干活呢,不在一块,所以来的慢了些。”他看向村里一个小伙子:“再去看看,怎么来的这么慢,让领导们好等。”
不多时,林淮晏就被带上来了。显然,在来之前他也做了些打扮,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在泥里打过滚,身上都是淤泥,而且还有一股臭味。看到他过来,刚刚才洗漱完身子的领导们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他们可不想再沾上这些臭味了。
既然人到齐了,那就该开始批评了。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挺着个肚子,就走到临时搭建的台子上,一脸笑容,就对着台下的程家村人开始了输出。他讲的都是一些官话,听起来有道理,但细想不是这么回事。
孙瑾在台下听他大放厥词,要不是忍着,绝对白眼都翻到天上去。那中年男人讲了一会儿话,老大老二过来了,孙瑾有些诧异,压低声音说:“不是让你们在家里待着吗?”
老大答非所问:“秋秋在家里带着老四呢。”
孙瑾抿了抿唇,老大估计是知道她不想让孩子们过来看这种事情,毕竟之前在镇上路过瞅到的时候,老三的神情也不太好看。没人会喜欢看到这一幕,为了这一幕觉得热血沸腾的,孙瑾觉得都有病。
所以她是一点都不想让孩子们看到,可老大的回答,就好像自个儿不是小孩子似的。她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老大的脑袋:“你们也是孩子啊。”这种事情对他们太残酷了,最好不要看。
被后娘摸了摸脑袋,老大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嘀嘀咕咕反驳了一句:“我是小男子汉。”他要看这些的,倒不是因为想看,而是要记住这些人到底是怎么迫害别人的,免得有朝一日,自己也被这样批评。
老大很怕,他虽然聪明,但年龄毕竟摆在那边,阅历也不够,他害怕的是这种事情会持续很长很长时间,长到父母老了、自己长大了该为父母出力的时候碰到这种事情,他却慌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这种事情其实是短暂的,十年,说长真的很长,人生一辈子又有几个十年;但也短,在历史长河中不过短短一瞬,这样的日子马上就会结束。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说完了话,接下来就是要对三老一小进行攻击了。村长知道流程,赶忙拿着盘子端了东西过来,让领导们先来。中年男人看盘子里放着烂菜叶子,还以为是特意给他们准备,不让他们和别人一样用石头子脏了手的,立马满意的点点头。
然后嘴巴里面一边说着:“打倒坏分子!”一边拿起烂菜叶子朝着三老一小丢了过去,跟在他身后,另外四个领导也有样学样,嘴里念叨着“打倒坏分子”就朝着他们丢烂叶子。
只是和平时不大一样,只有他们在丢,程家村的人也没丢。所以等他们丢完,场面一时间安静了下来。领导不太满意的看向村长,村长这才醒悟过来:“哦哦!”他马上开始一边拍手,一边喊着“好!”、“向领导学习!”。
台下的村民们也激动的鼓掌:“向领导学习!”
他们把领导拍马屁拍得飘飘然,刚刚还觉得这个村子不大行,却没想到这么上进。领导假模假样咳嗽了几声,伸出双手压了压,但村民们依旧热情,掌声不断。领导又压了几次,村长在旁边笑了一声才站出来:“好了好了,领导都知道大家的热情了。”
掌声这才稀稀疏疏的停了下来,紧接着,就需要他们向着三老一小扔东西了。按照之前说好,他们准备都是烂菜叶子,软趴趴扔上去,没什么准头,差点还扔到了领导头上。
领导连忙往旁边走,才没有被殃及池鱼。
孙瑾还看了自家老二一眼,别以为她没看见。刚刚那颗差点砸到领导的白菜梆子,就是老二扔的。老二还朝她笑了笑,孙瑾真想给老二比个大拇指:我的二,干得漂亮!
说漏嘴了
领导在旁边看了会儿, 却发现越看越不对劲,怎么大家伙用的都是烂菜叶子?这可和别的村子状况不一样,那别的村子, 用的都是石头子。烂菜叶子、烂鸡蛋什么的就不是钱了啊?人不能吃, 那猪还不能吃嘛,都扔出去,还得再捡回来,那多麻烦啊。
石头子扔过去,那扔到哪里都疼得要死, 还有不小心扔到人额头上的, 立时就流了好大的血, 让胆子小的小孩, 忍不住都尖叫了起来。但在程家村,却没这样的画面。
领导有心说两句,但村长看着情况带着大队长走了过来, 他脸上依旧是笑嘻嘻的, 嘴上也开口说:“各位领导, 这时候也不早了, 正好是吃晌午饭的时候, 我家都备好了, 要是不嫌弃,就去我家里吃顿便饭。”
“真不是我吹牛, 我为了各位领导啊,早就备了好酒,平日里我都不舍得沾一点, 这要不是有贵客,我家媳妇儿都不会拿出来。”
听了村长的话, 领导觉得村长还是上道的,而且他这么一说,其他几个人也觉得,肚子是饿了。早上走了三个村子,还遇到了鸟在头上拉屎的事情,到了早上吃的早就消化光了。
只是这人还没批评好呢,就这么去吃饭也不合适。村长却说:“领导们别担心,咱吃完了饭再过来。而且大家都知道,领导是体恤咱们村民,不想让大家伙都挨饿,才会先让大家回家去的。”
有了台阶下,领导里面就下来了:“你说得对,咱们饿肚子无所谓,但不能让老百姓,跟着咱们一块挨饿!”于是又说了几句官话,就跟着村长一块去了村长家里。
村长家里的菜,也没什么不一样的,看起来是因为他们来准备了一番,又有大蒜苗炒蛋、又有烧肉、还多准备了一个辣炒鸡杂,素菜更不用说,备了好几道。但说实话,也就是一般水平,他们自从进了组织部,一个个都富得流油,平日里哪个不是吃大鱼大肉的,对这些菜那是没有一点兴趣。
可村长拿出的酒,就让大腹便便的领导眼睛一亮,他光看那瓶子、那透明澄澈的酒水就知道,这酒肯定是好酒。等开了瓶子,酒香味就散了出来,再倒在碗里,还没喝一口,领导就能想到哪辛辣的酒味。
等到村长劝了一句酒,领导端起碗来,喝了一口,那酒水进了喉咙、进了肚子,他都不由得说一句:“好酒!”
领导满意酒水,让村长松了口气,他也跟着喝了一口,别说,这酒那是真不错。村长感觉这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酒,入口醇厚带着酒香味,紧接着白酒特有的辛辣味就冲入喉中,到了最后,酒味回甘,让人忍不住想要一喝再喝。
一瓶白酒,对于他们这些老酒鬼来说算不了太多,一顿饭吃饭直接见了底。领导还有些意犹未尽、砸了咂嘴,连喊村长都亲近了些:“老哥,你这酒,真是这个!”中年领导竖起了大拇指,村长从他眼睛里看出了一抹贪,村长知道,自己应该送领导一瓶酒。
可这酒,他哪里有啊。
于是他在领导问他要酒之前,就先说:“要不怎么说是好不容易弄来的好酒呢?这是我远方侄子,之前来探亲的时候给我带来的。都放了好几年了,这些年也断了联系,这酒啊,估计是难弄到了。”
“因为就这么一瓶,我之前可宝贝了,都没舍得开,要不是领导们,估计还得再藏好几年,等我大孙子娶媳妇儿了,我才会拿出来给开开。”
听村长这么说,领导也明白了,估计不可能从他这里再拿到第二瓶。领导站起来,一时还有些不稳当,这酒烈啊,后劲十足呢。大队长连忙扶住了他:“哎哟,时间也不早了,领导,你看咱们是不是该出发去下一家了。”
村长还劝:“也不急呀,晌午刚吃过饭,这天热起来了,咱们睡个晌午觉再走也一样。”
听到村长挽留,领导本来想答应来着,但一想到自己还有任务在身就摆摆手:“不了,不待着了,还有任务呢。”这时候村长媳妇儿也进来:“领导们的衣服我给洗了,晌午晒了会儿也差不多干了,领导们咱穿上衣服,要不然待会儿被风一吹,别着凉。”
村长几个儿子也进来,手里都拿着一个小布袋子:“这是村里面的菜,领导们带点去吃,就是自个儿家里种的,没多少,领导们可千万别嫌弃。”
嫌弃是真嫌弃,什么东西都没有,就是一点青菜鸡蛋,这玩意儿对于他们来说已经看不上了。可这是人家送的礼物,来乡下做宣传本来就是一件让人高兴不起来的事情,而且乡下人都没眼力见,那会送礼,这还是他们来乡下后拿到的第一份礼呢。
即便是嫌弃,那也要拿到手里的。回头去了别的村子,人家问怎么还自己带东西啊,他们一说这是程家村给的,那他们一听,不也得跟上?
实际上,还是领导们想多了。在他们眼里那是农村人泥腿子也没点眼力见,但对村里人来说,有东西送礼给他们?还还不如自己多吃点呢。说穿了,就是穷。因为穷,所以不可能送礼的。
哪怕前面有表率,他们也不会送礼。就连程家村,这礼物要不是孙瑾友情提供,他们也不得给领导们。领导们不知道这茬啊,拎着礼物脸上笑盈盈的,就挥手走了。
临走前,大队长还给了村长一个眼神,村长笑嘻嘻的回了一个。大队长那意思是:这回我为了你们村,可是忙前忙后费了大力气了。村长则表示知道了,记住大队长的情呢。
等到领导们走出八里地了,才突然想起来,吃饭之前,好像还说吃完饭要继续批评那三老一小的,总觉得他们虽然被砸了烂菜叶子但也没怎么被批评到。唯一值得说到的是,他们看起来平日里也过得不行,那这种情况就无所谓了吧……总不能吃饱喝足东西也拿了都走出这么远了,再回过头,麻烦村长把村里人都喊过来,再批评那帮人一顿?
这不是折腾人嘛。
想想看也算了,就那么四个人,也不值得他们再回去一次。
孙瑾午睡起床,去上工的时候,就听到村长说,那几个领导已经走了。孙瑾松了口气,人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在这十年里,最让人头疼,就是这些小鬼。
而且这十年里,被打砸破坏的东西数不胜数,还有不少孤本被烧毁,那些东西想想都让人觉得心疼。孙瑾看过很多小说,不少带随身空间的,多半会跑去旧货市场、垃圾堆,去捡好些东西回来。孙瑾现在想想,还有些羡慕。
虽然自己也吃喝不愁的,但要是能囤一点就好了。
她也不说囤什么黄花梨的家具、价值连城的古董、别人都不知道的小黄鱼,要是能把好些个孤本藏起来,就好了。她也不敢说把那些孤本大咧咧的放在家里,这十年刚刚开启,后面肯定还有无数次要来村里宣传的局面,要是被人看到了,他们一家都完蛋。
孙瑾又感慨起了自家四个小反派的系统,也不知道他们试过没有,能不能把东西塞到自己的仓库里。孙瑾想了想,还是觉得那些孤本有些可惜,于是等晚上下了工,在饭桌上就忍不住问到:“你们那个系统提供的仓库,能把不是系统出品的东西给塞进去吗?”
老大老三第一时间察觉出了孙瑾话里面的不对劲,老四笑嘻嘻假装不知道孙瑾在说什么,但是老二嘴快直接就回答了:“不能啊,我们老早之前就试过了,一点都不能。”
“哦——”
孙瑾拉长了语调,同时在心里想着:【那他们的系统真的好没用哦,连别的东西都装不了。】
系统能够受这委屈?它肯定不能啊,都说叫母慈子孝了,现在母亲有要求,系统当然会选择第一时间跟上。于是四个小家伙的心里面都滴滴滴响了起来:【现检测到宿主母亲希望空间可以装下外部物品,系统升级中——升级完成后将解锁新功能,敬请期待!】
四小只都陷入了沉默,因为好像比起他们,他们的系统更加孝顺一点。
老大扒了一口饭,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们有系统的?”
孙瑾心里咯噔了一下,意识到自己一门心思想着要装古籍孤本,刚刚直接说漏了嘴。她嘴巴里面说着:“哈哈哈,其实也没多久啦。”她想就这么打着哈哈,结果心里面想的却是:【总不能告诉他们我老早就发现了吧,还是好几个晚上偷偷听他们窗口,悄悄听到了他们说的话才知道的吧?】
老大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开始吃饭。说实话,能听到后妈心声好处很多,但挺多了也太败坏后妈在自己心中的形象了……还好,还好外人听不到。
心肝宝贝蛋
孙瑾还以为系统空间完全指望不上了, 结果老二这孩子转天就告诉她:“妈,咱那系统升级了,可以装别的东西了。我试了试, 咱家桌子都塞得下去。我偷偷摸摸跑到牛棚里, 趁着晏子不在,连牛都往里面塞进去过。”
“……”
要不然怎么说老二心大呢,孙瑾一边摸着老二的脑袋,说着:“老二真了不起”,一边用说不出的眼神看着老二。
老二一开始挺受用的, 结果他就听到了后妈的心声:【咱家老二不是傻的吧, 真把牛往里面塞啊, 要是系统空间不装活物, 牛死了怎么办。】
他才不是傻的呢!老二气呼呼跑走了,听到后面孙瑾喊他:“老二,你干啥去?”又不能对后妈发脾气, 只能说:“我去看看那牛!”
等到了牛棚, 他还看到了老三。老三牵着老四的手站在牛旁边, 老二有些好奇:“秋秋, 你带老四来干嘛?”
“来看看被你塞进去的牛有没有事。”
老二摸了摸自己后脑勺, 低头看老四:“冬子, 牛咋说?”
“牛牛说自己没事咧,就是里面有点黑, 它有点害怕。”老四拍了拍牛屁股,牛甩了甩尾巴,看着老二, 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它那有些可怜的小模样,分明是找老四给它做主。
他们在那边一会儿功夫, 林淮晏就来了。他可宝贝这头牛了,毕竟现在他负责放牛,要是出了事,村里面以后肯定要排挤他们。村子对他们这么好,他不想让村子里的大家失望。
看到程家三个小的,林淮晏不由眼睛一亮。他从怀里拿出果子,递给三个人。这是他从后山摘的,他尝过,酸酸甜甜还算好吃,所以才会一路拿着带过来。
老二没推脱,直接就拿起来送进嘴里开啃。他是不会客气的,因为后妈从他这里拿了好多东西给他们三老一小呢,他吃点果子怎么了。老三不想吃,就两个一起塞给了老四。老四用着自己的小牙吃,特别努力啃着。看着秋秋没吃,林淮晏还有些丧气:“秋秋,你咋不吃啊?”
是嫌弃他摘的果子不好吃吗?
秋秋平时吃的果子都可好吃了,还会分给他些。这些果子林淮晏以前是吃过的,他记得的,是什么苹果、橘子、梨子,这儿都难见到,一定是秋秋她爹给她带回来的。
林淮晏知道自己拿的果子不好看,外面皮皱皱巴巴的,还酸,可这已经是他能给秋秋最好的东西了。林淮晏有些失落,不自觉问出了那句话,又知道自己没理由这么问的。秋秋一家帮了他们那么多,人家嫌弃就嫌弃了,他凭什么心里不是滋味啊?
结果还没等林淮晏伤感几秒钟,老二就呲着个大牙把老三给卖了。
“秋秋开始换牙齿了,昨天掉了两颗哩,现在吃不了酸的、甜的东西,这几天吃饭都是喝粥的,可怜死了。”
听到老二的话,老三不高兴了,她抿了抿唇,看着老二的眼神都不大好。林淮晏听老二一说,才知道秋秋不是嫌弃他,是因为吃不了。于是又笑了开来:“那、那等秋秋牙齿好了,我再给秋秋摘果子吃。”
和林淮晏玩了一会儿,他们几个就回了家。
等程文奕放假回来的时候,孙瑾就偷偷和程文奕说,自己想去城里。程文奕一惊,他知道孙瑾之前是不高兴去城里的,而且现在城里面局势不好,怎么现在又改变主意了?等孙瑾解释了一下之后,程文奕才明白,原来孙瑾是想去城里玩。
可他也知道孙瑾的性子,不是那种喜欢到处玩的人。现在镇上也不安定,连镇上去的都少了,天天就窝在村子里。所以程文奕脸色也严肃了起来,他和孙瑾说:“你跟我说实话,到底为什么想去城里?”
孙瑾也知道不说实话不行,而且这事还少不了程文奕的帮忙。她就直接说:“我知道城里面现在肯定特别动荡,被抄家的人也挺多。我想的是,那些古董家具什么的,没了也就没了。可字画啊、那些古籍孤本啊,要是没了,那真的可惜。咱也不是为了赚钱……就是看不得好东西,就那么没了。”
程文奕还在犹豫,孙瑾就说:“没问题的,孩子们的系统空间里都可以放东西,拿到了直接塞在那里面,别人肯定都发现不了。”
程文奕抓住了重点:“孩子们都跟你说了?”
孙瑾“嗯嗯”了一声,还是有些心虚:【其实也不是告诉我的,我早就知道了,就是前阵子说漏嘴了……】
程文奕想了想,干脆自己也交代吧:“那……媳妇儿,我也得跟你说个事情。”
孙瑾一门心思都在要去城里呢,但听到程文奕这么说,还是安下心来,等着程文奕开口。没想到程文奕开口就是一个重磅炸弹:“其实我也有系统。”
“啊?”孙瑾这回是真的懵了,看向程文奕的眼神里面都带着清澈的愚蠢:【不是,什么意思?人均有系统,就我没有?!】
孙瑾心里面的内心独白震撼到了程文奕,但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孙瑾自己是什么系统和安慰孙瑾之间陷入了摇摆,紧接着就听到孙瑾提问:“那你是什么系统?”
程文奕回答了孙瑾。
孙瑾看向程文奕的眼神瞬间就充满了哀怨,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啊,开挂开的最过分的,竟然是程文奕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听听听听,这都什么系统!这是神豪系统啊!不管是谁听了都会流几升口水的系统,简直是现代社会里最有价值的外挂了。
不过听到要给自己花钱才能返现,孙瑾就明白了,系统,还是真爱自己的。
孙瑾问程文奕:“那你从我身上炫了多少钱了?”
程文奕一开始没了解炫这个字是什么意思,但放在一个句子里,勉勉强强能够猜到大概的意思,程文奕很诚恳,报了个数字。孙瑾睁大了眼睛,好家伙,真是好家伙,一年期间就能狂炫这么多,还是在不怎么花钱的情况下。
孙瑾干脆把手一摊:“拿来。”
她是一点都不客气,就是程文奕有些不好意思:“没带在身上,我放在住的屋子里了。”孙瑾眼睛一瞪:“那么多前,你放在屋子里自己就出来了?”程文奕也觉得自己这事做的不地道,毕竟那屋子里他离开了,可不是一个人都没嘛。
他自知理亏,于是求饶:“等下回,我全给你。”
听到这里,孙瑾才勉强同意了下来。
程文奕倒是一点没觉得孙瑾问自己要钱,自己把钱都给孙瑾有什么问题。家家户户谁不是这么过来的,不都是媳妇儿管钱嘛?再说孙瑾又不是那种胡乱花钱的人,让她拿钱,程文奕也放心。之前自己拿着钱,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孙瑾说。
现在既然说开了,那就全让孙瑾收着。就是给孙瑾之前,自己得留下一点点小钱钱,当做私房钱。不然到时候看中什么东西想买给媳妇儿孩子,裤兜里都掏不出钱来。
两口子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了共识,紧接着就开始商量起了去城里的事情。程文奕对此倒是没有拒绝,只是说现在不大合适,他回城里去看看情况,等下次回来的时候,再带着一家子都上城里去好好逛逛。
孙瑾也不是那种非要他答应了立马就过去的,她点点头,示意明白了。程文奕就在家里过了一天,又不是逢年过节的,程文奕压根没什么假期,好不容易在家里呆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就要赶紧趁着天还没亮就走。
孙瑾已经习惯了第二天旁边被窝里没有程文奕这件事,她摸了摸被子,叹了口气。然后把家里孩子喊过来,商量商量。毕竟这都是他们的系统,要是他们觉得太危险不同意,孙瑾肯定不会强压着他们,之前和程文奕说的也作废,就纯粹带孩子们去城里面转悠一圈。
几个小孩面面相觑,就连最小的老四也笑嘻嘻答应了下来。老二看着老四,熊他:“冬子,你知道妈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不你就答应,当心妈给你卖了。”
老二说的不像话,老大拿手敲了一下老二的脑袋,老二吃痛揉了揉脑门,还想让后娘帮自己说话,结果后娘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老二扁着嘴,只能自认倒霉。
老四笑嘻嘻的:“妈妈才不会卖了我呢,我可是妈妈的心肝宝贝蛋。妈妈想做的,冬冬就帮妈妈做!”
