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 第 21 章
◎许柏珩◎
“对不起, 我听不太懂。”
陈序洲是这么评价温听澜刚说的那句话的。
他当然不会懂,他不懂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其实也不多,就只有温听澜的喜欢而已。
但少女的心思密得就像是宇宙一整片星系一样。
他现在不会懂……温听澜也意识到了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懂。
遗憾骤然在心里滋长。
温听澜觉得嗓子在发紧, 望着旁边的人,她微微启唇,单调的音节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来。
“陈……”
“你们居然都在这里。”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谁也没有注意到温听澜那声轻不可察,甚至被宋娴艺声音完全盖住的那个字。
宋娴艺站在站在几步外从厕所的遮挡墙后面探出脑袋。
她听梁芳说温听澜过来了但是先去了一趟卫生间,左等右等还是没等到她, 宋娴艺就找了出来, 没有想到在这里还看见了陈序洲。
她是知道今天陈序洲要和他爸妈一起出来吃饭的,就是单纯觉得有点巧。
“我可没欺负她。”陈序洲看她来了, 也放心让温听澜和她待在一起了,“你哥呢?”
宋娴艺半信半疑地看着眼眶微红的温听澜, 回他:“他没来。”
陈序洲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宋娴艺看他走远了才打量着温听澜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准备开口询问。温听澜知道她在想什么, 随机扯出一抹笑容。
宋娴艺看见她笑,松了一口气:“怎么了?”
温听澜由她挽着自己胳膊一起走回包厢:“就是和我妈妈闹了点矛盾, 碰巧在厕所碰见陈序洲,简单聊了两句。”
一听是关于梁芳的,宋娴艺也爱莫能助,只能嘴上关心:“那你现在好点了吗?”
温听澜点头:“看见你就好多了。”
宋娴艺凑到她面前, 眨着眼睛:“那你多看看我。”-
周一返校, 天终于放晴了。路面还是湿漉漉的, 被风雨打落的树叶落了满地, 看着已经有秋冬的萧瑟感了。
温听澜下了公交车摘掉了去年就坏掉了一个耳朵的耳机, 校门口的早餐店前面围满了人。温听澜站在站台边还在犹豫早上吃什么早饭时, 远远就听见有人喊自己。
一回头是刚从私家车上下来的云之桃,自从上次晚自习提前放学但是云之桃因为找秦礼没有准时回家后她爸妈每天早上送她,晚上放晚自习接她。
一天不落。
在云之桃眼里是没有自由的事情,但温听澜还有点羡慕,至少这样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你早饭吃了吗?”温听澜等着云之桃走过来。
云之桃举着手里的保鲜袋:“我妈今天早上给我热了一个粽子,我再买瓶矿泉水就好了。”
校门口卖早饭的包子店铺前面就摆着一排的饮料,云之桃拿了瓶矿泉水。温听澜也干脆就在那家店买了两个包子。
老板生意有点好,一打开蒸笼涌出的水蒸气迷眼,它们成群结队地往上飘,但还没有来得及触碰到电线杆就消弭在了一阵深秋的风里。
云之桃付完钱朝着马路对面看过去,果不其然自己爸妈的汽车还停在那里,她抬起胳膊将手里的矿泉水举起来,像是在人的监视下完成了什么任务似的。
温听澜付了钱刚接过包子,就感觉身后有个人站得离自己很近,甚至还有一个脑袋挤在了自己和云之桃之间,下意识偏头,温听澜第一眼只看见一个白色的眼罩。
再看才发现是许柏珩。
“你长针眼了?”云之桃被许柏珩的出现吓了一跳。
许柏珩像是没有睡醒一样,声音沙沙哑哑的,听着说话的语气也有点有气无力:“你们吃什么呢?”
云之桃和温听澜朝着他举起了刚买的矿泉水和包子。
许柏珩哦了一声,像是什么雨天被人丢弃的小狗一样:“那我也吃这些吧。”
他这样子太不正常了,云之桃愣愣地将包子馅告诉了老板,等付了钱拿过两个包子递给许柏珩才反应过来:“你自己付钱啊。”
许柏珩一口吃掉了半个包子:“马上就给你。”
云之桃还是纳闷:“怎么了?一大清早这么萎靡不振?”
三个人朝着学校大门走过去,许柏珩人还有点蔫:“周一能有几个人是正常的?”
这倒也是。
可云之桃还是觉得他怪怪的,反应过来是他没有回答自己问他为什么是不是长针眼了这个问题。
云之桃比划了一下眼睛:“怎么回事啊?”
温听澜包子都还没开始吃,许柏珩已经吃完把装包子的塑料袋团成团丢进了垃圾桶里了:“世事无常。”
听着语气不像是好事,云之桃凑过去小声说:“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说出来让大家乐一乐。”
许柏珩抬手把她凑过来的脑袋推回去了,不肯说。
云之桃看他步子迈大走到了前面也没有追上去,等着一直跟在后面的温听澜,她挽上温听澜的胳膊,望着许柏珩走远的背影,表情难得很认真:“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周末找我聊天都没有说他眼睛受伤的事情,他以前连剪个脚指甲都要和我说。”
这么看来他们两的关系确实是不错。
温听澜想到了那天在陈序洲生日时候提前离开的许柏珩:“周六他和你说出什么事情了吗?”
云之桃这才想到没有。
她叹了一口气站在原地,如临大敌:“看来事不小。”
到教室的时候,班级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了。值日生还没开始早上的打扫卫生工作,看着地面估计早上检查卫生得扣几分了。
许柏珩在抄秦礼的作业,后者手里拿着今天早上要默写的语文书。
温听澜刚坐下,还没有来得及吃一口早饭,陈序洲悠哉悠哉地拎着瓶可乐从教室前门进来。
他一眼就注意到了许柏珩今天独特的“造型”,放下书包大马金刀地坐在自己位置上,腿伸到了温听澜椅子下面。
陈序洲凑到许柏珩面前:“换皮肤了?”
“稍微遮着点帅气。”许柏珩顾左右而言他。
看他不说原因,大家都没再追问。但应该挺严重,光是一个上午许梅教导主任都来了好几次了。
今天放晴了,体育课也没有被霸占。
体育委员带着大家热完身后慢跑了一圈,结束了便是自由活动,篮球场施工一般,在雨后球场上还有一个个小水坑,但依旧阻挡不了班上那群男生去打球。
许柏珩没去,可能是独眼有点影响空间感。
许柏珩托着腮一整天都看上去没有什么精神,云之桃买完饮料和巧克力走到了发呆的许柏珩对面坐了下来。
云之桃刚坐下来,许柏珩就从放空的状态中抽身出来,他看见了云之桃手里的巧克力,托着腮开口:“来块巧克力,就当是交个朋友。”
云之桃原本还不打算吃巧克力,要不是看他这么郁郁寡欢,她一定就给他一个白眼。
拆开包装掰了一块给他:“抬头四十五度角感慨你青春里那些不及格的卷子吗?”
“小姑娘长挺漂亮,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许柏珩就是一时嘴馋,结果被巧克力给齁住了。
云之桃原本还打算生气呢,但听见他说自己长得漂亮,暗爽了一下后压住了开心。
她还是好奇许柏珩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许柏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抬起手,将右眼上的眼罩往上一扯,眼眶一圈深色的乌青像是烟熏妆。
云之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搞的?”
“你居然笑出来了,我就是怕你们心疼我才戴着眼罩藏起来的,结果你居然笑了。”许柏珩气不过,伸手拿过她没喝的饮料,灌了一口解了巧克力的甜腻。
“确实有点损功德。”嘴上这么说但云之桃还是没忍住,“你这周末两天过得挺精彩啊。”
许柏珩把眼罩戴回去:“我爸回来了。”
话音一落,对面的云之桃立马没有了笑容,她知道许柏珩爸妈之间是什么样的人。
云之桃抬手想拍一下自己的脸,叫自己多嘴。但又舍不得,可手已经抬起来了,就顺势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真该死啊。”
周六那天他和陈序洲他们吃饭吃到一半就接到了电话,说是他爸回来了。
等他赶到家的时候,他爸果不其然喝得醉醺醺地和他妈扭打成一团,家里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了。
许柏珩跑过去把两个人扯开,然后就被误伤了。
但是他爸妈也没有讨好,一个腿骨折了,一个手断了。
以前小时候他爸妈混合双打许柏珩,后来许柏珩长大了,吃胖吃壮人也变高了就变成他爸妈对打。
在他老爸因为欠钱跑了之后,就在外面和别的女人住在一起了,难得才会回家一趟,但每次回来除了要钱就没有别的事情了。
他爸不肯离婚的原因也很简单,如果离了婚,现在的房子就归许柏珩,爷爷奶奶所有的钱也全部都留给许柏珩,任何东西都和他老爸没有一丁点关系。
他爸爸也不知道在哪里听说了分居两年自动离婚的事情,他这回回来就准备长住在家里。
云之桃的视线落在他的眼罩上:“啊?那你和阿姨怎么办?”
“不知道。”许柏珩有的时候觉得好累,为什么自己要摊上这种爸妈呢?
以前小时候他特别羡慕自己的堂姐,假期总能看见许梅和姑父两个人带着她出去旅游,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不知道。
这好像是许柏珩的人生的绝佳形容词。
现在迷茫、以后迷茫,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活一天过一天。
迷茫的“不知道”一直伴随到了体育课之后的历史小测一样。
看着每一个都认识的中文字,但组成了自己压根就不懂的句子。
他记得自己背过精耕细作技术的成熟,考前也看了小农经济。怎么现在一点儿都回忆不起来呢?
回忆不起来的下场就是在放学吃饭前被叫去了办公室,但让他欣慰的是被叫去的还有云之桃。
两个人的历史是全班垫底。
秦礼给办公室的老师带了话:“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个去老师办公室。”
温听澜也被喊去了,但喊她的不是历史老师而是胡彪。
温听澜还以为胡彪又找她填什么表格或是参加什么活动。
办公室里云之桃和许柏珩拿着卷子站在历史老师桌边低着头像是犯错的小孩。
胡彪看见温听澜走进教师办公室,拿起手机将她带到了没有人的办公室角落处,似乎不想让别人听见他们的对话。
他脸上是探究的表情,不过语气尽量放得很温柔:“最近学习压力大不大?”
温听澜不知道胡彪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难道是她考试也没考好?不应该啊,温听澜自我感觉挺不错的。
她开门见山:“老师是有什么事情吗?”
胡彪这才说:“你妈妈早自习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说你最近在家里态度很反常,问我你是不是和什么差生一起玩了,学坏了。”
温听澜这才反应过来,她原本以为梁芳只是随口一说,没有想到她真的打电话给了胡彪。
温听澜感到了一丝难堪,从小到大成绩优秀,她还是第一次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说这些。
手下意识紧紧抓住了衣摆,道歉的话几乎就要到嘴边了,可她生生地咽了回去。她直视胡彪的眼睛:“我觉得我没有做错。”
温听澜将那天的事情以尽可能公平公正的语气说出来。
她又反问胡彪:“家长这样是对的吗?”
胡彪一愣,但很快恢复过来:“这不对。”
紧接着他态度和语气都放得更缓了,抬手轻轻拍了拍温听澜的肩膀:“别紧张,因为你妈妈打电话来所以老师必须要和你了解一下情况,现在我已经清楚了,那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儿就去给你妈妈回个电话。”
刚走出教师办公室放学后的广播站也准时开始播报。
因为白日放晴了,这会儿即便入冬了,也能在五点看见最后一丝橙色。
温听澜回到教室的时候班级里就三个人。
两男一女。
女生坐在她的座位上转过身在和后面的陈序洲说话,秦礼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丝毫没有被广播里的音乐影响,认真地写着卷子。
陈序洲第一个看见她,他抬眸看过来的瞬间坐在他对面和他聊天的宋娴艺福至心灵地也回了头。
她来是因为和云之桃约好了测算塔罗的。
“她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了。”温听澜看了眼教室后面的时钟,这个时间点对没有晚自习的人来说已经放学了。
“算了,那改天吧。”宋娴艺倒也没有那么着急。
陈序洲起身:“跟我们一起去吃晚饭?还是直接回家?”
“不跟你们一起吃晚饭了,我们明天测体重。”说着,宋娴艺从温听澜的座位上起来,然后自然地挽上温听澜的胳膊,“但是我和你们一起走出去。”
还是在校门口的店解决晚饭。宋娴艺背对着桌子面朝着公交车站台而坐,等着回家的班车。
刚找到桌子坐下温听澜就看见马路对面小跑过来的许柏珩,口袋里还塞着他那张分数比《正义联盟》还难看的考卷。
温听澜朝后看,也没看见云之桃。
宋娴艺还以为自己今天又能测上了呢:“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许柏珩从隔壁桌扯了个椅子过来,挤到秦礼和陈序洲中间:“还能挽救的……”他指着学校,然后又像是自我介绍一样,将手搭在自己的胸口:“和无可救药的还是要区别对待的。”
陈序洲朝着另一边挪了挪位置,给许柏珩多一点空间:“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宋娴艺注意到了许柏珩脸上周六还没有的突兀眼罩:“这是什么造型啊?”
“博取同情的,有了这个眼罩上课老师都不喊我起来回答问题,对我说话都轻声细语了。我教你,你以后要是不想练功上课,你就也去买个眼……”还没说完,许柏珩被秦礼打了一下胳膊。
秦礼瞥他,然后对宋娴艺说:“他长针眼。你别看,看了你也要长的。”
这话是吓唬宋娴艺的,看着像是损许柏珩的,但同时也是帮他避开那些不想告诉别人的事情。
别人不会信,但宋娴艺信了。
秦礼对她说什么她都信,小时候为了不让宋娴艺去外婆家院子的水井边上玩,秦礼骗她说附近有个人掉进去之后上不来,一直住在里面,住了好几年。这件事宋娴艺直到上了小学还深信不疑。
班车也远远地从拐角开过来,宋娴艺起身:“我得走了。”
几乎是在宋娴艺起身的那一瞬间,陈序洲叮嘱:“到家发个信息。”
目送着宋娴艺上了公交,他才收回目光,将视线落在许柏珩的眼罩:“历史老师真放弃你了?”
“我还真希望放弃了,但是没有,老师找我小姑谈话去了。”许柏珩抽了一双一次性筷子后,一手拿着一根筷子,剐蹭这筷子上的倒刺,“我现在他妈的难题就不是成绩,是我爸妈。”
温听澜低着头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毕竟她和许柏珩的关系不比秦礼陈序洲和他,更不比云之桃和他。
“哎,我俩都好惨,你爸妈重男轻女,我爸妈都轻。”许柏珩看着对面低头折纸巾的温听澜冷不丁感叹了一句。
温听澜像是膝盖反应一样猛地抬头,她可没有和许柏珩说过自己家里的事情。
许柏珩咧嘴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在办公室里的时候,那会儿历史老师训我,我跑神听你和彪哥说话了,一不小心听见了。”
老师训话他跑神。
温听澜也无意间撞见过老师说起许柏珩家的事情,她倒也不生气。
陈序洲戳他肺管子:“你更惨,她至少还有成绩。”
偶尔有一阵风吹过,陈序洲伸手将许柏珩拆下来的筷子的一次性包装拿过来,将细长的塑料袋打了两个结,防止被风吹到地上,给保洁带来困扰。
这话说得没有什么问题,许柏珩找不到回嘴的话只好扭头找秦礼帮自己:“你看阿洲,你听听他说的都是什么话。”
秦礼借着有点暗的灯光看着单词本:“不看,不听。”
“你得给我伸张正义。”许柏珩伸手去抢他的单词本,没抢到之后便用手掰秦礼的脑袋,“必须看,必须听。”
“阿洲不说得挺对的吗?你也多看看。”秦礼强拉下捧着自己脸的一只手,主动把自己的单词本塞到许柏珩手里,“到时候小心出社会找不到工作,这更惨。”
许柏珩把单词本还回去:“善语结善缘,恶言伤人心。算了,被你俩排挤恶言相向是我的命运,我了解。”
说完,抽了张纸巾,将眼罩挪开一些,像是擦眼屎一样在抹他那薛定谔的眼泪。
看他那做作的样子,陈序洲笑:“子不教父之过。”
“去你大伯伯的二大爷。”许柏珩抬手想锤他,陈序洲往旁边一躲。
“哎,小心小心。”端着装满米线的碗的老板赶忙一躲,碗里的汤汤水水洒了一些出来。
热汤滴落在温听澜椅子边,老板的手也被烫到了,他将碗放在桌上,吹着自己的指腹:“好好吃饭,不要打打闹闹。”
陈序洲和许柏珩立马收敛了,在自己位置上坐端正。陈序洲看向温听澜的左胳膊,又看向地面:“烫到了吗?”
温听澜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鞋上,她往里缩了缩脚,想藏到椅子下面,脚趾蜷缩在鞋里:“没有。”
许柏珩看准时机,朝着陈序洲胳膊上补了一拳头:“还不说对不起。”
这事也不全是陈序洲的错,但他还是说了:“对不起。”
许柏珩觉得自己拿捏了他:“这才对嘛。”
陈序洲瞥他:“是得说对不起,毕竟子不教父之过。”
许柏珩:“你还来?”
其实温听澜有点遗憾,她倒希望刚才老板没端稳碗,里面的汤汁可以烫到自己。烫红一点手背,或许能得到他些许关心和歉意。
作者有话说:
省流日常如下:
小许:有点喜欢她,哼我不说!
陈:我喜欢她……
澜澜: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桃桃:让我算算谁喜欢谁
秦礼写卷子看书做题……卷!都给我往死里卷!
22 ☪ 第 22 章
◎走吧,我送你回去。◎
吃完晚饭, 温听澜准备去给云之桃带饭,刚起身,许柏珩嘴里的米线还没咽下去就慌慌张张叫住了她。
“等……等一下。”
温听澜不解地看向他, 但许柏珩又不说话了。
最后支支吾吾:“她和我说了她想吃什么,等一下。”
“哦。”温听澜又坐回椅子上。
一整碗米粉,最后连汤都不剩了。
温听澜这才问:“她想吃什么, 你告诉我我去买。”
许柏珩扭捏,温听澜微微挑眉似乎是猜到了什么。
应该是他自己想给云之桃带饭。
于是,温听澜问:“你想帮她带?”
许柏珩就像是被人戳中了脊梁骨一样, 蹦起来, 立马否认:“我没有,我不想。”
温听澜脑子里蹦出一个形容词, 许柏珩还蛮可爱的。
看别人掩藏喜欢,她总觉得拙劣, 一眼就能看穿。甚至有点想要当众戳破他的掩饰, 可换个角度想想自己, 她不会希望云之桃在陈序洲面前搬走自己的台阶。
她起身,顺着许柏珩内心真实想法说:“我不给她带了, 你买吧,我先回教室了。”
陈序洲也准备走了,距离晚自习还有点时间,他得先去忙件事情。
和他一前一后走进校门, 他没径直走进教学楼, 而是拐弯朝着学校小卖部走去。
温听澜停在原地, 跟上去?还是回教室?
秦礼走在他们后面, 看见了温听澜的犹豫。他将单词本放回口袋里, 想着她刚才成人之美, 他就也顺水推舟:“去小卖部吗?帮我带瓶矿泉水。”
温听澜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有点羞于被他戳中内心,但又感谢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别扭了一下后,她点头:“我请你喝。”
她买完水之后在小卖部后面找到了陈序洲,已经有不少的同学从宿舍楼出来小跑去教学楼。温听澜听见了从后面传来的猫叫声。
之前在一中念书,一中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附近有不少的居民养的狸花猫会跑到校园里来,但在三中猫猫狗狗似乎很少见。
温听澜蹑手蹑脚地闻声走过去,远远就看见陈序洲蹲在那边。
还没彻底靠近,温听澜鼻子一痒,没忍住:“阿嚏——”
原本还在吃小鱼干的小猫嗖地一下钻进了角落堆放
忆樺
硬纸板的缝隙里。
“对不起。”温听澜揉了揉鼻子,站定在原地。
陈序洲回头看见是温听澜,说了句没事。他打算用小鱼干将躲起来的猫逗出来。
温听澜走过去,居高往下看见卫衣领口下露出来的他一截后颈的皮肤。视线稍稍一偏,还能看见他好看的下颚线条。
欲盖弥彰地解释:“我来买点东西,顺便帮秦礼带瓶水。”
陈序洲看见了她手里的矿泉水:“你不怕小猫吗?”
小猫还好,温听澜更怕狗一些。
温听澜顺势在他旁边蹲下身,歪着脑袋想要看清一些躲起来害怕的小猫长什么样子:“我们学校猫猫狗狗好少啊,都没有怎么见到过。”
陈序洲:“以前三中也多,前几届有一个学长虐猫,听说母猫和一窝小猫全被他用砖头砸死了。后来学校里渐渐就没有猫狗了,这只不知道从哪里钻进来的。”
虐猫这件事当时三中压了,温听澜初中没在三中的附属中学念,自然没有听说。
这种事情听着有点骇人,还令人发指。
小猫躲在纸盒后面里唤了两声后似乎是察觉到他们两个人没有恶意,又小心翼翼地钻出一个脑袋试探。
是一只白橘双色的狸花猫,看着好小,估计才断奶没多久,走路都摇摇晃晃的。
温听澜想要伸手摸它,可自己一抬手小猫便害怕地往后一退,着实有点打击人。
扁了扁嘴,温听澜正准备彻底放弃的时候,陈序洲在旁边开了口:“来。”
说着,他将手里的小鱼干挪到了靠近温听澜那一边,引诱小猫朝她靠近,然后让她伸手拿着鱼干。
一手喂着小猫,温听澜慢慢取得了它的信任,指腹轻轻落在小猫的脑袋上,它只缩了一下脖子,随后又乖乖吃起了小鱼干。
这招很管用。
这就是那天交流学习日的时候他在逗的那只猫吧。
看着小猫把鱼干吃完,温听澜现在已经可以随便摸它了,刚想开口说什么,嗓子也有点不舒服,她朝着没有人的地方咳嗽了两声。
陈序洲闻声看向她:“感冒还蛮严重的?”
温听澜埋在胳膊里又轻咳了两声:“已经好很多了,就是有一点点干咳。你要养它吗?”
“我妈不准。”陈序洲抬手挠了挠小猫的脑袋,“暂时先养在学校里吧。”
他手很大,一只手就能把整只小猫抓在手里。小猫两只前爪牢牢地抱住陈序洲的手指,怯生生地看着四周。
小卖部阿姨热情地拿了一个纸盒子过来,里面还有一件不穿了的衣服:“这个做窝。”
温听澜接过纸盒,将里面的衣服重新铺好。
小卖部的阿姨没走,伸手逗了逗陈序洲手里的猫:“你们取了个啥名啊?”
温听澜看向陈序洲,这是他找到的猫,取名字理应是让他来。
陈序洲却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温听澜:“你语文比我好,你来想。”
她想?
小卖部的阿姨因为这句话将期待的目光投向温听澜,可是一时半会儿温听澜脑子里也想不出什么名字来。
“没事,慢慢想。想不出来就继续叫咪咪算了。”他语气随意,对给小猫取名这件事也没有放在心上。让温听澜想名字更像是应付小卖部阿姨的热情。
小猫用舌头舔着陈序洲的手指,然后又试探性地用牙轻轻咬着,听见他威胁警告般地“嗯”声后,小猫立马见风使舵地松开了牙。
他将小猫放到纸盒子里,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快上晚自习了。
温听澜提着小卖部的袋子跟在陈序洲的身侧,今天的夜空没有云,星星和月亮挂在墨色的幕布上,像是装在黑色丝绒盒子里的璀璨宝石。
温听澜全程低着头,看着她和陈序洲的左脚右脚轮流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广播站里的学生准时在放学的时候播放起了大家留言点的歌。现在已经放到了今天的最后一首歌。
大家并不敢明目张胆地点歌送给某某某,于是偶尔有那么一首应景的歌好像就变成了自己的心声。
它能将那些藏起来的秘密宣之于口。
“……今天最后一首歌是王心凌的《黄昏晓》,校园之声广播台,我是播音员黎渔禾,感谢您的收听,明天同一时间我们不见不散。”
“有人说,天刚要黑的时候在天边出现的第一颗星星,它叫做黄昏晓……”
在歌声还没开始前,是王心凌的念白开场。
温听澜的注意力在歌上,却听见旁边传来的笑声。
她看向笑的陈序洲,好奇他在笑什么。她还没有问出口,陈序洲心领神会地解释:“金星,天刚要黑的时候天边出现的第一颗星星是金星。”
温听澜想到了暑假在天文馆时,他用望远镜让自己观察到的太阳系。
或许是想到了美好的回忆,温听澜不自主地语气都放柔了:“但黄昏晓这个名字更文艺更浪漫,更好听。”
陈序洲依旧笑着:“天文里有很多浪漫,以后有行星展可以多去看看。”
——能和你一起去吗?
这是温听澜大脑里第一反应,她甚至差一点将这句话说出来。
可他先一步拿出手机,温听澜视线一晃,是宋娴艺。
她说她到家了。
她看见了不同于刚才略有点不解风情的他,看着他脸上挂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笑容回复着宋娴艺那句保平安的话。
《黄昏晓》的前奏已经放完了,王心凌甜美的嗓音钻入耳朵。
歌里在唱:“我飘呀飘,飘呀飘,飘不进你的心中……”
温听澜一阵烦躁,真是的,今天是谁选的歌啊?
应景,但让人难受。
给小猫取名这件事温听澜一直记着,晚上写完考卷又背完明天的默写范围之后,温听澜拿着手机在网上搜索着宠物取名,那样子有点像是她一开始加陈序洲Q.Q好友,立马照着宋娴艺网名找了一个当作自己新账户名似的。
看了一圈乾隆御猫的名字,要不也取一个古色古香的?
还是照着网上很多用食物来取名的?
还是暗藏玄机一点?
温听澜翻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喜欢的,起身用书包里找出便签记下了这两个字。
“就这个了。”
第二天上学,梁芳一反常态地主动开口和温听澜示好,可能是和昨天胡彪打电话有关系。她甚至主动提出要送温听澜去上学。
事出反常必有妖,温逸辰早上上学总是磨磨唧唧,临出门的时候温听澜差点迟到,路上还出了交通事故,堵在高架桥下十几分钟。温听澜到教室的时候快迟到了,语文老师已经在发默写纸了。
她喊了一声报道后,因为平时表现良好,语文老师没说什么,就让她进来了。
云之桃小声问她是不是睡过头了。
温听澜放下书包朝她摇头:“堵车。”
没说车祸的事情。
默写完又接着发了昨天下午考的历史和生物卷子,云之桃昨天晚自习前就已经被历史老师叫去办公室说了一通了,这回儿拿到考卷还是忍不住难受。
一上午订正考卷,忙来忙去,温听澜一时间也忘了把自己想好的小猫名字告诉陈序洲。还是等中午吃完饭去小卖部她才想起来。
今天又在小卖部碰到宋娴艺,她上午练功的,脸颊有点红,原本宋娴艺就白,这会儿脸颊白里透红,看着气色很好。
额前的碎发也湿了几缕,秦礼怕她感冒,让她坐在了吹不到风的地方。
看见云之桃她还想测塔罗,可看云之桃因为历史卷子难受那样子,宋娴艺没开口提。
温听澜看云之桃午饭没吃几口,帮她去小卖部买了瓶牛奶和一袋饼干,等出来的时候,宋娴艺像是几百年没有喝过水一样,灌了一大瓶矿泉水。
温听澜都怕她喝多了胃等会儿要难受:“少喝点。”
“早上我们班称体重,我早上起床开始就没敢喝水。”宋娴艺打了个水嗝,她将矿泉水瓶盖拧上,这会儿才发现少了一个人,环顾四周:“陈序洲呢?”
一听见她要找陈序洲,温听澜心一慌。
许柏珩坐在她们对面,脸上挂着揶揄的笑:“他被我们排挤了,我们几个昨天决定孤立他,心疼吗?”
宋娴艺却举手:“我申请加入你们,周阿姨天天对我魔鬼训练,我决定报复在她儿子身上。”
许柏珩做作地捂胸口:“我先替阿洲难过两秒钟。”
秦礼将单词本翻了一页,听着耳边两个人唱双簧似的,秦礼打断了他俩:“陈序洲在后面喂猫呢。”
“猫啊?”宋娴艺眼睛一亮,站起身后想拉着旁边的温听澜一起去,她撒娇,“澜澜,你陪我一起过去看看呗,好不好?”
温听澜没拒绝。
她想与其就他们两个人,还不如自己也跟过去。
可自己的小心思在宋娴艺眼里却只是单纯的陪伴。
他们过去的时候陈序洲已经喂完猫了,小猫肚子圆滚滚的,四肢朝天地躺在地上,惬意地享受着陈序洲的抚摸。
温听澜看着他修长好看的手指蹭着小猫的爪子、下巴。
她这一刻无比地羡慕这只猫。
“陈序洲,你哪儿弄来的猫?”宋娴艺走过去,直接在他旁边蹲了下来。
陈序洲一扭头看见是她,脸上浮现笑容:“上次和许柏珩一起倒垃圾的时候发现它躲在我们教学楼北面的楼梯下。”
他将猫单手抱起来,躲过了宋娴艺要摸猫的手。
语气满是关心和叮嘱:“你别摸,你过敏。”
“就摸一下下,不要紧的。”宋娴艺手还往小猫那伸。
但陈序洲很坚决,说不准她摸就不准她摸。
还是温听澜劝了句:“过敏还要吃药,严重还要上医院。别摸了。”
宋娴艺这才收回手,看着被陈序洲单手抱着的小猫,她唤了两声咪咪后想到了什么:“小猫叫什么?”
对了,昨天陈序洲让自己取名的,温听澜还没有来得及把名字告诉他。
启唇,音节还没有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她看见宋娴艺笑盈盈地看着她旁边的陈序洲。
“要不让我取呗?”她眨眨眼睛,像是在撒娇,“让我取呗,我保证这次好好想一个。”
陈序洲叹了口气,做了点心理建树:“行吧。”
宋娴艺想了想:“要不就叫状元得了,寓意好,让它保佑我们学校所有的学生。”
陈序洲念了两遍这个名字,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他轻轻晃了晃自己的手腕,逗着猫:“行,你有名字了,叫状元。”
那个自己想了很久的名字生生被温听澜咽了回去。
好吧,可能他当初让自己取名字也只是随口一说,他完全没有当真,是自己太放在心上了。
结束午休后回到教室第一个察觉到温听澜情绪不对的是云之桃,她把自己的巧克力饼干递过去,将包装袋开口对着她:“吃吗?”
温听澜摇了摇头,随后泄气一般地趴在桌上。只是脸没有朝下,而是侧着面朝云之桃。
云之桃立马举起右手,大拇指来来回回点着其他四指的指节,微眯起眼睛,像个神算子:“我掐指一算和班长有关。”
温听澜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听见之后,她又卸力一般地倒回了课桌上:“我再也不想喜欢他了。”
当暗恋产生,那么就像是坐在吊桥上,吊桥残破木板已经腐烂,脚下是万丈悬崖。他一有所表示便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他一远离心情也跟着一落千丈。
扣掉一半的喜欢,她不要那么喜欢他了。
洵川说入冬就入冬,枯黄的落叶落在已经可见土地的草坪上,早自习默写已经有点冻手了。温听澜带了好多独立包装的暖手宝,揣在口袋里。
那只叫状元的小猫越来越胖,温听澜自从宋娴艺给它取了名字之后再也没有特意去小卖部后面看过它,偶尔上体育课或是去小卖部的时候会看见它躺在地上晒太阳。
她这几天没有再主动和陈序洲说过话,也没有再把两个人的数学考卷一前一后地放着。可她却比以前更加地关注他,想要在他身上发现他是否意识到自己的情绪。
最后竹篮打水,他没有发现自己的情绪变化。
强迫自己心硬地不去和他有任何交流,但温听澜却觉得无比的累。
即便给自己做了无数的心里建树,等他若无其事地用指尖点她的后背问她事情的时候,她还是溃不成军,举起了白旗。
他拿着数学卷子,人往前凑:“你数学最后一道题写出来了吗?”
“我算出来是这个答案。”温听澜把自己的考卷拿给他看,虽然回答他了但是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差差的,像是在生气。
她还是想坚持一下。
可“恶语相向”,他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一样。
陈序洲拿过她的考卷认认真真地看着算数步骤,温听澜的视线不可控地落在他低垂的眸子上,真的很好看的浅色眼眸,像是难寻的宝石。
不对,她还在生气。
他抬眸,当他的视线看向了温听澜,如同朝臣使者进贡宝石,她被献礼了一般。
她着魔了,乖乖把自己的解题思路告诉了他,温听澜给自己找补,同学之间相互帮助是正常的。
可因为他没有发现,渐渐地她的情绪从生气变成了委屈。
像是酿酒时候果子上没有擦干的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质了。
许柏珩凑过来:“写英语呢?”
陈序洲没理他,他看着温听澜的考卷,用笔尖指着解题的其中一步:“这个怎么算的?”
温听澜拿出草稿本,笔尖刚落在纸张上,他因为想看清题目凑了过来,鼻尖的柑橘柠檬香味骤然放大。
袖子在桌上挨着,温听澜第一反应是还好自己袖子不脏,下一秒她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失去了对自己胳膊的控制权,想移开又发现大脑的命令没有传递到手臂的神经上。
他听明白了:“谢谢了。”
他礼貌客气,温听澜也只好回了句:“没事。”
晚自习结束前温听澜在写化学卷子,卷子难度有点大,她一道题写到一半的时候打铃了。让等自己的云之桃先走,她先把这题写完再离开。
教室里人走得快,等温听澜收拾完书包离开时,教室里就只剩下几个住宿生,和父母来接的学生。
华灯初上,湿气重,灯光照得四周雾蒙蒙的。
夜风有点大,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会儿就冷得吃不消,温听澜将脸往领口埋了埋,她有点讨厌冬天。
脚一整天都没暖起来,看来明天要多加一个鞋垫了。希望一走到公交站台,公交车就到了,千万别让她在站台吹冷风。
温听澜一边朝着校门口走去,一边祈祷着。也不知道是因为水汽重还是因为用眼过度,她看向远处觉得视线有点糊。
可即便模糊,她仅凭轮廓也能认出那个人是谁。
他好像是在和黑夜对峙一般立在原地。
等温听澜走近,她看见状元趴在他脚边,轻声叫唤着。
他装得疾言厉色:“别跟着我,我不能带你回去。”
可小猫不懂,小猫还是会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跟上去用爪子扒拉他的裤脚管。
温听澜克制着在路过他的时候不去看他,可他这一次主动开了口。
“你还没走?”
温听澜脚步在第一时间停住了,手在口袋里握成一个拳头:“嗯,留下来多写了一道题。”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其实也没有比平常晚多久,但这年头放学离校的学生和下班离岗的员工是最接近百米世界纪录的两种人,才十来分钟感觉全校几百人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冬天天黑的早了,还是早点回去吧。”他叮嘱了一句。随后蹲下身将扒拉着自己腿的小猫抱起来,有点束手无策,“我不能带你回去,快点乖乖回你自己的窝。”
看他苦恼地像是一个新手父亲,温听澜犹豫了一下朝着他伸出手:“给我吧,你先走,我抱着它就不会跑去追你了。”
“也行。”陈序洲将状元递到温听澜手里。
温听澜抱着小猫在风口里站了一会儿,随后将它放在地上,学着陈序洲刚才一样将它往小卖部赶,用脚拦了几下后,它知趣地往小卖部跑了。
好没出息。
明明还在生气的,干什么还要出手帮他?
她觉得自己好像带着点奴性,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大概是梁芳。从小她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的,不能和大人吵架生气,但她也不是泥娃娃。只是从以前开始好像就习惯了,即便是生气还是完成梁芳交代的家务。
就像她现在,即便生气还是会忍不住出手帮他。
看着小猫消失在视线里温听澜才往校门外走,刚走到门口她眼睁睁地看着末班车从自己面前开过,只在夜色里留下一抹尾气和刺目的车灯便冲进了夜色里。
“完蛋了。”
温听澜一瞬间连自己晚上在教室里过夜的凄凉画面都上完色浮现在了脑海里。
“怎么了?”
旁边冒出陈序洲的声音。
他还没走,手里拿着杯奶茶店的热饮。顺着温听澜的视线他朝后看,看见了开远的公交车明白了。
陈序洲把谢礼的奶茶递给温听澜,他稍稍调整了一下斜挎在身前的书包肩带:“走吧,我送你回去。”
23 ☪ 第 23 章
◎孺子可教◎
奶茶很烫, 五指搭在杯壁上,暖意顺着指腹钻进了冻僵无知觉的指甲盖里。
温听澜还以为他是要打车,可他径直朝着不远处靠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走去。
车尾气在冬夜里明显, 远处橙色的车灯穿过白雾,落在他身上,像是画手用金色的笔勾勒出的边, 半边身体逆着光,呈黑色。
但没有比这更好看的剪影了。
温听澜跟着他走过马路,但是立在车边有点手足无措。陈序洲拉开了一边的车门刚想自己上去, 看见停在原地的温听澜, 他笑着侧了侧身让开车门的位置:“上车。”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好了。”温听澜知道那是他家的车, 她还没有勇气到坐他家的车,让他家送自己回去。
即便内心期待猛然生长, 可那一点点内向和害羞也同时被放大了无数倍。
她真的没有勇气上车。
前排的车窗降下来, 露出开车的女人一张看不出真实年龄的脸。已经四十岁了, 但脸上却还带着一点仿佛是少女的娇憨感,只是眼周多少还有几道不可抗的皱纹。一笑起来娇柔感又变成了长辈的慈爱, 很神奇,明明能感觉到她的年纪却丝毫不影响她的气质。
温听澜心目中最漂亮的长辈女性一直都是宋娴艺的妈妈,但今天好像得换人了。
她在车窗后面朝着温听澜笑:“你好啊,小美女。快上车。”
原本温听澜还觉得有点冷, 可这一会儿的工夫她觉得自己后背开始冒汗, 脸颊也爬上了红晕。
车里挂着的香薰是柑橘味道。
陈序洲帮温听澜开了车门后, 走到前面上了副驾驶:“怎么今天是你来?”
“你爸今天有应酬, 原本想让英华把你一起带回来的, 结果我做美容给忘了。”周茵启动车, 透过后视镜看了眼,瞄到温听澜上车。
温听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车,直到周茵问她:“小美女住在哪里啊?”
温听澜这才像个收到指令的机器人报上了家庭地址,就像是有一道定身的符咒贴在了温听澜的后背上,她不敢动,声音都有点颤抖。
“谢谢,麻烦你了阿姨。”
温听澜记得秦礼说过,陈序洲妈妈是宋娴艺的舞蹈老师,所以阿姨也应该是从事舞蹈方面的人员吧,难怪四十多岁了还是这么年轻有气质。
周茵笑:“是我们得谢谢你,害你帮忙错过了公交车。”
温听澜拘谨地坐在那儿,心脏仿佛都要跳出来了。想否认,想说是她自己想帮忙的,可张嘴声音都有点打颤:“没有没有……”
“你开慢点,我同学吓得声音都在抖。”陈序洲坐在副驾驶,用车载导航搜索了地址,提醒周茵,“其实我妈车技还可以的。”
她紧张才不是因为阿姨车技好吗?
她紧张是因为这是他妈妈。
她想辩解,但越说声音越抖。
周茵察觉到了她的拘谨,给她开脱:“好了好了,阿姨要专心开车了。”
不能说话打扰开车的人,这才让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温听澜松了一口气。
她现在好想拿出手机跟云之桃发一个疯。
奶茶好像没有刚才那么烫了,但坐在别人车里吃东西似乎有点不太好,手拿着奶茶,后背有书包,她坐着也不是特别舒服。
这可以说是一趟并不舒适的旅途,尽管温听澜上车前十分抗拒,可这一刻她却矛盾地祈祷车可以开慢一点。
前排的母子两个偶尔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上一两句话。大部分时候车里安静,陈序洲坐在副驾驶刷着手机,对周茵的问题有问必答。
“如果你可以做到小猫的事情全部都你来,其实可以养一只。”
陈序洲语气听起来有点累了,大拇指机械般地滑动着手机屏幕:“算了,宋娴艺对猫毛过敏,她还总是来我们家。等以后再说吧。”
周茵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名字她取了吗?”
温听澜坐在后排听着周茵语气对宋娴艺的熟络,总觉得这些比那天自己亲耳听见陈序洲让宋娴艺取名还让她难过。
“让她取了。”陈序洲语气有点无奈,“什么东西她都想取个名,连以前夏天院子里树上结的柠檬,她都一个不落的全取了。”
“她给猫取了个什么名字?”
“还好,叫状元。比她小时候给萱萱姐儿子取的叫蓝兔还有个什么甜心格格还是公主的好听点。”
导航已经在提示距离目的地还有几百米了。
温听澜消化着两个人的对话,有点懵。这些天一直让自己闷闷不乐的原因好像得到了一个解释,突然好像没有以前那么纠结难过了。
周茵在小区门口放慢了车速:“小美女,住在哪栋楼啊?”
温听澜想在小区门口就下车,但周茵不放心,非得看着她进家门了才行。小区的停车位不够多,不少家庭也都拥有了一辆以上的车,停车位严重供不应求,不少业主只能在晚上将车停在不碍事的过道处。
周茵车技不错,将车稳稳停在单元楼下,温听澜小声地说了一声谢谢,犹豫着要不要补一句“再见”的时候,周茵抬手拍了拍在副驾驶的陈序洲:“你把你同学送到家门口。”
一直到进了单元门,温听澜还在说:“我自己上楼就可以了,时间不早了,你和阿姨早点回去吧。”
陈序洲按下电梯的上行键:“不差这一会儿时间。”
这个时间点没有什么业主上下楼,电梯很快就下来了。
温听澜有些局促地立在电梯靠角落的位置,他就站在自己几步外,微微抬头能看见他利落瘦削的下颌,眼眸低垂,睫毛盖住了他好看的浅色瞳孔。
幸好小区电梯的厢壁不是镜子,她的偷看除了二十四小时实时监控的摄像头,无人知晓。
镜头会捕捉到,记录下来,七天后会被之后的画面覆盖。
最后真正的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
陈序洲送佛送到西,跟着她一起走出了电梯,但没再走近她家门口。温听澜从书包里拿出钥匙,下意识地回头看向站在电梯门口等着她开门进去再离开的人。
犹豫再三,温听澜拿着钥匙的手轻轻晃了一下:“再见。”
他手揣在裤兜里,对于她的挥手先是一愣,然后点了点头回应:“快进去吧。”
家里就客厅留了一盏灯,温听澜刚打开家门,梁芳的声音就从她卧室里传出来了:“姐姐回来了?”
温听澜嗯了一声,看着手里的奶茶,想到了那天被温逸辰吃掉的巧克力,她换了鞋就快步回了卧室,将奶茶藏了起来。
一切都好像是做梦一样。
至少温听澜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他妈妈说话,他妈妈会开车送自己回家。
房间里没开灯,温听澜也顾不得身上的外套还穿着就直直地趴在了床上,闻着被子上淡淡的柔顺剂味道她才慢慢缓过神来。
心脏彭彭地跳动着,血液在飙车。
她身上莫名多了一股兴奋感,太不可思议了。
突然想到什么,温听澜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当时冬冷夏暖朝向不好的房间却第一次让温听澜这么喜欢。她跑到窗边朝着楼下望去,浓墨般的夜色里两束车光缓缓地远离最后被楼下沿路种植的樟树树叶吞没。
今年期末的时候洵川久违地从12月就开始下雪,只是下了没一个小时就变成了细雨。
但比起期末,更让人操心的是高二寒假过来的小高考,学校里挂起了“奋力冲A”的激励标语。
今年的寒假安排也出来了,他们高二期末考完还得返校补一周的课,到时候和高三一块提前开学。
满打满算一个寒假放不了多久的假。
考完期末考,没一天休息,就得照常上学来学校备战小高考,今年冬天实在是冷,温度持续走低。雨夹雪持续飘了好几天,温听澜从公交车上下来,打了一个哆嗦。没吃早饭让她觉得更冷了。
走进面店里要了碗牛肉面。
站在门口煮面条的老板比《西游记》天庭场景的干冰布景老师还努力。
温听澜到的时候正巧有一个四人座的空位置,她刚坐下,抽了张纸巾抹干净桌面,对面就有人坐下来了,也没说拼桌。
一抬头,是许柏珩。
他冻红的手捏着耳垂,人朝着店门口看:“阿洲,我要两份浇头。”
说着转过脸,朝着温听澜笑:“拼个桌。”
先斩后奏,温听澜也不是个会把人赶走的性子。
陈序洲拿着号码牌回来了,刚坐下,许柏珩指了指店角落的茶水区,使唤他:“去帮我倒杯热水。”
陈序洲瞪他,许柏珩极其自然加厚脸皮地开始卖惨撒娇:“你坐在外面,我腿疼,昨晚上和我爸干架的。”
“你爸腿骨折好了?”陈序洲有点不信,他记得他生日的时候他们父子两个就打了一架,周一返校许柏珩还说他爸骨折了一条腿。
成瘸子了,父子两个还能再干架?
许柏珩呵了一声:“他讨打,昨晚上又要去赌,我猛锤他那条好腿,加上一个放铲,直接把他撂倒在地上。结果他偷袭我,用拐杖打了我膝盖,妈的,是真的痛。”
温听澜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家庭不幸福,但对比许柏珩自己还是好太多了。至少家里鲜少有暴力,梁芳对自己至多也就是嘴上说两句。
“阿姨呢?”陈序洲又问。
许柏珩不以为然:“拿着所有值钱的东西躲起来了,这要是同居了,又离不成婚了。”
这些好像是血淋淋的伤口,许柏珩则像是没有痛感的人,他甚至可以用说笑的语气将这些事情都说出来。
陈序洲张了张嘴,但也没说什么。温听澜作为一个和他没有那么亲近的人,更是不知道要说什么,那些简单的如同过场一般的安慰大约毫无作用。
温听澜有点坐不住了,面对一个有点熟悉但陌生的人说这种事情,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无力承受。
“我去倒水。”说着,她准备起身。
陈序洲比她先一步:“没事,我去。”
温听澜摸了摸鼻子又将重心从腿上抽走,坐回了位置上。
许柏珩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温听澜,语气肯定:“你很同情我。”
“那倒没有。”温听澜否认,“就是觉得有点尴尬。”
“咳。”许柏珩捂胸口,居然说‘那到没有’,他真想表演一遍武侠剧里口吐鲜血的特写画面动作,“你好冷冰冰。”
温听澜觉得他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因为有的时候有些人并不想要别人的同情和安慰。”
“没关系,我想要安慰,你可以同情我。”许柏珩接受。
这要真让我温听澜同情安慰他,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许柏珩像是抓住了什么巨大把柄一样:“你看,你不说话了。你就是冷冰冰。”
温听澜想笑,她也是真的很佩服许柏珩。她这样一个原生家庭缺爱的小孩性格很内向,但许柏珩不一样,他很幽默似乎也很乐观,就像是生命力极其顽强的沙棘。
陈序洲手大,拿着三杯水过来也轻松自如。还没坐下就听见许柏珩在控诉温听澜:“她就是一个冷血没有感情的家伙!”