“……”这小屁孩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什么“心肝宝贝蛋”,孙瑾在心里吐槽,老三也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老四:没想到老四虽然年龄小,撒娇的本事倒是一流的。
老三刚想和老四争宠呢,孙瑾就笑着说:“大家都是我的心肝宝贝……蛋。”加上最后面那个“蛋”字的时候,孙瑾还有不习惯,毕竟这也太肉麻了。心肝宝贝孙瑾倒是不觉得肉麻,毕竟这种土味情话她在大学里天天和舍友说。
出门去城里
孙瑾虽然觉得“心肝宝贝蛋”有些肉麻, 但对于孩子们来说,被后娘这么喊,让他们各个心花怒放:嘻嘻, 妈妈说他们都是心肝宝贝蛋呢。
四个孩子都答应了下来, 这件事情也就这么定了。老二回过头还有些奇怪的问老大,他平日里不是最害怕冒险什么的了嘛。老三却看着老二,说了一个字:“傻。”
老二也不生气,但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老四在旁边笑嘻嘻的, 也不知道他是明白了还是没明白, 毕竟老四才这么一点点大, 不知道事情也正常。
看老二还不明白, 老大只能开口给老二解释:“妈说城里面有好多古籍孤本会被毁坏,所以她想塞进我们的空间里保管,等到后世有机会了, 再拿出来。”孙瑾要干什么事, 从不会瞒着四个孩子, 和他们说的明明白白, 有什么就说什么, 刚刚也是一样, 把前因后果都得说清楚了。
老二回答:“这我知道啊,大哥你也想帮妈妈的忙?”
老大叹气:“我是想装点之前的进去, 妈那意思很清楚了,她觉得现在这事迟早有结束的时候,到时候现在这些被打砸破坏掉的东西, 以后还有再见天日的时候,那我们现在也攒点东西, 等到了以后,再拿出来,就能赚可多小钱钱了。”
听了老大说的话,老二不由眼睛一亮,他是真的小笨蛋,压根没想到这些事情,光想着帮后娘的忙了。现在老大一说,他也明白过来,要是以后真有重见天日的时候,那他们不就发了吗?
因为孙瑾会把钱交给他们自己管理,偶尔去镇上的时候,他们也会把自己那份小钱钱拿出来,买点自己心爱的东西,久而久之,他们都知道钱有多重要,自己手里头的钱能买多少东西。这么一想,那他们以后不是会有很多小钱钱嘛!
老三却不这么想,她这人从小就有些悲观,她倒不觉得迟早有一天现在的事情会结束。但她也觉得,哪怕是不能卖小钱钱,那些值钱的东西,放在家里看着都舒心。
四只小的一拍即合,他们一个人的仓库才能装多少东西啊,当然是四个人的仓库一起用,分门别类确认好每个人装什么,才能保证装多多的东西。
这个时候,最笨的老二发出了致命一击:“那我们怎么才能知道啥东西是值钱的呢?”
他们沉思了一会儿,老大回答:“问爹,他是大人,他肯定知道什么是值钱的!”
想来想去,这东西以后还得因为这件事分亲爹一杯羹,这让他们都说不出的郁闷。也不是说各个不孝顺,都不愿意看到亲爹有钱。而是亲爹那份肯定会被他给后娘,到时候,就变成亲爹拿他们的东西借花献佛了。
这本来,应该是他们自己拿过去给后娘的啊!
可没办法,他们毕竟是一群小孩子,压根不知道到底啥是值钱的,啥是不值钱的,只能便宜亲爹了。
程文奕办事速度挺快的,他等到下一个月,五月份的时候,就回了一趟家,带着一家子就准备去城里。程文奕来家吃了一顿午饭,就出门去和别人说好了,当即就回来把一家人都捎上,坐着牛车去了镇上。
要是就去镇上打一个来回,那肯定就直接腿着去了,或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也不会想到坐牛车的。让村长赶着牛车走一个来回,那是欠人情呢。他都做好准备,给村长提了一吊肉,但村长没要,一边说着:“我咋能要你的,你家都帮了村里这么大的忙了,不就是赶个来回嘛!走,我这就去套牛。”
程文奕有些诧异,他们家帮村长什么忙了?但他面上没露出来,只是说:“那都是小事、小事,辛苦叔了,回头咱俩喝两杯。”
等到他回来问孙瑾,孙瑾才有些心虚的把前因后果给说上。程文奕也没生气,就是笑了下,还伸手点了点孙瑾的额头:“你啊。”他这媳妇儿,心好,也聪明,人情世故懂得不多但也知道要怎么做。能娶到这样的媳妇儿,是他程文奕三生有幸。
至于帮衬那四个成分不好的,程文奕虽然不大赞同,但知道媳妇儿会明哲保身,哪怕帮忙也不会把自己一家子给栽进去,他就放心了,也不会说孙瑾什么。
下午天气有点晒,毕竟也五月份了,于是孙瑾和老三老四戴了个草帽遮阳。她还想给老大老二程文奕给戴上,可三个人都说:“男子汉大丈夫,哪有怕晒的道理,黑了就黑了呗。”老三是个娇滴滴的女娃子,孙瑾给她戴帽子,她就乖乖戴上了。
看向最小的老四,孙瑾还问:“你是不是小男子汉也不想戴帽子?”
老四当即就往上蹦跶想要抓住后妈的手,他还挺着急的,嘴巴里面都在说:“我是妈妈的心肝宝贝蛋,不是男子汉,我也要跟妈妈一样戴帽帽!”孙瑾这才满意了,给老四戴了帽子,还往下压了压。
剩下三个娃看向老四,那眼神分明在说:好啊!你个小马屁精!
收拾完东西,一家人就坐在牛车上,程文奕没上去,他体重大,上去了牛车吃力,就跟在牛车旁边走。村长帮忙把他们送到镇上,准备去买点东西再回去。结果刚和人告别,一转头,就看到牛车上有个篮子,里面还放了点果子。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孙瑾他们不好意思,特意给他留下的。
他们去镇上买了车票,就坐上开往城里的汽车了。这年头想出去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要介绍信呢,没有介绍信,哪都去不了,好在之前孙瑾说要去城里的时候,程文奕就找了村长,把介绍信先给开好。而且汽车的价格也不便宜,一个人要五毛钱,他们一家六口人,就要三块。要是普通家庭,都能因为这钱心疼的滴血。
孙瑾像个乡下人进城一样,对这汽车都特别好奇。
她是真没坐过啊,也就在电视剧里面看到过。确实和电视剧里面一模一样,汽车有一个长鼻头,后面的车厢短短的,也就两列座位,来得晚了,都没位置坐。他们到的不算早也不算晚,作为还剩下两个,孙瑾抱着老三坐一个位置,老二抱了老四坐一个位置。老二还往旁边挪了挪,给老大空出来一点缝,老大屁股挨上去,也算能坐着休息会儿。只有程文奕,只能拉着椅子靠背,站在汽车上。
孙瑾那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程文奕一个男人,站着怎么了。直到汽车开起来,她才发现……那站着确实很难受。汽车开动的时候,车上已经都是人了,大家挤在一块堆,还没入夏的天气却因为人多变得特别闷热,也就是她靠着窗户,能呼吸点外面的空气,才好受一些。
这个时代的汽车减震也不行,道路也不像后世那样平整,汽车一开起来,车轮碾在地上时不时因为石块而猛地一颠。孙瑾压根没坐过这样的车,刚开二十分钟,她就有晕车的感觉。还是老三从口袋里装模作样拿出个橘子,把橘子剥开,橘子皮凑到孙瑾鼻子下面,让她闻闻,她才不至于吐出来。
这路是真不行,别说水泥路了,连石子路都要比这好。而且因为路不好,开得就慢,开到城里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了。好不容易落了地,孙瑾觉得自己的腿都软了。在车上的时候,孙瑾也问过程文奕,要不要自己起来,换他坐一会儿。
因为站着是真的不好受,车子晃荡,车里人又多,时不时颠一下,程文奕哪怕抓紧了车靠背,也不由和其他人一起晃来晃去、撞来撞去,就像是被扔在洗衣机里面一顿疯狂搅动。程文奕看着孙瑾那煞白的小脸,心中心疼,哪里还会说要和孙瑾换,就压着她的肩膀,让她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
下了车,孙瑾的状态不好,其他四个小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都是第一次坐这样的车子,这一路晃下来,满脸都是:头晕、不舒服、想吐。
程文奕笑了笑,他虽然一路不舒服,但也不至于这么难受。程文奕都习惯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他甚至还有心情说:“你们肚子饿了吗?要不咱们先去吃点饭,这儿离国营饭店也不远。”
这时候他们哪里吃得下饭啊?当即一个个都摆手,程文奕想了想,离晚饭也没多久了,等他们好一些再出来吃也行。于是就提议:“那先去我租的房子里吧,休息一会儿,等晚些再出来。”
这个提议没人反对,一行人跟在程文奕身后,孙瑾这回老三也没牵、老四也没抱着,两个小的恹恹的靠在程文奕的怀里,被他一手一个抱着,孙瑾看着老大老二,只能顾着自己走。她是真的晕车了,这时候要是能吐出来反而好,问题是……孙瑾要脸,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她吐不出来。
小出租屋
程文奕租的房子在自己厂附近, 是一家独门独院的,单独把前面隔出来给出租掉了。有几间房子,程文奕和好几个工友一起租的。都是男人, 他们也不用担心吃亏。就是环境上, 难免有些脏乱差。隔壁的裤衩子,就大咧咧放在门口晾晒,程文奕看了一眼,还走过去给遮挡了一下。
“就里面倒数第二间屋子。”
孙瑾带着老大老二先走过去,程文奕掏出钥匙给老大, 老大开了门, 孙瑾进了屋。程文奕还是比较爱干净的一个人, 从屋子里就能看出来, 屋子里还算干净。这屋子不大,也就一扇门、一扇窗大一些,往里面走不了几步。窗户下面放着一个书桌, 书桌后面摆着一张椅子。再往里面, 靠墙放了个柜子, 最里面就是一张床。
主打的就是一个干净利落, 住一个人, 那也算还行。
程文奕解释:“单位里面有给员工的房子, 但是很难申请。你放心,再过几年, 咱自己也能掏钱买。”孙瑾知道的,这年头的员工房,要是没点关系, 那确实没那么好拿到手里。程文奕能只身一人闯到城里,已经非常厉害。
孙瑾点点头, 程文奕让他们先坐一会儿,自己去倒点水给他们喝。一边说着,他就一边拿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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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瓶出去了。不多时进来,就看到老二已经把放在空间里带着的杯子给拿了出来。程文奕就依次倒满了六个杯子。
他一边倒一边还解释:“我在这儿也不自己烧水,用得少,天气不冷的时候用凉水也行。但你说不能直接喝冷的,得喝烧过的,我就一个月付几毛钱,给同个单位同志,让他媳妇儿烧水的时候,多烧点,让我也用些。”
“你还有带着媳妇儿一块住这儿的同事呢?”孙瑾纯纯的就是好奇,没别的意思,她不是在点程文奕,假模假样说自己也想住在这里。她现在可一点都不想住进来,一路走进来她可都看过了,都是这样小小的一个个格子间,哪怕是夫妻俩也都是住这么一个小房间里面。他们一家六口人呢,要是挤在这里能憋屈死。
程文奕点头:“把媳妇儿一个人放家里不放心,就干脆带过来了。”
他们聊了一会儿,孙瑾坐在床上,左边坐着老三、后面坐着老四,两个小的脑袋靠着她,看起来可可怜怜的。老大文静,也坐在孙瑾旁边,程文奕拿了椅子,坐在他们对面。老二待在门口,他平日里就皮实,现在缓过劲来了,又有了精神,就站在门口一个劲打量门外。
程文奕还说了一下晚上的安排:“晚上睡觉,你带着老三老四在家里睡,周围都是我工友,你要是有事喊一声,他们肯定会过来帮你。我带着老大老二去住招待所,你别担心,明个儿一早我就回来。”
孙瑾想了下:“不能我们一块去住招待所吗?”
程文奕犹豫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你别去,那里脏。”既然程文奕都这么说了,孙瑾又是个爱干净的,她只能点点头,不打算去了。
说话间,面前放的水也渐渐冷了下来,到了可以入口的地步,孙瑾喝了一口,喊老三老四也喝一点。休息了好一会儿,这两个可怜巴巴的小娃娃才变得好受了些。挨着孙瑾,在那边委屈的喝水。
孙瑾哪怕不是亲妈,都觉得他们俩这样招人疼。
等时间差不多,看着一家子也休息好了,程文奕就开口:“出去吃个饭吧,中午也没吃,晚上不吃要饿得难受的。”孙瑾点头,拉着老三老四起了身。程文奕没把他们带的太远,这附近就有一个国营饭店,虽然不如车站附近那个气派,但吃得人也多。
他们去的早,国营饭店还没多少人呢,程文奕拿着肉票和钱,就去点了菜。老大老二两个还有力气的,跟在自己亲爹身后,说着要这个要那个。
“爹,拿这个,就是这个酸菜鱼,我妈爱吃,你快拿。”老二在旁边叽叽喳喳的,程文奕只能按照他吩咐,直接跟里面的大厨说要哪个。老大也在旁边点评:“爹,拿个咸菜炒冬笋,妈和秋秋都爱吃。”
里面帮忙的阿姨听了还笑嘻嘻的,感慨他们家俩儿子真是孝顺。
这一顿,程文奕就花了三十多块钱,一个月工资都抵不上。但是程文奕也不在意,因为系统会直接返还给他。再说了,哪怕没有系统,媳妇儿好不容易来一次结果连一点自己想吃的都点不了,那他作为一个男人也太失败了。
说穿了,程文奕面对孙瑾是有点恋爱脑在身上的。他觉得孙瑾本来就是一个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姑娘,一时行差踏错被家里人厌恶,嫁给自己以后四个孩子都被她带的很好,人也贤惠、知道心疼人,要是自己再不想点法子好好对孙瑾,那自己还是人嘛。
要是村里的人,少不得要说一句:啊?孙瑾贤惠?
在大家眼里,孙瑾是最最不贤惠的典范了,那兜里装的糖,随时随地就撇出去,让别的小朋友吃的开开心心的,换到谁家都是败家子。但和程文奕说,程文奕也不生气,反而说:“她买了就是要吃的,自己吃还是旁人吃都无所谓。”
家里面亲娘也说了程文奕好几句,程文奕还要说:“得了,这些你跟我说说就行了,可千万别去我媳妇儿那说嘴。”
程文奕点了好几个菜,又拿了大白馒头和米饭,端到了孙瑾坐得桌子那,然后他们一家六口人,就坐在座位上开始吃了起来。孙瑾还小声评价呢:“是比镇上的食堂好吃多了。”她话锋一转:“就是没老大做的好吃。”
每回出来吃饭,最好都要绕到老大身上去,归根结底就一句话:好吃是好吃,但是没老大做的好吃。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老大是高兴的,这是妈对自己的肯定呢。而且他做的是好吃,系统教给他的知识是真进脑子里的,他会根据孙瑾的口味再调整些,那做出来的菜可不是在孙瑾眼里全天下最最好吃嘛。就连穿越前的亲妈,都不定有老大做的好吃。
没有老大做的好吃,但也相对好吃,再加上有两个小伙子一个大男人,很快一顿饭就被吃得干干净净,一点没剩下。吃完饭,程文奕就带着妻子儿女往回走。他先带着老大老二回了自己的出租屋,给孙瑾打好了热水,帮着把老四给洗了,才将老三老四一起送进了孙瑾的被窝,还打好了一瓶水,特意嘱咐孙瑾,晚上没事别出门了。
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哪怕天塌下来了,也等他明天回来解决。要是晚上起夜,就先用房间里的小盆子解决,这儿她不熟悉,别发生什么意外。程文奕那担心受怕的模样,活像养了鸡崽子的老母鸡,孙瑾“嗯嗯”点头。
程文奕不放心的又看了一圈,出门和自己两边的工友说了声,才再次回来见孙瑾,跟她打了招呼,才带着老大老二去了招待所。
孙瑾不知道程文奕在招待所睡得怎么样,反正她在这儿睡得不算好。院子里有工友回来的晚,大半夜的发出了老大的声音,还有他媳妇儿质问他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干啥去了的声响。
孙瑾迷迷糊糊的被吵醒,还有些睡不着,眼睛瞪着看天花板。老三老四靠过来,紧紧依偎着她,她还以为老三老四怕了,连忙拍拍他们,告诉他们有自己在,安心睡就是。
但小床又窄,外面时不时还有些响动,真的怪吓人的。孙瑾是办不到,自己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睡觉的,也不知道程文奕怎么待了这么多年。到下半夜,孙瑾才实在撑不住,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程文奕就来了,他敲了敲门,孙瑾警觉的醒了过来,朝着外面问:“谁啊?”
程文奕还没开口呢,老二先出声了:“妈、妈,是我们!我们来了!”孙瑾这才从床上爬起来,披了件外衣,下床开门。
程文奕带着老大老二两个小子进了屋,老大还把买的早饭放到了桌子上:“妈,你赶紧起来吃点吧,还热着呢。”说完这句,就跟老二一块去,准备让睡蒙了的老三老四起床。
孙瑾有些诧异:“挺早的啊。”
程文奕点头:“晚了就不大方便了,咱早点去,也早点回来。不过也不用太着急,我今天都请好假了,能陪你们一天呢。”
孙瑾应了声,拿着程文奕的杯子,问老二要了根牙刷就出门蹲在门口洗漱。她在那洗漱的时候,院子里也有人出来准备出门上工去了。看到孙瑾还打了个招呼:“你就是文奕的媳妇儿吧?”
“文奕真有福气,娶的媳妇儿真漂亮。”
孙瑾笑笑,没把这话当真。她长得也就是清秀,距离漂亮还有一小段距离呢。在农村里,她算是大美人,因为她不在外面晒,小脸白里透红的。
垃圾场捡漏
哪怕是在镇上, 也能算是个漂亮小姑娘,可在城里,她算什么漂亮啊, 比她好看的肯定一抓一大把。罗玉燕那样的, 才算是顶顶好看的大美人。
工友和孙瑾打了招呼,就出门上工去了。孙瑾也拢了拢外衣,天刚亮,外面还挺冷的。孙瑾进来,看老三老四已经被穿上衣服了, 被两个哥哥手牵着手, 带出门去洗漱, 孙瑾就放心坐下来, 准备吃早饭。
程文奕给孙瑾倒了水,这会儿是温热的,也能入嘴。孙瑾越发觉得, 自己被人伺候的真的好懒。在家里也是, 刚起床, 老大就做好了早饭, 老三的灵泉井水放在桌子上, 只要张嘴巴吃就好。
结果现在出来了, 到了外面,也是程文奕给自己全都弄好了, 自己只要张着一张嘴,吃吃喝喝就行。
这样也太堕落了。
孙瑾觉得不大对,但家里其他人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等孙瑾和剩下两个小的都吃完了以后,程文奕才带着人, 往收垃圾的地方去。要是古董啊宝贝什么的,程文奕真不知道从哪里弄。
大家都不是眼瞎的,知道那些东西之前,可现在哪些东西之前,他们就砸哪些。哪怕真有意外落到垃圾场了,也早就被有准备的人给收买看门大爷给买走了,哪里还轮得到他们。
但古籍这玩意儿,还真不一定有人能看上眼,垃圾场有不少呢。
上次听到孙瑾的打算,程文奕回城之后下了班,就跑到垃圾场来转了转,确认确实有孙瑾想要的。他本来打算提前买一些的,发现自己压根没地方放,要是放在租的房子里被人发现了,更是十张嘴也说不清。
得,还是等媳妇儿孩子过来了,再一起过来看吧。
因为提前踩好了点,所以程文奕才能特别自信,连走路都走的昂首阔步的。不过垃圾场距离也不算近,还得坐汽车。孙瑾一听到坐汽车头都大了,但也没办法,要靠走的这一天就光走路吧。
好在城市里的路要比外面是好很多,最起码路是平的,所以汽车开起来也没那么晃悠。也因为是在城内,所以开了一段时间就到了。到站后,程文奕带着一家子又走了点路,中间还去供销社买了个小甜水,站在门口一起喝。
程文奕不省钱,一点都不带省的。有孙瑾站旁边呢,他花钱就是给自己赚钱,一家六口人,人人手里拿着一瓶小甜水。孙瑾要了一瓶橙子口味的,厚重的玻璃瓶里面是橙黄色的饮料,打开的时候还有一点气泡,对着嘴巴猛地一灌,刚刚晕车的感觉都被驱散了不少。
几个小的喝的也高兴,他们喝过老二给的小饮料,那感觉和这个完全不同,所以喝起来也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一样。喝完了,玻璃瓶还得放在篮子里,不让带走。
不过喝了冰冰凉凉小饮料,孙瑾整个人又活过来了,接下来的路也走得更顺畅了些。
经过坐车、走路一顿折腾,才终于赶到了垃圾场。垃圾场看门老大爷看程文奕带了这么多人来,反而笑得眯起了眼睛。程文奕从兜里拿钱出来:“我知道,一个人一块钱,大爷您收好。”
等进了垃圾场的门,又往里面走了点,看不到看门老大爷的背影之后,孙瑾才有些好奇的问:“他这儿进来还收钱啊?”