他把一杯水给温听澜,另一杯热水塞到许柏珩手里:“我看像你在欺负人。”
许柏珩:“好嘛,你不站我是不是?”
这样子让温听澜想到了高一的时候,那时候她和秦礼接触还不多,一次大课间,秦礼胡说八道说在欺负她,他丢了瓶柠檬茶给秦礼,让秦礼别逗她了。
那时候他说是天权神授,因为宋娴艺。
温听澜知道他俩不可能就这样吵架的,倒也不担心。只是回忆带来了一点失落。老板端上来了牛肉面,温听澜逼着自己别想那些,否则面条都要不好吃了。
“你找秦礼跟你组复仇者联盟,别拉上我。”陈序洲拿走自己那份面。
“你见色忘友。”许柏珩唾弃他。
温听澜一愣,这词就像是裸露的电线一样,电到了温听澜。她有点紧张,在羞赧产生的瞬间更多的还是一丝慌张,更是觉得他如果修正许柏珩的用词,自己只会更尴尬。,可“马奇诺防线”拔地而起,他却没有照着一贯的剧本走。
陈序洲朝着温听澜抬下巴,示意她:“温听澜。”
突然被他喊名字,温听澜脸上淡淡的笑意转化为迷茫,她看向对面喊自己名字的人。
他脸上噙着笑意,浅琥珀般的眼睛望着她:“快点吃。吃完我们俩先走,顺他的意思孤立他。”
一整碗加了辣椒和香醋的牛肉面下肚,温听澜身上也热了起来。掀开店门口塑料的隔热帘,天火两重天。
许柏珩用纸巾擤了一把鼻子:“都放假了,还要回学校补课,真烦。”
“别烦。”陈序洲似是安慰,“熬过这个寒假,到时候升高三的暑假还得回来补课。”
“天够冷了,不需要你再说话给我带来寒意了。”许柏珩抬手往陈序洲胳膊上捶了一拳头,他视线一晃看见了马路对面从私家车上下来的云之桃。
隔着马路,他不怕尴尬地扯着嗓子哎了一声,云之桃循声看过来,可没有任何反应地立马转身走进校门。
陈序洲笑:“寒意足不足?”
许柏珩哼了一声,嘴硬又阴阳怪气:“我是冬天里的一把火,火火火。”
唱了句奇奇怪怪的歌词。
校门口值班的学管主任戴了顶帽子,帽檐外还露出了发尾。
温听澜刚走进校门,就听见许柏珩欠登似地问陈序洲:“你说学管主任一个秃头,戴了假发又戴帽子,这不多此一举吗?”
陈序洲走在他和温听澜中间,翻了个白眼,但又被他给逗笑了:“说明假发不保暖。你裤子不也穿两三条吗?”
许柏珩细品,然后认可地点头:“有道理。”
温听澜走在他俩旁边,没说话,但当个听众也很开心。不远处,云之桃立在楼梯口等着他们。
许柏珩的怪腔怪调又来了:“在校门口不还挺不屑一顾的吗?扭头就走,大腕啊。”
云之桃解释:“我爸妈在车里看着呢。”
“你都有胆子半夜给我打语音电话,你没胆子应一声?”许柏珩选择不理解,“我俩关系怎么不硬的吗?还是说你就敢半夜偷偷点开和我的聊天界面?”
半夜?语音电话?偷偷点开聊天界面?
温听澜和陈序洲默契地抬了抬眉骨,觉得事情不简单。故意错开了脚步,和他俩分成两队走去教室。
云之桃蹙眉:“谁半夜给你打语音电话了?你做梦呢?”
许柏珩朝着四周张望,没看见老师才把手机从自己口袋里拿出来,点开置顶的对话框,界面赫然是凌晨云之桃打过来的语音电话,只是随后是云之桃的一条消息。
【云之桃】:对不起,点错了。
“不可能。”云之桃从许柏珩手里抢过他的手机,看着完全没有印象的消息,她怀疑难道是自己梦游了?
云之桃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她和许柏珩的聊天界面,自己手机里压根就没有这两条信息。
许柏珩没多想:“灵异事件啊?”
说完,手机被云之桃塞回到他手里了。她脸色极差一言不发地快步走回了教室。
许柏珩拿着手机目送着云之桃走远,他不明白,于是转过身向后面两个人求救:“我惹到她了?”
陈序洲:“你当参加综艺呢?还有场外援助?”
许柏珩还真不知道自己哪做错了,难道是早上说的那些话太自恋了?但是自己对着云之桃自恋臭美也不是第一天了,云之桃也不会以生气来回应,她一般都是用嫌弃和反胃来反击他的。
温听澜到教室的时候,云之桃撇着嘴埋头在找考卷。虽然是寒假补课,早上的值日生依旧得做。
今天轮到温听澜和云之桃去倒垃圾。
温听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云之桃的反应,并排走的时候,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要我问问你为什么不开心吗?”
有些人不愿意说,但又希望别人来问。
“我爸妈晚上偷偷来我房间翻我手机看。”
那通不小心拨给许柏珩的语音电话应该是爸妈翻开她手机时候不小心碰出来的,他们甚至还很慎重地将聊天记录给删掉了。
既然已经补充说明是一不小心按错的,别人第二天也不会专门去问云之桃出了什么事情,要不是许柏珩刚才嘴贱说了一下,这事她也就一直都不会知道。
温听澜一愣:“会不会是误会?”
云之桃摇头:“澜澜你知道吗?我一直到了初中我才知道原来不是每家每户都会在家里装摄像头,原来大家家里的房间都是可以上锁的。”
温听澜一时间有点语塞,别人的家事和父母,她并不好过多的评价。可她也知道人有的时候需要的不是别人给她说什么人生经典哲学,不过是同仇敌忾。
“有些父母就是有很强的窥私欲。”温听澜重重地叹了口气,“太过分了。”
“对!”云之桃像是找到了一个知己,她将委屈生气这些负面情绪爆发出来,“以前他们还偷看我日记,后来被我发现我跟他们发了好大的火,他们才有所收敛。结果现在是换了一种方法来继续窥探我隐私。我和他们吵架,他们就会说你都是我生的,什么隐私不隐私的。小孩子就是一种怪物,没有腰也没有人权。”-
早上还生气的人,这会儿变得郁郁寡欢了。
跟朵蔫了的花似的。
听着历史催人眠的知识点,许柏珩托着腮打了个哈欠,视线从历史老师密密麻麻地板书移到了云之桃的后脑袋。
一整天了,她都闷闷不乐。
课间,云之桃和温听澜拎着水杯去上厕所。
许柏珩望着空掉的位置,忍不住地摇头:“不行,实在是太奇怪了。你说她为什么突然就看上去很生气,然后后面又变得好像很委屈难过。”
“你用塔罗也占卜一下。”陈序洲写着考卷,没抬头。
自己一本正经,结果他在这儿和自己开玩笑呢。
许柏珩:“你想点适合我的招数行吗?”
秦礼接话:“好奇你就问,嘴巴长着不用来问老师知识点,还不能问女生为什么生气?”
许柏珩嗤笑了一声:“知道世界胆子最大的两种人是哪两种人吗?”
秦礼和陈序洲偏头看向他。
许柏珩没卖关子:“晚上睡觉把脚露在被子外面的人和敢问女生她们生气原因的人。而且万一她生的是我的气,我岂不是不是正撞枪口?”
就知道不能对他的回答抱有任何期待,陈序洲无语地拉了拉嘴角:“合着命硬的两种人就是睡觉不用东西盖肚子和去问女生生气原因的人咯?”
许柏珩给了他一个大拇指:“班长就是班长,这么快就会举一反三了。”
有阴谋,他居然喊自己班长,还不是阴阳怪气的语气。
陈序洲眯眼打量他:“有事求你爹?”
许柏珩张嘴,像个说话不熟练的人:“我……哥,好吧。你是我哥,你是我大哥。你作为班长你不得关心一下班上同学的身心健康吗?你去问问?”
陈序洲想笑:“还给我安排工作呢。不去,谁还没有点烦心事,你要关心你自己去问。”
许柏珩求他:“拜托了。”
陈序洲没答应:“我一个男的去关心她这种问题不太好。”
秦礼给他支招:“你找温听澜。”
也对,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间聊这种话题比较好。但想着刚自己还白喊他一声哥,许柏珩觉得很吃亏。
“快点,你也喊我一声哥。”
陈序洲拿起桌上的水杯去灌水,起身呼噜呼噜许柏珩的脑袋,像是摸小狗:“谁占了的便宜还有还回去的呢?”
开水间在靠近教师办公室的地方,也不知道老师这群随时都可以出来倒热水的人为什么开水间的便捷还要悠闲服务他们。
出水口就三个,陈序洲去排队的时候,温听澜就站在他前面。
大约是刚洗完手,手被冷水冻红了,这会儿费劲地拧着瓶盖。
“给我吧。”陈序洲伸手。
温听澜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水杯递给他,说了声谢谢。
排队的就她一个,没看见云之桃。
“云之桃她怎么了?”
虽然自己在教室里的时候因为逗许柏珩所以嘴上没答应他去问,但这会儿还是随口关心了一下。
四周排队的人不少,侧目偷看他的也不少。对于温听澜来说,和他说话本来就是一件需要鼓起勇气的事情,更别说现在要在别人的注视之中和他说话了。
她声音不大,陈序洲只能微微俯下身,将耳朵凑过去。
有关云之桃的私事,温听澜没多说:“和她爸妈有关系。”
和爸妈有关的事情,简单但又难了结。陈序洲摇了摇头,也没有选择继续操心。
“人生必修课题——背叛父母。”温听澜有感而发,顺道着叹了口气。
脱口而出的话不假思索,等反应过来,身后的人一脸惊讶但带着笑意看着她。
他点头,一脸欣慰。
看见她没再逆来顺受,能有这样的思想觉悟,就像是女生之间,劝解恋爱脑的闺蜜远离只会pua的河童软饭渣男一般。
成就感赶快上做出世界十大贡献一般。
陈序洲十分欣慰:“可以啊,学习得很快。孺子可教。”
24 ☪ 第 24 章
◎过年◎
“哇, 下雪了。”
不知道走廊上是谁惊呼了一声。
细小的雪花从灰色的云层之中坠落,有人伸手去接,不是雨夹雪。
雪势不断变大, 吸引得不少人都跑了出来。
“终于下雪了。”旁边的人感叹了一句。
他的注意力落在纷纷扬扬的白雪上,温听澜难得胆大地仰头看着他:“是啊。”
洵川难下雪,可这一年雪下了好久。
甚至还积起了雪。
寒假一周的补课在过年前两天结束了, 但小高考的战役还在继续。
温听澜听云之桃说她找了家教紧急恶补小高考内容,和许柏珩一起。
今年过年温建波得在分公司待到小年夜才回来,于是温逸辰像个亡命徒一样蹭着最后的悠闲时间没日没夜地玩电脑, 但是他这顿打逃不掉, 期末考试他没考好。
梁芳闲暇之余一直在给温逸辰找补习班,这在家里还是头一遭, 梁芳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是价格不合适, 就是离家太远交通不方便。最后还是蒋英华介绍了一个, 那补习班是宋娴艺现在在上的。
价格有点高, 但师资有保障。
为了儿子,梁芳也只能咬牙掏了钱。
过年照常是走亲访友, 其余的时间温听澜都在家里写作业背书,小高考至关重要,虽然没有具体分数,但有一门没有考好都会影响报考的大学。
温听澜过年的时候鲜少会被家里的亲戚长辈拉去问成绩, 因为没有人能在学业方面在温听澜身上找到优越感。
和往年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的变化是她今年终于鼓起勇气给陈序洲发了一条“新年快乐”的祝福消息。
就四个字, 没有谐音梗、没有卡通表情和美好祝愿。
那头也回以一样的四个字。
小舅舅一家也才和他们一起烧完香祭拜完回来, 起锅烧饭得晚一些。家里大人围在一起聊的话题温听澜不感兴趣, 家里也没有和她同龄的小孩, 她干脆系上围巾出门散步。
小舅舅家住得和外婆家很近,温听澜想到了小时候那条大黑狗,她记得在自己念初中之后那条大黑狗就已经老态龙钟了,现在应该早就过世了。
这会儿再也没有小时候路过那家邻居时那么胆怯了。
碰见秦礼和陈序洲是意料之外-
新年好吗?
烂透了。
新年快乐吗?
烦透了。
陈序洲在睡梦中听见了楼下的动静,声音有尖锐的、有吵闹的。
但是都很耳熟。
是小叔他们一家。
陈序洲被婶母和侄子的声音搅得一点睡意都没有,也猜到了他们今天一定会留下来吃饭。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自己的手机,拔掉充电线,翻开聊天界面。
“今天有空吗?”这条信息分别发了给许柏珩和秦礼。
这两人居然都醒着。
【许柏珩】:今天补课,没空。
【秦礼】:回家里拿点东西再去护理院陪我爷爷。
好吧,许柏珩是完全陪不了自己了。看着和秦礼的对话框,陈序洲思索再三。
【陈序洲】:我小叔来了,我等会儿去找你,消磨消磨时间。
【秦礼】:随你。
发完消息,周茵也过来敲门了。
她打开房门,只拉开一条能让她探头进来的缝隙:“儿子,醒了吗?”
陈序洲板着脸:“婶母那嗓门不醒也很难吧。”
“过会儿你再下楼。”周茵知道儿子不喜欢和小叔一家来往,“等吃饭了再出来,我已经和俊俊说了,说哥哥马上要考试了寒假要在家里复习,他不会上楼来吵你的。”
“中午我不在家吃。”陈序洲临时和秦礼约见面的事情直接告诉了周茵。
周茵没有因为儿子不想和亲戚吃饭见面而感觉到生气,也不觉得这样就会被亲戚认为儿子没礼貌或是自己教育失败,即便亲戚真这样认为她也无所谓。
小孩子也是有自己的喜好的,她也很烦无用的社交,对于儿子要逃,她举双手赞成。
“好,但是下楼还是要喊小叔和婶母。我就和他们说你约了和同学一起去图书馆学习,可以吗?”周茵征求他的意见。
陈序洲点了头:“谢谢妈妈。”
周茵比了个ok的手势:“没事。”
躲在自己房间墨迹到快十点他才出门,下楼的时候小叔家的儿子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蹦来蹦去,爷爷奶奶一脸慈爱地看着小孙子。
陈序洲没带任何感情地向每个长辈问好。
婶母喊住了他:“怎么今天和同学出去?不能不去啊?一家人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聚在一起吃饭。”
周茵出来打圆场:“同学之间一早就约好的。小高考要紧,等小洲小高考结束了我和泽栋再请客,到时候再聚聚。”
说着,周茵便推着儿子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怕婆婆公公也加入战场。
秦礼和他在宋娴艺家门口碰了头,他手里还提着蒋英华给他爷爷炖的甲鱼汤。
秦礼望着他家的院子,落井下石:“你小叔又来借钱了?”
陈序洲一脸嫌弃:“暂时还没说,但就算今天不来借钱,临走的时候也会把我家的冰箱搬空,再拿点酒顺点烟。知道我家门口为什么没有放石狮子吗?就是怕他们搬走石狮子的时候太辛苦。吸血虫,真的讨人厌。”
“呵。”秦礼被逗笑了,他对陈序洲的小叔一家确实也是无话可说。但仔细想来自己也算是一个吸血虫吧,寄生在小姨一家身上吸血。
脸上原本嘲笑别人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陈序洲敏锐地察觉到秦礼这一丝的不不对劲,细想了一下自己的说辞,他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对。
“我不是说你。”
秦礼摇头:“没关系,说我也可以,我本来就是。”
“千万别。”陈序洲打断他,“我道歉,你再不原谅我得呕死。”
秦礼:“没阴阳怪气,其实我本质上就是和你小叔是一类人。”
“再这么说,我叫护工以后晚上天天用老头乐挠你爷爷的脚板底。”陈序洲抬起胳膊搭在他肩膀上,“你是知恩回报的。”
“没有啊。”秦礼斜睨他,“你虽然帮了我,还让叔叔给了我护理院床位和护理费的折扣价,但是我可没有打算回报你,少道德绑架我,我是白眼狼。”
陈序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家认识太多年了,一下子就能听出来对方究竟是在怪腔怪调的反讽还是真心实意。
去护理院之前,秦礼还得去一趟家里,他要拿点东西带去护理院。
“你来找我消磨时间,你还不如去找许柏珩一起补课算了。”秦礼打开家里的门,许久没有人住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霉味。
灰尘已经落在了四周,一打开门,灰尘四起,陈序洲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然后是接连不断的咳嗽和打喷嚏,直到生理泪水充满了眼眶。
秦礼被吓了一跳:“你是在给小偷打警报吗?”
房子太久没住,万一有小偷偷偷摸摸溜进去。
陈序洲用手捂住口鼻,这才好了一些:“更像你把我骗到这里然后杀害。”
秦礼进里间找东西,陈序洲走过去把外面的窗户稍稍打开一点通风。从里面传来秦礼的笑声:“行啊,征求你的意见,四肢脑袋分别想在哪儿。”
秦礼东西收拾得很快。
可等他从里间出去,陈序洲脸上泛着红,眼睫毛也已经被泪水打湿了,他站在屋外,手背上还起了细小的疙瘩。
“你对灰尘尘螨过敏?”秦礼将门锁上。
陈序洲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我现在知道了。”
“去医院。”秦礼拉着他就往外走。
刚去院子门就碰见了温听澜,她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们从秦礼家的院子里走出来。
温听澜望见了那双自己很喜欢的浅色眼眸,此刻像是浸了水一般。
视线在秦礼和陈序洲身上打转了一会儿,她实在是想不出来秦礼能把陈序洲弄哭的原因。
难道是宋娴艺和别人在一起了?
想法刚产生,秦礼似乎知道她在自己脑补。
“他对灰尘过敏。”解释完,秦礼准备和陈序洲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尾一抬,“有空?”
温听澜没有冒然点头,只见秦礼举起提着大包小包的手,然后指向陈序洲:“你陪他去医院吧,我还要去护理院看我爷爷。”
“你这算畏罪潜逃吗?”陈序洲看着他就这么抛弃了自己。
秦礼嗯了一声,毫无愧疚:“所以我说了,我是白眼狼。”
说着,秦礼松开了拉着他胳膊的手,朝着温听澜打招呼:“交给你了。”
交给她?
然而秦礼没有给温听澜拒绝的机会,像个赶集的人一样拎着两大袋东西消失在了弄堂里。
陈序洲难受得不得了,秦礼平时上学,能陪他爷爷的时间也不多,陈序洲也不忍心大过年地让秦礼陪他在医院挂水。眯着眼睛看见温听澜还站在原地,他抬手招呼她过来:“再看,得出人命。”
这么严重?
温听澜立马走过去。
陈序洲原本抬胳膊只打算招呼她过来的,看见她走过来,胳膊还没有放下,就有一双手轻轻托住了他的胳膊。
温听澜抓着他的袖管:“走吧,小心脚下的石板路,有点不平。”
温听澜很少来医院,虽然看着她不怎么强壮身体结实,但从小到大几乎没有怎么生过要住院挂水的大毛病,难得感冒拉肚子,在家里吃两粒药就好了。
过年时间医院只有急诊,好在人不多,很快就排到了他们。
一分钟都没用就会诊结束,付费取药、然后去输液室。
输液室里就一个护士,平时人满为患的地方,这会儿就寥寥几个病人。
温听澜没敢看他扎针,扭着头站在旁边等。
一共要挂三瓶水,温听澜垫脚将盐水瓶都挂在杆子的挂钩上。直到在他旁边坐下来温听澜还有点懵,明明不久前还在小舅舅家里,这会儿居然跑出来,还跟陈序洲在医院里。
对了,她都还没和爸妈说一声。
想什么来什么,梁芳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温听澜立马将手机按了静音,但短短几秒的铃声还是被陈序洲听见了。
温听澜指了指外面:“我接个电话。”
陈序洲:“去吧。”
温听澜小跑到走廊上,接通电话之后朝着安全通道走过去:“喂,妈妈。”
梁芳:“你在哪里?回来吃饭了。”
温听澜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和梁芳解释,支支吾吾了半天,被梁芳察觉到了不对劲:“你去哪里了?”
“我碰见我同学了,他手里有最新的复习资料,我就跟他一起出来打印资料了。你们先吃,我这还要一会儿。”
梁芳语气生气:“真是的,怎么突然跑出去都不打个招呼,一点家教都没有,你让别人怎么看?”
那头梁芳又埋怨了几句之后才挂掉电话。
但头一次温听澜的心情没有因此受到影响,将手机揣回口袋里,温听澜在楼梯间做了一个深呼吸之后才走出去。
输液室的玻璃是透明的,不用走进去温听澜就能看见陈序洲,他穿着件黑色的衣服坐在医院蓝色的折叠椅子上,脸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眼眸低垂,换掉了平时朝气活力的一面,今天添了一丝清风霁月的脆弱易碎感。
他用没扎针的那只手,别扭地扯着衣服的袖口,冬天打点滴手臂胀得有点难受。
温听澜回到了他旁边的位置坐下来,将手放在嘴边哈了哈气,随后握住输液管。
陈序洲一愣:“不用。”
温听澜不是一个被人拒绝还能坚持得下去的人,可这回她没松手。
对面一个爷爷已经挂完水了,他整理着带来的东西,看见对面的小伙子还有陪客之后,他将一个已经被热水烫变形的塑料瓶递给温听澜:“小姑娘,喏,你用这个瓶子去给他灌点热水,这样挂水就不难受了。”
温听澜急忙接过:“谢谢。”
瓶子的水已经不热了,靠近卫生间旁边就有一个开水间。
被烫变形的瓶子立不起来,温听澜只能拿在手里去接热水。瓶口对准出水口,温听澜尽量往上拿,但指腹还是有些许痛感。
灌了半瓶,温听澜拧上瓶盖后,她捏着自己的耳垂,还好没有烫伤,只是微微泛着一点点红。
有了热水,他挂起点滴来,好了不少。
温听澜将塑料瓶放在他胳膊下面,又用输液管在上面绕了两圈。
陈序洲没说谢谢,只是盯着温听澜的手:“烫到了吗?”
温听澜对着他摊开手心:“没有。”
他松了一口气,才开口道谢:“谢谢。你陪我出来没事吗?”
“没事。”温听澜没说自己对梁芳扯谎的事情,其实她更好奇为什么今天陈序洲会和秦礼一起出现在秦礼爷爷家里。
如果是宋娴艺估计这会儿就能直接问出口了,但温听澜不行。
他靠在椅子上,输液室里打着暖气,在扎针之前他就把外套脱掉了,卫衣里面没穿打底的高领衣服,宽松的领口露出一截皮肤,因为过敏连脖子上都泛着红。
输液室里很安静,对温听澜来说在陈序洲面前找话题是很难的一件事。
但这回儿,他先开口了。
“今天是去亲戚家拜年吗?”陈序洲问。
不管多无聊的对话,温听澜都乐意回答他。
“嗯。”温听澜点头,“我小舅舅家住在那边,和秦礼家很近。”
他有点意外,但也只哦了一声。话题好像就要这么结束了,温听澜有点不甘心,借来孤注一掷的勇气,她将沉下去的话题又捞起来。
“你今天和秦礼准备出去玩吗?”温听澜不知道自己这样问会不会让他觉得隐私被追问而不悦。
好在他没生气,也没有避而不谈。
“今天我小叔他们来我家拜年,我不是很喜欢和我小叔家来往。”陈序洲靠在输液室的椅子上,椅子靠背后倾,他偏了偏头,望向坐在自己旁边的温听澜。
她坐姿很端正,甚至有点拘束。
温听澜想说点什么来表示自己正在听,可半天还是没从嗓子里挤出一丁点声音。
但好在,陈序洲继续说下去了:“我爷爷奶奶和你爸妈差不多,都挺偏心的。他们更喜欢我小叔,我小叔也很你弟弟差不多,干什么都不行,一直都是我爸在给他收拾烂摊子,帮他开店开厂、帮他还钱。我爷爷奶奶总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说什么亲兄弟之间就是要这样互相帮助。”
叹了口气:“大人是不会听小孩子的话,我劝我爸钱还是别去打水漂了,他不会听的,他就听我爷爷奶奶的话,愚孝得不行。”
这还是温听澜第一次听说关于他们家的事情,以前温听澜总觉得他和宋娴艺是这个世界上少有家庭幸福富足的代表,看来难念的经,人手一本。
“所以,你好好加油。”说着他举起没有扎针的那只手。
“嗯?”温听澜没明白,但是学着他把手抬起来。
他的手掌心靠近,两只手在空中击掌:“反叛,‘背叛’父母。”
掌心相触,他手心暖热。
温听澜看向他,少年多坦荡,热烈且无畏,爱恨不遮掩,熠熠生辉。
视线在对视的刹那,她又挪开目光看着他们两个相触的手,如果上帝能够在这一刻按下暂停键就好了。但没有,温热在下一秒逃离。
温听澜慢慢收回自己的手,心如战鼓,她强装镇定:“好。”
陈序洲挂完水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了,他身上的过敏症状减轻了不少,至少这会儿不咳嗽不落泪了。
他已经把手背上的棉球和胶布撕掉了,拿出手机搜索着附近的店,还好医院位置不偏,旁边就有一家商场。
“有忌口吗?”陈序洲将外套拉链拉上。
温听澜跟在他旁边,有点疑惑:“吃饭吗?”
“不饿啊?”陈序洲笑。
也不是第一次和他一起吃饭了,在学校里很多次都托云之桃的福,她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在外面也不是第一次和他吃饭了,那次生日,许柏珩宋娴艺他们都在。
但就他们两个还是第一次。
明明很喜欢他,明明很期待和他一起吃饭,但就像是那天他让他妈妈送自己回家一样,温听澜的退堂鼓又打了起来。
陈序洲走了两步看她没跟上来,就站在原地等她:“过年营业的店不多,委屈你了,随便跟我吃点,行吗?”
哪里是委屈她了呢?
商场不少店都没有开门,但靠着营业的电影院,来看贺岁电影的人也不少。
走了商店三层楼,最终找了一家还营业的本帮菜店。
店里客人不多,点餐的是陈序洲。
这顿饭温听澜第一次不是因为生气难过而食之无味。
仿佛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自己头顶,她避无可避一般。
温听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这顿饭的,拘束地就像是平时家里有陌生人来吃饭一样。
提心吊胆,怕自己夹不住菜、怕自己吃饭有声音……
比临时拉去考试还让温听澜心慌。
结账的是陈序洲。
从店里出来的时候,温听澜手机响了,是秦礼给她发消息,两个人很少在网上聊天,除非是在回家作业上遇见了什么难题。
【秦礼】:开心吗?
【温听澜】:紧张死了。
【秦礼】:没出息。
得了,她就是没出息。
路过商场书店的时候温听澜想到自己骗梁芳是出来打印复习资料的,她停在书店门口,开口叫住了往外走的陈序洲:“那个,我还得买点东西。”
她想说那就分道扬镳吧,给她喘口气的机会。
陈序洲退了回来:“好。”
他伸手推开书店的玻璃门。
她没有想和他一起逛书店的想法,缺少这部分勇气。
她觉得自己会遗憾,以后会懊恼自己没有勇敢,可这个年纪的温听澜只想要远远地看着他。
一边渴望靠近,一边害怕靠近。
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书架的分类做得不错,温听澜一进去就直奔教材专区,随手挑了两本看着不错的习题册,一回头没看见陈序洲,穿梭在书架之间,视线越过缝隙,她看见那个立在天文分类前的人。
她的怯懦是被潮汐锁定前的害怕吗?
她知道的,再靠近一点点她就会被稀成碎片,变成星环。
他抬手从书架上抽下来一本书,等温听澜走过去的时候他也正准备去找温听澜。
看见温听澜手里的书,他惊讶又带着点无语,四周有看书的人,他声音不大:“你也太认真了吧。”
“我是那种不努力就不会成功的人。”温听澜看着手里的习题册,“就是死读书。”
想来星环也能一直陪着星体,但……温听澜抓紧了一些手里的习题册,如果可以她想做一颗同样耀眼的星体。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29章结束高中苦涩暗恋,大学之后澜妹会自信勇敢起来的
25 ☪ 第 25 章
◎骨折抢救◎
年还没过完, 新学期就要开学了。温建波过完初五,迎完财神便回了清海的分公司处理工作。
惹得梁芳在家里抱怨,去了分公司钱虽然多了, 但家里多了温逸辰补课的开销,最后还是不见多的,只觉得温建波比平时更忙了。
新学期开学, 高二小高考的警报就拉响了。
许柏珩和云之桃补课效果很不错,几次模拟测试许柏珩甚至都能过了,云之桃努力冲着B。
在陈序洲生日那会儿就欠着的宋娴艺的塔罗占卜也只能继续欠着了。
随着温逸辰去补课, 温听澜周六周日在家也能得点轻松自在。可也不算太轻松, 周六梁芳上班,还得温听澜去补习班接送温逸辰。
全校的神经都绷着, 高二生们提早体验了一把入门级别的高考压力测试和高考氛围体验券一张。
等小高考结束,洵川的春天在不知不觉间早早退场。
洵川入冬快, 入夏也快。
到了四月, 清明雨季落了一周, 毛衣几乎已经告别了日常穿搭。
吃过午饭回到教室,温听澜刚坐下, 走廊上的窗户就被人拉开一条缝,宋娴艺的脑袋从窗户外面探进来。她像是变戏法一样,变出两袋子零食。
一袋子零食给云之桃的,一袋子是给温听澜的。
她来看温听澜的, 顺道测个塔罗。
宋娴艺要测今年的运势。
今天云之桃还特意带了一组新买的卡片, 每张卡片的牌面画都特别好看。
她娴熟地码牌, 然后让宋娴艺抽牌:“这种占卜也不一定都是准的, 休闲娱乐。”
宋娴艺抽了六张牌出来:“好。”
云之桃一张张翻过来, 一一解读。
“牌组显示你可能要经历一段疼痛。你是舞蹈生嘛, 所以可能是练舞遇见了瓶颈镇痛。你会感觉到难受,要从经历难过、信仰动摇最后接受。但当你熬过去之后,你就会发现一种类似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像阳光总在风雨后,但结果是好的。还出了恋人牌,可能是会遇见命定之人哟,他会陪伴你。”
本来也就是抱着娱乐的心态,就像是路边上算命的人,不求准,就是想听点好话。
那段阵痛期可能说的就是升高二的暑假集训。
宋娴艺双手合十:“希望暑假集训顺利。”
至于命定之人,宋娴艺倒是露出一丝少女的娇羞,避而不谈。
刚测完,陈序洲他们正好回来。
他没催宋娴艺把位置还给自己:“怎么样?”
“挺好。”宋娴艺起身,马上就要午休了,她也得回自己教室了,拍了拍前排温听澜的后背,“我走了。”
温听澜朝她挥手:“拜拜。”
陈序洲目送着宋娴艺离开后,才问:“她刚测的怎么样?”
因为是新的牌,云之桃很宝贝,用绒布袋子将牌组装好收起来。
秉持着保护顾客隐私的首要准则,云之桃不肯说。
等到早上的太阳变得热辣,虫鸣和鸟叫似乎在一夜之间破土而出,又一年夏天要来了。夏虫的大合唱刺激着耳膜,即便坐在风扇下一动不动也觉得自己被一股热气笼罩着。
小高考的成绩也在这时候发到了大家手上。
温听澜没什么意外,拿了全A。
她没什么反应,倒是许柏珩拿了全C,高调得不行。
他管这叫“有些人看上去已经死了,但是他依然还活着,并且将会一直活下去。”
高三生因为高考的紧张感也隔着一层钢筋水泥影响着楼下的温听澜他们。
测完塔罗再碰见宋娴艺已经是五月末了。
宋娴艺几乎每周都要测上好几次体重,但今天中午她吃得有点多,最近因为六月初的舞蹈比赛,她训练量增大,即便没有刻意控制体重,但是因为大量的出汗仍将体重保持着标准线下。
小卖部门口的遮阳伞搬到店后面阴凉的地方,状元经过一个冬天长大了不少,它胆子大,跳到了桌上睡觉。
陈序洲在宋娴艺过来的时候,将猫抱走了,怕她过敏。
温听澜朝着云之桃那挪了挪,让了点空位置给宋娴艺:“你什么时候比赛?”
“高考那几天。”宋娴艺说着,不怕热地靠在温听澜肩膀上,“那几天你放假吧,来看我比赛吗?就在本市,就一个下午,占不了你多少复习时间的。”
她靠在温听澜身上撒娇。
这不是宋娴艺第一次邀请温听澜去看她比赛了,但温听澜几乎没有去过。
她的人生对于温听澜来说太过于璀璨精彩了,是她触不可及又梦寐以求的。
邀请已经发出,桌边的人都纷纷看向了温听澜。
有一种被道德绑架了的感觉,温听澜并不想去,她每次在梁芳手机里看见蒋英华阿姨拍的宋娴艺的舞蹈视频,她都觉得羡慕的自己像个丑陋的只会嫉妒的小丑。
温听澜张嘴,难以启齿的样子被对面的陈序洲看见了。
他开口解围:“别一个下午了,你最好三天都邀请她,这样你哥就能弯道超车了。”
宋娴艺立马从温听澜身上起来,一脸严肃:“那不行,澜澜你这三天要好好复习。”
温听澜一愣,她惊讶又欣喜于陈序洲能发现她此刻的骑虎难下,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温听澜还是留了一点余地:“如果有空的话我就去,好吗?”
午休时间被消磨了大半了,上课的预备铃声即将打响。
大家准备作鸟兽散,走着走着,陈序洲就和宋娴艺并排了。
“……你要来啊?”不知道说了什么,宋娴艺惊讶地抬头看他。
陈序洲手揣着兜:“你哪次比赛能去的我没去?”
“行啊。”宋娴艺拍他的胳膊,“到时候大点声音喊加油。”
六月的高考在倒计时里到来了,温听澜他们得了三天的假期。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和梁芳说这件事,她一听说温听澜要放假三天松了口气:“行,那你晚上在家把饭菜做一下,到时候辰辰下了补习班回来就可以直接吃饭了。”
不太意外。
她和宋娴艺说了不方便过去,又顺带预祝她比赛顺利。
刚给宋娴艺发完消息没一会云之桃就打来了电话,温听澜以为她是想问回家作业答案。
云之桃在电话那头小声回答:“我刚答应和许柏珩一起去看副班妹妹的舞蹈比赛,结果你就不来了。”
云之桃也去吗?
他们都去吗?
温听澜瞬间产生了一股难以言诉的情绪,就像是被孤立了一般。她害怕自己这一次没去就彻底和他们没有了共同话题。
声音有点颤抖:“你也去啊?”
云之桃在电话那头没有察觉到异常:“对啊,我爸妈那两天正好不在家,我骗他们和你去自习了。你怎么突然不去了?是有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就是在家里照顾我弟弟。”温听澜人卸力一般靠在椅背上。
“真不能来了吗?”云之桃问。
但温听澜还没来得及回答,电话那头的云之桃听见了门外的风吹草动,立马挂掉了电话。
随后发来一条消息。
【云之桃】:我爸妈过来了,暂时不和你聊了。
放下手机,温听澜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一股怅然若失。
高考的新闻铺天盖地,每年都要来这么一次,仿佛每年的今天都是足以改变历史的一天一般。
温听澜找了高考大省的卷子过了一遍,她刻意没有看Q.Q空间的动态,想要避免那些可能已经发生的事情。
她只坚持到周日晚上,最后还是没忍住刷起了他们的动态。
陈序洲果然拍了视频。
视频随机以一帧画面作为封面,看着封面上的播放键,温听澜犹豫了几秒后还是自虐地点了进去。
视频里宋娴艺站在黑色的幕布前,穿着一件普通到不行的练功服,穹顶上一束光落在她周身。
音乐响起,力量与柔美结合,纤瘦的身体里迸发着生命力。
她配合着音乐,转换着情绪,跳跃旋转时还面带微笑。
她不止是漂亮,是过目不忘。
有些星体夺目的璀璨,超过了太阳。
想做他的月亮,才发现月亮压根不会发光,月亮的光是太阳的。
如果,宋娴艺也普普通通就好了,如果她没有这么优秀,不会跳舞就好了。
想法产生的一瞬间,温听澜打来一个寒颤,像是童言无忌一样,温听澜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怎么能这么想呢。
周一再上学,学校里空了一层楼。
温听澜昨晚上没睡好,下了公交车走去校门口卖鸡蛋灌饼的摊位前,刚点餐一双胳膊就环住了温听澜的脖子。
是云之桃,她也不嫌热就这么挂在温听澜身上。
她今天还是爸爸妈妈送来的,抱住温听澜之后,她朝着私家车的方向拉着温听澜的手打了个招呼示意自己爸妈放心。
温听澜也没看见她爸爸妈妈在哪里,就这么由着她拉起自己的胳膊挥手打招呼。
“澜澜,你没有去看副班妹妹的比赛真的是亏大了。她比我们还小一岁,但是跳舞真的好厉害,我全程就像一个文盲一样,只会在那里哇哇哇的惊叹。我都不知道她的身体是怎么做到那些动作的。”说着,云之桃还现场给温听澜简单地比划了一些,就是简简单单地比划都害得她差点闪到了腰。
温听澜赶忙扶住了她。
云之桃抬手:“没事没事。”
她看见温听澜没有什么反应,有点激动,还以为是自己说得不够好:“真的超级精彩。”
温听澜苦笑:“我知道。”
看她反应淡淡的,云之桃突然反应过来了,她本来只是出于对宋娴艺的佩服才这么说,加之宋娴艺和温听澜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因为温听澜喜欢陈序洲而变得不好,她便没有多想。
但现在看温听澜的表情,想来她不能在温听澜面前再说这件事了。
云之桃抿着嘴,突然沉默下来,安静地站在了温听澜旁边。
温听澜意识到是自己的反应让云之桃闭嘴了,她怕云之桃误会,急忙解释:“我知道她很优秀,我只是……”
只是真的很自卑。
云之桃没有把温听澜往她以为的坏处想:“我知道是因为班长啦。没有必要自卑的,我小时候就特别讨厌别人说什么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一个人能占一样做到最好就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别自卑啦,在我眼里你也超厉害。”
这种“话疗”对温听澜的宽慰并不大,从小就产生的自卑情绪不会这么轻易就消失,但知道云之桃没有误会就好。
鸡蛋灌饼装进了塑料袋里,温听澜刚接过饼,一股力隔着书包从后袭来,人差点撞上鸡蛋灌饼的摊位。
温听澜回头看,果不其然是许柏珩,还有站在几步外等他的陈序洲,他没走近。
许柏珩今早上起晚了,他挤到温听澜和云之桃中间:“老板,一个鸡蛋灌饼,再多加个里脊和培根。”
说完,他看向空着手的云之桃:“你买了吗?”
云之桃眉毛一挑,嘴角上扬又被她压下去:“怎么你要请我吃啊?”
许柏珩跟听见什么笑话一样:“切,你不是羡慕宋娴艺吗?励志减肥瘦得和她一样。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买了我就吃你那份了。”
“我果然低估你不要脸的程度了。”云之桃抬脚,轻踢他,“我就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许柏珩才不见好就收,他继续找刺激,“我瞧你羡慕得恨不得原地召唤铠甲兽变身成为宋娴艺。怎么这会儿就随口说说了?阿洲那有宋娴艺的独家录影视频,我帮你要一份,到时候天天激励……啊——”
话音还没说完,云之桃抬脚就是狠狠地一脚,这脚力度可不像上一脚,许柏珩是真疼。
“你干什么啊?”许柏珩嘶声。
云之桃勾住温听澜胳膊,两个人朝外走,朝着许柏珩做了个鬼脸:“活该。”
温听澜路过旁边的陈序洲,没想到他扯了扯领口擦汗,调转脚步也和她们一块儿走了。
陈序洲:“晒死了,我也先走了。”
说完就走,没给许柏珩挽留他的机会。
校门口送孩子的车不少,温听澜拎着有点烫的鸡蛋灌饼走在中间,也不知道云之桃是不是故意的,走路一直朝着她这边挤过来。为了两个人脚不打架,她只能往陈序洲那边走。
又怕真的撞到陈序洲,温听澜只能将注意力都放在避开陈序洲上。
当他伸手拉住她书包的时候,一辆车正好从他们面前开过。
“小心。”
他只是轻轻拉一下,很快又很有分寸地松开了。
直到穿过马路,温听澜才说了一声:“谢谢。”
陈序洲回了句没事,可视线却还望着已经远去的车,似乎是有了什么主意。
六月的洵川在路上煎了个鸡蛋都能熟,叽叽喳喳的麻雀远没有蝉那么精力充沛,似乎在这夏天也蔫吧了。
午休的时候,陈序洲不知道去了哪里。数学老师把温听澜叫去了办公室,她抱着一摞考卷回了教室,让她通知大家连着两节课都变成了数学课,下午要测个验。
教室里还吵吵闹闹的,温听澜开口想喊:“那个……”
但她的声音一出口就被淹没了。
云之桃听见了,扯着嗓门帮她喊了一声安静:“安静,有事情。”
效果立竿见影,温听澜朝着她竖了个大拇指。
温听澜举着手里的考卷:“数学要测验,连着两节课,现在要上厕所的快去。”
说完,她开始发考卷,教室里不少人都起身去上厕所,有的人没尿也要跟着别人出去走一圈。
温听澜回到座位上,瞄了眼还在看书的许柏珩,想问他陈序洲去哪里了,但张了张嘴又没开口。这样子被秦礼发现了,他将刚发下来的卷子折好,用笔帽挠了挠眉毛,使坏地问许柏珩:“阿洲呢?”
许柏珩从漫画书里分了点神:“他去找周主任了。”
秦礼原本只是想逗逗温听澜,但听见这个回答,他是真好奇了:“找周主任?”
许柏珩脸上浮现一抹坏笑:“就今天早上他发现学校门口的车都不按照限速来,特别危险。于是和周主任去提意见,这要是有辆车不小心碰坏了你的好妹妹,阿洲得心疼死。”
秦礼一愣,他原本只是想逗逗温听澜的,但这答案一出,他的负罪感瞬间达到了顶峰,不会影响她考试吧?
看着温听澜木讷地转回去,秦礼想开口道歉也没了机会。
两节课加个课间,最后又占了物理课前的十分钟,勉勉强强凑了两个小时出来。
秦礼整张卷子都写完了,就是最后一道题没什么把握,数学老师收了卷子和已经等着上课的物理老师说了声抱歉。
物理老师倒是没在意,挪了自己上课的时间让他们去上个厕所,用水洗把脸。
温听澜将物理书和笔记本都拿出来后才去了卫生间,在走廊上碰见秦礼的时候他已经等了自己有一会儿了。
“对不起啊。”
温听澜听见他突如其来的道歉有点懵:“怎么了?”
“我不应该问许柏珩的。”秦礼解释。
温听澜突然一笑:“我还以为是你这次考试绝对有把握考赢我,所以来和我道歉的呢。”
秦礼也笑了:“你要是因为许柏珩那话受到影响了,没准我还真能考过你。”
温听澜耸肩:“那得让你失望了,我觉得我考得不错。”
“行,吾辈楷模。”秦礼也就放心了,“你受到这种情绪事情影响还能专心考试,我真的挺佩服的。”
是吗?
温听澜看着走廊,教室马上就要到了。她突然撇嘴吹了口气,额前的碎发往上飘。落寞在这时候才在她身上占据到一丝主动。
他真的不喜欢自己,只喜欢宋娴艺是一件既定的事实,那也没有办法。这不是她难过抓狂就能解决的。
她语气染上淡淡的难过:“郎才女貌,他们挺适合的。”
梦想做一颗和他们一样耀眼的星体,如果办不到那就随便,成为一片云、一阵风都可以,四处漂流。
就像这盛夏,他们都期待着一阵风解热、一朵云遮住太阳。
她和陈序洲没可能的话,那她可以等一个期待她到来的盛夏,那个盛夏会像陈序洲“期待”宋娴艺一样“期待”她。给她如同这个夏天、高一夏天她对陈序洲一样分毫不差的心动-
高考结束后,高二的期末开始也迫在眉睫了,期末考试刚考完,胡彪就贴了今年的补课安排,考完试连上十天课,再和军训的高一新生一起提前来校继续补课。
暑假就放一个月。
这强度的补课安排一宣布,教室里一时间怨声载道。
胡彪可不管,什么事情都没有升学率重要。
对温听澜来说没有多大的区别,她在哪里都是学习。
书包还没开始整理,后排的许柏珩狼嚎还没结束。被胡彪拍讲台的声音打断:“别嚎了,收拾收拾。”
下面有人接话:“放学?”
胡彪冷哼一下:“去吃饭,然后回来上晚自习。”
补课持续了十天,最后两天的时候不少学生的效率已经原地踏步了。最后一节课的物理老师这种感觉尤为明显,他将课本合上,看着窗外静止的树:“要下雨了。”
没一会儿,豆大的雨珠如同倾倒下来一般,砸在玻璃上。
他拍了拍讲台,随后像个指挥家一样挥动手臂:“好了,大家全体朝窗户两边转,大家看雨。”
风大雨也大,雨势如同幕帘一般坠落。
温听澜和云之桃坐在靠窗的位置,两个人歪着脑袋看着楼下的树被吹得东倒西歪。
听风吹雨,铁马冰河。
物理老师背着手站在讲台上:“挺好的,下过这场雨晚上天就没有多少云了 。你们谁要是有兴趣,最近几天晚上可以打开窗户看看天空,南半球最近要迎来英仙座的流星雨了。”
温听澜原本还看着窗外发呆,听见那个熟悉的名次之后她猛地回过神来。
去年暑假的记忆在这一刻冲进了温听澜的脑袋。
流星雨,真好。
但今年依旧没有她什么事情。
十天的补课一结束,温听澜就要回到了家里开始重复枯燥的学习和家务之中。
接送温逸辰上下补习班、买菜打扫卫生、学习挤满了温听澜所有的时间。
收到宋娴艺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流星雨的时候,她正站在公交站台等着公交车,她准备去接温逸辰下补习班。今天梁芳加班,已经提前告诉她九点半的时候要准时去接温逸辰。
【宋娴艺】:陈序洲说今天晚上有英仙座的流星雨,我们要一起去灵岩山看,你来不来?