“你要是进来送垃圾,他肯定不得收钱,但咱这是来捡漏的。人家又不傻,肯定要收钱。这收钱也算是封口费,甭管拿了什么,他都不会往外面说。但前提是别太过分,最多也就装在口袋里,让人看不出来拿了什么。要是拿的东西太大件,他可不会让人把东西往外拿,免得被组织部的人看到了,还要招惹麻烦。”
孙瑾听他这么说,也算是明白了。
垃圾场挺大的,还有些恼人的臭味。现在还没入夏呢,温度不是特别高,还没有那么臭。要是再过段时间,这垃圾场,估计要臭不可闻。刚进来,三个小的就说了:“妈,我们能不能自己逛逛看。”他们把老四推给孙瑾,有老四的空间在,也够孙瑾装东西了。
孙瑾皱了皱眉毛:“你们别乱跑……”
程文奕却说:“算了,他们想去就自己去,这地方也就那么大,就一道大门,也不可能往外面走。就是你们仨记住了,一定要一直在一块,不能分散开。”
他们三个应了好,孙瑾还是有些不放心,但程文奕说:“他们仨聪明着呢。”
孙瑾一想,也是。要是普通的小朋友孙瑾还得担心有没有可能会被人贩子给拐走,可想一想这可是四个小反派。虽然年纪还小,但一个个都是人精。再说这垃圾场说小不小,说大也大不到哪里去,他们喊一声,程文奕马上就能赶到。
想到这里,孙瑾才放松了些,跟着程文奕,带着最小的老四开始了搜罗。她目标很明确,就是想要古籍孤本,但孙瑾其实也分不清哪些是有价值的东西,只是看着比较老旧的书,就全都让老四装了起来。
程文奕就在她身边若即若离的,也自己随意找一些东西,找到了就喊老四装好,其他时候还会看看三小只还在不在。孙瑾本来还有点担心三小只的情况,看到程文奕这么关注,知道肯定没事,就安安心心开始找书籍。
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孙瑾把垃圾场转了个遍,时不时还能和三小只碰头。转完以后拿了一两个在手里装模作样就出了门。孙瑾知道老四的空间都没装满了,干脆转头看程文奕:“还有别的垃圾场不?咱再去逛逛。”
媳妇儿开口,程文奕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他带着孙瑾逛了整整一天,肚子饿了就找个店铺随意吃一点。这时候还是有人想要做个小买卖的,看到程文奕他们来买东西,左看看右看看,才把包子卖给他们。
完事了还说呢:“真不是我担惊受怕不想卖给你们,是现在这种事情也在抓呢,听说东街有户人家,在弄堂里支个摊子卖小馄饨,前阵子就被掀了摊子,人也被带走教育了。说她这是,哎,是挖社会的墙角,是坏分子。我这也做不下去了,估摸着这两天就收拾收拾回乡下去。”
孙瑾听了,心里也不是味道,她知道后面更严格呢,连想从乡下挑点菜出来卖都不成。但熬过这几年,什么都好说。
三个垃圾场都逛完了,孙瑾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收集到什么古籍孤本,三小只却觉得自己收获满满,看起来像是值钱的东西他们都收起来了,还询问了自个儿亲爹。就是程文奕也是不争气的,他就是个农村泥腿子,虽然在城里面待了很久,但要看什么东西贵,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本来他们都失望了,但系统有大用。他们放到仓库里之后,系统会问他们是否需要售卖。系统能直接估算出东西的价格,价格高的他们对视一眼,全都选择留了下来。不值钱的东西……就当旧货一样全都卖给了系统。
他们的仓库里,肯定还有很多不值钱的玩意儿,毕竟他们也不知道社会的评判标准和系统一不一样,但是只要有一两件值钱的东西,那也够了。他们本来也不是什么贪心的人,再说还有系统咧,没必要那么贪心。
于是他们就跟在父母身后,老老实实往回走。快到程文奕租住的房子的时候,面前的街道上走过去一大堆人,一个个胳膊上戴着红袖章,举着旗子在那边喊:“打倒坏分子!”
他们其实都很年轻,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但一个个口号喊得震天响。那规模,看起来比之前孙瑾在镇上看到的那次要大太多了。一条街,挤得满满当当都是人。
孙瑾不得不伸手拉着老三老四,生怕他们走丢。老大老二也跟在程文奕身边,不敢往外探。
程文奕干脆把老三老四抱了起来,身后跟着两个拉着他衣服的跟屁虫,还对孙瑾喊:“我们快些走吧,别看了。”孙瑾慌乱的点点头,她是真不想看到这一幕,就跟在程文奕身后,赶紧跑路。
等回到屋子里,程文奕给孙瑾倒了热水,有些担心的问她:“媳妇儿,你还好吧?”
孙瑾愣了下,才想到程文奕是什么意思。他估计是想起来,孩子们和他说过之前自己被吓到过,这回也是一样,害怕自己出事。孙瑾摇了摇头,她又不是易碎品,哪能三天两头被吓到呢。
他们在聊着的时候,隔壁下了班的工友在门口喊程文奕,程文奕过去,孙瑾在屋里也听了个全程。工友问他要不要去看菜市口批评别人,程文奕摇了摇头,那工友说了一句:“每次喊你都不去,下次不喊了。”
程文奕也不生气,就和那人说笑了几声,对方朝着屋里望了望,被程文奕挡住,他觉得没意思,就自己一个人先走了。
俩人有猫腻
“他喊你去看那个?”
程文奕回到房间关上门, 就听到孙瑾的话,程文奕点点头:“听说是个德高望重的老师,年龄挺大的了, 没想到到老了, 反而要遭这桩罪。”也就是家里人,他才敢说这样的话,要是在外面,别人肯定要说:
“你心疼他?难道你也是坏分子?”
这个大帽子一压下来,程文奕的好日子肯定到头了。孙瑾抿了抿唇, 还是嘱咐程文奕一句:“在城里你自己小心。”
程文奕点点头。
这天晚上, 程文奕带着老大老二又去了招待所, 第二天一早上吃完早饭, 程文奕就送娘几个坐车。他们来得早,还有不少位置,程文奕特意找了最后面一排, 那里有好几个座位, 一家五个可以一起坐两个半位置, 而且后面人少, 气味也好些。
把他们五个送上车, 程文奕才下去, 站在车窗下面,和他们又叮嘱了好几句。
孙瑾让程文奕别等着了, 赶紧回去吧,别耽误上工。程文奕却摇了摇头:“不碍事,你放心。”他和孙瑾说, 到时候请他头上的领导吃顿饭就好,孙瑾还担心程文奕有没有钱, 她知道的,程文奕前天晚上就把所有小钱钱都交给自己了,现在在老四空间里待着呢。
程文奕点点头:“过两天就发工资了,等下个月我有假了回去,剩下的给你。”
“嗯,你自己记得留一点。”
过了好一阵子,车坐满了人,连站脚的地方都没了,车子才发动,然后慢慢开了出去。程文奕站在原地没动,就是看着汽车离开的身影,眼睛一眨不眨的。老二趴着后车窗,看了好一会儿,等过了个拐角看不到亲爹了,才老老实实回过身坐下来。
“妈,看不到爹了。”
“嗯,你坐好。”
“哦——”
老二听了她的话,老老实实和老大挤在一张座位上。
孙瑾突然发现,自己的说话做事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就是现在回到穿越前的世界,父母都不会相信,她竟然能这么仔细照顾孩子,还是照顾四个。
一路颠颠颠回到了镇上,下车的时候孙瑾也没比去的时候好到哪里。不过她害得肩负起作为母亲的责任,计算是后的,那也是妈。现在他们亲爹不在跟前,可不得自己照顾起来嘛。于是找了国营食堂,点了点清淡的东西,在就和热水和老三系统出品的水果,填了填肚子,等状态好些了,才出发回程家村。
孙瑾回到程家村之后,又恢复了平静的日子。他们乡下确实穷摸不到什么油水,也没什么坏分子,除了下放的基本上祖上三代都是平民,也就没有组织部的会来他们这儿继续搞事情。
这让孙瑾松了口气,最起码村里面那四个是保住了。
让孙瑾没想到的是,有一天下工了,孙瑾遇到了自己小叔子、程文奕的四弟和郝蕾站在一块,两人拉拉扯扯好像在说什么。看到她过来还吓了一跳,立马离八米远。
看清楚是她,两个人才松了口气。
“嫂子。”程文奕的弟弟叫程文宪,看到孙瑾之后先喊了一声,接着又有些紧张,手擦了擦裤子,就掉头跑了。他速度快,孙瑾没来得及喊住人,看郝蕾喊了一句“姐”也准备走,这回她喊住了。
老四在她后面窜出个小脑袋来,笑嘻嘻喊郝蕾“姐姐好”。他们之间辈分乱糟糟的,老四瞎喊“姐姐”的事情让村里面的大小媳妇儿都说过了,可老四还是自己喊自己的,他小嘴甜,别人被他喊了也不生气,就没什么威严的说了声:“这不是差辈了嘛。”
有亲戚辈分的都这么惯着他,更何况是郝蕾这种没血缘关系的了。
郝蕾笑了笑:“你喊我姐姐,我喊你妈姐,这辈分乱的。”
“嘿嘿黑。”老四就是傻笑。
孙瑾看把人喊住了,就问郝蕾:“你跟程文宪是咋回事?”
不说还好,一说郝蕾的脸就红了起来,孙瑾知道了,这两人估计有什么。孙瑾不是喜欢凑合别人的人,比起让他们俩凑合成一对,她更希望两人能够想清楚未来,在这种情况下再决定要不要在一起。
孙瑾左右看了看,和郝蕾说:“今天晚上去我家吃顿饭吧,你来这么久了,也没上我家里坐会儿。”郝蕾本来想拒绝的,但看孙瑾脸色认真,知道她是有些事想和自己说,于是点点头,还是答应了下来。
老大听说有人要来,晚上还准备做点好吃的。不过他在厨房里忙活着,还让老二把孙瑾给喊进来。孙瑾满脸莫名其妙:“喊我进来干啥?”现在家里都默认,灶台上就是老大的活,灶台下是老二的活,剩下来洗碗则是大家轮流着来。
括弧,大家不包括孙瑾。
孙瑾其实也想干活的,她总觉得这么下去自己会变成个小废物,但每次准备干活的时候,老四都会捣乱,导致啥活都没干。家里唯一需要她干得活,估计就是帮忙洗衣服。毕竟这事,真不能让小孩子们做,更别说还有自己的小衣服。
总不能让老三这样的小姑娘,真的当个小保姆,包办自己所有的衣服吧?不过哪怕她洗衣服,家里小孩们还是会帮忙的,不是帮忙烧热水,就是帮忙晒衣服,总之不让孙瑾一个人,忙得直不起腰。
听到孙瑾问的话,老大满脸黑线,但还是解释说:“妈,你在厨房里待着,要是一会儿郝蕾阿姨来了,你赶紧接上。”孙瑾明白了,这是老大想让自己表现,让郝蕾误以为是自己做的菜。
孙瑾笑呵呵的:“也不用吧,是你做的菜就是你做的,咋还假装是我做的呢,这样多不好啊,这是你的功劳呢。”
老大是一点都不想要领这份功劳,村子里面的婶子婆母说的都是,灶台上就是女人的活,哪有让男人忙活的。要是他和别人说,家里都是自己做菜,孙瑾会不会被说懒婆娘老大不知道,但出去玩的时候,小伙伴们一定会取笑自己。
他,程世春,好歹是孩子头头,要是被孩子们背地里取笑,那多丢面子啊。
老大抿着嘴不说话,老二却把老大的小心思秃噜了出来。孙瑾懂了,她说:
“好。”然后就乖乖的端着一个小板凳,坐在厨房里,一边吃着老三给自己的橘子,一边看老大炒菜。
别说,孙瑾穿越到这个世界马上就第三年了,而老大现在也十一岁快十二了,这两年吃得好,身高都开始抽条似的往上长,原来在灶台上还要搬个小板凳才能够到上面切菜剁菜,现在就不需要小板凳了。
程文奕长得高挑,他的孩子也不矮,孙瑾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应该有多高,但老大已经一米六了,也就比自己矮一点点。老二比他小两岁,看着也比同龄人要高。之前换的牙齿,也差不多长齐了,因为老二喜欢到处玩,皮肤被晒得黝黑,但一笑张大嘴,就露出了一排整整齐齐的大白牙。
孙瑾看着老大非常有架势在那边炒菜,还跟旁边帮忙的老二聊天:“你是不是一直跟那个张爷爷一块锻炼啊?”
老二笑嘻嘻点了点头:“张爷爷可厉害了,他那把年纪了,还能打好几个小伙子呢。”
孙瑾“嗯”了声,她冷不丁说出来一句:“可我记得好像练武的人都长不高,你以后不会就这么高了吧?”听到孙瑾的话,老二脸上如同晴空霹雳,笑容都维持不住了。他有心反驳,但是想一想张爷爷的身高,好像确实不大高。
他看了看孙瑾,又看了看老大,惊疑不定:“妈,你是不是骗我的?”
这个真没骗他……
孙瑾记得这是以前在网上看过的,好像小时候起就练体育的,是容易导致身高不高。孙瑾还没想到怎么回老二呢,就听到老大也说了一句:“指不定是真的,以前村长爷爷他们在那边聊天,说什么镇上的武打班子,是都不高,比村长爷爷还要矮呢。”
老二一听,傻了眼,他想像张爷爷一样一个打好几个,但又怕自己长不高,现在非常纠结。看到他这个小模样,孙瑾乐了,她笑着给了老二一个解决方法:“你跟着学学,但是不要练得太过分,到时候又可以一个打十个,又可以变得高高壮壮的。”
听孙瑾这么说,老二才叹了一口气,他看向老大,还有些不满:“大哥,你就知道哄弄我。”
“谁糊弄你了。”老大不搭理老二,继续做菜。
孙瑾坐在旁边托着脸,她闻到了锅里炖得红烧肉,那肉香味一丝一丝往鼻子里面钻。
嘿,真别说,闻着闻着,她都有些饿了。
“大春啊,还有多久开饭啊?”
老大和老二对视一眼,明白过来,他们妈啊,就是个吃货。不是吃货,也不能让系统给他们提供那么多好东西。
老大拍了拍锅子:“快了,一会儿就好。其他的小青菜啥的我都做好了,等郝蕾阿姨来了就能开饭了。”
准备劝退
老大是一个挺乖的小孩, 最起码喊人知道叫“郝蕾”阿姨,而不是跟老四一样嘴巴花花,喊人家“姐姐”。孙瑾都怀疑, 自己把原作里面那个阴鹜、病弱的大反派老四, 养成了一个花花公子。
瞧这张小嘴,就知道以后有多能骗姑娘。
这不行,她养大的孩子,不能成花花公子,必须要做一个对老婆一心一意的男人。孙瑾决定, 要好好培养家里小孩的恋爱观, 尤其是家里男娃多, 她肯定不能和村里面的那群老人一样, 一天到晚觉得男孩子不会吃亏,祸害一个姑娘反而算自己赚到。
孙瑾还在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时候,就听到门被敲响了。老大和老二猜测是郝蕾来了, 老大立马让出灶台位置, 把围裙解下来让孙瑾穿上, 然后顶替老二位置看着灶, 挥挥手让老二去开门。
老二点点头, 面上非常严肃。他也不想自家大哥在孩子群里的威严受到挑衅, 不然以后自己的待遇都会下降的。说不定,说不定还有人会欺负秋秋!所以他也要保护老大的威严, 不能让别人发现家里都是大哥在做菜烧饭。
老二一边喊着“来了”,一边小跑到门口。程文奕家里的木板门有一些破旧,有几个木头缝隙, 老二趴在门缝上,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的人确定是郝蕾, 还没有别人,才拔掉门栓,打开门来:“郝蕾阿姨,你来了?快进来,我妈在厨房里忙活呢,一会儿就能吃饭。”
郝蕾笑着说:“好,我不着急的,辛苦你妈妈了。”她一边说一边跨进门里,然后左转绕进了厨房,就看到孙瑾站在灶台后面,拿着大铲子,在那边聚精会神盯着锅。
郝蕾和她聊了两句,大意是感谢孙瑾请自己吃饭,然后就被老二拉着去了堂屋。堂屋里老三老四正在玩,瞅到郝蕾来了,老四立马笑得露出了自己大白牙,搁那喊:“郝蕾姐姐,你来啦!”
人家都是喊“郝蕾阿姨”的,只有老四,就喊姐姐。
郝蕾感到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她说:“对啊,我来了。”老四立马从板凳上跳下来,拉着郝蕾往椅子上坐,还从自己的兜里掏出糖,放到了郝蕾的手上:“姐姐,吃糖。”
郝蕾经常从孙瑾那边拿糖吃,孙瑾给她,她推辞不掉。但从小孩子那边拿糖吃……就有点那个了。于是郝蕾推拒了好一会儿,最后拗不过老四,只能拿起两颗糖,剥开糖纸放进了嘴里。
老四给的是奶糖,供销社买的,家里不多,但确实好吃。这时候的奶糖拿是真奶糖,不像后面大多数奶糖都是用奶精冲兑的,纯牛奶的牛奶糖又甜又香,郝蕾含在嘴里,都舍不得嚼。
看到老四把郝蕾给留下了,知道郝蕾阿姨不会去厨房,老二立马返回厨房,准备继续帮老大的忙。
老大还有些紧张的问老二:“她没发现什么吧?”
孙瑾看着老大这么担心的模样,都想说两句。郝蕾就是进来转了一圈回头就出去了,能看到些什么啊。而且就是看到了,又怎么了。什么君子远庖厨,实际上都是假的,君不见大饭店里的厨子,就是这个时代国营饭店里面的大厨,也基本上都是男的。
要是真的不让男人进厨房,那按理说那些大厨,应该是女人才对。但就连厨师这个行业,都是信奉传男不传女的。铁锅又重,想要颠勺对女性来说更是十分困难。
但老大紧张兮兮的模样怪好笑的,孙瑾决定暂时先不戳破他。
老二脸上一派严肃,他摇摇头:“没有,大哥,我很确定,郝蕾阿姨没有发现。”
老大虽然面上不说,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松了一口气。和老大说的一样,他基本上已经把菜给做好了,红烧肉出锅就能吃。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整了三菜一汤。
这个菜看起来少,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非常不错的规格了。尤其是还有一道红烧肉,不仅肉多,还放了很多大料,最关键的是还要放糖。这年头糖多金贵啊,去别人家里做客,要是人家给你倒了一杯糖水,那证明人家特别看中你。
而孙瑾家,直接端出了一大盆红烧肉,这让郝蕾有些受宠若惊。
她连忙说:“姐,真是麻烦你了,这让你破费了,这么大一盆肉……”
“破费什么啊,也不是就光你一个吃,我们这一大家子五个人呢,都要吃的。”孙瑾一边说着,一边给郝蕾夹了一块大肥肉。真的很肥,筷子夹在上面都能出油,孙瑾是绝对不会吃的。
光是看到那油汪汪的,孙瑾就没了胃口。
但她绝对不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吃才夹给别人吃,纯粹是她清楚,这个年代的人大部分就好这一口。郝蕾看到那一大块肥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也挺馋的。在孙瑾眼里有些肥腻的大肥肉,在郝蕾眼中确实美食,那肥肉油汪汪的,一看就知道油水有多丰富。
“姐,姐!你别光给我夹!这块肉这么好,你给家里孩子吃吧。”
说实话,他们家里小孩,也跟着孙瑾爱吃瘦肉,吃肥肉也只能接受肥瘦相间的,那样吃起来才好吃,要都是肥肉,他们也吃不下去。平日里老大做菜,都不会有这么肥的肉。可这一次不是郝蕾来嘛,这是特意给她选的。
孙瑾也不管郝蕾的推拒,就给郝蕾直接塞碗里了。郝蕾没办法,一边感动的泪眼汪汪的,一边特别珍重的吃着肉。老大的手艺是真不错,他们全家公认的,现在看郝蕾的表现,也看得出来她是真喜欢吃。
她吃着还夸着呢:“姐,你做的肉真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了。”
孙瑾都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着肉也不是自己做的,是自家老大做出来的。她还偷偷看了老大一眼,没想到老大镇定自若的,一点其他表情都没有。得,这不动声色的能力,还得和自家老大学学。
吃完了一顿饭,几个小孩乖巧的走了,端着菜盘子准备去洗菜。老三给倒了两杯水来,那水自然是她系统空间出品的灵泉井水,喝起来还甜滋滋的,郝蕾以为里面加了糖,感慨孙瑾姐对自己那是真好。
老三又来了一趟,放了点瓜子水果,老四也从兜里掏出点糖,一并放在桌子上了。做完这事,老三拉着老四,出门找隔壁家的栓子去玩去了。
留下孙瑾和郝蕾两个人,郝蕾还有些紧张,因为她知道,孙瑾找自己肯定是因为程文奕弟弟程文宪的事情。之前被她看到了,孙瑾估计是有话要说的。
郝蕾也不知道,孙瑾会和自己说什么,她心里想:是会劝自己和程文宪早点在一起、还是劝不让自己和程文宪在一起呢?
郝蕾还没想好,孙瑾就开了口:“郝蕾,你和程文宪是在谈朋友吗?”
孙瑾用的词很克制,郝蕾还是一下子就脸红了起来。小姑娘脸皮薄,一点话就让郝蕾脸上涨得通红。她有些手足无措,但还是回答孙瑾:“是、是的。”
孙瑾叹了一口气,让郝蕾心里猛地一咯噔。她还没反应过来,孙瑾就开始说:“其实你也不用太在意我的态度,你都来村子这么久了,肯定也知道我和老宅那边关系不好。文奕都和老宅那边分家了,程文奕的亲事我连半句话都说不上。”
“但我认识你时间长,所以有些事,我必须得跟你说开来。”孙瑾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她是真的喜欢郝蕾,所以才会想着和她推心置腹,但她也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不会好听到哪里去。
“要是我婆婆那边知道你俩在谈朋友,肯定是乐见其成的,巴不得你们赶紧在一块,直接就办酒席凑一对。”听到这里,郝蕾的心好受上不少,最起码知道自己未来婆婆不会嫌弃自己。可紧接着,就听到孙瑾继续说:“但你喊我一声姐,我必须把话都扯开来说。程文宪的文化水平不高,他们家只有我丈夫程文奕读到了高中,程文宪也就是个小学毕业,和你这样高中毕业的下乡知青,在文化程度上有难以填平的沟壑的。”
孙瑾说的正经,郝蕾也认认真真听进去,她点了点头:“这个我晓得的。”
孙瑾再说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我公公婆婆是非常传统的人家,以后肯定会是老大家里养老。所以这些年里,他们一直都是偏疼老大一家子的。以后如果你俩真在一起,一个,他们肯定拿不出来多少彩礼钱。第二个,你们分不了家,得一起挤在老宅里,如果生不出男孩,也会被公公婆婆刁难。”
她说的其实是这个时代的通病,即便上面一直在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但在乡下重男轻女还是特别严重,生不出男孩的妇道人家,依旧会被别人骂下不出蛋的公鸡。
郝蕾又点了点头,这个她也明白。不止
是在乡下,在镇上、城里,也是一样的。
小叔子来借钱
男方的情况分析了一遍, 孙瑾又开始分析女方的:“郝蕾,你还年轻,刚念完高中没几年, 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要是以后恢复高考, 你考上了,或者是下乡的政策取消了,你有机会回城里去了,你要怎么办?”
郝蕾这回是真的愣住了,孙瑾看她这表现, 就知道郝蕾肯定没想过这个问题。从取消高考到现在也快一年了, 镇上、城里是什么情况, 郝蕾虽然不是特别清楚, 但肯定也知道一二,这种情况下,郝蕾估计觉得自己不可能回到城里去了。所以和程文宪聊了起来, 越聊越多, 才渐渐情投意合, 开始谈起了朋友。
但如果有一个机会回到城里去, 郝蕾会拒绝吗?
那多半不会的。
她就是从城里下来的, 看过了城里的繁华, 又怎么甘心在明明有机会的情况下,继续一辈子都待在农村里。面对郝蕾的静默, 孙瑾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
“我不是要拆散你们,我也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如果你和程文宪在一起,哪怕到时候可以回城里, 也做不出抛下程文宪一个人跑了的事情。可到老了,你肯定会后悔, 曾经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面前,就因为一个男人而没有把握住。我不希望有朝一日,你们可能会变成一对怨侣。”
郝蕾咬了咬下唇,她说:“谢谢姐,我会好好想想的。”
郝蕾说完这句话,就直接告辞走了。老三和老四就在门口玩着,都没走远,看到郝蕾走了,就手牵着手进了屋子,她看到桌子上一动没动的水果。老三爬到椅子上,拿了个橘子就动手开始剥了起来。
孙瑾干这事真不是看不顺眼两人在一起,就跟她说的,她知道郝蕾是个好姑娘,就是因为知道,才不想以后郝蕾会后悔。恋爱上头的时候,很容易不顾一切就在一起,等到柴米油盐将爱情冷却,生活里一地鸡毛,哪能都凭爱情走下去呢。
后世离婚率高了好办,过不下去大不了就是离婚,还能再找第二个。但现在这个时代,离婚就没那么容易,再说郝蕾看上去又是挺传统一个姑娘,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大概不会离婚。
在孙瑾说完了这些之后,她倒是没看到郝蕾再和程文宪走得近了。等到小家伙们都放暑假回家了,孙瑾眼看郝蕾那边没一点动静,还以为他俩没戏了。结果一天晚上刚下工,屋外树上的知了还在一声声叫着的时候,她就看到程文宪在自个儿家门前。
他不是过来挑水的,都没带着水桶和扁担,穿着有些破旧的少年郎有些颓废的坐在门口,看到孙瑾还有些不好意思。孙瑾有些诧异,但还是喊了程文奕进屋来。老三给他们俩倒了水,就带着老四出去了。
孙瑾看向程文宪,问:“咋啦,是有什么事吗?”
程文宪有些局促,先是喝了两口水,有些腼腆的问:“嫂子,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孙瑾有些诧异,因为她都穿越过来这么久了,两年多了,程文宪还从来没有开过这个口。虽然老宅那边的攻破、哥嫂什么的她没什么好感,但对于这个闷声做事的小叔子,到没什么坏印象。
只不过借钱嘛,总要问问看用处:“文宪,你借钱是要做什么?”
程文宪犹豫了一下,才回答:“我想分家出来单过,借钱是想起个屋子。您放心,我打欠条,以后每年分了工分,就拿过来还给嫂子。”
程文奕生怕孙瑾不放心,连怎么还、和欠条的事情都想好了,只要孙瑾一句话,他立马把欠条给写好。他说的让孙瑾更加糊涂了:“等会儿,你连家都没成呢,想着分家出来单过干什么?”
孙瑾问完,就看到程文宪抿了抿唇,过了片刻他才回答:“我想娶郝蕾,但是我知道自己条件配不上她。我单起个屋子,出来住,就算一开始过的清贫些,也不用她看我爹娘脸色。以后要是她有机会回城里,我就跟着一块过去。我别的懂得不多,但有一把子力气,我不信我在城里会饿死。”
这回孙瑾明白了,还是郝蕾的事情。估计郝蕾和他把事情掰开来讲清楚了,所以程文宪才会有这个主意。孙瑾都想扶额,她问程文宪:“郝蕾知道这个事吗?”
程文奕沉默了会儿,哦,看来郝蕾不知道。
孙瑾喝了口水:“你这么做,人家全都不知道,就自己一拍脑门一时热气上头。”
程文宪在孙瑾一句话之下就说不出来半个字了,但看他的样子,还是很不服气。孙瑾倒是无所谓,看他这副犟脾气,自己却老神在在喝着水、剥着橘子吃。程文宪先忍不住了,就过了小半晌,程文宪就开了口:“嫂子,先不说郝蕾的事情。哪怕我和郝蕾成不了,我也是要出来过的。我看你和三哥的事情,我就晓得,不能在家里过下去。”
“二哥二嫂说实在话,也是老实人,结果二嫂被磋磨成那样。我在家的时候,可以顾着点媳妇儿,帮她对抗着我爹娘,可是我不在家她该怎么办?况且老话也说远香近臭的,我和媳妇儿天天在老娘眼皮子底下,就容易被她挑来捡去,还不如出来了拉倒。所以这屋子,我是一定要搞起来的,不管媳妇儿是不是郝蕾,我都不能让人家受委屈。”
孙瑾倒是没想到,程文宪看得挺开的。孙瑾又问:“那你的意思是,你不追着郝蕾了?”孙瑾问完,程文奕又沉默了。孙瑾就知道,程文宪还是喜欢郝蕾,想和人家在一块。
孙瑾没有背着程文宪开导郝蕾导致人家现在不乐意和她处的负罪感,她甚至直接当着程文宪的面,和他说:“我也不瞒着你,之前我让郝蕾来了家里一趟,和她掰开了揉碎了,告诉她要是以后跟你在一起,会发生些什么。”
程文奕明显有些吃惊,他也没想到自个儿嫂子非但不帮着自己,还把人往外面送,当即就抬起头用诧异的眼神看着孙瑾。他在那么一瞬间,有想过要责怪孙瑾,但最终还是低下头去,因为他知道,孙瑾也是为了郝蕾好。
他叹了口气:“唉。”
孙瑾把之前和郝蕾说的话,又和程文宪说了一遍,要他是聪明人,他自然会知道郝蕾担心的是什么。要是他是个笨蛋闹不清楚,那郝蕾也没有和他在一起的必要。
程文宪也不说要借钱盖房子了,只是说“我再想想”,就离开了孙瑾家。又过了两日,程文宪又上门了,不过状态比之前好不少,一见孙瑾,见面还是说要借钱。
孙瑾知道,这回小伙子心里有了章程,不是一股脑热血上涌,就非常痛快问他:“你要借多少?”
程文宪挠了挠头,笑的有些腼腆:“嫂子,我想借300块钱。”
这个数量,无论放在哪户人家,都是一笔巨款,就是程文奕也得辛辛苦苦一整年,才能拿这么多钱。但现在有程文奕的系统在,这些钱也不算什么。即使不算什么,欠条还是要打的。
她不能拿着程文奕的钱去充大款,就算对方是他的亲弟弟。而且让程文宪写下欠条,也可以让对方知道孙瑾他们不是毫无理由的帮他,是要还的,有这一份压力在,程文宪才能更有动力。
程文宪二话不说,就写完了欠条。然后对着孙瑾深深鞠了一躬:“嫂子,谢谢你和三哥的帮忙,这笔钱,我一定会还给你们的!”瞧这态度,孙瑾就知道程文宪不是个白眼狼。
他回去之后又过了两天,孙瑾上完工在家里面嗑瓜子等着开饭呢,就听到家里门被砰砰敲响了。老二去门口看了眼,然后赶紧过来拉孙瑾,老三顺手就把围裙套在了孙瑾身上。他们在保护老大隐私上面已经达成了共识,绝对不能被外人戳破家里面的菜其实都是老大做的。
孙瑾倒是无所谓,就算知道家里是老大做菜,外人最多说一句“恶毒后妈”。哎呀,无所谓啦,当代年轻人最不怕的就是被别人嚼舌根了。但因为家里几个孩子都很渴望保守这个秘密,所以孙瑾从谏如流,穿着围裙就到了门口。
“谁啊?”
她问了一声,门外传来耳熟的声音:“是我是我!”
哦,是柳儿。
孙瑾刚打开门,就被柳儿脱掉了自己刚穿上的围裙,她交给了跟在孙瑾身后的老二老三,拉着孙瑾就往外面跑:“快走快走,都什么时候了还做菜呢,可出大事了。”她一边说着还招呼了老二老三几句:“你们先把灶台温着,等你们妈回来再说,咱们这是有大事要办。”
孙瑾还没弄明白什么大事呢,就被柳儿拽着走了。老二老三在后面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事。老四是个机灵鬼,一边说着:“妈!妈!你带着老四!带带你的心肝宝贝蛋!”一边朝着孙瑾扑了过去。
看便宜婆婆热闹
柳儿还稍微等了等跟在后面的老四, 老四趁机扑腾着小腿跟了上来,顺手就抓住了后妈的衣角。孙瑾干脆把老四抱了起来,他现在特别重, 孙瑾抱着都有点吃力。
柳儿看到孙瑾抱着他的模样, 还说了几句:“你家小子吃得太敦实了,谁又他这么胖啊。”
其实老四也不算是小胖墩,比起大伯家里的胖子要瘦多了。再说老四才多大,这个时候白白嫩嫩就是最好的。但是柳儿的一句话在老四那里如同晴天霹雳,他眨巴眨巴眼睛, 还有些委屈:“老四不胖!”
柳儿笑嘻嘻逗他:“还不胖呢, 你妈都要抱不动了。”
孙瑾看老四眼睛眨巴眨巴, 赶紧转移话题:“柳儿, 到底啥事啊?”
柳儿这才想起来,她光拉着孙瑾还说清楚呢。柳儿指了指方向,示意先往前网面走, 一边走一边说。
等脚步放缓了, 才开口解释:“就老宅那边, 你们家文奕弟弟老四, 程文宪, 不知道犯了什么病, 这还没结婚生子呢,就嚷嚷着要分家, 今个儿把所有族老都请到家里去了,结果被所有人骂着呢,还是一声不吭, 认死了要分家。说是不分家,他死了拉倒。”
程文宪是真刚啊, 孙瑾都没想到,他这么着急要分家,还闹得这么大。
但是这和她也没关系啊,孙瑾伸手拉了一下柳儿:“等会儿,他闹起来我们过去干嘛啊?”柳儿眼珠子咕噜一转,笑得有些怪怪:“去看热闹啊,你放心,门口都是人,你那婆婆肯定看不到你,咱们就待在后面看热闹得了。”
她脸上八卦的意味太浓了,孙瑾也不由露出了八卦的笑容来。两个热爱八卦的人,就这么往老宅走去。路上柳儿还顺手把郝蕾给拉着了:“走,一块看热闹去。”
本来就是在路上走着的郝蕾被她拉着,看到孙瑾面上还有点尴尬,听到柳儿说的热闹到底是什么后,脸上就更加尴尬了。在郝蕾的尴尬,和两人的八卦之中,她们不一会儿就到了老宅那。
她们来的真不算早了,柳儿是在家里听说自个儿公公被请过去了,立马就出门招呼孙瑾一块来看热闹,但显然别家到得更快,门口已经是人头攒动了。虽然人多,但却没什么声音,一个两个都竖着耳朵厅里面的声音呢。
旁的声音没听到,光听到便宜婆婆在那边嗷嗷叫唤,说什么“不活了”、“白眼狼”、“不孝子”之类的话。孙瑾和柳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浓浓的兴趣。
有人认出来了孙瑾,还让孙瑾这个当三儿媳的往前面站了站。孙瑾倒是有些不乐意,万一让便宜婆婆看到自己,再把自己一顿说咋整,她可不想触霉头。但想看八卦的心又催使着她往前面走了走,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孙瑾虽然在人堆里面,但看的倒是真真的。那便宜婆婆把无赖的一面表情的淋漓尽致,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听起来声音哀切但光打雷不下雨。程文宪拿了个小板凳,坐在靠门口的位置,一句话不吭声。
看到他这幅样子,便宜婆婆就生气,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还伸手捶了程文宪好几下。反正婆婆打他,他就受着,但要是有人来劝他,回家好好过日子,别想着分家了,他就说:“不行,得分家。”
程文宪看起来挺镇定的,但不经意间突然抬头望向了孙瑾她们方向。准确的说,是在看她们之中的郝蕾,孙瑾看到了程文宪眼底的火光,他又低下头去,不让别人看自己表情。
等到族叔们都在了,村长也到了,程文宪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站起身来,还吓了孙瑾便宜婆婆一跳。便宜婆婆往后退了一步,有些谨慎的看程文宪,声音格外尖锐:“你干嘛?!”
没想到程文宪扑通一声就朝着便宜婆婆跪了下来,那膝盖磕在地上的声音好大,让孙瑾都觉得自己膝盖跟着一酸。没算完,程文宪对着地面就砰砰砰三个响头。
周围的人听到一声,跟着震动一下,无他,这磕得太用力了,脑袋瓜子跟着嗡嗡的疼。
便宜婆婆也愣住了,其实今天程文宪的所作所为,让便宜婆婆都觉得他是不是招惹了脏东西,被哪来的精怪给上了身。要不是村长千叮咛万嘱咐,可不能再干老年头的那些事了,她恨不得带着程文宪,去找个神婆跳个大神,去去身上的邪气。程文宪这番动作更是让孙瑾便宜婆婆觉得他有问题,不然平时闷不吭声一心埋头苦干的小儿子,怎么会突然这副模样。
但虽然心里有这个想法,却不能表现在大家面前,不然要是被组织部知道了,哪里会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程文宪三个响头磕完,额头上都一片嫣红,隐隐约约还有鲜血流下来,他做完这件事,就转头看向族叔们:“各位老叔公,我是真不想跟我爹娘一块过了。我今年都快二十了,但爹娘也没有给我娶媳妇儿的打算。按理说,我干了这么多年活,拿点钱出来给我讨个老婆应该绰绰有余的,但爹娘把钱全补贴给大哥一家忍,根本没钱给我讨老婆。我再在家里做活做下去,指不定要变成老光棍。”
“我宁愿自己出来单干,也不要再在爹娘身边待着了。还请族老们做主,让我分家单过。”
其实程文宪今年刚到十九,但说实话一般满了十八岁家里就开始勘探的,十里八乡找好人家的姑娘,给自家小伙子寻摸着。但便宜婆婆因为前些年程文奕取孙瑾花的那老些钱,气得胸口疼,就寻思着拖一拖,再攒一攒。其实就是她抠门,家里按理来说还有不少钱呢,哪里就会少了程文宪娶媳妇的。
周围人听到程文宪这么说,立马交头接耳聊了起来。
“说的也是啊,都快二十了,还没媳妇呢,要我我也着急。”
“他家哪里会缺钱啊,之前他家老三文奕分家的时候就说了,当年的工资几乎全拿回来补贴家里了,媳妇儿是一个子都没捞着,干什么不给人家相看啊。”
“程文宪不都说了嘛,全补贴给老大一家子了。”
“要说,文宪也是不容易,谁家小伙子和他一样跟个老黄牛一样埋头苦干啊,干活都不带吱声的,可勤劳了。”
“文奕是个老实本分人,要不是被逼急了,肯定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便宜婆婆被人戳着脊梁骨,立马恼羞成怒,对着周围就骂道:“谁说我不给文宪相看了?!这不是、这不是还没到时候吗?我想给他挑一门好亲事来着!就是那些个姑娘家,都、都不行!”
她是硬着头皮说这句话的,村里面有适龄姑娘的人家立马嘘她:“你相看过谁家了,你倒是说说看呀?”便宜婆婆不吱声了,因为她的确没有找过人家。她真打算再过一两年,再给程文宪相看的,可到时候,程文宪就是大小伙了。
他一没文凭,又是老四,二来家里婆婆也不好相与,三到时候年纪大了,那就更加不好找媳妇儿了。程文宪就闷着声不吭气,就跟以前干活的时候一样,但不管谁来劝,就是一句话:我要分家,我要出去单过。
村长看这幅模样,跺跺脚,反而朝着程文宪爹娘说:“我看啊,文宪这孩子心里面是怪着你俩的,咱实在不行就把他分出去吧,不然留来留去留成仇,到时候面子里子都不好看。”
便宜婆婆双眼一瞪:“他敢?!”但又想到自己猜测程文宪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上了身,立马又变得恹恹的,指不定……他还真敢呢。程文宪亲爹抽烟抽了好久,最后在村长的劝说下没办法,还是答应了程文宪:分家。
只不过他对程文宪比当初对程文奕更绝,连一点粮食都没分给程文宪。村长还想说些什么,劝劝程文宪爹娘多少分点,等过完秋收他才好过日子,但没想到程文宪也硬气,就说了句“好”。他转身回自己房间里,拿了个背篓出来,里面都没装几件衣服,就出了门。
待在人群里的孙瑾立马让出道来,程文宪头也不回的走了。村长支使自家儿子跟上去看看,可别再出什么事。然后又回头看看便宜公公和便宜婆婆,摇了摇头,转身也走了。
大家伙看没热闹好看,立马鸟做群飞散,反去了村口大榕树底下,等着村长儿子回来问两句。
不多时,村长儿子就回来了,村里面人围上去,七嘴八舌问程文宪现在怎么样。村长儿子摆了摆手:“能咋样啊,我看他去村外那个破庙待着了。”
“哎哟,那哪里是能住人的啊……”
“是啊,让亲戚帮忙收留一下,好歹过几天再说。”
村里人聊着聊着就把主意打到了孙瑾头上:“文奕媳妇儿,你是他嫂子,你不管管?”
还没等孙瑾开口,柳儿先站出来了。
小叔子造房
柳儿叉着腰, 指着刚刚出主意那人的脸就开骂。
“你什么心思?!孙瑾她丈夫又不在家,就她一个人待家里,小叔子没结婚没成亲的, 要是住进家里孙瑾的脸是要还是不要了?我呸, 你自个儿也是程文宪他家亲戚,你怎么不收留?!”柳儿那战斗力杠杠的,她不愧是最爱吃瓜的人,村子里面谁跟谁是什么关系都清清楚楚,别人稍微一说话, 她就直接骂了回去, 还说的有理有据的。
说话那人恹恹的, 不敢再开口, 但背后肯定要说柳儿什么。孙瑾害怕柳儿吃亏,拉了拉柳儿的衣服,让她不要往前冲的太急。柳儿哼哼了两声, 还是安静了下来。
窝在孙瑾怀里的老四, 却给柳儿比了个大拇指, 意思是姐姐帅爆了。柳儿得意了, 还挑着眉毛朝着老四挤眉弄眼的, 那意思是:怎么样, 我厉害吧?