原本她或许难过会更多,可一旦自己逐渐接受陈序洲就是更喜欢宋娴艺、而自己只能当一个对他来说是过客的角色时,无奈好像打败了难过。
【温听澜】:不了,我得去接温逸辰。
回复发过去之后,温听澜犹豫了一下。
【温听澜】:你们玩得开心。
远处的车灯照在温听澜脸上,她没等宋娴艺的回复就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这个时间点车上没什么人。
温听澜挑了一个后排的位置,戴上了坏了一只的耳机。
听了一年多的那首《慢慢喜欢你》依旧在歌单里。
可今天看歌词,温听澜却觉得这应该是今天陈序洲和宋娴艺的写照。她头一次在歌单里跳过了这首歌。
到补习班的时候,就温逸辰一个学生没人来接了,温听澜和陪他的老师道了谢,这才领着撅着嘴生气的温逸辰离开。
“我肚子饿了,你带我去吃好吃的。”温逸辰语气一点都不客气。
温听澜走向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家里有面条也有剩饭。”
温逸辰拒绝:“我要吃烧烤。”
温听澜不惯着他:“没钱。”
“小气,之前宋娴艺姐姐在这里补课的时候她和英华阿姨还带我吃好吃的呢。温听澜你真抠门。难怪你比不过宋娴艺姐姐,你就是个小气鬼,没有人喜欢你。”温逸辰抬手给了温听澜一拳头。
拳头打在温听澜胳膊上。
其实也没有那么疼,可温听澜一瞬间眼泪没止住。
四周行人行迈靡靡,车水马龙。
温听澜知道就这样在大马路上哭很丢人,可眼泪就是刹不住车。
温逸辰是了解温听澜的,她从不会在大马路上不顾形象地哭。这回儿真的把他吓了一跳。温听澜低着头,他走过去想看她是什么表情,却被她一把推开。
“我是没有人喜欢,你喜欢宋娴艺你去给她当弟弟,我求之不得。”温听澜不想管他了,他要吃烧烤就去吃烧烤,他就算是去吃手铐温听澜今天也不想管了。
撒泼的人似乎是知道今天这招对温听澜不管用,只好跟着她上了公交车回了家。
一回到家温听澜洗完漱就去睡觉了。
可脸一沾上枕头,一抹湿热顺着眼角低落进枕头里。
温听澜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眼睛肿成两个核桃了。像往常一样做好早饭,温听澜刚在餐桌边坐下,梁芳拿着手机从卧室里出来。
火急火燎的。
梁芳:“宋娴艺进医院了。”
进医院?她不是昨天还和陈序洲一起去看流星雨吗?
温听澜猛地抬头看向梁芳:“怎么回事?”
梁芳坐在餐桌边,准备吃早饭:“你爸爸在电话里说,娴艺昨天和她邻居还有表哥一起去看流星雨,结果下山的时候不小心直接摔下去了。身上多处骨折,昨天上在医院里动手术抢救。等会儿我要去医院探病,你去不去?”
多处骨折?
抢救?
温听澜起身回房间换衣服:“去。”
作者有话说:
一个好消息:高中要结束了。
一个坏消息:没存稿了
26 ☪ 第 26 章
◎高二暑假◎
医院和外面似乎是两个世界, 医院里锁着冷气,温听澜一走进急诊大楼,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
值夜班的急诊医生护士似乎已经快到了精力状态的极限了, 捶着酸痛的腰和胳膊。
梁芳走在前面,拉住一个护士问了抢救室的位置后嘴里还在喋喋不休,说的倒不关于宋娴艺也不关于等会儿上班是否得请假。
而是她不应该把温听澜带过来, 儿子还没起床,她可不放心已经十几岁的儿子一个人在家里。
但温听澜来都来了,她也不能把温听澜赶回去。
医院地面上贴上指引标记, 出了电梯左拐又右拐的, 梁芳总算找到了地方。
温听澜远远地就看见低着头坐在椅子上的陈序洲和秦礼,陈序洲妈妈也在, 她双手抱臂站在儿子旁边,也是满脸担忧。
蒋英华还穿着睡衣拖鞋站在抢救室门口, 看来是昨天晚上一接到电话就赶了过来。
一夜之间她仿佛瞬间老了十几岁, 背脊都仿佛佝偻了。
看见梁芳和温听澜来, 她还要分出精力来寒暄。
大人之间来来往往地嘘寒问暖温听澜并不在意,只是礼貌地喊了阿姨叔叔之后, 她全部都注意力都跑到了陈序洲身上。他坐在长椅上低着头的样子就像是一头受伤的困兽。
耳边传来梁芳的声音:“建波认识这家医院骨科的主任,他一听说这件事之后立马就给人打电话了,你放心,这个医生技术很好的。”
她语气里带了点优越感又摆出一副心痛宋娴艺遭遇的模样。
优越这么多年她总被蒋英华压一头, 这回他们家终于也有求于自己了。
“他凌晨赶来医院给娴艺动手术了, 麻烦你和建波了。”蒋英华说着说着就又开始掉眼泪。
梁芳扶着她在另一边的长椅上坐下来:“这么客套干什么, 娴艺这孩子从小我就看着她长大的, 她是个有福气的小孩, 肯定会没事的。”
说着, 急诊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医生的手术服已经汗湿了,他问:“宋娴艺的家属在哪里?”
蒋英华立马迎上前:“在这里这里。”
听见宋娴艺这个名字,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的秦礼和陈序洲像是触发了膝跳反应一样猛地抬头。
梁芳也走过去,没有称呼医生,而是叫了医生的本名:“连炜,现在情况怎么样?”
医生一下子就认出了梁芳,朝着她点了点头算着打招呼。他从护士手里拿过宋娴艺手术前拍的片子,又看了两眼。
蒋英华以为是手术不顺利:“医生怎么样?我女儿怎么样?”
医生立马安抚患者家属的情绪:“手臂和腿的手术已经做完了。手术很顺利,但具体如何还是得看患者自己的恢复,以及后续的康复治疗。”
蒋英华的心放下去了又升起:“她还能跳舞吗?”
医生无奈地笑了一下:“您也看见了您女儿的片子,腿骨折成这样。我在动手术之前也和您说过了,先不要考虑之后跳舞的事情,您女儿这么严重的伤手术之后不变成瘸子能正常走路就已经很不错了。等会儿病人就推出来了,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护士站,遵循医嘱。”
蒋英华连连点头:“好好好,谢谢谢谢医生。”
宋娴艺被推出来的时候七点刚到。
她身上盖着一条白色的被子,右腿和左手臂上缠满了纱布,露在外面的小脸上满是擦伤淤青和黄色的碘伏擦拭痕迹。
温听澜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多看一眼她都觉得腿发软,她曾经卑劣地有那么一瞬间想过如果宋娴艺不再闪闪发光就好了,可真当这一瞬间产生的时候,温听澜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
她算是明白高二刚开学秦礼家里出事时候,为什么云之桃也非要跟着他们一起找过去了。
负罪感不是开玩笑的。
病床边一时间围满了人,护工推着平板床大家纷纷上前搭把手。
温听澜走在最后面,还没走出两步,她就站定在原地回头。
长椅边秦礼已经起身了,他和周茵正拉着陈序洲起来,他眼底挂了乌青,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一魄。
秦礼和温听澜的视线撞上了,他朝着她小幅度摇了摇头,很快就垂下了眼眸。
因为平板床要占据电梯大半的空间,大家分了两批。
周茵拉着陈序洲走在他们前面,温听澜用胳膊碰了碰秦礼,用口型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礼顿了脚步,等周茵陈序洲把他们拉开一段距离他才重新迈开腿:“我们一起去灵岩山看流星雨……”
最佳的观测点需要爬一段徒步攀爬的路线,难度并不大。只是表面风化多有砂石,容易打滑。
这个观测点来的人也比较多,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一切都很顺利,占到了一个好位置,看见了流星在墨色的天空穹顶一闪而过。
他们跟着大部队一起下山,因为年年都有人来这里看流星雨,下山的路上照明充足。人实在是有点多,走着走着他们就隔着几个人,惊呼尖叫和擦地在砂石上摩擦的声音让所有人的神经都拉响了警报。
一个跟在宋娴艺身后扛着摄影机的大哥没稳住,相机作为吃饭的家伙,他生怕摔了,手在他倒地的一刻松开了绳子护住了相机,结果铲倒了走在前面的宋娴艺。
灵岩山不高,两侧也没有护栏。宋娴艺没拉住绳子,跟着那大哥滚了十几米,最后撞到一块凸起的岩石才停下来。
胳膊断了,腿断了,肋骨也有骨裂。
秦礼和陈序洲压根没有反应过来。
自责是一定的。
秦礼还记得那摔断之后扭曲变形的腿,明明白天还在形体房里翩然起舞的人,这一刻就像是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地上。
秦礼说着一边摇头:“我们就不应该带她出去的。”
“这也不能怪你们。”温听澜也想不到更好的安慰话术了。
这个时间点住院部上上下下的人不少,他们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电梯。
等温听澜到重症监护病房的时候,梁芳正强扯着笑容以工作为由头在和蒋英华道别。
她路过温听澜时,脸色难看至极:“你自己打车回去吧。我直接去上班了。”
“好。”温听澜也不太清楚缘由,只是目送着梁芳坐着电梯离开。
蒋英华看着后来的人,挤出一抹笑容,用手抹掉眼泪:“你们都回去吧,在这里待了一晚上了。”
周茵走到蒋英华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英华,这件事我们家一定会负责的。”
蒋英华摇头:“这事不怪两个小孩,他们也熬了一个夜了,你带他们两个都回去吧。”
周茵还想坚持,可蒋英华按下她的手,小声继续说:“孩子要高三了,别影响了成绩了。你带他们回去吧。”
话已至此周茵也只能离开了。
医院的一砖一石都聆听过无数虔诚的祈祷,每个人都在这里缄默前行,各有各的苦楚,谁也不关心谁的一脸愁容。
陈序洲不情愿地被周茵拉出了住院部大楼,他甩开周茵的胳膊:“我不走。”
这还是温听澜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陈序洲。他看上去像是一块坚硬又易碎的玻璃。
自责和内疚朝着两边拉拽着他的身体,可是没有时光机给他。
七月下旬的日头毒辣,才七八点就晒得人一身的汗。
“你留下来能干嘛?”周茵松手,“现在回家,好好洗把脸睡觉。你要有心就以后每天都来医院探望娴艺,现在你待在那里,人妈妈看着你都扎眼心痛。”
陈序洲不说话了。
倒是秦礼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种僵硬的拉扯:“阿姨,等会儿我们送他回去,你先走吧。”
周茵确实手里还有几个学生,她虽然和其他学生的家长解释过了,但还是要去舞室和其他同事交接一下工作,这几天她至少得多跑几趟医院。
劝走了周茵,秦礼想拉陈序洲去楼与楼之间的休息区坐一会儿,但他躲开了似乎不愿意任何人在这时候碰他。
秦礼没惯着,他直接上手紧抓着他的胳膊:“走。”
温听澜无措地看着这一幕,她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帮忙。
看着秦礼拽着他走,两个人就像是都举着矛的人,此刻正朝着对方冲刺而来,幸好战争没有爆发。
院区是新造的,绿化环境为了达到新标准费了不少功夫。
不远处就有一家便利店,早上生意还不错。
便利店里有空位,不少陪护的家属下楼买早饭。空位置只有面朝玻璃的长排高脚凳了,玻璃外是医院的人工湖,现在正是荷花荷叶最好的观赏季节。
人工湖旁边围着铁链,旁边立着“小心水深”、“请勿靠近湖边”和“禁止采摘”的标志牌。
相较于陈序洲的失魂落魄,秦礼似乎很快就从宋娴艺的悲剧里回过神来了。
倒不是他没有良心,而是相较于同龄人他从小就面对太多生离死别和病痛意外。
他从小就知道得把时间都花在有意义的事情上才能追上那些起跑线在他前面的小孩。
与其在这里因为宋娴艺的事情内疚,还不如想把多看两道题,她如果真的不能再跳舞,那他以后去当医生,他去给宋娴艺的腿想办法。
在保鲜柜里拿了点三明治和燕麦奶。
收银队伍排得有点长,温听澜不放心地频频回头看陈序洲。
秦礼顺着温听澜的目光望过去,看见她在看陈序洲后,从她手里拿过了那些早饭:“你过去吧,我排队好了。”
他这会儿正是最难过脆弱的事情,陪伴他似乎是趁虚而入最好的办法。
可迈了一步出去后,温听澜又收了回来。
如果能成他之美,让他开心,好像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一双手在这时候贴上了她的肩胛骨,手掌轻轻一用力将她往前推了一步,秦礼小声说:“去吧。”
他很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就像他在抢救室门口坐了一晚上一样。
温听澜落座的动静将他发散的注意力抽了回来。
那双像宝石一般好看的浅色瞳孔此刻丧失了所有的光泽,眼尾泛着红,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
视线交汇的瞬间,这次是陈序洲先挪开了目光。
温听澜什么都没有说,无言地坐在旁边。
早饭如同嚼蜡。
陈序洲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一份三明治的,坐上网约车的时候他头痛得不行。
车里劣质的车载香薰味加剧了他的不适感。
车上很安静,温听澜以为他还陷在内疚自责之中不想说话,所以也选择保持沉默,可用余光偷瞄才发现他表情痛苦。
蹙着眉,脸色有点发白。
“不舒服吗?”温听澜小心关心。
陈序洲抿着唇摇了摇头。
司机见多了坐车不舒服的乘客,以为陈序洲是晕车,扯了一个塑料袋给他:“要吐吐袋子里。”
温听澜看他实在是难受,询问司机还有多久到。
司机也想快,但道路限速,他也飞不起来:“还有二十多分钟吧,不堵车就能快一点。”
停停走走,开了又二十分钟才到小区门口。因为是外来车辆需要登记,对司机来说又是报名字手机号,又是要表明来访目的麻烦至极。
语气有点不耐烦地询问能不能就送到这里。
陈序洲在小区门口下了车,直到下车新鲜空气袭来才觉得自己活过来。
但头晕目眩的感觉没有丝毫减轻。
看着他身形有点不稳,温听澜和秦礼跟着一起下了车。
大约走了只有几十米的距离,陈序洲扶着一棵香樟树站定在了原地。
温听澜下意识伸出手:“马上就到了。”
胳膊缠上一抹温热,他拉住了温听澜的胳膊:“谢谢。”
秦礼在另一边扶了一把:“走吧。”
温听澜祈祷他千万不要在这时候昏过去,走了没几步她觉得拉着自己胳膊的手心实在是烫。
原以为是自己想太多,可看他脸色不好,额头上布着薄汗,她才反应过来:“他是中暑了?还是哪里痛?”
陈序洲大半的重量都是秦礼在承担:“他有点发烧。”
发烧的症状在爬山之前就有了,只是昨天在医院里又吹了一晚上的冷气才又严重了。
“我去买药。”温听澜说着就往回走,拉住着自己胳膊的手一紧。
“我家里有。”陈序洲拉住了她,“走吧。”
陈序洲家的院子种了不少花花草草,看得出主人的用心打理。高一那年盛夏盛开的花,今年长势依旧很好,枝繁叶茂。
院子的门关着,但是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他家没人在,缓解了温听澜不少无用的尴尬和担心。
室内的装修简约,但不显得空旷寒酸,简约风不易过时。
一进屋,温听澜控制着自己不要乱看乱瞄。
陈序洲脱了鞋往里走,如同卸下重担一样往沙发上一倒,秦礼自来熟地从鞋柜里拿了两双拖鞋出来,一双他自己穿一双给了温听澜。走到沙发边,他试了试陈序洲的额头。
还没问他医药箱在哪里,他要是会发号施令:“冰箱里有果汁。”
秦礼想笑:“烧这么烫,你还想喝果汁呢?”
陈序洲头疼:“给她的。”
秦礼回头看向温听澜,这回真笑出来了:“你是主人,你使唤我。”
陈序洲:“她是客人。”
秦礼:“我不是?”
陈序洲越吵越头疼:“那你也给你自己倒一杯。”
温听澜看见秦礼走去客厅,急忙阻止:“不用了,我不喝。”
秦礼还是照做给她倒了杯果汁,又去给陈序洲倒了杯等会儿吃药要喝的水。
拿着两个杯子出来,他将杯子放在茶几上:“医药箱呢?”
“茶几下面。”陈序洲有气无力地抬手一指。
医药箱收纳在茶几的抽屉里,里面有一些家庭常备的药。
秦礼看了眼药用说明书,又凑过去看了眼医药箱:“温度计呢?这个药是吃低烧的。”
“在我房间。”陈序洲说着从沙发上爬起来。
看他那样子是要回卧室了。
他卧室啊,温听澜想和秦礼一样跟上去,但男女有别不说,没有邀请,她也不好直接跟上去,于是,拿着冰镇过的橙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们下楼。
一分钟还没有,秦礼就下楼了,只有他一个人。
陈序洲发烧到了三十九度多,他家里的退烧药不能吃。刚刚点了外卖会送药过来,他也已经回卧室躺着了。
秦礼看了眼时间:“我先走了。”
他还得回医院,小姨对他就像是亲儿子一样,他不能就这样让小姨和宋娴艺两个人待在医院里。
“等会儿,药会送过来。”秦礼挥手,“我先走了。他卧室在楼梯左手边。”
让她一个人待在陈序洲家里,温听澜实在是做不到。
万一等会儿他爸妈回来了自己怎么办?
她想开口喊住秦礼,可他是去陪蒋英华,同样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犹豫了两秒,秦礼已经开门走了。
现在自己应该怎么办?在楼下坐着?还是上楼去看看陈序洲?
如果自己一直在楼下坐着,他爸妈回来了自己要怎么办?要怎么解释呢?
送药的外卖小哥求求你了,快点来吧。
温听澜就像是被临时拉去参加了高考一般手足无措。
昂贵舒适的沙发这会儿也像是藏了针一样让人坐不住。
还好,没一会儿外卖小哥就按响了门铃,不止有药,还有一盒小蛋糕。
温听澜拿着药、杯子还有小蛋糕上楼,轻轻拧开门把手。
陈序洲的卧室是二楼楼梯左手边的第一间房间。
和温听澜冬冷夏热的卧室不同,他的卧室还带着一个小露台,一整面墙被做成了书架,上面不仅有书还有温听澜从来没有玩过的乐高积木和高达模型。
他也和大多数男生一样有摞得高高的摆在亚克力鞋盒里的各种球鞋。
卧室色调统一,轻嗅是淡淡的柑橘柠檬味道。
温听澜像个误闯他人领地的外来者,床上的被子隆起,他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呼吸绵长。他半张脸埋在松软的枕头里,额前的碎发有一点点长了,发尾戳在薄薄的眼皮上,睫毛在眼底投下一边阴翳。
如果时间可以在这一刻停止就好了。
只是比起她心脏骤然的加速,温听澜苦恼另一件事怎么喊醒他?
叫名字?还是上手拍一拍他?自己刚刚为什么要轻轻关上房门,早知道就只能用开关门的声音吵醒他了。
真是的,她从来没有做过这些。
这一点点小事就能让温听澜欲哭无泪地站在原地。
她表情皱皱巴巴的,这是她鲜少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少女孩子气模样。
深吸一口气,柑橘柠檬味冲入鼻腔,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蹲在床边,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他:“陈序洲……”
他没醒。
于是温听澜只好加大了一些音量。
终于,他睁开眼睛了。
“药。”温听澜把水杯和药递过去。
他的意识似乎还没有清醒,人半撑起来,被子里的热气冲了出来,温听澜蹲在床边都能感觉到。
热气明明很快就被卧室里的冷气打败,但温听澜这一刻也不知道自己在脸红什么。
他把杯子放回去,看见了床头柜上的蛋糕:“家里只有果汁了,所以买了个蛋糕。今天谢谢你。”
说完就像是一个用完了电量的机器人一般,他又睡过去了,临睡前留下两个字:“记得吃,不要被你弟弟吃了。”
房间又在这一刻回归了安静,她从脸颊发烫变成了眼眶发烫。
在药物作用和一夜未睡的疲倦中,他再一次沉沉地睡去了,温听澜也不由地放慢了呼吸,从蹲姿变成了坐姿,她坐在地毯上看着床上的睡颜,她拆开那个蛋糕,是简约的款式。
内里是奶冻和奥利奥的夹心,入口口感很丰富。
明明都快要说服自己安于当一个对他来说注定是“某位同学”的角色了。
明明这些关心和示好远远抵不过他给宋娴艺的……
温听澜:“温听澜,你真够便宜的。”
声音好轻,轻到如同空间细小的灰尘一般落在了地毯上。
回应她的只有房间里无尽的沉默。
不知在卧室里坐了多久,温听澜确定他不会醒来才离开。
轻轻地关上卧室门,她还刚转身就被楼梯口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是周茵。
在惊吓之后巨大的尴尬和羞赧朝着温听澜下来。
温听澜的脚趾在拖鞋里紧紧蜷缩起来,她指着陈序洲的房门:“阿姨,他有点发烧然后我和秦礼把他送回来了,他已经吃了药睡着了。”
说着,温听澜只希望周茵不要在意到为什么他们一起陈序洲送回来,但这会儿只有她在这里。
周茵走过去拧开陈序洲卧室的门把手,看见已经熟睡的儿子之后,她又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谢谢你们了,你现在要回家了吗?”脸上带着长辈的慈爱。
温听澜拘谨地立在原地:“嗯。”
“好。”周茵说着走向了温听澜,“我送你。”
温听澜连连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坐车回去好了。阿姨你也早点休息。”
“送完你我再回来休息。”周茵将手搭在温听澜肩上,带着她朝楼下走去,“而且阿姨还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她这么说了温听澜也没有再推脱。
只是觉得这一切有点魔幻,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和陈序洲妈妈有独处的机会。
肩膀上的手心柔软又有力量。
还是那天那辆车。
周茵在车里的导航里翻到了那天的导航记录。
这个时间点并不是交通高峰期,但周茵的车速开得并不快,直到碰见了第一个红灯,周茵抓紧了一些手里的方向盘。
“你和娴艺关系很好,对吧?我从小就带娴艺跳舞,老是能从她口中听说她有一个成绩特别好的朋友。”
这话让以前产生过让宋娴艺能普通一些的温听澜有点无地自容,她不好意思承认的样子却被周茵觉得是谦虚。
“过一段时间你们就要开学了吧。”周茵趁着还有好久的红绿灯空隙,看向旁边的温听澜,“小洲他肯定过不去心里那一关,阿姨想问问你能不能开学之后在不影响你自己成绩的前提里帮他一下。”
27 ☪ 第 27 章
◎高三开学◎
周茵的请求温听澜答应了, 她还是像场上次一样把温听澜送到了楼下。
温听澜也像是平时叮嘱爸妈一样,客套又礼貌地和周茵说了再见:“阿姨路上小心,一路顺风。”
回到家温逸辰已经吃好早饭了, 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碗筷就这么扔在桌上也没有收拾。
温听澜走过去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好,又回房间收拾自己的书包,才走出去将客厅的空调关掉:“走了, 送你去辅导班。”
如果没有早上宋娴艺的事情,一切就好像是寻常到不能再寻常得普通一天。
温逸辰的辅导班有点远,一来一回时间久, 在路上就得浪费一个多小时, 温听澜干脆在辅导班旁边的商场里等温逸辰中午下课。找了一家人不多的奶茶店,顾客不多比较安静。温听澜随便点了杯奶茶, 喝了一口就明白了顾客不多的原因,确实有点不好喝。
到点接了温逸辰在附近随便吃了一些, 温听澜还没觉得麻烦, 他倒是不乐意温听澜天天来这里接他陪他。
这个年纪的小孩觉得被姐姐这样管着是一件没面子的事情, 不能和同一个辅导班的同学一起去吃午饭也会妨碍他社交。
温听澜低着头认真地吃着米粉,表情没什么表情:“我也不是很愿意天天来这里接送你。”
“那你别来啊。”温逸辰最好她不来。
温听澜:“这是爸妈让我做的事情, 你宝贝,你稍微有一点点不舒服就全部都是我的错,我担待不起。所以你真的不想我来陪你,你最好自己和爸妈说你想要独立, 你想要和辅导班的同学一起吃午饭, 而不是我不愿意。”
“切, 我说就我说。”
考虑到梁芳对自己的宠爱, 温逸辰觉得这件事对他来说就是洒洒水。一想到以后就可以和一个辅导班的同学一起去吃汉堡, 这顿米线都吃起来美味了。
中午吃过饭, 温听澜才回去,下午她还得去菜市场买菜。温逸辰放学则会被梁芳接回来,她只需要在家里做好晚饭就行。
可还没到点,温听澜就在卧室里听见玄关处传来动静。是还没有到下班时间点的梁芳回来了,她脸上的疲倦很重,仿佛昨晚上在医院陪了宋娴艺一晚上的是她。
“妈,你怎么回来了?”温听澜从卧室走了出去,“提前下班了吗?”