柳儿会这么护着孙瑾吧,也不止是因为孙瑾是她一起吃瓜聊八卦的好姐妹,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孙瑾没事就往外面发糖啊,之前连郝蕾都直接给那么多,更何况是跟她玩的好的柳儿, 有事没事就让柳儿拿点糖甜嘴,还会给几个果子让她吃。
柳儿也不定都是自己吃了, 拿回家去给哥哥嫂嫂的孩子们吃几颗,也是好的。
这种情况,柳儿咋可能不护着孙瑾嘛。
热闹看完了,大家觉得没啥意思,就各回各家去了。本来就是做晚饭的档口出来的,再不回去,晚上吃啥啊。孙瑾到家里的时候,老大已经做完了饭,和其他俩孩子一起坐在桌子前面,等着孙瑾回家吃呢。
孙瑾笑着说了一句:“等久了吧?”她牵着老四回到家里,和老四一起洗了洗手才坐到桌子前。有老四在,倒是不需要孙瑾来讲出去都看见了啥,老四自个儿会绘声绘色把事情全都讲出来。他说到程文宪住到破庙里的时候还撇了撇嘴:“就是可怜了小叔叔,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呢。”
孙瑾拿着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放到老四碗里:“你这么可怜小叔叔,回头跟你二哥一块,送点晚饭去给他吃。”
老四眨巴眨巴眼睛,说“好”。要他自己去,老四肯定是不干的,他精明着呢,知道小孩子一个人是不可以在外面乱晃荡的。有二哥哥就不一样了,二哥哥是个小大人了。在老四的心中,整个家里只有他是小小孩。
孙瑾叮嘱了老二几句:“快点去快些回来,走大道别抄近路,碰到有人和你们打招呼不要搭理。要是碰到坏人一边跑一边大叫。”老二点了点头,老四却不害怕,拍拍胸脯保证自己会保护老二的。他的小脑袋虽然知道小孩子不可以在外面乱晃,却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可厉害了,实际上也的确如此,要是真有坏蛋想抓他们,老四一定会让对方看到成群结队的鸟有多么可怕。
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搞几条毒蛇过来。
吃完晚饭,老二和老四去给程文宪送饭去了,老大老三在家里收拾碗筷,孙瑾一个人没事干,干脆就躺在院子里面吹晚风。等到老二老四回来,她问了问情况,就进屋准备洗洗躺床上。
程文宪安静了好几天,然后就耐不住性子,去找村长批宅基地,村长只能从村尾给他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划给了他。但是接下来盖房子,就需要他自己花钱找人了。私下里的购买肯定是禁止的,他得去大队里面买木材,拿了批条之后再回村里找人帮忙去后山砍木头,然后再去镇上的水泥厂、砖厂买东西拉回来。
光是这些东西,就花了不少钱。
不过三百块钱,足够程文奕把家里盖起来了。程文奕为了不暴露钱都是从孙瑾那里借的,他在村子里借了一圈,甚至连亲娘娘家、他姥姥家都去借了。事情传回到村子里来,便宜婆婆跑到破庙又对着程文宪破口大骂。
程文宪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就跟没听见一样。
又是借钱,又是从村里预支,大家也不知道程文奕大概借了多少钱,但估摸着房子应该是够盖了。但实际上,除了村长、族叔们那边出了点钱,每家借了十几来块,大头还是孙瑾那边出的。
预计等秋收后开始动工,帮忙的人钱是不能收的,但得包饭,还得请老酒喝,一来一去,也相当于给了工钱。程文宪新房造好的时候,都要过年了,孙瑾在造房子的时候还去看了几次,给拎了一些糖啊果子啥的。
现在房子拾掇好了,那也仅限于是造好了,要是指望可以住在里面那还是够呛。程文宪可是全身干净分家出来的,什么床啊箱子啊被子啊,一个都没有。全靠着全村救济,才好不如过了冬。
程文宪好不容易快过年了,分了工分,立马就去找大队批木头,然后找附近的老木匠,帮忙打张床、打张桌子、打张凳子;其他的橱啊柜子什么的,程文宪真是有些无力。
再说他也就这么点东西,有什么好要橱柜装着的。
村里面还对着程文宪的情况在那边聊着呢,就程文宪的状况,他本来在家里虽然不好找媳妇儿,但好歹亲娘也会帮着相看一下。但搬出来后,家里一穷二白,米缸里面连一粒米都没有,谁会把自家姑娘嫁给这么个穷小子。
哪怕上面是没了公爹婆婆,但日子依旧不好过啊。
只有孙瑾知道,再过一段时间,等没人在盯着自己的时候,程文宪就要把娶郝蕾回家的事情提上日程。最近看郝蕾的模样,似乎压根不介意现在程文宪这穷困潦倒的模样。
快到过年,程文奕也回家了,他之前就听书了弟弟的事情,问过孙瑾知道借了三百块以后就点头表示明白了,最多给他带点东西让程文宪日子好过点,但也没提要再帮衬的话。
就是问问孙瑾:“过年的时候,能不能喊文宪一块来家里吃饭?”
“你喊呗。”
虽然孙瑾不太喜欢老宅的人,但程文宪除外,小伙子人还是不错的。于是等到过年的时候,家里的长板凳都要坐不下了。孙瑾和老三坐一张凳子,老四看到了非要过来挤,孙瑾没办法,只能一左一右各坐一个,还好老三老四都还算小,不然都坐不下。
老大老二坐一张凳子,剩下程文奕、程文宪每人一张。
老大不想让别人知道家里是自己做菜,所以和程文奕这个亲爹千叮咛万嘱咐:“你等家里菜做完了,再把小叔给叫来。”程文奕倒是奇怪,这是什么原因,孙瑾和他说了,他才明白原来老大还有这个小心思。
儿子眼看就要和孙瑾一样高了,再过个几年,说不定能到自己的个头。程文奕看着老大,手有点痒,然后伸手揉了揉老大的脑袋。老大那被孙瑾打理的小平头,摸着还挺刺挠的。
老大被程文奕摸脑袋的那一刹那,直接愣住了,他过了一会儿才跑走,接着做菜去了。程文奕有些纳闷,看了看自己的手:难道老大嫌弃自己?
还没等他寻摸过味来,就听到老二在里面说:“大哥,你的脸怎么红了?”程文奕乐了,他明白了,老大在害羞呢。
等老大做完了菜,程文奕让老二去叫了人,不多时,老二就带着程文宪来了。程文宪也不是空手来的,还提了一包东西。孙瑾一看就知道那是什么,家里常买,是镇上供销社柜台上卖得糖果。
虽然老二那系统可以拿出糖来,但和供销社的糖果味道不一样,而且奶糖也没供销社的奶味重,所以他们家时不时还会去供销社进点货。
“来都来了,你还带东西啊?”孙瑾眨了眨眼睛,手却老老实实把东西给收了下来。程文宪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哥哥嫂子帮了我这么多忙,我现在一穷二白也买不起什么好东西,就买点糖给孩子们润润嘴。”
说了点客气话,一家人就热热闹闹坐了下来。程文奕是知道去年孙瑾从老二那边坑了好酒去搪塞组织部的人的,于是在程文宪来之前,也磨着老二好久,才从他那边坑了一瓶出来,就待程文宪来了,兄弟俩好好喝一杯。
孙瑾不太喜欢男人喝酒,但程文奕平时也不喝,就现在大过年的和兄弟聚一聚才喝点,她也不至于不近人情到不让程文奕喝。喝到一半,程文奕看老四在那边挤着孙瑾,当即就把老四从孙瑾那提溜过来,让他跟自己坐在一块。
老四哪里肯,立马挥舞着小手想出来。但程文奕比他力气大多了,老四根本动不了,只能在程文奕怀里赖着。
喝酒的人总是比吃饭的人吃得慢的,孙瑾吃完后干脆带着四个孩子先走了,把堂屋留给这哥俩。让老大老二给老四洗澡,自己给老三洗澡,然后就各自先回房间睡去。
等到老晚的时候,程文奕才和自己弟弟喝好,送弟弟走人,自己还得把堂屋收拾、碗给刷了。
进展
等他做完这一切, 堂屋的时钟显示都到了九点多,程文奕小心翼翼回到了房间里。他洗过了澡、也换了衣服,但孙瑾还是觉得他身上有些酒味。连一个被窝都不肯了, 提前给他摆出了另一个被窝出来。
看到两个被窝, 程文奕的脸都垮了下来。谁不想抱着香香甜甜的老婆睡觉啊,自己一个人单独一个被窝,那也太痛苦了吧?但孙瑾闭着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程文奕没办法, 也只能老老实实躺在了被窝里。
他轻声说了句:“晚安, 媳妇儿。”
后面两天, 程文奕在家里越发粘人, 孙瑾走到哪里,程文奕就追到哪里,根本不离半步。孙瑾都烦了, 直接问程文奕:“你想干嘛呀?”
程文奕老脸一红, 凑到孙瑾面前:“我想……”他声音越来越小, 但是说完了以后, 孙瑾的脸也红了。因为他想做的, 就是夫妻之事。仔细想一想, 自从穿越过来,都三年了, 程文奕娶了老婆到现在,连碰都没碰过一下,发乎情止乎礼, 孙瑾不愿意,他就真没提过。
但眼看着程文宪的事情都有着落了, 他也想抱着老婆一亲芳泽啊。
孙瑾脸红,是因为她发现心中其实不怎么排斥程文奕的亲热。都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除了那档子事还没干,其他亲亲小脸拉拉小手已经变成了家常小菜,甚至连脸红都不会脸红了。
但今天晚上就来,孙瑾有点害羞。她耳朵红红的,看得程文奕心中痒痒,结果孙瑾却说:“这天太冷了。”一句话,让那档子事的进展直接被推到了春天。
程文奕傻了,但没办法,老婆说不行,那就是不行。而且虽然过了年,开了春,但天气确实冷着,他也不想有个万一,还害得老婆着了凉。于是他也答应了下来,接下来的每一天,程文奕都在掰着手指头算时间,就等着和孙瑾好好恩爱。
他们还没进一步发展呢,程文宪反而加快了速度。等开春过后,他就上门求娶郝蕾,还正儿八经用自己那狗爬一样的字,给郝蕾的父母去了信。现在外面世态动荡,郝蕾父母也没法来,只是来信嘱咐程文宪,一定要好好对郝蕾。
两人也没举行什么婚礼,更别提摆桌子吃饭,去镇上办了结婚证明,就算是在一块了。这事在村长那边过了门路,等到大家知道郝蕾和程文宪处上的时候,都是郝蕾拿着东西,从知青点里面搬出来了。
孙瑾倒是送了新婚礼物,东西不多,都是实用的。无非就是柴米油盐那些,孙瑾也是思考过后,才决定送这些玩意儿。要是在后世,肯定要被别人说小气,但是现在,正是实用的东西。
郝蕾其实不怎么会做饭,家里饭菜都是程文宪在做。这件事被村子里的人知道的时候,还让那些婶子婆婆们好一顿笑,都说程文宪是妻管严。老大更坚定了,自己做菜的事情绝对不能被其他人知道。
孙瑾捏了捏老大脸,孩子大了,直到害羞了,孙瑾刚刚捏一下,他就直接窜出去八米远。
春暖花开、日头升温,程文奕回来了家。孙瑾一看到程文奕,就想到过年的时候说的话。程文奕信心满满,还让老大做了一桌子好菜,等到吃饱喝足,洗完了澡,到两人睡觉的时候,程文奕的手偷偷摸摸往孙瑾那边摸了过去。
后面发生的事情,都是水到渠成的,第二天早上程文奕起了个大早,一边哼着歌,一边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只是可惜只有两天假,不然程文奕估摸着自己都得留在温柔乡里,连一步都不肯往外迈。
这天,程文奕干活那叫一个积极主动,就连老大老二都没他勤快,甚至还给孙瑾做了个荷包蛋,用了好多的油。别说,炸蛋吃起来怪香的。
等假期结束,程文奕又该走了。他拉着孙瑾的手有些恋恋不舍,心想要是能把老婆一块接到城里去就好了,孙瑾看他这样实在有些心烦,当即不客气的在他屁股上轻轻踹了一脚。
程文奕没办法,只能趁着天还没亮,赶紧出门回城里上工。
日子一天天过,整体上在农村的日子都是安定的,老大的小学课程转眼就过,也得去镇上读初中了。孙瑾没打算去镇上,镇上也没什么认识的人,程文奕干脆想办法弄来个工业票,然后从孙瑾那里支了钱,给老大买了辆自行车。
买自行车在村子里面可谓是一件大事,连村长都过来看了看,程文奕把自行车带回来,还在教老大骑车。小学毕业,程文奕的身高又长了点,但还是比程文奕矮不少,倒也和孙瑾差不多高了。
他从没接触过自行车,在程文奕的教导下难免骑得歪歪扭扭的,还有些不放心的和程文奕嘱咐:“爹,我没说松手之前,你可千万别撒手。”程文奕同意了,但还在趁着老大不注意,直接松了手,老大没注意,一门心思骑着车。
村长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他看到老大企鹅车,还有些诧异呢:“哟,大春,你这都自己骑上了?”
“没啊,我爹给我把着呢。”
“你爹不是搁旁边站着呢吗?”
老大这才注意到不对劲,整个人都往旁边摔。学着骑自行车的时候,就是这样不可思议。要是别人没说,还真以为自己在骑自行车,虽然别别扭扭,但也不会倒,但一旦知道没人扶着自己,就很容易摔跤。
老大目前就是这么个状况,还好老二一直跟在老大旁边,心里惦记着要是哥哥骑完了,还能让自己上去骑骑看,他眼见着哥哥要摔跤,立马伸手辅助了车子,才避免了老大这个兄弟妹眼中的好大个不幸摔个狼狈的惨样。
其实程文奕以前也不会骑自行车,这还是买了之后跟着领导现学的。回来的时候用报纸包了一层又一层,生怕不小心磕着碰着,让车子哪里缺一块。等拿到家里,炫耀给儿子女儿们看,才让老父亲觉得自己这趟罪没白受。
看到村长过来,程文奕就凑过去和村长说话,老大老二在那骑车,他也放心。老二是个实诚孩子,老大说让他别放手,他就真的一直抓着。
村长也看了一会儿,然后问了一句:“你媳妇儿呢?”
“带着老三老四去找文宪媳妇儿唠嗑了。”
“哦——”村长应了一声没有再提,又看了一会儿兄弟俩骑车,村长才抽了一口旱烟,接着询问:“你这自行车花了不少钱吧?”
程文奕犹豫了会儿,才和村长说了实话:“是挺贵,我大半年工资呢。问领导预支了点钱,还问工友同志们借了点就是这样,还是碰上这车卖不掉,让我捡了漏,我才给扛回家的。”
“村长叔,不瞒你说,为了给孩子买这个自行车,我挨了媳妇儿好一顿骂。”
村长咂咂嘴,他知道程文奕赚钱挺多的,没想到就是这,还要问人家借钱才能买到。他本来还想着,要不要给自己也买一辆,但仔细想想,还是算了。有那个钱,还不如存着点。孙子辈都快长成人了,到时候又要娶媳妇,不存着,哪来的钱啊。
这事出的风头是足,但是也就在村子里面讨论了一阵时间。也许是因为被程文奕买自行车的事情刺激到了,没过多久,大队长也买了自行车。这大队上面有了第二辆,还比程文奕那个更好,就更加没人想着程文奕家里那辆自行车。
就是老大有时候放学在家,村长有时候要去镇上,会问老大借借。
一般人家,指定舍不得借这么贵的东西出去,万一磕坏了、碰坏了,那可怎么是好。但在孙瑾眼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自行车,借了就借了。再说村长这几年也没少帮着孙瑾,不仅每年卖年猪的时候都给自己好价格,平日里程文奕、老大不在家里有什么事情,也想着自己呢。
十年最艰难的开头已经过去,虽然还有漫漫长夜,但孙瑾觉得,日子还是能很快过去的。
如她想的一样,村子里的日子平静又安宁,偶尔有几次组织部来人,也被孙瑾和村长想各种办法给应付了过去。其实组织部做的事情,真不是那么能让人喜欢起来的。
听书大队上有个以前是地主家小姐的老奶奶,被组织部的人扒出来身世,直接拉到台子上进行□□。她的成分是不好,自己是地主家小姐的出生,已经战死的先生还是国|军的人,这几个大帽子压下来,根本没有反手的余地。
可大队上的老人家,在老奶奶去世那天,还是躲在家里偷偷抹眼泪。人还没死完呢,他们都记得,当年鬼子打到这块来,是她们家打开了门,让村子里的人进去避难,还拿出了米粮让他们吃。就算是早些年还有地主的时候,那家也是出了名宅心仁厚的人家。
当真是,可悲可叹。
去城里
但黑暗总归要过去的, 转眼就是三年,老大初中毕业,而十年变动也过去了六年, 可现在就如同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 周围的戒严不仅没有变松,反而更加严格了。
然而为了以后能够得到更好的发展,孙瑾还是让程文奕给老大弄个城里高中的名额。高考被取消了,过了两年之后转而出现了工农兵大学生,孙瑾记得大队上有名额的, 当时这个名额还弄得很凶, 就连郑建国那个已经结婚的也想弄一个。
但别说郑建国只是村长侄女的丈夫, 哪怕是村长女儿的丈夫, 他都弄不来一个名额,这件事情也就作罢,最后由大队里面一个读书很好的高中生去了。
也因为没有直接进入大学的通道, 虽然高中生依旧吃香, 但高中却变少了。一个原因是因为取消高考, 另一个原因是这几年批评倒下了不少老师, 压根没人能够上课。
镇上之前是有高中的, 现在也没了, 只有城里有一所高中,所以想上高中, 必须去城里。
孙瑾的态度很明确:得上学,必须去上学,不管说什么, 都得上高中。家里面的事情,一向是孙瑾做主的, 所以程文奕点头,转而在城里奔走忙碌起来。因为不仅是老大来上学,孙瑾决定干脆一块去城里算了。
前一次程文奕回来的时候,孙瑾拉着程文奕去供销社逛了好大一圈,买了不少东西,锅碗瓢盆,什么都有。这部分东西,孙瑾打算让程文奕带走,但之所以来大买特买,就是为了要刷点钱出来。
刷了的钱和这些年攒下来的钱,除了留两百块钱应急,其他钱孙瑾都交给程文奕了。因为她要程文奕去买房,这个时代买房子挺难的,毕竟还不允许自由贸易,而且还有农村、城市户口的区别,想要买房,还必须要有城市户口。
对程文奕来说,这点他倒是满足的,他的工作关系都在城里,所幸就直接把户口给挪到工作单位去了。城里的房子很多,但又很少,多的是正在建设的,会分给员工的员工宿舍,也有一些本来就住在城里的人,人家有自己的房子。说很少,是多的是几户人家挤在一个大院里,跟筒子楼似的。
有的人本来就在城里工作,家里有房子,单位又给分了房,那单位分的房子就是多的,这部分房子也允许买卖。但是需要的手续很多,不是轻而易举就能买下来的。
程文奕一边办理老大的入学申请,一般寻摸房子,还要给剩下三个孩子办理转校,忙得和一个陀螺一样。孙瑾也不管,钱都给程文奕了,再说他都在城里那么久了,要是连这点都办不下来,那也太废物了。
孙瑾自认小废物,一点都不觉骂自己老公是废物有什么不好。
好在程文奕不愧是几个小反派的爹,事情漂漂亮亮办了下来。等到暑假结束要开学的时候,程文奕回到程家村,问村长叔借了牛车,带着一家人浩浩荡荡就出发去了镇上,再转坐车去城里。
早在要离开之前,孙瑾就拉着郝蕾的手,和她交代:“一定不要忘记看书,指不定过几年高考就恢复了,你迟早有一天能回城里去的,到时候咱们再见。要是你能考上大学,那更好不过。要是考不上,你高中文凭回城里也能找个工作,千万不要放弃!”
郝蕾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孙瑾这么坚定,但现在人都是自己嫂嫂了,总不至于骗自己吧?再说孙瑾说的是对自己也没有坏处,于是郝蕾点头,答应了下来:“我会好好看书的。”
孙瑾看她珍而重之答应了下来,才放松的点点头。她还想和柳儿说点什么,毕竟是自己在程家村的一号狗腿子,总要交代几句。但柳儿的脑子全在吃瓜上面,听到自己要走了整个人哭哭唧唧的,孙瑾又知道柳儿没那个脑子,只说让她保重,自己和她还会再见的。
顺便把家里一些不用的东西,都留给了柳儿。
其实说不用,要想带也能带走,她家四个孩子,每个都自带空间仓库,什么东西不能往里面扔啊,但给柳儿,也算是一份情谊。
程文奕则去了村长叔、还有程文宪那,交代托付让他们帮自己家看看房子,两人都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等真的坐上牛车的那一刹那,孙瑾才感觉有些不真实:自己真的在这个小村长里面,生活了好几年。而现在,又要离开,分别这件事情确实很常见,但孙瑾相信和村里人还有再见的一天。
牛车换成汽车,又是一路颠簸,这破汽车孙瑾坐多久也习惯不过来,车子里面汽油味重,路上又颠,到城里的时候,孙瑾脸都白了。程文奕还打趣了一声:“媳妇儿,你坐汽车都这么晕,要是坐火车可怎么办啊?”