玄关处的人听到这里突然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屁股坐在了有些脏的入户地毯上。
一切让温听澜有点手足无措。
她赶忙上前想把梁芳从地上抱起来,可以她的力气根本抱不动梁芳。
温听澜在她面前蹲下:“妈,怎么了?”
“澜澜……”梁芳的眼泪随着撕心裂肺的呐喊一出出现,她抬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你们爸爸在外面养了小三。”
完全出乎温听澜意料的一句话,可温听澜却没有像梁芳那么大的反应。
“你爸爸去分公司之前就搭上了,我说他怎么还有酒店的vip,骗我是出差办的,其实就是带小三去开房。以前一周就回来一次,现在周末不肯回来说什么是家里开销大,要给辰辰省补课和你上大学的钱,一来一回油费太贵,能省就省。放他的屁,他不要脸,他周末就是和那个小三待在一起。”梁芳因为哭喊力气也渐渐没了,她靠在门上,觉得内脏疼得厉害。
要不是今天去看宋娴艺,在蒋英华口中得知分公司年初八在开工她到现在还在被温建波骗得团团转。
“我给他生儿子生女儿,他平时就知道赚钱,是我,是我费时费力一个人照顾你们姐弟两个。他在家里干过什么家务吗?还不是我给他洗衣做饭,他居然这么对我。”
今天梁芳打电话去质问,温建波否认了。她再问他就不耐烦地挂掉了电话,回拨过去他直接不接电话了。
温听澜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呆呆地蹲在一旁。
她不能理解父亲的做法,在生气愤怒的同时另一种恐惧感悄然滋生,那是对亲密关系的失望与害怕。
梁芳没了声音,坐在地上缓了好久,似乎是下定了决定:“今天晚上你去接弟弟回来,你们两个待在家里,我去清海找你们爸爸。这件事你别和弟弟说,他还小,他好不容易念进去一点书了,别让他分心了。”
听罢,温听澜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那她就不要紧了是吗?
她还高三呢。
见温听澜没反应,梁芳怒气又有点上来了:“和你说话呢,听见了吗?”
温听澜:“听见了。”
看着梁芳擦干眼泪离开,温听澜第一次觉得她自己原来可以冷漠到这种程度。
没有伤心没有恐惧,只觉得随便吧,离婚也好,不离婚也好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晚上接到温逸辰已经是九点了,补习班门□□通有点堵塞,他出门的时候没看见温听澜,正拿着昨天在梁芳那里撒娇要来的零花钱说请人吃冰激凌。
看见又是温听澜来接他,脸上有点不悦。
倒是他旁边的几个小女生偷瞄着站在门口的温听澜,不知道和温逸辰说了什么,他像是有了尾巴高高翘起一样,等温逸辰走过来的时候到没有了平日里的一贯的颐指气使。
“走吧。”
温逸辰跟上了温听澜的脚步,橙色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压得矮矮胖胖,七月末的夜晚闷热异常,公交站台的班次信息实时跳动着,回家的公交车还有两站路就来了。
温逸辰指着站台后面的便利店:“我想去买个冰激凌。”
“随你。”反正还有两站路公交车才到,反正他自己也有钱。
他速度倒是快,没一会儿就拿着一个甜筒出来了,或许是之前就没有想过他会给自己买,所以这会儿看见他拿着一个甜筒出来的时候,温听澜也没有生气或是失落。
他就站在旁边伸着舌头舔着双色的甜筒,无忧无虑极了。
太不公平了。
“明天你也来接我行不行?”温逸辰想到了今天放学的时候旁边几个同学都在夸温听澜长得漂亮,虽然他觉得温听澜长得挺难看的,但是听见别人这么说他觉得很有面子。
“再说吧。”温听澜并不想。
“我回去和妈妈说,哼。”他又不用征求温听澜的同意,“妈妈肯定会同意的。”
反正温听澜在他们家里是一个没有任何话语权的人。
大约是这句话将温听澜最后一点点“怜悯心”给磨灭了。她的童年从来没有被好好保护过,爸妈爷爷奶奶所有人的精力和爱几乎都给了温逸辰,为什么连她都要一起保护他的“天真烂漫”呢。
“妈妈估计最近没有空听你说这些。”温听澜装作无意提起。
温逸辰上钩了:“什么意思?”
“爸爸妈妈吵架了……”
回到家已经十点还没到,温逸辰没胃口吃饭了,温听澜系上围裙去厨房给自己煮了碗面条。
从厨房出来身上汗津津的,温逸辰泪眼婆娑地从梁芳温建波的卧室出来,没有大人在的家让他没有安全感,但好在爸爸妈妈的衣服还在衣柜里。
他趴在沙发上,放声开始啜泣。
温听澜旁若无人地吹着筷子上的面条,嗯……还少点葱花点缀,不然这面会更好吃。
吃完饭,洗漱睡觉。
第二天温听澜醒来的时候正好温建波要出门。沙发上摆着一床没有叠的被子,看来昨晚上梁芳没让他去卧室睡觉。
临走前他敲了敲主卧的门,开了门:“我去上班了,你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
屋子里的梁芳并没有理他。
他碰了一鼻子灰,关上卧室门才看见无声地在原地的温听澜。
温建波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朝着温听澜的打招呼:“爸爸去上班了,平时我没回来你在家里多帮你妈妈分担一点家务。都是大孩子了,要懂事。”
温听澜没接话,只是看着无言地看着温建波离开。
有的人天生就能得到偏爱,他们不需要长大,没有任何家庭贡献就可以享受这个家所有的资源倾斜。有些人注定了操劳、牺牲和承担所有,吃力不讨好。两者待遇的天差地别,却只是因为性别。
可笑至极。
梁芳不肯轻易原谅温建波,但也不说离婚。整个家庭都沉浸在低气压里,温听澜照旧和以前一样,她所有的时间都被学习和家务琐事占满了。
但她偶尔也回去医院看望宋娴艺,宋娴艺已经脱离了危险,只是肩膀和肋骨的伤让她只能全天都躺在床上。脸上的擦伤结了疤,还没彻底好。
宋娴艺似乎成为了乐天派,每次温听澜去看她,她遇到这样的事情还能笑着面对每一个来探望她的人。
有时候温听澜会在这里遇见秦礼,但一次都没有碰见过陈序洲。
这个暑假好像谁都过得不好。
准高三生们八月中旬就被喊回学校补课了。
这是那天离开陈序洲家里之后,温听澜第一次遇见他,他身上的朝气似乎在一个暑假之间荡然无存。她还记得高一暑假送她花的那个少年朝气蓬勃的样子,他变了好多。
气象局预报着台风的动态,是否会登陆洵川还犹未可知。
蝉躲在枝干上大合唱,隔着窗户也能扰得人心烦意乱。
才补了两天的课,班上不少人就像是打了霜的茄子,没什么精神。
温听澜写完最后一页草稿纸,转身去书包里拿,看着后桌的人托着腮无精打采的模样,那双好看的眼睛少了光,她是偷瞄了一眼又很快转了回去。
因为高温大家都没有什么胃口,这让原本就难吃的食堂饭菜更加被嫌弃。吃过饭还得去小卖部再慰劳一下自己受苦的味蕾。
陈序洲和秦礼走在前面,温听澜刚想着跟在他们身后,突然自己两边的胳膊被人钳制住。
是许柏珩和云之桃。
她被“绑架”去了小卖部。
许柏珩和云之桃也听说了暑假宋娴艺从山上摔下去的事情。
趁着陈序洲他们没在,两个人一左一右把温听澜夹击在中间,跟审讯似的。
“怎么回事啊?”许柏珩好奇,“我又不敢问他们,生怕往他们伤口上撒盐。”
“不会和我算的塔罗有关系吧。”云之桃皱着脸,她也经不起这么个打击啊,“玄学会被法律审判吗?我有连带责任吗?”
两个人跟个小蜜蜂一样在温听澜耳朵两边第一句我一句的。
温听澜赶忙比了个打住的手势:“娴艺已经脱离危险了,手术也很成功。但他们应该还是很自责吧,娴艺至少要一年多的康复期,而且还会错过了艺考了。嗯……我觉得宋娴应该不会起诉你,放心。”
说完,
忆樺
她还拍了拍云之桃的肩膀,让她安心。
“哎。”但许柏珩听了却没有放轻松。
他是陈序洲同桌,这两天陈序洲的样子他完全看在眼里,跟魂丢了似的。
他随手拿起货架上的一包干脆面,如同解压一般开始捏起来:“过两天模拟考,他估计悬了。”
“那也没有办法,换谁都会内疚的吧。”云之桃叹了口气,瞄见许柏珩在捏干脆面她也手痒,正要拿的时候感受到了不远处来自小卖部老板娘如同藏狐一般审视的模样,她立马收回了手,换上批评的语气,“许柏珩,你好没有素质和公德心啊。批评你!”
“呵!”许柏珩又拿了两包干脆面,“我又没说我不买。”
两个人一拌嘴,刚刚沉重的话题好像就这么翻篇了。
周五,开学摸底考的成绩贴了出来,陈序洲照片从北面楼梯口处的光荣榜上撤下来了。
他考了一个快要从重点班被踢出去的成绩。
温听澜看着原本只和自己隔着一个秦礼位置的照片换成了另一个同学的照片。
没有想到周茵当初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她神情落寞得就像是自己考了这么一个差的分数,转身要走,一回头就看见他手里拎着瓶矿泉水走了过来。
温听澜怕他尴尬,可主动说自己没看他的分数,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况且自己已经看了。
他站定在公告栏前,视线从上往下扫,看见从第三变成四十多名的成绩,自嘲地一笑:“居然考这么烂。”
他的自嘲却让温听澜更没有办法接受。他应该是永远意气风发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颓丧地混下去。
“下次再努力就好了,你只是这一次没有发挥好。”温听澜安慰。
他脸上仍旧挂着自嘲的笑容,微微地摇头自我否定这。
午休的预备铃声已经打响了,陈序洲抬头望着发白的天空,因为刺目的阳光他眯起了眼睛:“回教室吧。”
望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温听澜的手紧紧地抓住上衣的衣摆:“陈序洲。”
他闻声,驻足:“怎么了?”
“如果你一直内疚,宋娴艺会因为你的内疚而内疚的。”温听澜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大的勇气,声音也不小。打完预备铃之后的校园安静了下来,就连平日里聒噪的蝉鸣都没有了,显得她说的话掷地有声。
他一愣,脸上带着点错愕。
说完,温听澜大口喘着气,她突然有点后悔了。
啊!她又不是宋娴艺,万一宋娴艺真的有在恨他呢?这件事她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在当一个教育家呢?就因为他妈妈让自己帮他一把吗?他或许不一定想要自己的帮助呢。
抛开这些,一个经历了这件事的人就像是陷入了幸存者内疚一般痛苦,又怎么是她自以为是的两三句话就能安慰得了的呢。
陈序洲的沉默让这一刻的温听澜愈加煎熬,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开口:“走吧,要上课了。”
脚趾在鞋子里蜷缩得酸痛了,温听澜硬着头皮跟上了她。在她没看见的三楼,秦礼噙着笑从走廊栏杆处转身走回教室。
一下午的课结束之后,窗外天色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暗了下来。胡彪踩着最后一节课老师的放学铃声已经等在了教室外面,因为台风要来,今天晚上的晚自习取消了。
“回去路上都注意安全,今天晚上没有事情住宿的就关好门窗待在宿舍,回家的也不要在外面逗留了,都赶紧回家。”胡彪宣布完教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台风万岁。
引得胡彪有点生气但又笑了出来:“行了,快收拾东西滚蛋吧。”
温听澜刚收拾完书包,后背被人轻轻碰了一下:“等会儿有空吗?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医院。”
陈序洲原本是想要秦礼陪自己一起去的,可原本总往医院跑的秦礼今天就像是故意和他作对一样,说今天不去。他只能来求温听澜陪他一起去了。
陪他去看宋娴艺,这无疑是往温听澜嘴里塞颗用万年老陈醋浸泡的酸杏。
但只要是他的请求,温听澜好像没有了拒绝的能力。
温听澜:“好。”
天有点阴沉了,风吹得树枝乱颤,天空看不见一只鸟,也不看见低旋的蜻蜓。
校门口收到短信接孩子的家长还没赶来,陈序洲打了车,直奔宋娴艺在的医院。
住院部前面非机动车停车棚挤满了人,大家在保安的指挥下在台风来临前将电动车都停到地下停车场。而住院部里的病人似乎并没有受到台风的影响,洵川是座南方城市,但不临海,台风即便经过也没有那么恐怖。
洵川人也渐渐地也对台风少了些敬畏之心。
坐上电梯到了骨科的病房楼层,刚路过护士站,陈序洲突然站定了脚步,他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宋娴艺。
他打退堂鼓:“我在门口等你。”
想要劝说他进去的话到了嘴边,可看见他快从眼睛里溢出来的痛苦,温听澜又心软了。
病房里只有蒋英华和宋娴艺在,病房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电视剧,蒋英华一边和宋娴艺聊着电视剧里的剧情,一边给她按摩没有受伤的那条腿。看见站在门口的温听澜时,蒋英华有点意外:“哎?澜澜怎么来了?”
温听澜先喊了一声阿姨好,然后朝着病房上的宋娴艺打招呼:“今天因为天气不好我们不上晚自习,顺路就过来了。今天感觉怎么样?”
宋娴艺的手臂一整个被石膏和绷带绑住了,但五指还能自由活动,她竖起一个大拇指:“把一整碗猪蹄汤都喝掉了,不用因为控制体重而管住口腹的感觉太好了。”
腿是一个舞蹈者的生命,而她乐观地就像是一个从未接触过舞蹈的普通人。
正说着,蒋英华的手机响了,是她让家里做饭的阿姨炖的汤。阿姨年纪有点大了,总是不会坐医院分单双楼层的电梯。
这会儿又打电话过来,说是困在了别的楼层。
蒋英华挂了电话,有点不好意思:“澜澜帮阿姨看一会儿宋娴好不好?阿姨有点事。”
温听澜当然是答应的。
蒋英华走出病房时脚步一顿,又很快恢复如常,身影消失在了门口。
等蒋英华走了,温听澜才在她刚坐着的椅子上坐下,视线扫过宋娴艺身上的石膏和绷带,她算是明白陈序洲为什么不敢进来了。
“没事的。”宋娴艺感觉到了温听澜落在自己腿上的视线。
“好勇敢。”温听澜学着她刚刚竖大拇指,也给她竖了一个。
宋娴艺嘴巴一撇:“其实也没有,我自己也偷偷哭过好几次,每次还得背着我妈。”
温听澜看她快哭的模样,逗她:“那你也背着我。”
宋娴艺被她逗笑了,胸口颤了两下,有点隐隐的痛,但她脸上仍旧挂着笑容:“前两天那个铲倒我的摄影大哥儿子来看我的,他儿子居然是省足球队的,难怪呢。摄影大哥铲人技术这么高,肯定遗传给他儿子了,我们国家的男足有希望了。”
这回儿反倒是温听澜被她逗笑了。
宋娴艺继续说:“他儿子就跟我道歉,还说要承担我所有的医药费和营养费。我深思熟虑之后跟他要个签名作为投资,以后他成国脚了,这签名肯定值钱。”
温听澜无奈地扶额,原本她还想努力藏好自己悲伤的情绪,尽可能地鼓励宋娴艺,现在看来都是她多虑了。替她掖了掖被子:“那医药费和营养费一笔勾销了?”
“他爸爸术后颅内感染走了。”宋娴艺这话犹如一道闷雷直接砸在了温听澜头上,“澜澜,你知道我听见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在庆幸什么吗?我庆幸还好我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的这几天从来没有去怨恨咒骂过他,不然我会很内疚。”
说着,宋娴艺突然提高了一些音量,突兀地将话锋一转:“我反正现在还挺好。我也努力吃好喝好养好身体,我要是恢复得不好我哥就得内疚有心理负担了,到时候影响了他高考,我也得愧疚一辈子。所以,大家都好好的。”
这一刻,温听澜觉得她大约一辈子都没有办法赢过宋娴艺,即便她真的没有办法在跳舞。
她闪闪发光并不因为舞蹈,而是因为她自身本就光芒万丈。
没一会儿,蒋英华提着保温桶回来了。
病房的窗户颤动了几下,是台风在宣告自己的存在感。
温听澜告了辞,倒是蒋英华送她出去的时候关心了两句她爸妈的情况。温听澜看着背靠在墙边等她的陈序洲,没多说:“就冷战着,应该不会离婚。”
蒋英华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温听澜的脑袋:“可怜了你,高三还要被这种事情影响。”
说完,她看向陈序洲,刚刚去拿汤的时候蒋英华就看见了站在门口不敢进去的陈序洲,这么多天以来,他每次来都是站在病房外。蒋英华同样抬手拍了拍他:“都好好的。马上要刮台风了,快回去吧。”
蒋英华把他们送到了电梯口,病房里只有宋娴艺一个她也不放心。
电梯很快就来了,算上他们一部电梯里就四个人。陈序洲一进去就站到了最角落的位置,厢壁贴着镜子,温听澜有点不放心地去看他。
他的模样和那天他发烧时差不多,眼眶没有眼泪但眼尾红着,他也不怕眼睛坏掉,就这么仰着头一直看着电梯里那盏小灯,浅琥珀般的眼睛仿佛需要吸收光线才能变回以前好看的色泽。
电梯下坠,十几秒后“叮——”电梯门在一楼打开。
陈序洲低头,视线和镜子里的温听澜短暂交汇目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温听澜就走了出去……
住院部楼下的大门敞开着,雨还没落下,但不远处绿化带里的树苗,快被风压弯了。
温听澜走在他前面,他没想到她爸妈在吵架,也有点意外于她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一般。
陈序洲眨了眨有点发干的眼睛,分泌出一些生理眼泪。
“带你去个地方。”陈序洲拿出手机打车,“去吗?”
……
蒋英华送完温听澜和陈序洲回到病房时看见女儿躺在病床上歪着头盯着灰沉沉的窗外看:“小洲其实也来了。”
宋娴艺看着不远处乌云快要压在前一栋高楼的楼顶上:“我知道。”
作者有话说:
对娴艺来说,她不怪其他人,是她觉得自己贪玩想和他们一起去。那种情况下他们也没有超能力来保护她。(妹妹人真的很好)-
还有两章结束高中了!
28 ☪ 第 28 章
◎恭喜你找到了我的心脏◎
温听澜没想到他说带自己去的地方是滨城, 他说去看星星。
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洵川有一条直通滨城的公交线。
台风来之前人心惶惶,走得倒也快。
狂风暴雨了十多分钟后就卷着天空的乌云奔向下一个城市。
他们打车到了那条公交线的起始站,车上没有多少人。
司机让他们先上车, 车里打着空调,好过白站在公交站台吹热风喂蚊子。
司机还以为他们是在洵川念书晚上还要赶回滨城的学生,拖完车厢看了眼时间还早, 就下车活动了一下四肢,抽了根烟。
车里不亮,虽然作业还没写完倒也不急于这么一会儿时间。温听澜用余光瞄着陈序洲在玩手机, 于是也把自己手机从书包里拿出来, 将缠得有点乱的耳机理开。
歌单从头开始播放,熟悉的前奏再一次想起。
是一直在她歌单里的《慢慢喜欢你》。
钢琴和吉他的伴奏简单却好听。
“听什么呢?”
陈序洲的声音混在莫文蔚的歌声一起传到温听澜的耳朵里。温听澜摘下唯一能听见的右耳, 将耳机握在手心里。
“莫文蔚的慢慢……”温听澜说到一半意识到歌名的另一层意思,再看向他的目光有点躲闪。深吸一口气, 内心在告诉她, 说吧说出口温听澜。这可能是你唯一有机会把这三个字说给他听。
温听澜:“喜欢你。”
“没听过, 分我一个耳机可以吗?”陈序洲问。
温听澜下意识搓了搓掌心里的耳机,还好不脏。
为什么只是几十块的劣质耳机呢?为什么是坏掉了一个耳朵的耳机呢?温听澜有点后悔, 左耳还戴着完全听不见声音只有摆设功能的耳机。
她看着歌词,正播放到高潮“慢慢喜欢你/慢慢的亲密/慢慢聊自己/慢慢和你走在一起/慢慢我想配合你/慢慢把我给你/慢慢喜欢你……书里总爱写到喜出望外的傍晚。”
这确实是她喜出望外的傍晚了。
车外,司机扔掉了烟蒂,重新上了车。
公交车慢慢朝着滨城开去, 无声的耳机里是温听澜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虽然滨城和洵川紧挨着, 还有直达的公交车。但这是温听澜第一次来。
滨城是一座临海的小镇, 依山傍海, 渔业发达。
可惜多为浅滩, 没法发展成为大型港口。
公交车停靠在首末站, 还有一个小时才会开走。司机拐进附近的小卖部买了包烟站在车头又抽了起来,台风过后的海面平静得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马路上到处都是被吹断的树叶。
路灯落在潮湿的路面上,像是撒了一地的橙汁。
有几户人家的房子受损有些严重,这会儿招呼着附近的邻居来帮忙。
七点多的滨城,没有车水马龙,繁华街道。
街角多的是出来纳凉的人,偶尔也有小孩打着手电筒在家人的陪同下跑到海边来捡贝壳。
陈序洲站在马路上,紧挨着马路的就是一片巨大的沙滩,他将鞋脱下来,拎在手里。马路高出沙滩一大截,他先下去了。然后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伸向温听澜:“来。”
温听澜赶忙学着他将鞋子脱掉,看着他伸在空中的手,温听澜在搭上去之前,下意识在裤子上搓了搓。
掌心贴上去,陈序洲觉得一抹凉意落在了自己的小臂上:“你冷吗?”
“不冷。”温听澜虽然搭在他胳膊上,却努力用着自己腿部的力量下到了沙滩上,“就是手脚一年四季都很凉。”
“去看看中医,补补。”
看见温听澜站稳之后他才收回胳膊。
细软潮湿的沙子触感奇怪,赤足踩在上面,忍不住让温听澜张开脚趾,再使劲抓紧。
耳边是波涛声。
台风已过,天空忽霁。巨大的银盘挂着空中,投了一个皱巴巴的影子在海面上。海面波光粼粼,躲过台风的海鸟站在月色里展翅觅食。
这里的时间似乎被上帝调慢了,忘掉家里吵架的爸妈、忘掉高三的课业压力。
光是站在海风里,仿佛整个人都轻飘飘地漂浮在海面上。
陈序洲和她站定在海边,白色的浪花奋力地扑向他们脚边,又堪堪在几厘米外无功而返。
“对不起。”
他突然的道歉让温听澜有点迷茫。
腥咸潮湿的海风吹鼓了他身上的短袖,额前的碎发被海风往后吹,露出光洁的额头,只一个对视就能轻而易举将人的视线锁定在他好看的眉眼山根处。
陈序洲继续说:“我不知道你爸妈吵架了,还喊你陪我去医院,不好意思。”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原来是因为“赔罪”啊。
温听澜并不在意温建波和梁芳吵架:“没事,我也没在意。”
可说完,温听澜又觉得这样是不是显得自己太过于冷淡,话已经说出口,她想给自己找补。
温听澜解释得有点语无伦次:“不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难过不起来。我就是觉得我得好好念书,可能是知道我爸妈不会离婚……”
却听见他轻微的一道笑声。
“那挺好。”陈序洲似乎有点欣慰,“高三了。”
温听澜松了一口,但转念一想:“你也知道高三了啊?”
他自嘲:“知道了。”
说着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似乎是卸下了某种包袱朝着海里走去,踩出浪花。
说要来看星星,一部分原因是他怕温听澜和他一样内心受着伤,他觉得最近的自己快要被压得窒息了。
他真的想要跳进海里,然后闭着眼睛等待一头鲸鱼借给自己宽阔如小岛般的后背,带着他在海面流浪,与世隔绝。
所以他怕温听澜也这样。
另一部分原因,与其说是赔罪,倒不如说是谢谢。
谢谢她今天在光荣榜前面说醒了自己,也让他在病房外面听见了宋娴艺那些话。
看来“鲸鱼”也不全然在海里。
温听澜看着他,白色的校服短袖在夜色里很明显。海水不像往常还带着夏日的温热,这回有点凉。
他只走了几步就这么站定在了原地,仰着头看着天空。
月光皎洁,即便将月光洒在海面上,大海仍旧像是一头巨大的怪兽准备随时吞没海面上的一切。看他那样站在那里,温听澜第一反应是害怕的。
走在海水里不是件轻松的事情,温听澜想要将他从这副状态中打断出去。
“星星好亮。”她找着话题。
他没做声,不知道过了多久,涛声依旧,他突然抬手指着夜空:“看,那是夏夜大三角。牛郎星、织女星还有天鹅座的天津四。”
温听澜顺着他指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滨城空气污染小,在洵川看不见的星星似乎都躲到了这里。
在牛郎星旁边还有两颗小一些的星星,在中国观星的记录中,古时候人们将那两个小星星比做是牛郎的两个孩子。
温听澜仰着头看着,还有不少飞机混在其中。
她也看见了夏夜大三角之外另一颗闪耀的星星,星星似乎泛着微微的红色,温听澜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那边有一颗星星是反着红色吗?”
温听澜甚至都没有抬手指,他就知道温听澜说得是那颗星星了。
在正南方,那颗星星处在黄道十二星座的天蝎座中。
“那是天蝎座的心宿二。恭喜你找到了……”陈序洲望着那颗星星,说话因为没有看着人,他下意识靠近旁边的温听澜。说着,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回过头,正巧温听澜朝着正南方望去,为了能看得更清楚,她微微眯起眼睛踮起脚。头肩的距离拉进,陈序洲猝不及防望到她的眼睛,要说的话在嘴边溢了出来。
他继续说:“……我的心脏。”
在西方的文化中,心宿二代表着天蝎座的心脏。而巧合的是,在中国的星空文化里,正好也代表着四象之一东方苍龙的心脏。
他11月3日出生,正好是天蝎座。
温听澜没想到他突然回转过头来,望着突然变近的脸,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身体重心一个不稳差点摔进海水里。
是因为她垫了脚,脚下是砂砾,不像是地面。砂砾下陷,虽然只有几厘米也足够吓到温听澜。
陈序洲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小心。”
还好没有彻底摔下去,温听澜稳住身形后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夜色藏住了泛红的耳朵和脸颊,她小声说了句:“谢谢。”
想让这份尴尬结束,温听澜继续抬头看天空:“什么时候能看见双鱼座啊?”
“双鱼座比较暗,用肉眼看不见。以后有机会可以用望远镜看。”说着,陈序洲转身朝着岸上走,“肚子饿不饿?”
看不见吗?
温听澜望着墨色的穹顶天空,看来暗恋不仅能藏在月亮里,还能藏在那些肉眼不可见的星星里。
那些星星明明就在那里,他也在不经意间的一次抬头中看向了它的位置,可就是看不见……看不清。
滨城夜生活比洵川结束得还早,街上倒是还有几家营业的小餐馆,就是看着卫生格外不达标,怕吃了肚子疼,最后还是买了两桶泡面最安心。
温听澜拿着纸巾将店门口已经褪色的塑料椅子擦干,没一会儿陈序洲端着两桶泡面出来了,胳膊里还夹着两瓶汽水。
从下晚自习到现在都没吃饭,温听澜这会儿闻着泡面味都是香的。
将泡面和汽水放在两个人中间空出来的塑料椅上,陈序洲看着时间,距离末班车发车还有一段时间,不用太担心。
滨城的夏夜有海风,比洵川凉爽不少,但热腾腾的泡面下肚,还是热出了温听澜一身的汗。
小水珠挂在塑料瓶身上,温听澜放下泡面,拿起汽水。
不远处的大海还和他们刚刚离开时一样,白色的浪花冲着礁石,银盘在偏移。每次和陈序洲相处,温听澜都觉得好不真实。
看着天边的月亮,她有的时候总控制不住在靠近他或者是和他相处时去想些天马行空的事情。等他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又控制不住地想他。
陈序洲吃得快,将泡面丢进垃圾桶,回来看见她还盯着夜空发呆:“在想什么?”
温听澜:“我在想张九龄写下海上生明月的时候,看见的是不是这样一副场景。”
很莫名其妙地一个问题,但陈序洲还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应该不是,他那时候被贬荆州,荆州没有海。”
“这样啊……”温听澜倒是没想到会得到答案,拧开汽水瓶盖准备放回椅子上,正好陈序洲也在放瓶子。
瓶身无意间碰到了一起。
“碰个杯?”陈序洲干脆又拿了起来。
温听澜也拿起瓶子:“那就祝我们高中最后一年都顺顺利利。”
原本就打算简单碰个杯,听她还许起愿望了,陈序洲到没有笑话她,而是附和:“好。”
……
滨城之行后,高三紧张的学业压力已经弥漫在学校里,但还好,至少陈序洲每次上课都不是神游的状态了,这也让胡彪松了一口气,他原本都打算打电话联系他家长了。
随着蝉鸣和夏虫消失,桂花香飘了十几天,洵川的降温又来了。
天空又飘起了令人讨厌的细雨。
人似乎也被这紧张的学业一分为二了,除了学习之外,其余的所有事情好像都仅仅只是让人活下去然后留着一口气继续去学习。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恢复到了原本的轨道上,陈序洲的成绩、当然也包括温建波和梁芳。
温建波重新变回了一周回来一次,给梁芳家用开支也变得大方了。
而这些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应有的行为却被梁芳认为是一个男人的知错就改。
温听澜不能理解梁芳是如何做到心里毫无芥蒂地像以前一样去和温建波相处。至少一想到温建波曾经和另一个女人发生□□关系,她就觉得恶心。
但好在这一切并不能影响温听澜,她一心想着高三快点结束,她可以去到另一个城市上学,如果有机会以后可以留在那个城市工作上班,永远都不回来。
可温听澜又有些矛盾,因为陈序洲她多少不希望高三结束。可让温听澜去问他想考什么大学这种事,她又断断做不出来。
高三的每一次月考都被放大了无数倍去重视,稍有些波动就会被胡彪拉去好好聊聊天谈谈心。
月考出成绩是在中午吃过午饭,成绩单虽然还没贴出来,但有几个从办公室回来的同学在胡彪桌上瞄到了成绩。
“我呢?我呢?你看我的了吗?”
“我二十七名,完蛋了,要被彪哥喊家长了。”
“你化学全班垫底,你等着被化学老师骂吧。”
“我?垫底?许柏珩呢?许柏珩没考?”
班级里一阵哄堂大笑。
还在自己座位上啃面包订正作业的许柏珩猛地抬头:“谁啊?大胆!妄议圣上,处死!”
胡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教室后门,他就像是个静音键,一秒就止住了班级里的笑声。
但胡彪不是来找许柏珩麻烦的,他立在陈序洲桌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月考不错,好好保持住。再别跟开学一样吓唬我了。”
他把成绩单放到陈序洲桌上:“去贴黑板上吧。”
许柏珩啃着面包凑过去看了眼,前三不太意外,温听澜还是第一,无法撼动。
开学摸底考都快要跌出重点班的陈序洲就跟闹着玩似的,这回又回到了第三。
两个人中间夹了一个秦礼。
许柏珩快速记下秦礼的分数,然后报给他听:“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秦礼正在刷题,头都没抬:“随你说。”
许柏珩想了想戏剧性:“你的好朋友陈序洲回到了第三名。”
秦礼笑:“那好消息是我的另一个好朋友许柏珩依旧是班级倒数第一?”
这话听完还得拐了弯思考一下。
乍一听说的是好朋友,可后面说他是倒数第一。
但再一想,怎么他考倒数第一就是好消息了?
许柏珩将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巴里:“恶毒。”
但他还真不会因为这样就生气。
只是瞅见陈序洲轻轻松松就回到第三他既高兴又有点羡慕。陈序洲在问前排的温听澜借透明胶,突然胳膊上一重,是许柏珩凑了过来。
“你怎么调整这么快的啊?怎么做到的?”
温听澜以前也没有带透明胶的习惯,但有一次陈序洲和她借没有借到而是用了别人的之后,温听澜便习惯性带了,只为了下次他再借的时候自己可以借给他。
陈序洲从温听澜手里接过透明胶:“喏,和你介绍一下我学习的榜样,人生导师。”
那样子就像是去年万圣节的时候他告诉许柏珩今年捐赠糖果是因为去年被温听澜教育了一顿一样。
许柏珩看向温听澜,没有往暧昧的方向想,毕竟温听澜确实可以称上一句“吾辈楷模”。
“人生导师?那你也开导开导我。”
突然云之桃转过身,拿出书包里的塔罗牌:“要不要让塔罗牌来指引你方向。”
许柏珩当然是拒绝了,云之桃这个人测算塔罗,好的一次没准过,坏的一算一个准。
许柏珩看见了她手里的塔罗牌,立马做作地假装害怕:“天呐,吓死我了。你居然把这么可怕的武器都带来了学校。上帝啊,这里有人要破坏祖国伟大的未来。”
“什么呀?”云之桃看见许柏珩一脸做作惊恐地看着她手里的塔罗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这话的真正意思。
怎么她的塔罗测算就是可怕武器了?
云之桃呲牙,上身趴在他课桌上,伸长了手臂想要揍他:“许柏珩你完了。”
许柏珩人往后仰,惹完人就躲:“注意要淑女,禁止暴力对待祖国的花朵。”
桌子因为打闹移了位置,许柏珩的桌子连着陈序洲的桌子一起在动,陈序洲伸手扶了一把,教室这会儿很安静,温听澜感觉到四周有同学看过来,拉了拉云之桃的衣摆想让她“放下屠刀”。
但很显然,云之桃就算是要成佛也得拉着许柏珩一起上西天。
陈序洲起身去贴成绩单,临走前先把单子给了温听澜,让她先看眼她自己的成绩,省得等会儿去黑板前人挤人。
温听澜随手在草稿本上写下分数,陈序洲等她写完才拿走成绩单。
那头许柏珩和云之桃的战争也结束了。云之桃看着已经像是唐僧似的被人在黑板前围住的陈序洲。
虽然许柏珩没有在意,但是云之桃情感灵敏小雷达响了。她听出陈序洲那句话里不一样的感觉,耸了耸旁边的温听澜,她压低声音:“要不要我给你算算你和班长?”
温听澜有点害怕地看向四周,脸一下子就红了,知道没人听见她还是有点后怕:“别闹。”
“勇敢者才有奖励。”云之桃苦口婆心,看劝不动温听澜她有点八卦,“所以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
温听澜只好把那天两个人一起去医院看望宋娴艺后坐着公交去了滨城看星星的事情告诉了她。
一听到“看星星”云之桃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冒粉红色的泡泡:“然后呢?”
温听澜看见陈序洲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已经在朝着座位走过来了。急忙想要结束掉这个话题:“然后看完星星就一起吃了个泡面回家了。”
“不应该啊。”云之桃看向陈序洲,一个能想出看星星这么浪漫事情的男生最后居然只吃了碗泡面就回家了?
审视的目光中带着点怨念,看得陈序洲一头雾水。
陈序洲狐疑地坐到位置上,有点纳闷地盯着云之桃的背影问许柏珩:“我惹她了?”
许柏珩顺着陈序洲的目光看向云之桃,瞬间眯起眼睛幸灾乐祸:“你完蛋了,你要被她用塔罗牌下诅咒了,以后你周围全是倒霉事。比如你妈妈跳舞没C位、你吃饭必有钢丝球、你爸上班永远抓不到员工摸鱼。”
幼稚至极。
陈序洲没搭理他,而是轻轻拍了拍前排的温听澜,把透明胶还给了她。
绵绵的细雨过后,洵川又迎来了冬季。今年陈序洲没过生日,但温听澜还是在他课桌里放了块巧克力,他不知道,只以为是万圣节的时候没丢干净。
初冬的潮湿阴冷得令人怀念初夏五月阵阵微风,厚重的棉服裹在身上,让人觉得夏日就算蝉鸣聒噪也能忍受。
秦礼时不时地会带来宋娴艺的消息,最近温听澜都没有去医院看过她了,说起来还有点愧疚。好像自己所有的殷勤都是表现给陈序洲看似的。
可高三一下子变得时间紧迫,除了必要的吃饭上厕所,所有人都像是钉在木板上的钉子。
12月的初雪没有来,倒是等来了虽迟但到的全市模拟联考。消息是周五晨会课上宣布的,温听澜还是第一次听见考试这么紧张。就连学管主任都在放学的时候把温听澜喊去了办公室说明了这次考试的重要性。
胡彪背着手一言不发,最后还是他把温听澜解救了出来:“行了行了,记住周主任的话就行了,时间不早了,快点收拾书包回家吧。”
说着就把温听澜送出了办公室,顺道跟着她一起朝着教室走。
“别紧张。”胡彪走出办公室才开口。
温听澜借着走廊上有点昏暗的偷瞄了一眼胡彪:“但彪哥你好像很紧张。”
说完,胡彪突然站定在了走廊上,然后夸张地抱住了头:“我当然紧张,你这么个苗子来了我们班上,还交到了我手里,我真的快要紧张死了,你要是有个好歹,你让我怎么活啊?”
好夸张、好浮夸。
但他哭得也可能是他的前程。只是见惯了胡彪平时总反骨的那一面,如今看见他这样子倒是让温听澜意外到有点不知所措。
趁着温听澜还没有反应过来,胡彪深呼吸,一秒之后就让自己平静下来了:“你好好考试,考好了以后老师我给你念经祈福一个月。”
温听澜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努力让自己的嫌弃表现得只是礼貌婉拒:“谢谢老师,但是真的不用了。”
解脱般地走回了教室,值日生打扫完卫生走了,这会儿教室里只剩下拿着钥匙锁门的一个住宿生还在看书。温听澜飞快地收拾好了书包撤离教室。
学校里这个时间点清清冷冷,和学校外的小吃街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住宿生赶着最后的门禁时间买着东西,一边看时间一边准备着百米冲刺。
还有几个家长等在校门口,温听澜不用看也知道里面绝对没有梁芳和温建波。
正准备穿过马路的时候,视线落在了站在炸串店前面的那道熟悉的身影上。要不要直接路过他们呢?其实可以假装也去买东西吃,他明明也不可怕,温听澜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不敢靠近过去。
犹豫间她已经穿过了马路,温听澜干脆低着头假装没有看见他们。
可步子还没有调转方向,耳边传来陈序洲的声音。
“谈话结束了?”
温听澜顺势停下了脚步:“嗯。”
他们三个快把炸串店的店门口堵住了,油锅里滋滋作响,老板穿着件耐脏的黑色棉袄,可红色的围裙和套袖上的油斑就有些明显了。
许柏珩闻声回头,看见是温听澜,挪了个位置给她,嘴里被刷了甜面酱的淀粉肠烫得嘶声:“快来吃。老板娘再加份热椰奶。”
后半句话是朝着店里喊的。
空出来的位置,是在陈序洲旁边。
作者有话说:
恭喜你找到了我的心脏
29 ☪ 第 29 章
◎毕业快乐◎
温听澜看了眼时间, 距离公交车还有十分钟。
老板算着账:“那就是172元,给170就行了。”
许柏珩吃完一串烤肠,又拿起了一串里脊肉:“行。”
他回答得干脆, 但拿出手机来付钱的是陈序洲。
三分热椰奶是先点的,也是先做好的。老板娘先拿了三杯出来:“等一下,还有一杯我还在做。”
陈序洲从老板娘手里接过三杯椰奶, 先给了温听澜,察觉到她一边吃还一边回头,陈序洲站在最边上, 侧着站更方便些:“我帮你看着车。”
许柏珩嗦了口带芋圆的椰奶:“他们找你说什么了?”
其实每天上课在放学的时候都会肚子饿, 但在喜欢的人面前,温听澜下意识还是端着, 细嚼慢咽地吃着:“叫我好好考试,不要太紧张有负担。”
“干嘛和你说这些?”许柏珩纳闷。
秦礼:“三中免她学费把她挖过来你觉得是为什么?”
许柏珩一听跟着紧张了起来:“这岂不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陈序洲咋舌:“喊她吃炸串是解压的, 你们倒好。”
许柏珩把鸡腿塞进温听澜手:“那你多吃点。”
手/枪鸡腿快比温听澜脸都大了。
“你也补补。”温听澜把鸡腿塞还给了许柏珩。
正在炸串的老板看着他们的互动, 笑:“你们关系挺好啊, 以后毕了业也要常联系。”
毕业吗?
听见老板这话,温听澜思绪跟着飘远了, 现在都已经是高三上学期尾声了,她也只能和陈序洲再当个半年的同学吧。
才半年。
垂着眼眸,旁边没人注意到她的目光,她转动眼珠, 看向另一侧那人的校服一角。
许柏珩到没有太多伤感, 他朝着旁边秦礼的肩膀上一搭:“行, 到时候我们同学聚会就定在老板你店里, 等到了那时候里脊串上多给我刷点酱。”
逢场过戏般的话, 以后他们也会在毕业那天拥抱哭泣, 说着以后经常联系,最后一换电话卡后连个带名字备注的号码簿位置都没有。
许柏珩这话逗笑了除了温听澜之外的所有人,温听澜还在自己的神游之中。
陈序洲笑着笑着,看见温听澜垂着眼眸像是落寞的样子,以为她还是在紧张下周的模拟联考。
“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好了。”陈序洲抽了张纸巾递给温听澜擦手上的酱汁,“实在不行就让彪哥哭两声。”
想告诉他自己没在紧张,但又喜欢他这会儿眼神语气都温柔的鼓励。
温听澜:“好。”
联考照着高考的节奏,考了三天。
全市联考,判卷出成绩都不比他们自己学校月考那么快。
这次模拟考的难度大,温听澜心里有点没底。但看见许柏珩考完就放松下来,一切等到出成绩再说的乐观心态,温听澜觉得有必要和他好好学习学习。
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就是宋娴艺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好,头三个月过去了,她也已经回家修养了,偶尔也能坐着轮椅出门散散步。
明年暑假她还要再动手术把钢钉取出来,这也意味着宋娴艺没有办法赶上高三寒假的艺考了,就连下一次艺考能不能恢复以前还都是未知数。
全市模拟联考的成绩在元旦后才出,元旦过来胡彪像是股票赔空了一样。
可能是提前知道了成绩排名。
大课间的时候成绩一声不响地被贴在了学校的公告栏上。
名字、各科成绩、全市排名、全校排名。
温听澜一一看过来,最后是“3”和“1”
不算太差的成绩,但学校应该不会太满意。
鞋底在水泥路上擦过的声音有点响,那股熟悉的香柠檬味道靠近的时候,温听澜下意识朝后看。
陈序洲站在她身后,微微俯身凑到公告栏前看他自己的成绩。
全市第11名。
目光再往上是秦礼和温听澜:“好好学习,没对不起任何人。”
说完,陈序洲又偷瞄了一眼温听澜的表情,观察她是否还沉浸在内疚失落里。
这一刻,温听澜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宋娴艺。她每一次都说服自己,她是她,宋娴艺是宋娴艺,过度的比较最后难受的只有自己。
可窥见他对宋娴艺的温柔和双标之后,死寂干旱的荒原无论是等来一场甘霖或是来一点火星子,要么酣畅淋漓她美梦成真要么烈火焚身在劫难逃。
陈序洲拍了拍她的肩膀:“排名这东西其实特别虚,也就是学校之间攀比。你这成绩已经能考所有你想考的学校了,别把彪哥他们唯状元论放心上。大不了,就你弟弟把赶出三中重点班,那他也是恶有恶报。乐观点。”
说着,操场上闹哄哄的。看来是大家都做完早操了,没一会儿许柏珩就出现在了拐角口,喘着大气不知道和旁边的男生说了什么,两个人比这铠甲勇士变身的动作。
秦礼蹙眉:“许柏珩多少名?”
“29898。”陈序洲默了几秒,“我们今年市里高考人数就三万个吗?”
秦礼记得是四万出头一点,但很快就意识到陈序洲这话里别的意思。
秦礼:“说话挺脏啊。”
虽然有了陈序洲的安慰,但温听澜还是有些害怕胡彪会不会把她喊去办公室谈话,但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天,等到了晚自习大家自己做考卷的时候,他才走进来。
一边拿着扫帚将讲台附近扫了干净,一边说着这次全市联考的成绩。
前十三中就两个。
一个温听澜一个秦礼。
但一本率二本率估计照往年有所提高。
“一分光是在我们市里就能拉开几十名,别说到时候全省全国了。所以大家还是要努努力,最后半年决定人生,这时候不努力等到了高考结束再努力吗?让自己的祖坟都冒冒烟,加把劲。都看看这次联考成绩,估算一下自己考没考上心仪的大学和专业,分数够的也别松懈,分数不够的更要加把劲。”
胡彪灌着毒鸡汤,手里打扫卫生的动作也没停下来。
过完元旦年味开始浓了,只是这和他们这群高三生没什么关系,一个寒假就十天的假期。
虽然没几天假期,温听澜还是跟着爸妈拜了年,还去探望了宋娴艺。
她脸上的伤已经好了,但腿和胳膊上还绑着塑型石膏。
比起练舞时候她胖了不少。
吃饭的时候,温听澜听蒋英华说可能要把宋娴艺送出国。
一是因为赶不上国内的考试,花钱送出国镀金是个好出路。二是有个德国的医院治疗了不少运动员,到时候说不定能治好宋娴艺的腿。
这段时间宋娴艺虽然伤着,但口语补习一点没落下。
温听澜听到倒苦水,说学外语难。
也只能给她一点安慰:“那也要加油!”