孙瑾对这个时代的火车有一定了解,但不多,火车里面肯定非常拥挤,而且来来往往的人各异说不定还带着汗臭味,那种怪怪的味道闷到一起,指不定真能把孙瑾熏过去。
“我又不坐火车。”孙瑾撇了撇嘴,伸手去拧程文奕的腰,程文奕咧着大牙笑。经过他的打岔,孙瑾那晕车的头晕感倒是减轻了不少。程文奕把用报纸包裹好的自行车解下来,把大包小包都放在车坐上,推着车往前面走。
不一时,在车站处程文奕就招呼起了几个人,孙瑾不认识,但老三记性好,站在孙瑾变成,踮着脚尖和她说:“妈妈,好像是爹之前那个大院里面住的工友。”
孙瑾没想到老三记性这么好,他们上次来都是两三年前的事情,老三竟然能记得清清楚楚。孙瑾看了眼老三,看到她的眼眶还红红的,有些心疼,伸手揉了揉老三的脑袋:“嗯,老三好厉害,人都记住了。”
老三看上去挺冷情一个人,实际上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小女孩。离别的时候,不止孙瑾一个人感到悲伤,小孩子们也同样如此。村长家的孙女小英,两个人一个年龄段,平日里玩得最好了,老三要走的时候,人家小姑娘拉着老三的手,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除了小姑娘,其他孩子们知道他们一家人要搬到城里去,也各个来家里送别。其实都不能称为小孩子们了,村里面读完小学继续往上读的少,也就小英,家里决定要供着念书了,干脆就任她读,能读到哪里是哪里。小英也正气,也成功考入了镇上的初中。
所以早在小学毕业的时候,孙瑾他们家这几个,就和别的孩子们分道扬镳了。但毕竟是一个村里的,几个孩子从镇上念书放学回来,都会和他们在一块玩,那些没能继续读书的孩子,听着他们说着初中里的话,每个人的眼里都是羡慕。
私下里和他们玩得最好的其实是隔壁的栓子和林淮晏,栓子还读了几年小学,林淮晏却连小学都上不了。好在老二会时常带课本回来,给林淮晏看书本,让他自己学习知识。后来知道要走了,老二更是求着亲爹搞了份学习资料,塞给了林淮晏。
老三看他那样,也多要了一份,给小英。
也不知道他们走的时候,林淮晏有没有哭。
孙瑾知道再过几年,林淮晏家里就会平反,他可以回到城里原本自己的家里,去过好日子。以林淮晏原本的生活,考上初中、高中然后再顺理成章进入大学都不算难,现在的话,则可能会有一些风波。
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应该算是含金量最高的一届,以后都是特别抢手的大学生,孙瑾当然希望家里三个大孩子都考上,所以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去念高中。
高三应届毕业生,应该会比其他的更有优势。孙瑾虽然对第一届高考知道的不多,但看小说这么多年,也知道很多不是高中毕业生的人,都趁着这一年考上了。像什么女主一直在村子里,和男主一起复习成功考上大学的小说啊,简直是比比皆是。
她当时有些好奇还查了查,结果发现高考并不是那么简单,哪怕没有高中学历只要报个名就能去。如果真那么简单,那不是所有人都会去报名试一试?实际上,是有门槛的,而且每个地区的门槛都不一样。
有些地方卡死了要高中毕业生,而且年龄有限制,超过25岁就不能考;有的地方放宽到要有同等学力,虽然不强制要高中毕业生,但需要提前参加预考,预考通过后,才能参加高考;有的地方则比较简单,找自己大队盖章,有证明文件,证明有学力参加高考,才能获得准考证进入考场。
孙瑾不知道他们这个地区是什么政策,万一就卡死了要高中毕业生呢。所以孙瑾才会拉着他们赶紧上高中,毕竟他们都是小市民,哪有那个本事还给他们换个地方考试。
不过虽然林淮晏那边可能会有点风波,但最后结局应该是好的。
看他三个爷爷就知道,都不是简单人物。
搬新家
孙瑾也没指望人家会感谢自己, 会不会报答自己,要是救人的时候还想着这些东西,那孙瑾自己都会唾弃自己。他们能活着, 对孙瑾来说已经算是好结果了。
当然, 如果他们感恩于心非要报答自己,那孙瑾肯定也不会跟傻子一样往外推。
那边程文奕也和自己的工友们谈论了几句话走了回来,那几个工友笑嘻嘻的上来帮忙提东西:“嫂子,我们来,这一路上怪颠簸的吧?快歇歇吧。”
手里拿着的东西被提走, 孙瑾还有些不好意思, 只能一连声说谢谢。
虽然几个孩子都有空间仓库, 但他们毕竟是搬家的, 走不能把所有东西都扔空间里面去,这样会让别人觉得奇怪的。所以现在每个人手上,都或多或少拿着点东西, 就连年纪最小的老四, 也一手提了一个小包袱。
东西倒是不重, 但刚刚坐过车晕头转向的, 孙瑾提着确实有些吃力。
程文奕在前面带路, 老大老二帮着拿东西, 老三和老四就陪在孙瑾旁边。那几个工友也跟在程文奕身旁,和他一边走路还一边聊着天。腿着走了好长一段时间, 才终于到了地方。
这年头能买的房子真的少,程文奕千挑万选才找到这么个还算不错的地方。是员工单位楼,买的是一楼, 不用爬楼梯,还带个小院子, 小院子上有个门,往外推开再走十几步,就到了大院,大院中间有个井,还有不少人围着那口井打水洗东西。
自来水贵着呢,大家都舍不得用,用井水便宜实惠,大家都喜欢。程文奕倒不是为了那口井买的房子,毕竟他家有老三,那灵泉井水可比外面露天那么多人用的井水不知道好多少,他买这房子,是为了院子,地方能大一些,孙瑾白天没事干,也能晒晒太阳、种种花草什么的。
程文奕倒是没指望孙瑾能种菜,他家媳妇儿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能不清楚吗?孙瑾就是个金贵人,平日在家饭都不做碗都不刷,工作都是他找的专门记工分,主打的就是一个轻松。
他家媳妇儿就不是干活的劳苦命,到了城里,他也没打算让媳妇儿出去找工作干活,她嫁过来都这么多年了,都没干过重活,他也不想再让孙瑾劳累。
等到了地方,工友们帮忙把家具倒腾到为止,就招呼一声走了。程文奕和人说:“下回请你们吃酒。”工友们笑嘻嘻的“好说好说”,也顺便和孙瑾打了个招呼。
等人走了后,孙瑾才有些好奇的进了靠楼道的门,往里面进去。房子其实不算老旧,但这个时代的房子有很大的弊端,尤其是这种家属楼。一进屋,明明是白天,却显得有些黑,进屋靠右手边、北边的位置,就是一个厕所,那厕所看着有点小,孙瑾没打算进去,然后直对着大门的,就是厨房间。
厨房间一眼就能看清,其实还挺大的,站个两三个人,不成问题,还是明厨,靠北边是窗户,引了点光亮进来。靠厨房门边,还有个水龙头呢。孙瑾对厨房间感到挺满意的,就是老大的脸有点黑。
孙瑾思考了一下,就知道为什么了:因为是个明厨,这他做菜的时候,不是要被人看光了吗?不过不是在村里,也不会影响到老大的孩子王形象,老大应该能接受一点。
而左边的位置往前,就是客厅,别的不说,客厅挺大的,能放个餐桌,还能放沙发什么的。但更南边,才是卧室,也就是说沙发被夹在中间,都没什么光,也难怪看起来暗沉沉的。
这布局,要是放到后世开发商敢这么干,肯定要被业主骂死。
客厅南侧有两扇门,孙瑾过去瞅了瞅,程文奕还跟在身边,和她讲解:“我们俩卧室在右边那边,那边地方小一些,但是有个大窗户,太阳晒进来,可舒服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现在是大夏天吧,本来天气就热,还可舒服了。
程文奕却有些兴奋,他没注意到孙瑾的表情,直接伸手打开了房间门,如同他说的一样,太阳从外面落进来,晒在了房间里,满室阳光,驱散了刚才客厅里的黑暗。
房间里面都已经布置好了,床铺上面也铺好了床单被子,是之前孙瑾拉着程文奕去大采购的时候买的。被子枕头看着都松松软软,不用说一定很舒服。而且被单下面是席子,这天睡着正好。窗户外面,就是小院,只是因为角度的关系,孙瑾现在看不到外面的是什么样。
不仅如此,床边还有一台电风扇!
孙瑾眼睛一亮,程文奕挠了挠头:“我担心这天太热,你晌午睡午觉不舒服,就买了个电风扇。是用上次你给我,剩下来的钱。”他指了指床头柜:“剩下的钱我都放里面了。”
“嗯。”
孙瑾点点头,关上门,再去开旁边的,程文奕说:“这边房间大点,要比我们旁边往前面去一些,借了一点院子的地,我把房间隔了开来,老三单独住一间。”
现在在家里,就是这么住的了,老三毕竟是个女孩子,年龄也大起来了,不可能和老大老二他们还睡在一块。听到这,孙瑾点了点头,她拧开门把手,打开门,就发现程文奕坐了个大工程,他干脆重新改了下布局,还隔了个走道出来,走到尽头也是一扇门,可以直接进院子里。
而左边的墙壁上,也有两扇门,两扇门隔得不远不近的,程文奕说:“我本来想把老三的房间放在外面,有窗户、朝阳,也好一些,但那边靠近外面,不安全,所以我就安排到了里面。里面我怕通风不好,就和男孩子那屋中间做了格栅,窗帘在老三这边,她晚上睡觉的时候,直接拉上就行了。白天也能从外面那屋,借点光。”
程文奕安排的挺好的,孙瑾也满意,她朝着客厅里的老三招了招手。几个孩子都围着卫生间和厨房间转呢,老大待在厨房间里研究。
程文奕抢了一个液化气的名额回来,一个大罐子,看着怪恐怖的,城里人都没人敢用。程文奕倒是不害怕,他觉得新式的东西总要尝试一下的,而且总不能一天到晚烧蜂窝煤,到时候在院子里面烧,把孙瑾给呛住了怎么办?再说那蜂窝煤的炉子,火也不大啊。
在城里面又不能像家里,弄出什么土灶台来,程文奕苦恼的时候,刚好看到石化厂那边放出了一部分名额,大家对这东西都挺恐惧的,而且价格还大,所以虽然名额放出来了,但买的人也着实不多。
要不然,程文奕也抢不到啊。
程文奕刚想告诉他们怎么用,毕竟他买的时候,石化厂的工作人员如临大敌,把操作的关键全都告诉了他,还特别严肃和他说了使用事项、以及一旦处理不好会有什么后果。
没想到老大却非常淡定:“我知道怎么用,书上面有写。而且前几天报纸上面,也将注意事项都写清楚了。”听到老大这么说,程文奕就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老三看孙瑾招手喊自己,就到了孙瑾面前,孙瑾带着她,去看了她的小房间。是真的小房间,也就一张桌子、一张床,连个柜子都没有。老三倒是不担心柜子什么的,从走到的门出去,楼道那扇门进门左手边,就有个大柜子。再说就是没这些,她自己的空间也够装东西。
桌子上面有个小台灯,靠窗的右侧有格子栅栏,从哥哥弟弟们的房间里漏过来的阳光,洒了一点在她的穿上。栅栏打上了一个个格子的小阴影,看着还挺好看的。
“你爹也不是没想过让你住外面,但他说得对,外面虽然阳光好但是不安全,他们仨个,还有两个是男子汉了,住在外面也能保护着你的点。”
老三点点头:“刚刚爹和妈说话的时候我都听着呢,我知道的,而且这房间挺好的。”虽然小,但是是自己一个人住,就是在家里都没这待遇。在家的时候,她得和孙瑾住一个屋子,现在有了自己的小房间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而且程文奕明显是花心思布置的这个房间,不仅上面有盏灯、桌子上面还放了个台灯,就连床上铺的床单,都是她喜欢的花样,书桌上面,还放了个镜子,指不定抽屉里,还会有她的梳子和发绳呢。
窗帘也是在她这边,她想拉起来,就能隔绝掉哥哥弟弟们了。
老大老二研究好了厨房,就带着小老四一块去看他们的房间。他们的房间要比老三大一点,书桌也更大,书桌靠在窗户底下,床铺就和老四隔了一个隔板。他们的床大,毕竟要睡三个人呢。
程文奕倒是想打三张床,一次排开放着,但说实话,这房间着实没那么大。所以也只能委屈三个儿子,一起挤在一个房间里。
不过三个儿子倒是没什么意见,有意见也只能憋着。
衣服有点土
最后要看的, 就是走道外面的院子了。院子挺大的,毕竟有两间房的横截面呢,进深也够, 孙瑾已经有想法了, 她可以种点花花草草什么的,还可以打一张藤椅放到院子里,等到天气没这么热了,就在院子里坐着摇啊摇。
孙瑾其实没有种过花花草草,毕竟她可是连仙人掌都养不好的人, 但是现在家里有四个孩子, 还有老三的灵泉井水打辅助, 孙瑾相信不管养什么花, 都能养得健健康康的。
而且她也不害怕蚊虫,家里有老四呢,蚊虫哪里敢上门啊, 都会被小老四给赶走的。
这么大的院子, 不种点什么可惜了。
孙瑾待在院子里看了眼隔壁, 好家伙, 院子里都被种上各种水灵灵的蔬菜了, 靠近窗户底下, 还有一排辣椒,看起来就很会过日子。孙瑾眼尖, 看到一只母鸡在耀武扬威的走。
孙瑾贼害怕这东西到时候飞过来霍霍自己好不容易种的花,回过头就和小老四说要他和隔壁邻居家的鸡都搞好关系。老四拍着胸脯:“妈妈,你别担心, 全都交给我,老四给你搞定!”
中午简单就和了一下, 老大拿出自己空间里提前包好的饺子下了锅,等烧烤之后蘸点醋,就吃完搞定。晌午睡了一会儿,等醒来过后,程文奕带着一家人出去转悠了一圈,主要是为了认认路。
去往高中和初中的路挺近的,家里三个大孩子能够结伴而行。等到开学的时候,老大上高一,老二老三上初三。为了成为第一届高考的应届生,孙瑾特意让老三跳了级,现在和老二是一个年级的。
老三聪明、勤奋又好学,虽然跳了级,但是一点都不影响她上课,不仅没有拉下老二这个哥哥,甚至还成为了镇上初中的年级第一。虽然从镇上换到城里了,但孙瑾觉得以老三的聪明才智,在城里也会是第一的。
家里只有小老四不在上学了,不过也快了。除了去学校的路之外,程文奕还带他们走了去供销社、菜市场的路,孙瑾记了下来,回去的路上她还有些感慨。
过去了这么久,路上面那些戴着红袖章的人,可要比之前少得多了,走这么久,也没碰到几个。再等一两年,会越来越松的。
回到家以后,老大老二开始进厨房忙活了起来,而程文奕和老三则开始收拾家里,把之前从程家村带出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孙瑾没事干,带着老四坐在院子廊下的阴影里,这都四点半了,天气没那么热,也有不少人出来走动。
孙瑾就看到了隔壁种菜的邻居,一位老阿姨挎着篮子走出来,准备摘点绿叶菜进屋做晚饭。看到了孙瑾还楞了一下,随即扬起笑脸:“哟,是新搬来过来的吧?我住你们隔壁,人家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以后可得互相帮衬着点。我姓冯,托大,你喊我一声冯阿姨吧。”
孙瑾从善如流,乖巧的喊了声:“冯阿姨。”
旁边的老四也张嘴就喊:“冯奶奶。”
冯阿姨眉开眼笑应了声,她手上也没什么东西,就隔着院子墙递过来两把青菜:“也没啥好送你们的,这个青菜晚上做吃吧。不是我吹,我在村里的时候可是种菜的一把好手,这菜水灵,吃得还有点甜丝丝的味呢。”
冯阿姨一看就是个爽快人,孙瑾也爽快,一边接过来,一边说了声谢谢。跟在她旁边的老四踮着脚喊:“妈妈,妈妈,我们也给冯奶奶礼物。”孙瑾对着他伸出手,他从自己裤子口袋掏出了一把糖来。
真的是好大一把,冯奶奶都没注意,他裤子口袋里装了这么大一把呢。孙瑾接过来,递给冯奶奶:“家里也没准备什么吃的,刚要开火呢。要是不嫌弃,就吃点糖甜甜嘴。”
“哎,这怎么好意思呢,这也太多了。”
冯阿姨看着那把糖,都不好意思接过来。现在糖多贵啊,平时哪舍得给家里孩子买,只有逢年过节,才会给家里买一些。但可能是孩子在房间里,听到了“糖”这个字,从家里面走了出来,圆溜溜的小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孙瑾眼里的糖。
那副馋嘴的模样,让冯阿姨更不好意思了。
孙瑾却直接说:“冯阿姨给了我这么一大把青菜,吃几颗糖都不愿意,这不是瞧不起我们家嘛。”冯阿姨没办法,只能一边说着谢谢,一边接了过来,心里想着:隔壁邻居,倒真是个爽快人家。两边又聊了几句,冯阿姨要回去烧菜,就先一步回屋里去了。
她离开的时候,孙瑾还听到她嘴巴里在嘟嘟囔囔的说:“他那裤子是哪里缝的,怎么口袋这么大,之前都看不出来能装这么多糖呢……回头问问隔壁小媳妇儿,我也学一手。”
孙瑾摸了摸老四的头,刚才那糖看着好像是从裤子口袋掏的,实际上是老四从空间里给拿出来的。家里人的衣服,几乎都是供销社或者老二的系统给提供的。孙瑾的脑袋里倒是有一些前身做女红的记忆,但要她自己来缝,她肯定是缝不了的。
下回要是冯阿姨真的问了,她就随便找借口给搪塞掉吧。
冯阿姨回去做饭了,孙瑾也拿着青菜回来了。屋里几个看她去院子里一趟拿了一把菜回来,都有些好奇,程文奕问:“哪来的啊?”
“隔壁邻居给的,叫冯阿姨。”
程文奕也就是随口一问,听到回答,就点了点头。老大、老二和程文奕在厨房间里忙碌着,正好快到晚上下班的时间,厨房口时不时的有人走过。明厨就这点不好,做点啥都有能人能看到。这个单位楼里基本上都是一个单位的,看到程文奕觉得有些陌生,一栋楼里的倒是知道,这户人家卖了房子。
有人好奇,伸着脑袋往里面看了看,结果没想到在做饭的是个年轻小伙子。有人啧啧称奇,有的人却漠不关心。老大脸上有些麻木,一开始他也想着自己要遮掩一点,但又想,他又不是只做一顿饭,未来好几年都要在这里做饭,总不能天天都躲着人吧?
于是老大直接摆烂了,爱看就看吧,别人说他也管不了了。
老大在那边做的热火朝天,菜香味都飘了出去,等做完了晚饭,一家人在桌上吃饭,程文奕还说:“明个儿我就去上工了,要是有事直接去单位找我,和门口老大爷说一声就成。要是有什么人、什么事找你都别急,等我回来再说。学校那边我都报好名了,老大在高一三班,老二老三在初三二班,两个学校离得不远的。晌午你们随便吃一点,学校那边有热饭的地方,你们明天先去看看,等确定了怎么热饭,后天再带。”
程文奕交代事情交代起来真叫一个事无巨细,前面是和孙瑾说的,后面是和几个孩子说的。孙瑾也打算发挥自己作为妈妈的作用,说明天去送孩子。三个孩子却摇摇脑袋,不让孙瑾送。
第二天早上程文奕起来的时候,孙瑾也醒了,程文奕说还早,让孙瑾睡会儿,孙瑾却不乐意:“不让我送你们去学校,我在门口送送都不成吗?”她觉得自己是越活越回去了,家里几个人都把她当玻璃娃娃似的,生怕磕了碰了,导致孙瑾这么多年越过越娇憨,看着都比程文奕年轻一圈。
程文奕听了她说的话,哪里还有拒绝的办法,只能伺候着自家媳妇儿起床。又是给打了洗脸水,又是给牙刷挤了牙膏。等孙瑾换完衣服起床,直接刷牙洗脸就完事。老大也做好了早饭,本来老四是打算继续睡觉的,但一看孙瑾都起来了,害怕后妈把自己扔家里去送哥哥姐姐们,就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坐到孙瑾跟前。
老四少有起得这么早的,还有点犯瞌睡,拿着老大做的肉包子捧在手里,脑袋还一点一点的。吃完了一顿饭,孙瑾摆摆手,让他们出门,碗筷什么的自己来刷。程文奕和孩子们对视一眼,程文奕还不忘交代:“那你刷碗的时候到点热水,要温水,别冻着自己。”
孙瑾都气笑了,这么热的天,还能冻到自己?
“快走吧。”
孙瑾催了催,家里几个人就出了门。三个小的靠走路,程文奕自己骑自行车。他找的这个房子,距离学校、菜市场、供销社都不远,但离他自己单位却有不少距离,他得骑着自行车去,才不至于迟到。
孙瑾拉着老四在门口送别的时候,从筒子楼里面出来不少人,有的是要去孩子上学的,有的则是挎着包准备去上班的。孙瑾看了几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姑娘,别说,虽然穿得都是灰的、黑的、蓝的、白的、绿的,也都是上面小衬衫下面长裤子的装扮,但看上去要更加时兴些。
再看看自己,这一身还是太符合程家村了,到城里来难免有些土气。
自己这个穿越者,多多少少有些丢面子。
有没有被同学说
在这个年代里, 基本看不到五光十色的衣服,只是一些朴素的、简朴的衣装,要是穿得太出挑, 很有可能被打为“小资情调”。但也不至于和孙瑾一样, 看起来土里土气的。她在程家村是远近闻名一枝花,到了城里,难免有些不够看。
孙瑾倒不是想着要比别人漂亮、要比别人穿得更好,而是既然有那个条件,最起码也要将自己好好打扮一下, 不至于让别人看了都觉得她是个土村姑。
她的衣服里面有很多老二给的衣裳, 都是拿来讨她欢心的。现在确实可以拿出来, 穿着正好。她回到家里, 从一堆衣服里面找出蓝白格子衬衫,再穿一条黑色的裤子,对着镜子照了照, 孙瑾还是觉得有点土。
但在这个年代, 已经是最时兴的穿着了。孙瑾叹了口气, 她是爱美的, 她的抽屉里面还有老二、程文奕放的一大堆东西, 又是口红又是抹脸的。要不是时代不允许她化全妆, 不然高低整一个烈焰红唇出来。她的化妆技术不能说是鬼斧神工,但也算是小有成就, 把自己的美貌再提高十来分不算难事。
只能等啊,等到开放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而孩子们那边, 也碰到了一样的烦恼,还是孙瑾这个当妈的不靠谱, 不然早就想着给孩子们换新衣服了,也不至于穿成村里小孩似的去班里。老大那边还好,毕竟是高一开学,有很多和他一样就是从村里来的,所以哪怕穿得土了点,也没人说他。
但是老二老三那边就不同了,他们是插班生,一来就是两个,还在同一个班级,自然引起了大家的讨论。老三长得漂亮,但这个年纪的小孩也有点势力,老三漂亮是漂亮,但穿得土里土气的,看着家里就没什么钱。
老二看不得老三被欺负,课间的时候就和几个刺头打了一架。这个年代的学校里,老师是不管这个的,打架这件事在大家看来很正常。哪有年轻小伙子不打架的?只要不出事,他们连问都不会问一声。
老二的大家手法是和张爷爷学的,身手要比一般同龄人都要来得好,很快就把孩子们给揍趴下了。小孩虽然势利眼,但同样会因为能打而觉得别人厉害。只是男孩子们虽然因为崇拜老二不再说老三,女孩子们私下里还是会说几句。
老三其实不在意这些,但是别人背着自己说她就算了,还要说一句“她妈肯定也是土老帽,不然怎么能让自己女儿被打扮成这样”。这句话让老三眯了眯眼睛,她站起来走到那个女学生跟前,居高临下说:“你把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
那女生看老三走过来,吓了一跳,但听到她说的话,又被这么多人看着,立马梗着脖子,不服气的说:“说你怎么了嘛?我说错了嘛?!你就是一个土老帽!”老三没搭腔,女生还以为她是爬了,刚想再说两句,就听到老三说。
“我家三代中穷农民,我这是农民的打扮,你看不起我的打扮,你歧视农民。”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人都在看她们的热闹,于是听得清清楚楚,一瞬间,大家看那女生的表情都变了。他们这个年纪的学生,是不允许主动去参加批评的,家里的大人也拦着不让他们去,但他们心里跃跃欲试,早就想试试了。
老三一句话,立马把那女生架在了火刑架上,一瞬间,她都要急哭了。她连连摆手:“我没有!我没有歧视农民!我只是、只是说你穿得……”她没办法说下去,因为的确和老三说的一样,她是在歧视农民。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句话,就能被老三抓到马脚说成这个样子。
老三看她哭了,也没有任何动容,仿佛在静静欣赏女生哭泣的模样。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才说:“我相信你只是无心之失,心里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
那女生立马感恩戴德的点头,表示自己错了、是自己说错了话。
等到晚上放学的时候,老二和老三一起走,挠了挠头问她:“你今天可真厉害,一句话就把那女生给吓哭了。”
老三捋了捋额角的头发:“其实我也就是说说,没什么用的。她就是背后说我,够不上那么大的帽子,要是真有组织部的人来查,也只要抵死不承认就行了。”老二听他这么说,又有些着急:“啊?没法拿她怎么样吗?那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回头再来找你麻烦啊?”
他们聊天的时候已经走过了学校那段路,周围和他们一个班的都没了,所以老二还放大了一点音量,但没走几步,老二就看到了正在前面等着自己的老大。老大皱着眉毛问:“你们在聊什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大哥,你咋这么快啊,我还寻思和秋秋在这一块等你呢。”
这个位置是他们早上说好互相等着对方的位置,要是谁先到了,就现在这里等对方。老二还以为自己肯定会先到呢,结果没想到是老大先到了。以老二并不聪明的脑袋,他会想,越往上面学应该是越难的,上课时间也会越来越晚,所以老大一定会放学很晚。
谁知道老大耸了耸肩:“大概没有升学压力了,学校里管的都不严。”取消高考之后,除了工农兵大学外,高中就是最高学历了,他们都觉得读完了高中就能找到好工作,也升不上去了,所以不管是教学还是学生自学,都比之前初中都来得更放松。
“啊?”老二懵了,又小声问:“那大哥你还学吗?”
“学,为什么不学。”老大对着老二翻了个白眼,老三也有点无语。他们都不知道老二这脑瓜子到底是遗传的谁,怎么能问出这么笨的问题。不仅要学,而且还要用心学。他们比之前都长大了很多,和系统绑的越深,越明白系统是多么了不起的东西,这个系统会因为后妈而绑定在他们一家人身上,就证明后妈肯定有非同寻常的地方。
后妈那么坚持要他们读书,平日里还时不时说,要是以后恢复高考了如何如何,他们就相信后妈,一定会有恢复高考的那一天。
大学啊,这两个字一出来,就让老大老三格外向往,书本给与了他们知识,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格外广阔。他们现在不想在村里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也不想待在工厂里守着一个岗位过一辈子,他们想要去外面看看更加耀眼的东西。
所以他们要学,往死里学,要比周围所有人,学的都要好。
老大又对着老二一顿耳提面授,告诉他一定要努力学习,不然等他们都去了大学,就把老二一个人扔在城里。老二一开始还笑嘻嘻说:“那也挺好,我跟爹妈一块带着老四。”
老三没忍住:“以后我们俩去首都读大学,爹妈肯定也要跟着去的。”
“啊?”
老二不得不面对现实,老实下来,听着哥哥妹妹的耳提面授,回答自己一定好好念书。
等学习这件事讨论完,老大又开始问:“所以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老二把事情说了一遍,还是忧心忡忡老三会不会被欺负,但是老大和老三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老二了。老三说这件事情没影响,纯粹是骗骗老二的,这件事情的影响可大可小,以老三的本事要是想让这件事变大,那真的很容易。
老大让老二不用担心,反而对着他继续说教:“倒是你,不要一天到晚打架。在学校里和学生们打打闹闹就算了,要是惹了社会上的瘤子记得早些说出来,不要和他们搭上边。”老大自觉他们都是前途无量的人,要是和那些混社会的混在一起,那不是把自己的未来都往水底下拖吗?
他不会干出这样自毁前程的事情,也不想让老二做出这样的事情。
老二缩了缩脖子,说了句:“知道了知道了!”路过供销社的时候,老大进去买了三个冰棍,和他们俩分了,一人一个。老二吃得快,没走一会儿就吃完了,老大比他斯文些,但也没吃多久,老三最慢了,慢吞吞快到家门口,才要把冰棍给解决。
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老三给他们倒了点水,洗洗手然后在手帕上擦干净,就径直往家里去了。他们手里都是有钱的,现在连小老四自己的钱也自己保管了。只不过花的很少,之前在村子里也没地方花,镇子里的供销社也没什么好东西,还不如吃老二系统里的或是老三给的水果。
现在到了城里,倒是有不少东西可以吃了。
回到家里,刚进门,就看到客厅长椅上摆着不少东西,孙瑾拿着衣服给几个孩子看:“来来来,穿这个,我都忘记给你们换新衣服了,你们穿旧衣服去学校,有没
依誮
有被同学说?”
这一刻,三个人倒是异口同声回答:“没有。”
遇到奇葩了
老三本来就好看, 再加上今天孙瑾去外面逛了一圈,发现和她一个年纪的也都穿红着绿的,果然对于年轻的小姑娘, 还是宽待些的。这些都没成年的小姑娘家, 总不能和她们一样,一天到晚都是灰色黑色吧。
说起来,孙瑾以前还挺喜欢穿黑色衣服的,但那时候的衣服款式好啊,现在这破衣服还黑色, 多难看。
孙瑾给老三找了一个三件套水蓝色的外衣、白色的衬衫, 下面再穿一条黑色的阔腿裤, 虽然看上去还是偏蓝色, 但是再剪裁上更别出新意,贴了一点腰身,看上去就时兴上不少。她让老三去换了衣服, 等人出来之后, 又给人捯饬了一下头发。
头发先放下来, 在脑后做个编发, 用小夹子将发尾藏起来, 然后再在脑袋上面放一个发箍。老三站起来的时候, 老二都竖起大拇指说:“俺家老妹就是漂亮。”老三抿着嘴唇,带着一点笑意, 孙瑾也满意,老三底子好,再穿上剪裁妥当的衣服, 那就是水灵灵的一个美人。
老三现在也没了之前在学校里面的模样,回过身就抱住了孙瑾的腰:“妈妈, 好看,明天秋秋也要这么扎头发。”孙瑾笑着答应了:“好。”出门和邻居家小孩玩的老四回来了,一进门就看到三姐在撒娇,立马不乐意了:“妈!老四也要抱抱!”
孙瑾嫌弃他,他刚刚出门玩了一身汗,孙瑾才不要抱着他呢。老四看孙瑾不抱他,就开始不乐意了,结果老三低下头,还对着老四挑眉。老四气得哇哇大叫起来,结果被老大拎到旁边揍了一顿。
这个家里会惯着老四的,只有程文奕,但可惜的是程文奕还没回家。
等老大做完了晚饭,程文奕才风尘仆仆赶回来,吃完了晚饭之后,老大还要准备一下明天要带的饭。他想的办法就是往铝制饭盒里面放上米和肉末臊子、放几根青菜,自己再带一点下饭酱,到时候学校里的阿姨会给加上水,放到蒸笼上面蒸,等到点了,去拿自己的饭盒就行。
当然阿姨蒸饭是要钱的,一个月一块钱。说贵也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但比起中午再去外面找国营食堂吃饭,那是要便宜很多的。所以很多家庭,就是这么干的。有的给的是馒头,就一点咸菜,吃饱了就行。
孙瑾却觉得不行,不能光吃馒头咸菜,那样对身体不好,所以老大才想着这么带。但孙瑾又说:“不能用铝制饭盒。”她虽然没用过,但记得还是很清楚的,铝是有毒的。虽然只是用来煮饭,但时间久了肯定对身体不好,要是偶尔使用就算了,问题是他们三个要经常吃呢。
于是孙瑾问老二要了三个搪瓷饭盒,让他们拿这个。这个年代的搪瓷制品也不算便宜,不然孙瑾刚过来的时候程文奕结婚用的也不会是两个搪瓷杯了。搪瓷杯不仅象征一对人,也是因为它贵才会买啊。
三个孩子对视一眼,觉得带着搪瓷盒饭有些惹人注目,甚至会被别人给偷了。孙瑾这时候义正言辞的说:“偷了就偷了,大不了再买!”
【怎么也不能让自家孩子用铝吃饭吧,那万一有毒的,吃久了说不定会影响身体,不好,绝对不行!】
孙瑾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孩子们都听了进去,他们乐呵呵的,答应了下来。这可是妈的一片心意,他们怎么能够辜负呢?最后除了铝制饭盒变成了搪瓷饭盒,其他都和老大计划的一样。他还炒了两个菜,分开来用盘子盛好,让老二老三放到自己的空间里。
“要是有机会就找没人的地方吃,也算是多一道菜。”弟弟妹妹是什么性子他清楚,这么多年早就被自己把嘴巴养刁了,当妈的孙瑾不忍心他们受苦,当哥哥的老大,也不忍心自己弟弟妹妹受苦。
晚上睡觉的时候,老三拉起了窗帘,却听到隔壁有人在敲隔断的木板。老三假装没听见,躺在床上闭目准备睡觉,但敲击声不停。老三没办法,问:“二哥,你有什么事啊?”
老二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整个家里,除了老二,就没人会做出这种事情了。老三抿着唇不说话,老二也无所谓,确认妹妹没睡觉就好了,他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兴奋:“今天那几个还说咱们家穷没有钱,穿得土里土气的,明天看到咱们穿得这么时兴,还带着搪瓷饭碗,肯定要惊的下巴都掉了。”
老二那兴冲冲的样子透过隔板都传到了老三这里,老三没搭话,他还自顾自往下说,老四被他吵得有些睡不着觉,抬起脚往老二那边袭去。老四的小脚丫子直接落到了老二的嘴巴上,老二呸呸了两声,把老四的脚丫子放到了旁边去。
“老四!你脚丫子可臭了!”
“老四不臭!爹晚上给我洗的,一点都不臭!”老四才把自己脚丫子臭臭的事情认下来呢,回头要是妈妈也说老四脚丫子臭臭,妈妈就不会带着老四玩了。他要做孙瑾心里的心肝宝贝蛋,才不要做臭脚丫子呢。
“别得意,你马上也要上小学去了!”
老四年纪也到这儿了,当年老三就是这个年纪去上学的。老四哼哼唧唧了两声:“妈妈说可以明年再上,而且妈妈一定会接送我的,不去接送二哥哥!”
“那因为我们都是大孩子了,不像你,小屁孩。”
两人逗了一会儿嘴,老大不满意了:“睡觉,都吵什么呢,一会儿在把爹妈吵起来,我明早还要起来做早饭呢。”
老大在孩子里面还是有威严的,他开了口,老二老四都歇了心思,不说话了,老三也叹了口气,耳朵总算清静了下来。等第二天他们穿着新衣服、带着搪瓷饭盒去学校的时候,昨天私底下还看不起老三的几个女同学,都对她大有改观。
现在的孩子,就是这么市侩。尤其是他们都初三了,有些人知道自己考不上高中的,初中毕业就得找活干,像老二老三这样看起来家里有点闲钱的人,估摸着上面都有关系,讨好他们不吃亏。
结果却被老三一句:“我爹妈都是普通工人和农民。”直接全都打了回去。
在城里的生活其实和村子里也没什么两样,只是人际关系需要重新建立而已,对孙瑾来说也是如此,但有一个麻烦,让孙瑾有些难以处理,那就是如何去辨别好心人与坏心人。
这个时代在各种电视剧里面都是淳朴的、人们都是和善的,但只要有人,就会有斗争,不管什么时代都是如此。孙瑾不是很擅长辨别哪些是坏家伙,只是凭感觉认定隔壁的冯阿姨是个好人,并且听她唠嗑。
她说三楼有个恶婆婆,经常打骂媳妇,但那儿媳妇也不是什么好人,平日里尖酸刻薄,让她不要太靠近。孙瑾都一一答应下来,有的时候还会端着衣服和冯阿姨一块去井沿边上洗衣服。
孙瑾用的是洗衣服,看上去和皂粉有点类似,但是比皂粉更加雪白,里面还有一些其他颜色的小颗粒。洗出来的衣服,也比皂粉更香一些。冯阿姨带的是一块肥皂。
她们端着各自的盆子去了井边,孙瑾起得晚,冯阿姨为了和她一块也比平时更晚一些。井边没什么好位置了,但还能找到一块落脚的地方洗衣服。
孙瑾打了一点水坐下,她拿出放在一个塑料袋子的洗衣粉来。这年头其实塑料袋子并不常见,就是买糖果什么的给的都是纸袋子。但是洗衣粉用塑料袋子装,也能说的过去。
孙瑾蹲在盆子前面,一边搓衣服,一边和冯阿姨聊天。洗衣粉那味道就香,搓起来泡沫还多,有的媳妇儿婶子看到她搓几下衣服就变干净了,虽然有些好奇但也没来问在哪儿买的。
不用说都知道,这是好东西呢。
但是有人就脸皮跟个二皮脸的一样厚,还凑过来问孙瑾:“哟,你这是什么皂粉啊?在那里买的?多少钱啊?”
孙瑾看了看来人,是之前冯阿姨说的三楼那个总是被恶婆婆打骂的、尖酸刻薄的儿媳妇。也不知道是不是相由心生,这儿媳妇外貌上看着就有些尖嘴猴腮,让人喜欢不起来。
孙瑾还是解释了一下:“是我家那个给我买的,我也不知道搁哪买的。”
“好不好用啊?”她这问题简直是白问的,大家都闻到香味了,而且一看就知道特别好用,那衣服上的泥土,搓一搓就直接下来了。她问完这个问题也没等孙瑾回答,直接伸出手就往孙瑾的塑料袋子里面挖。
女人其实也是个苦命人,那手伸出来就看到了手上面的皲裂和老茧,一看就知道是干活干得,可她的动作让孙瑾一点都可怜不起来,只觉得生气。
不是,她答应了吗?就直接伸手往塑料袋子里面拿,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嘴皮子
其实就一点洗衣粉, 这对孙瑾来说根本无关紧要,而且那洗衣粉还是从老二系统那里来的,要多少孙瑾都能拿出来。但孙瑾生气的是她伸手直接拿, 不告自取视为偷, 她这还是当着自己的眼皮底子偷。
孙瑾能乐意吗?
孙瑾肯定不乐意,她离装洗衣粉的塑料袋子更近,人也比三楼儿媳妇更灵魂,于是直接伸手把自己的袋子给拿了回来。结果那三楼儿媳妇眼见没办法拿到洗衣粉,她那指甲干脆直接伸手一划拉, 将塑料袋子给划破了。
雪白的洗衣粉纷纷扬扬落在地上, 这一块地方都是在洗衣服的, 地面上都是水, 很快洗衣服就和水混在一起,变得脏乱不堪。孙瑾看着地上的洗衣粉,她还没说什么呢, 划破袋子的女人先开了口。
“哎哟, 你这是干什么啊?怎么这样小气, 我就是用一点试试。你看看现在可好, 这皂粉都直接倒在地上了, 这不是浪费吗?”孙瑾恨得牙痒痒, 那女人却潇洒的走掉了。
孙瑾刚想喊她站住,好好理论一番, 冯阿姨却伸手拉了一下她:“孙瑾,咱别搭理她。”她压低了声音:“那就是个小人、混不吝的,你招惹上她, 你没好处的。”
孙瑾根本不怕招惹她,可是那女人已经施施然走远了, 看着背影,都有些趾高气昂的模样。仿佛让她不高兴,就能让自己高兴一样。
“我知道了,冯阿姨。”
孙瑾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但却没把这件事情放下。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要让着对方啊?孙瑾她也是混世魔王来着,她才不怕呢。
不多时,她就想到了方法。到了傍晚大家都回来的时候,孙瑾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大院门口,大院里面就四栋单位楼房,而且就一个门,就一个主干道。吃过晚饭会有一些老头老太太搬着小板凳来门口坐着,但吃饭前就搬着小板凳坐得真不多。
老大老二老三回来了,路过大门口就看到孙瑾坐在那儿,老四在她后面不远处和其他小朋友玩。他们仨闹不明白,老大还上去问:“妈,你搁这儿干嘛呢?”
“你们别管,先回去做饭。”她还和老大说:“我今天晚上想吃大鸡腿。”
老大答应了她,回家去炖红烧鸡去了。其他俩孩子面面相觑,也走了。孙瑾看到三楼的恶婆婆带着孩子回来,知道他们家开始要做饭了,于是搬着小板凳,就进了楼。
老四跟着孙瑾回来了,那刚放学的他们家孩子却和其他小孩子玩在了一起。等三楼恶婆婆扯着喉咙喊小孩的小名,她家熊孩子才“嗷”了一声往回走。
孙瑾在厨房里听到那一阵跑步声,立马冲出来,从客厅餐桌上捞起自己的碗筷,就啪叽坐到了门口特意提前放好的板凳上。她的碗里还放着一个大大的红烧鸡腿,那红烧汁浇在上面,别提有多香了。
小孩上来的时候,孙瑾干脆直接用手抓起了大鸡腿,对着大鸡腿就是张口一咬。她看到面前的小孩放缓了脚步,情不自禁定在了她身前。然后眼巴巴瞧着她的大鸡腿,甚至吞咽了一口口水。
楼上看他还不回来,又叫了两声,但他没答应,反而是咬着手指头问孙瑾:“阿姨,红烧鸡腿好吃吗?”
孙瑾嚼了几口:“好吃啊。”那小孩还不走,孙瑾干脆问:“你也想吃啊?”
小孩眼睛一亮,立马点头如捣蒜,孙瑾却摇摇头:“你回家找你妈要鸡腿吃去,你妈妈那么疼你,肯定也会给你做大鸡腿吃。”那小孩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孙瑾干脆站起身来,往里面走。
她伸出脚,将板凳勾进去,然后又是反手一脚,大门在小孩面前被关上了。小孩奶奶又在喊他的名字,小孩只能往上面爬楼梯。没过多久,孙瑾就听到小孩子的哭闹声、老人的咒骂声。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谁家有那条件啊,还吃大鸡腿!你看看你自己那没用的娘像不像鸡腿!回头把你亲娘给炖了!”
被波及到的儿媳妇不高兴了,她喊了一声:“妈……”
“叫什么妈,我看你就晦气,还喊妈,我说错了嘛,你可不是没用!我当初就不应该让我儿子娶你!”一家人又吵吵嚷嚷起来,报了今天洗衣粉仇的孙瑾心情好多了,让她今天做那样的事情。
一报还一报,孙瑾觉得心情舒畅了,也不再去计较三楼那儿媳妇干得事情。家里几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听到孙瑾说:“我吃饱了。”等到晚上孙瑾洗澡的时候,一家人才把小老四拎出来,问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孙瑾是个大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做这样的事情的,肯定是那小孩他们家惹恼了孙瑾,她才会这么干。老四也没藏着掖着,将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听完了小老四说的原由,程文奕率先说了一句:“你们妈既然自己开始想点子了,你们就别去欺负人家。”
老二忿忿不平:“怎么能叫欺负人家呢?”他就这性子,有什么嘴上就说出来了,但程文奕不咋关心老二,反而看向没有发表意见另外两个孩子。程文奕毕竟是这两娃的爹,对于他们是个什么性子,这么多年下来也是知道,一个个都一肚子坏水。
尤其是老大,最像他,老三还更极端点。说来也怪程文奕和他早死的前妻,几个孩子都没尝到什么父爱母爱,有了孙瑾之后这几年才有爹疼有妈爱,他们对孙瑾都是宠的不得了,现在听说孙瑾受到欺负,肯定要想着法子报复回去的。
但他们刚搬来这里,没必要因为这么点小事搞得这么僵硬。看到父亲的眼神,在犹豫片刻之后,老大和老三还是心不甘情不愿说:“我知道了。”
旁边的老四眼睛滴溜溜转,他的哥哥姐姐们虽然都说知道了,可是他没答应啊。
论起坏心眼子,老四只多不少,而且他还是个小孩子,没有什么度的。换句话来说,就是天真的恶意,但有孙瑾在一边,老四被耳提面授着,直到做事都该有个度。
他只是想报复一下三楼那一家人,倒没做出什么过节的事情。无非就是晒被子的时候,鸟屎精准袭击,家里的米袋子老是被老鼠咬破,那三楼的儿媳妇儿从门口走被大院看门老大爷养的大狗追着叫。
不过也就是追着叫,但也没上去真张口咬。
这阵子他们家过的挺不安宁的,孙瑾和冯阿姨一起洗衣服的时候都没见到人,冯阿姨神秘兮兮的说:“他们家最近可不走运了,前两天一不小心踩到狗屎摔了一跤,听说腰酸背痛的,干脆回娘家待几天散散晦气。”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孙瑾还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结果过几天,那三楼的儿媳妇又回来了,想来也不可能一直在娘家待着。孙瑾想着他们家最近这么倒霉,也算是给自己出了一口恶气,于是也不再针对她了。
结果孙瑾没想到,有的人就是心眼忒坏,自己倒霉了遇到事情,也不想让别人心里舒服。看到孙瑾又掏出个塑料袋子在那边洗衣服,那塑料袋子里还是雪白白的皂粉,她看着更是气上心头。
孙瑾好端端洗着衣服,一盆水浇了过来,要不是孙瑾被冯阿姨拉着往旁边躲开了点,都要被那水浇个正着。
“你干什么呢?!”孙瑾还没反应过来呢,冯阿姨先是喊了起来,孙瑾皱着眉头,自己刚洗干净的衣服,现在泡在了污水里面,旁边那一小袋子的洗衣粉也被水给淋得皱皱巴巴,眼看也不能用了。
孙瑾抬头去看,就看到那三楼的儿媳妇面上带着一抹尖酸的笑容:“哎哟,我这不是在到脏水吗?谁知道你们要堵在这里啊。要我说,洗衣服的时候就该看着点,别被人泼了一声。”
孙瑾深呼吸了一口,她抬眼看那儿媳妇,都被气笑了。孙瑾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尤其是这几年被家里一群人宠着,更是小性子都快上了天。她张嘴就怼了回去:“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啊?是眼睛不好使嘛,专门对着人泼?前阵子摔跤了现在后遗症还在呢,头晕眼花是病,有问题赶紧去看医生。”
要论嘴皮子和阴阳怪气,这个时代孙瑾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她骂人还不带脏字。在村子里面一直施展不了是因为村子里面那骂人净往下三路来,怎么下流怎么骂。
但在城里待了几天,孙瑾是发现了:城里的人要面子,轻易骂不出来那么脏的话。既然如此,孙瑾就不怕了,不就是骂人不带脏吗?这种事在微博上孙瑾也没少干,总有些傻叉要犯贱到人脸上来,就跟面前这女人一样。
生活上不如意,就想找别人不痛快。孙瑾看上去柔柔弱弱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但绝对不是好欺负的主。
有完没完
孙瑾说话方式有些新颖, 一瞬间那三楼儿媳妇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意识到孙瑾在骂她眼瞎呢,才怒瞪着眼睛, 骂回去:“贱人你骂谁?”
孙瑾眼睛一瞪, 自己还没说更过分的呢,她竟然敢骂自己贱人!孙瑾当即火气就上来了,张着嘴就反驳:“你这嘴里真是吐不出象牙来,一张口就是贱人。怎么自己是什么东西,就要骂的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样吗?”
她不着痕迹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又把“贱人”两个字反弹了回去。旁边的冯阿姨都用看勇士的目光看着孙瑾, 没想到孙瑾这么会骂人。她们又吵了几句, 那女人完全不是孙瑾的对手。
孙瑾不仅骂她, 还骂的都是不带脏字的,听起来就跟说相声似的,还怪好听。那女人气急了, 但周围这么多人看着, 她还是要脸, 说不出来下三路的话。要是说出来的话, 回头她那恶婆婆就要讽刺她:“所以我就说不能娶乡下女人, 也太粗俗了。”
实际上, 大家祖祖辈辈都是从农村出来的,只不过到城里过了几年, 就自恃自己是城里人了。这些暂且不提,总之因为要面子,那三楼儿媳妇也骂不出太下三滥的话。但她又急, 想要报复回去。
于是三楼儿媳妇那脑容量不高的脑子就另辟蹊径,想要撕烂孙瑾那张臭嘴。她还真这么干了, 张着手就要上来,结果不知道从哪里飞出一只鸟,鸟屎精准的砸在了三楼儿媳妇的嘴巴里。
这下她哪里还管什么去撕扯孙瑾,当即就呸呸呸吐了起来。
大家伙看到她这个样子,立马笑了起来。一开始还不大敢笑,毕竟当着别人的面,这样笑怪不好的。但看到周围的人都在笑,当即也忍不住了。笑声从最开始的小声,变成了大声,最后周围的人都笑得欢快。
三楼儿媳妇的脸也随着大家的笑声变红,然后又变白,她很快就端着衣服,往自己跑。
孙瑾知道是老四干得,透过人群在不远处看到了老四,老四也看到了孙瑾在看他,立马抬起手,朝着自己妈挥了挥手。孙瑾笑了笑,决定晚上奖励他一个多吃几块肉。
因为三楼儿媳妇今天干得事,到了晚上三楼家儿子回家的时候,孙瑾又端着饭碗坐在了门口,今天做的是香辣鸡杂,老大拿油过了一遍,再用辣椒炒的。孙瑾吃进嘴巴里,脆脆的,嚼一口,她家孩子立马站住,朝着孙瑾那看着流口水。
孙瑾在门口嘎嘣脆吃了好一会儿,半晌后像是被那孩子看怕了,于是就进了屋。看到房门在自己跟前被关上,小孩吸溜吸溜口水,回家去了。没过多久,又听到楼上传来吵嚷的声音。
看到这一幕,家里人就知道,是三楼那女人又惹了孙瑾。
本来孙瑾也没当一回事了,反正那女人在自己面前也没讨到好处,第二天程文奕还休息,晚上两人共赴春宵。等到第二天晌午睡午觉,程文奕也搂着自家媳妇儿好好躺着。睡到一半,却听到外面哗啦哗啦的。
孙瑾迷迷糊糊睁开眼:“下雨了?”
程文奕说:“你歇着,我去收衣服。”孙瑾“嗯”了一声,接着吹电风扇。但半睡半醒间,却觉得不对,怎么下雨声就一瞬间哗啦哗啦的,愣是没有下文。她披了一件外衫,从床上起来,打开了窗帘。
他们俩的卧室正对着院子,平日里衣服也晒在这儿,一打开窗帘就能看到院子的情况。可窗帘刚刚拉起一点,孙瑾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外面阳光大着呢,哪里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孙瑾皱了皱眉头,踮着脚看了看,结果看到衣服架子下面一滩水,而衣服和程文奕都不见了踪影。孙瑾更加疑惑了,就看到老大老二也起来了,到了院子里和她大眼对小眼。
“你们爹呢?”
“好像去洗衣服去了,我去瞅瞅。”老大老二说完了,就往外面去,孙瑾皱着眉,干脆换了衣服,踩着鞋子也往外面去了。路过走道的时候,看到老三抱着老四,不让老四往外面走。
“我去看看情况。”
她和老三说了声,老三点点头,孙瑾就往外面走。等到井边的事后,就看到程文奕拿着盆在那边搓衣服。孙瑾想过去看一眼,程文奕却说:“你别过来,一会儿鞋子在湿了,我洗衣服就成。”
孙瑾“哦”了声,鬼使神差往身后一看,看自家楼上,果不其然看到三楼开着窗户,隐约间看到一人鬼鬼祟祟往外面看着。孙瑾在这一瞬间,都有些气乐了,她敢打赌,八成就是三楼那儿媳妇干得!
有完没完了!
孙瑾撸起袖子,就准备回去上楼找那三楼儿媳妇算账,却被老大拉住了衣摆:“妈,爹说这事情交给他,你别忙活了。”其实他爹说的时候还有后面那半句:你们妈在那瞎忙活,也没忙活到点子上,这事啊,还得我来。
他担心回头孙瑾会让程文奕睡沙发,于是没把后面的话给说出来,不仅自己不说,还看了眼老二,让他也闭嘴。
听说程文奕要接手,孙瑾倒是好奇,想知道他要怎么接手。
程文奕洗完了衣服,回家里晾好了,也没急着上去找人家,反而先让老大做晚饭,就是别做自己的。等到晚饭时间,他出门买了一瓶酒,然后和家里人说了一声,就往楼上去了。
孙瑾和四个孩子在家里看着他上楼,有些诧异,老四眼睛滴溜溜转着,找来一只老鼠,让老鼠跟在亲爹身后。
程文奕在上面和人说话,老四就用老鼠的视角在那边表演。
别说,老四现在这个系统能力是真的越来越超标了,竟然能通过动物的眼睛和耳朵去观察外界。他一人分饰两角,把程文奕和他们家的状态表现得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你是哪位啊?”
这不用说,肯定是那家人,老四还特意说明了下,是个男人。
“我是一楼新搬来的,找兄弟你来喝点酒。”
“这……好吧,你先进来吧。”
孙瑾看了程文奕买的酒的,不贵也不便宜,反正质量上肯定没有老二系统出品的酒来得好的,想来也是不舍得给别人喝老二的酒,所以才自己出去买了瓶。那人说不定是馋程文奕带来的酒,所以才放人进去。
程文奕进去之后,老鼠不能跟着,老四就切换了下,找了个苍蝇,飞进了他们家里,继续自己的模仿秀。
“老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老四表演了几个喝酒的动作,应该是在推杯换盏,孙瑾还拍了拍老四的脑袋:“别学这个。”老四吐了吐舌头,继续表演:“也没太大的事情,就是我在楼下,有个院子,平日里都晒衣服。就是弟妹有些不大讲究,那水盆就哗啦啦往院子里浇。”
“我们家,媳妇是这个。”老四抬起了个大拇指,孙瑾瞪了他一眼,老四继续跟着学:“她心情不好,倒霉的就是我了,这可不,好不容易休息在家,洗了一下午的衣裳。”
“我是不想再洗衣服了,但也不好直接和弟妹说,所以才找老弟你,顺便认认门。”
他说完以后,孙瑾就拉了拉老四:“好了,别表演了,赶紧坐下来吃饭。”
一家人吃完饭又过了一会儿,程文奕才回了家。孙瑾仔细看了看,他身上虽然有酒味,但并不浓郁,孙瑾有些好奇:“你不是去喝酒了吗?这么快回来?”
“我也没喝多少,全都进那家伙肚子里了。”
孙瑾哼哼了两声:“我当你有什么办法,这招也不行啊,还买酒给别人喝。”
“你不懂,这是提前给人赔罪的。”
“赔什么罪?”
孙瑾话音刚落就听到楼上吵起来了,她没注意怎么听,但脸色有些不好看:“你说的不会是这个吧?”
“想什么呢,我打算把他的工作给撸了,让他们家从这里搬走。”
上面的争吵一会儿功夫就升级成了打架,片刻后孙瑾还听到了女人的哭泣声,程文奕拉着孙瑾回了房,让孙瑾坐在床上,自己却搬了个小椅子坐在孙瑾对面,开始讲了起来。
“你和她吵架第二天我就找人了解了一下他们家的情况,他们家老奶奶和丈夫都是城里的,媳妇是乡下娶过来的。男人姐夫是单位里小领导,他仗着姐夫的身份平日里总是到处惹事。这个楼里面大部分都是他们单位的,对他是敢怒不敢言。”
“不仅是他自己,他的亲妈、媳妇儿、孩子,都是这骄单位楼里面的一霸。之前隔壁冯奶奶让你不要搭理她,恐怕也有这个原因。我估计你会挺讨厌这男的,他在外到处惹事,在单位里啃姐姐,在家里还要酗酒打老婆。”
相处了这么多年,程文奕也挺了解孙瑾。
“你知道我讨厌这样的事情,你还请他喝酒?”
“对,”程文奕笑了下:“因为我准备,去找妇联的人举报他。”
人走了
楼上传来的打架声让孙瑾一时有些心烦意乱, 她其实觉得没必要因为一点小事就把人家挤兑走,她倒不是圣母,是真觉得没必要。但因为程文奕一句:“媳妇儿, 今天她倒水还好说, 毕竟现在是夏天,倒水也无所谓,最多重新洗一下衣服。那要是冬天呢?你一个不小心,在外面滑了一跤可怎么办?”
“再说,她今天敢倒水, 明天后天、指不定会不会倒什么其他的东西。”
孙瑾被他说的心慌慌的, 还是点头, 答应随便让程文奕去胡闹。程文奕想亲亲孙瑾, 却被孙瑾推了开来。她声音轻轻的:“不亲,你喝酒了,嘴巴里臭臭的。”
程文奕笑了声:“我去刷牙。”
程文奕刷了牙, 回到了床上, 和孙瑾亲了亲, 又温存了一会儿。第二天程文奕没有自己去, 而是找人写了匿名举报信, 等孙瑾起床去洗衣服的时候, 就看到妇女主任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来了。
她们在井沿边上找到了三楼儿媳妇,向她了解情况。
三楼儿媳妇儿昨天晚上真的被打得很惨, 有种男人一旦没本事,被人家驳了面子,就会窝里横。她昨天看上去还好端端的, 结果今儿就脸上都青青紫紫一大片。
要是孙瑾遭受了这样的待遇,想都不用想, 肯定直接和妇女主任大倒苦水,然后立马和臭男人离婚。但三楼儿媳妇可不是这样,她不仅不揭穿自己丈夫,反而要给丈夫打掩护。
她扯着嗓子说:“没有,哪有这回事,我们家那口子可稀罕我了,怎么可能会打我?!”
她这话一出,旁边看热闹的人都窃窃私语起来,冯阿姨拿着孙瑾,还搁那说:“她啊,就会硬挺着。昨天那声音……我听着骨头都觉得疼,她还搁那说自个儿没事呢。”
本来这事讲究一个民不举官不究,可周围声音那么大,妇女主任都听到了,也不可能直接装聋作哑。她面色严肃:“这位女同志,你可不能包庇自己的丈夫,你这脸上都这样了,还说不是被打的?”
“这、这是我自己摔得!和我们家那口子有什么关系!”
妇女主任摇摇头,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劝她好自为之,如果有事情也欢迎随时来找她们。说完之后,她就走了。
等人走了之后,三楼儿媳妇又闹了起来,她叉着腰站在井沿边上就搁那喊着:“是谁啊?是谁去找妇女主任说的?!看不得我家过好日子,净使坏是吧?!”
她骂骂咧咧好一会儿,又看到冯阿姨边上的孙瑾,又指着孙瑾说:“是不是你去说的?!我就知道是你,昨个儿你男人上我们家来,就没安好心!女人之间打骂,你还找自己家男人上门说,你这人咋这么没皮没脸呢!”
孙瑾也没客气:“别自个儿被男人打还帮着说话就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像你一样没脾气,我男人乐意为我出头,有本事也让你男人别打你,直接上门来找我。”
“你、你!”
三楼儿媳妇又骂骂咧咧,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孙瑾,因为孙瑾说的都是真的。他们俩夫妻恩爱,不用自己表现,别人都能看出来。孙瑾那皂粉多好啊,闻着香香的,也不咋伤手,一袋子弄坏了,第二天就又是一袋子。孙瑾也不用上班,天天就在家里,男人也不说她,家里更是从不会冒出来吵架声。
大家也都看得到,平时家里面,都是大儿子烧菜她连动都不用动。昨天更是,衣服上被浇了水,连面都不用出,她家男人自己端着盆就去井沿边上洗衣服了。这院子里头,还真没见到过有男人自己洗衣服的,更别说是洗一家人的衣服。
媳妇儿遇到了事情,也不装聋作哑和没听见似的,主动上门去解决问题。
就这丈夫当的,哪家女的不在身后说几句:孙瑾真是找了个好老公啊。
讲实在的,三楼儿媳妇会那么针对孙瑾,搞不好就是因为自己过得不幸福,看不得别人泡在蜜罐子里,灼她的眼睛。又是吵吵嚷嚷一阵子,三楼儿媳妇看讨不到便宜,就端着衣服走了。
孙瑾洗完了衣服,也拿回家晾晒。这回她都没有晒在院子里,直接在廊下晒着。中午随便吃了点,就和老四各自回房间里去睡午觉。等下午睡醒了,又带着老四出去转悠了一圈。
今个儿三楼那家男人倒是回来得早,但是脸色看起来不怎么样。等晚上吃晚饭的时候,程文奕让老大先别把肉拿出来,一家人就着素菜吃了几口,就听到门外有人砰砰敲门。
程文奕放下碗筷,面上没什么表情,就去敲了门。孙瑾透过程文奕侧边漏出的地方,看到了屋外是三楼那家男人。男人说话很不客气:“一楼的,是不是你举报的我?”
就算只看背影听声音,都能听出来程文奕的诧异:“老弟,怎么回事,你被举报了?”就程文奕这表现,别说对面男人有些怀疑,就连孙瑾都在迟疑:难道这事不是他干得?
他俩搁门口聊了两句,程文奕成功打消了男人的怀疑。他说的也有理有据的:“我就不是那样的人,我要是想举报你,昨天我还找你去喝酒?我那不是浪费自个儿钱嘛,我是真想和老弟你好好相处,不然找你喝酒干啥?而且昨天我才上你家去喝酒,要是今天就去举报你,那也太明显了。这事啊,肯定是有人故意栽赃我,想挑拨我俩的关系呢。”
程文奕又热情的说:“老弟,既然是饭点来了,那就进来吃个便饭。”程文奕一边说,还一边让出了身子,让三楼男人看到他们家桌子上一水的素菜。三楼男人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是老弟我误会老哥了,这饭我就不吃了,你们自己吃好喝好,我先上楼回家去了,家里老娘还在等我吃饭呢。”絮叨了两句之后,三楼男人就上了楼,程文奕也关上了门。
他让老大把藏起来的肉拿出来,一家人伸着筷子就继续吃了起来。
就程文奕这演技,能骗的孙瑾找不着北。咋说呢,只能说不愧是四个小反派的亲爹,多多少少是有点子坏心眼子在身上的。孙瑾知道,以程文奕的鬼点子来说,这事肯定不会这么完了,毕竟程文奕的目的是他们一家人从这里搬出去。
后面风平浪静了两天,但是等到下个月,一切急转直下,孙瑾有一天去供销社买点东西,回到家门口就看到他们家收拾东西,问门口看门老大爷借了平板车准备将行李拖走。
冯阿姨站在门口和别人唠嗑,孙瑾过了去,和冯阿姨聊:“这是怎么了?”
“哦对,你不是他们单位的,你都不知道。”冯阿姨才想起来,孙瑾估计还不清楚呢,于是立马小声和她说:“就他姐夫,不是咱单位里的校领导嘛,前阵子被检举贪污受贿进去了,他也没捞着好,工作立马被人挤掉了,还被查出来,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就是姐夫私下里买通关系分给他的,于是也被没收了。”
冯阿姨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孙瑾却觉得有些懵,她知道程文奕要把人从大院里赶走,却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决绝。临走的时候,三楼儿媳妇还看了一眼孙瑾,但眼神里面已经没有之前的尖酸刻薄,转过头去看丈夫的时候,也没和之前一样唯唯诺诺,甚至带上了憎恨。
等程文奕回家的时候,孙瑾问他:“你怎么有那么大本事,让人工作啥的全都被薅掉了。”孙瑾知道程文奕肯定多多少少有点本事,毕竟都在城里过这么久了,他一个乡下来的在城里无亲无故的还能混这么久,没点本事早就被人薅下去了,但也没想到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也是因为这么多年,程文奕的工资按部就班往上涨,到现在了也才五十二块……经过这段时间在城里生活,孙瑾对大家的工资都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差不多都是30到50元,但具体多少钱,那是不清楚的。
所以她也觉得,五十二块钱,就是一个稍高但也算正常,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工资。但孙瑾有些小看程文奕了,也小看了五十二块钱的购买力。他笑了笑:“在外打拼,总要有点朋友的。”
而且程文奕这么多年还转了岗,从工人岗转到了行政岗,是自己厂里面管工资评定的。哪怕就是一个小科员,那也比其他岗位要来的能说的上话。再加上程文奕干事靠谱,不争不抢,就连单位要发家属房,他都没掺和,把名额让了出去。
当然他让名额不是真的高风亮节,而是因为……分到的房子孙瑾不一定喜欢,孙瑾要是不来,他要房子也没用,还不如把名额让出去,在领导面前长长脸。
也因为把名额让出去,领带还给了他一些补偿。将单位里一个工作名额,给了程文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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