宋娴艺用装着果汁的杯子和她碰杯:“那你高考也加油!”
寒假返校后高三所有教室的黑板报也变成了占满整块黑板的高考倒计时。
每一次月考的成绩也被大家当作了高考的成绩模拟报名。
今年洵川没有下雪,进入三月之后连着一周的艳阳天,倒是晒得人昏昏欲睡。
倒计时一天天的更改着,一直到最后变成两位数,倒计时首位的数字不断的缩小,气温却在不断上涨。
等到倒计时变成四十多天的时候,学校组织全体高三生拍摄毕业合照,在这一天老师默认学生可以自己带相机或是手机拍照。
大家又穿起了三中的白短袖校服,拍合照的时间放在了大课间,桌椅早在他们上课前就摆好了。
不仅有班级大合照还有年级大合影。
班级合影就一块地方,以班级为单位一个班一个班的排队等待。
文科班先来了一步,在他们前面还有几个班。
按着出早操的队列排着,但等着等着大家就跑来跑去,乱得不行。
云之桃忙得不行,班上就她一个人带了相机。
她爸妈虽然管得严格,但物质上从来没有亏待过孩子,大约是云之桃从小身体就不好,那时候家里习惯用相机记录她生活中的一切。
小时候拍照多了,云之桃也有摄影的小爱好,她升高中那年父母就送了一个卡片相机给她。
她正穿来穿去给不少想合影的同学拍照。
有好朋友、有好兄弟、也有一靠近就被大家起哄的男男女女,他们脸上的红晕仿佛是今晚的夕阳提前落下。
云之桃叫来的许柏珩,让他帮她和温听澜合影。
两个人合了影,云之桃也自己单独拍了一张,温听澜下意识走远了一些避免在她单人照的时候入镜。
许柏珩拍了一张就将相机还给了云之桃:“喏,好了。”
就这样好了?
云之桃拿过相机看了眼预览图里的自己,勉勉强强能看出来是个人:“你看你拍的什么呀,我脸都是糊的。你重新拍,这样我怎么给别人看?”
再来一次,照片依旧难看。
许柏珩显然没摄影天赋:“你要拍那么好看发给谁看?”
“我给我爸妈看。”云之桃拿回相机给了温听澜,还是相信女生的技术吧。
许柏珩切了一声:“那不就行了,你管我拍成什么样,你爸妈还能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吗?”
云之桃已经在温听澜的镜头前摆出甜美可人的笑容了,但仍旧咬牙切齿般地从嗓子里发出满是怒火的一句“滚”。
温听澜的技术可比许柏珩好太多了,云之桃反手就把许柏珩给自己拍的那几张丑照给删掉了。
惹得许柏珩不知道为什么愤愤离开。
云之桃:“他干嘛生气?”
温听澜想笑:“你不知道啊?”
“管他呢。”云之桃突然将镜头对准温听澜,“你呢?要不要帮你和班长拍一张?”
温听澜下意识看向陈序洲的方向,因为拍毕业照他穿了成套的校服,polo领的校服领口扣子都系上了。几个温听澜名字和脸对不上的女生在跟他合照。
“算了。”温听澜现在镜头下有点不习惯,下意识就想躲镜头。没勇气,那就一直悄无声息。
那些狂热的妄想,想想就好。
“温听澜同学,你真是一个小怂包。”云之桃没有被照相机遮住的那只眼睛微闭着,透过成像的镜头看着温听澜。
温听澜没反驳,她确实是个怂包。
正想让云之桃别拍自己了,身后一股柠檬清冽的味道袭来,少年低沉有质感却不沙哑的声音。
“在这儿采访呢?”
陈序洲凑过去,饶有兴趣地盯着对着温听澜的那个黑色的摄像头。
没给温听澜任何机会,云之桃拿开相机:“班长你站好,我给你俩拍张照。”
“那多荣幸啊。”他大大方方地站在温听澜旁边,但还装模作样地问云之桃他现在造型过不过关,显然是把她当作大摄影师了,“要不要整理一下衣服,我再抓一下头发?”
温听澜愣愣地站在原地,她现在头发乱不乱?衣服有没有整理好?要不要擦一擦眼睛?今天应该偷偷擦个唇膏的,昨天晚上睡觉前好像没有喝水,应该不水肿。
她就像是后背被钉了一块钢板一样,身体僵硬地无法在镜头前摆出什么姿势。
“好……很好……再来一张。”快门声连续响了好几下。
云之桃才把照相机放下。
陈序洲半开玩笑:“怎么样?”
云之桃竖起大拇指:“女生可爱清纯,男生帅呆了。要看看吗?”
陈序洲:“相信你的技术,不看了。”
直到别人喊走了陈序洲,温听澜还有点懵懵的,云之桃将相机的挂绳挂在手腕上,学着影视剧里的人催眠一样,将相机在温听澜面前晃了晃。
“好了,醒醒了。”
温听澜一把抓住了云之桃的胳膊:“照片发我可以吗?”
云之桃肯定会发给她,但这不妨碍她现在拿乔逗温听澜:“哎呀,是谁刚刚说算了的?”
温听澜晃了晃她的胳膊:“是我。”
云之桃见好就收:“行,回去给我讲道数学题。”
温听澜卖乖:“讲一百道。”
晚上放学之后温听澜收到了云之桃导出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没有妆容加持,没有华服点缀。都素着脸,穿着最普通的校服,却让人挪不开视线。
绮年玉貌,年纪再大一些,似乎就没有了这种感觉。
温听澜只扎了一个马尾,在镜头里拘谨得像一个木头人,可下意识向陈序洲那边偏斜的肩膀将她三缄其口的事情都暴露无遗。
学理工的女孩子即便长相清秀却不像随手可折的小白花,像是山间一缕清风,即便是花也是春日第一朵破开积雪发芽的花。
温听澜想将照片设置成壁纸,可又担心会被家长发现,最后只能放在手机相册里。
将手机放下,温听澜还不能够从看见这张照片时心脏加速的状态中抽身出来。
这热烈的妄想,再多存活一天吧-
黑板报上的倒计时,变成了个位数,最后停在了“1”,没人再改成“0”了。窗外的蝉鸣声噪耳,才下过一场大雨,这会儿放晴之后,天更热了。
最后一天没有晚自习,胡彪发完准考证,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后,拿着黑板擦把黑板报上的高考倒计时完全擦去。
大家拿着准考证相互对着考场,全市一共弄了二十个考点,温听澜没想到自己会随机到一中去。
也很幸运,她和陈序洲都在一中。
网络上关于高考的关注度压过了所有的新闻。
去年这时候温听澜还只是一个看客,结果一眨眼就轮到了自己。
家里对她高考没有如临大敌的感觉,这种不重视倒是一定程度上给了温听澜喘息的机会,否则爸妈紧张也会连得她也紧张。
晚上睡前,温听澜整理好了书包。
拿出手机,温听澜点开了那张和陈序洲的合照,放大了他那一部分仔细看了许久,像是有一股动力穿过了温听澜的身体。
云之桃在Q.Q空间发了一张代表大吉的“权杖六”塔罗牌、许柏珩劳逸结合地截了张游戏超神的截图,配文:明天也这样旗开得胜!
温听澜也收到了宋娴艺的消息,无非是祝她考试加油。
高考三天,温听澜没让梁芳陪着,梁芳倒也没坚持。温听澜存了点私心,或许这样她还能和陈序洲一起吃个饭,或是一起在中午复习。
可前两天,他就像是没来一中考试一样,温听澜压根没遇见他。
最后一天考最后一门课的时候,洵川变了天,大团大团的乌云从南边飘过来,隐隐地还夹杂着雷声。
这对温听澜来说倒是没有太大的影响,也多亏了平时在家里爸妈和弟弟从不给她一个安静的读书环境。
最终豆大的雨珠砸在窗户上的声音伴随着交卷的铃声一起响起。
这场雨仿佛在宣告他们这群人青春最后一个盛夏即将开始。欢呼狂奔的声音在楼道里响起,考生冲进滂沱的大雨,冲入校门外父母早已撑起的伞中。
温听澜收拾完笔袋,最后一个走出教室。
雨势有点大,走在走廊上还能被溅到雨。从楼梯下去,一个身影不期而遇地撞进了温听澜的视线里。
这几天没运气碰见的人,和她一样被困在了雨中。
脚步声暴露了温听澜。
陈序洲转头看见是个熟人,一笑:“没淋雨冲出去啊?”
“才收拾完,还没来得及。”温听澜站到他旁边。
这密密的雨珠仿佛敲在了温听澜的心脏上,她控制不住地幻想等会儿会不会和他一起冲入雨势中。
或许是甜头尝多了,她隐隐觉得或许会实现。
这雨如同从天上倾泻而下一般。雨珠砸落在地面上,溅起一些到小腿上。温听澜后退了一步,往屋檐下躲了躲。
望着雨中变成灰色的世界,沉默横亘在他们之间。
突如其来的沉默,他又突然开口:“我们是不是毕业了?”
确实很没真实感。
温听澜甚至第一反应是明天不上学了,那她明天应该干什么?
“要我掐你一下吗?”温听澜作势要抬手。
他被逗笑了,身上似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仰头看着厚厚的乌云层,陈序洲突然想到了什么:“明天谢师宴,记得来。”
温听澜点头:“好。”
雨势一直没小,学校里静悄悄地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就连校门口的学生和家长都已经散去了。
两个人像是被困在雨中的同一目的地的游客,随意地聊着天。
“你大学想去哪念?”
“分数够就去念首府大学。”温听澜说着,内心给她自己加油,她咬了咬下唇,“你呢?”
“宋娴艺要出国,我应该跟她一起去。”
终于,那道在交卷时候隐隐的闷雷,在这一瞬间携带着闪电划开了洵川的天空。
他说这话语气淡淡又格外认真,却像是什么高级的定身咒语一样让温听澜做不出反应。
五雷轰顶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吗?
是吧,甜头尝多了,人就会掂量不清自身了,她原以为他们之间比起以前跟亲密了一些。
也会不一样,看来蚍蜉撼树,听到这句话温听澜明白是自己自取其辱。
人海茫茫,人多如砂砾繁星一般,她是砂石,砂石只有在沙漏里才有意义。
他不是沙漏,所以她对他来说只是某位同学。
大雨未歇,身旁的人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还在感慨这场大雨。
等温热的雨珠落在皮肤上的时候温听澜才反应过来自己冲进了雨里,她说:“我先走了。”
温听澜冲上了公交车,如同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她浑身湿漉漉的,被公交车上的冷气冻得一哆嗦。
身上的衣服还在滴水,车厢里没有几个人。
温听澜也没有找座位坐。
玻璃上急落的雨珠仿佛有人在车窗外拿着水枪在喷水,看不清街景。l
心脏因为奔跑跳动得厉害,唇齿间有淡淡的血腥味。
这是青春最后一个盛夏,温听澜这一刻却想不起曾经的自己是否渴望期待过它的到来。
但至少在这一刻温听澜希望它未曾出现过。
温听澜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最后她因为高烧错过了谢师宴。
吃过退烧药醒来后,她看见了同学在Q.Q空间发的说说。
也有陈序洲的。
他的说说下有许柏珩的留言。
【许柏珩】:以后你就可以去现场看德甲比赛了!这他妈比杀了我还让我难受!
也有人问他什么时候去德国。
他回:暑假就去。
有个声音在温听澜脑海里嗡嗡响。
——温听澜,回归到原位吧。
梁芳正好开门进来,手里端了杯水:“好端端的怎么发烧了?”
温听澜将半张脸蒙进被子里没吭声。
梁芳还在说:“那我给英华回个电话,娴艺说想在去德国以前见见你,她后天就坐飞机走了,我看你这样也是去不了了,你就在家好好躺着吧。”
这个盛夏,温听澜失恋了。
三天后,温听澜在空间里刷到了陈序洲和宋娴艺降落在慕尼黑的动态。
温听澜看着那条说说,久久没反应。
眼眶湿润,不甘和难受在心头打转。可她从来都不是被偏爱选中的人,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喜欢过他。
真是不甘心,可也只能就这样了。对他而言,她只是人生只此一次的高中生涯里的某位同学。
陈序洲,毕业快乐。
以后山高水长,以后也快乐。
作者有话说:
高中结束了。
开启大学p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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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 第 30 章
◎救猫◎
六月的首府室内没有空调简直不能待人。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 万物都在刺目的阳光中失去了颜色。路边的树木和这钢铁森林一起成为最有毅力的卫士。
新一年的高考迫在眉睫,网上所有的明星官媒都在预祝今年的考生“旗开得胜”。
高考对温听澜来说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被学生会以“学生会成员应该起带头作用”、“市状元身份多好的招牌”和“你以前在网上就火过一次了”这三条道德的大绳紧紧绑住她, 温听澜不得已拍了新一年的招生视频和高考应援视频。
回到宿舍看着老校区这破破烂烂闷热的宿舍,她觉得自己刚在视频里那句“首府大学欢迎你”简直就是拉她下十八层地狱的不能翻案的铁证。
老校区的宿舍是“两卧一厅一卫”的设计,两个电风扇悠悠地扇着风, 地面还是水泥地,宿舍楼的落成时间都快赶上住在这里的学生年纪了。就公共区域装了一个老得能去当废品卖的空调,睡觉的两间里间里各装了一个电风扇。
一到夏天, 宿舍里就像是蒸笼一样。
宿舍里这会儿就一个人在, 本地能跑回家的室友全跑了,其余的都去图书馆里蹭空调了。
温听澜刚关上宿舍门, 室友黎渔禾正巧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她才冲完一个凉水澡。
将洗脸盆和洗漱用品都摆回原来的位置, 她用毛巾擦了擦脖子里不知道是洗澡水还是汗水的水珠:“拍完了?”
温听澜瞄了眼亮着欺骗性的“制冷”绿灯的古董空调, 叹了口气:“外面热, 里面也热。”
“空调再开一会儿就会好很多了。”黎渔禾将自己桌面的一个小电风扇打开,“坐过来, 我这凉快。”
黎渔禾和温听澜不是一个专业的,一个念历史,一个念的是工程造价。
两个人不仅是老乡,甚至还是高中校友。
只是初中没有同班过, 高一也没有同班, 分了文理之后她们一个念的是文, 一个念的是理。
黎渔禾属于大考型选手, 高考超常发挥, 平时没有上过光荣榜, 也没有什么亮眼的表现,和温听澜在高中时候连个招呼都没有打过。现在到了首府人生地不熟的异乡,两个人都对对方很照顾。
天热到了一定的程度就连电扇里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温听澜将脸凑到风扇前面,可惜张着嘴发出声音,再也达不到小时候那种颤音效果。
一瞬间的玩趣消失之后温听澜挪了挪风扇的位置,让黎渔禾也能吹到:“你怎么没去图书馆吗?”
黎渔禾找了个衣架,将毛巾挂起来:“今天有点不舒服,不想去了。我其实也不是很怕热。”
温听澜今天因为要拍宣传片所以穿了件白衬衫,白衬衫扣到了最上面一个纽扣,热死人了。
她干脆也收拾了一下去冲了个凉水澡。
人一从花洒下离开,光是穿个睡衣都能热出一身汗来。
掀开厕所的帘子,正巧温听澜手机响了,她一愣,该不会是学生会吧?
黎渔禾似乎是猜到了她的想法:“是武菱在宿舍群里发消息了。”
“什么事?”温听澜这才松了一口气。
黎渔禾正在看电视,只看见了一个弹窗。她暂停了电视剧点进群聊,正巧武菱又刷屏似的发了一大堆感叹号。
黎渔禾拉了拉界面,在看清楚消息后忙不迭叫温听澜过来:“武菱说她刚在辅导员办公室里听说下学期我们要搬到新校区了。”
这算是最好的好消息了。新校区才建没几年,宿舍环境也比老校区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然而刚开心完,学生会的消息也发了过来。
温听澜哭丧着脸转身去找衣服:“我去趟学生会的会议室。”
温听澜大一刚入学的时候在众多兴趣社团里选择了学生会,一个脑袋一热做出的决定。但温听澜没后悔,现在那些以前让她闻风丧胆的演讲和校园活动她已经得心应手。
高中时候总扎起的头发也成了散发,在室友的影响下开始学着化妆穿搭。
高考出成绩的那天,温听澜还没有查分数就接到了学校的电话,学校已经比她还早知道了她的成绩。
——市状元。
全省第四。
风风光光地回学校和老师合影,接受地方台的采访。温听澜因为高考最后一天淋着雨回了家高烧烧了好几天,人也瘦了不少,但却方便她上镜。
那时候骨子里的不自信让温听澜不敢和镜头多对视一眼,偏又是这副不自信让她看上去多了一份易碎的脆弱感。
那天她散着发穿着最简单的短袖牛仔裤,垂眸听记者说话的样子被一个营销号发出来后,越来越多的营销号开始转发,好看的皮囊和聪明的脑子让温听澜在网络上得到了不小的曝光量,但是温听澜没当一回事。
那个夏天微信逐渐代替了Q.Q在温听澜生活中的使用频率,她也刻意避免去看和宋娴艺陈序洲有关的所有信息。
之前的同学也因为换了社交软件就此断了联系,唯一还联系的也只有云之桃。
听说她以自杀发疯等一系列操作成功去了离家很远的城市上学。温听澜也从云之桃口中得知,许柏珩高考没考好,看见街道上拉得征兵横幅后,果断去报名了。秦礼高考稳定发挥,但具体念了什么学校她也不清楚。
就这样高中那些有交集的同学都慢慢被人海淹没。
大一新生报道那天也是温听澜一个人拖了两个行李箱飞跃了1200多公里坐飞机来了首府。
直到来了首府温听澜才发现她对自己认知错误很大。原以为自己是一个不喜欢新环境的人,可离开家那天,她的欣喜远远大于对陌生环境的恐惧。
学生会也很忙碌,念书和学生会几乎占据了温听澜所有的时间,但和以前在家里被学习和家务占满所有时间不同,这是第一次忙碌充实的生活没有让温听澜觉得累。
顶着大太阳走到学生会平时开会的教室,已经是温听澜收到消息后的二十分钟了。后背沁出汗,她收起遮阳伞推开教室门。
教室里的空调明显比宿舍里好了不少。部长沈校予整个人被摞成小山的档案围了起来。一些档案纸张都泛黄了,还落了灰。
沈校予戴着口罩和手套,因为她对尘螨灰尘过敏。
沈校予招呼温听澜过来帮忙,神秘兮兮地想要为这场大行动的目的卖个关子,但温听澜已经猜到是因为明年要搬到新校区去,今天来整理学生会的会议资料和档案。
沈校予指着桌上的手套:“你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温听澜戴上手套,随手拿了一摞资料当坐垫:“我室友说的。”
“咱们也算是熬出头了。”沈校予眼含热泪,看着不像是感动,而像是过敏。
“但学姐你明年不就要去实习了吗?”温听澜落井下石。
沈校予一哽:“算了,半年就半年。”
心态调整得也快,沈校予突然想到了什么,扯下口罩一脸期待:“新校区商科理工科多,男人也多。”
温听澜将纸张折角的地方抚平:“但学姐你不是有对象吗?”
沈校予又一哽:“有对象也可以欣赏。听说财管帅哥特别多,保佑我们教学楼在一块儿。”
“但学姐你上回看帅哥被你男朋友逮住,不是写了保证书以后绝对不看吗?”温听澜伸手帮她把口罩重新戴上。
沈校予蔫了:“哎,所以说还是不要英年早恋,我就是高中毕业的时候没忍住,那时候他一本正经,结果里面蔫坏。还是来大学挑一挑,大学男人多,但奇葩男也多。算了,高中有好的还是高中找,找不到大学找,再找不到就自己过,总有千万种活法。等有了对象看帅哥,就跟太监上青楼一样,有心无力。”
一段话,沈校予情绪大起大落了好几次。
叹了一口气,她将话题转到温听澜身上:“小温,你怎么不谈恋爱啊?”
沈校予大了温听澜两岁,但个子比温听澜还矮了一些,圆圆脸还带着点婴儿肥,眼角上挑,就像是小猫一样。
“没喜欢的人。”温听澜看了眼手里那张纸的内容,然后找到对应的文件夹将它塞进去。
说这话的时候,脑子冒出来了一个人。
是陈序洲。
陈序洲似乎也换了社交软件,他的Q.Q空间最后一条动态是他在德国的一些日常,从七月末之后就再也没有更新了,他就像是以前的一些高中同学一样消失在了温听澜的世界里。
或许她和他相遇的那一个夏天、交集的这三年只对温听澜一个人意义不同而已。
他可能并不在意。
接受和他不会再遇见、接受和他只是普通同学。
这样的暗示和自我警告用于温听澜每次想起陈序洲的时候。
但,今天慕尼黑的天气还好吗?
沈校予发现了温听澜的出神,她眼睛一亮:“速速招来,在想哪个男人?”
“在想主席。”温听澜装作不在意地收拾起旁边的学生会档案,“在想他考试周之后会不会又叫我们留下来开个会。”
说完,温听澜隔着口罩都看见了沈校予一脸的抗拒,她双手合十,闭眼祈祷:“千万不要。”
然而,会议还是开了。
暑假也彻底来了。
新学期八个大系换到新校区的通知已经通知到了各个学生那里了,温听澜趁机断舍离了一波,最后还是拖着两个大行李箱回了洵川。
以前念书就不喜欢寒暑假,现在温听澜仍旧不喜欢,回到家无非又是家务琐事都需要她来,梁芳甩手掌柜当得让温听澜怀疑她去首府念大学的时候他们在家里就不活了。
今年温逸辰已经高二升高三了,梁芳从初中从他去补习班之后一直坚持到现在,砸进去好几万,温逸辰仍旧像头半死不活的猪,全靠“祖上荣光”温听澜的市状元换来了重点班名额。
温听澜找了暑假兼职,在一个自己开辅导班的男老师那里辅导小学作业。
兼职地点离三中很近。
辅导结束时间是晚上九点。
比平常高中晚自习下课时间还早,坐着公交车路过三中的时候,有一层教学楼还亮着灯,是那群准高三生还在上课。
温听澜在三中下了车,一来是想参观一下母校,二来是接温逸辰。
夏夜闷热,学生还没放学,校门口的小食店都不忙碌。以前他们经常吃的那几家店也都在,老板几乎都没有变样子。
来接孩子的家长不少,到点学生鱼贯而出,温听澜没费神在一堆人里找温逸辰,因为他十之八九被留课堂了。
她用手扇着风,门卫看见了让她进来吹空调,看她年纪轻,也猜到了是来接弟弟妹妹的。
“我来接我弟弟的。”温听澜解释。
话音刚落,温听澜感觉到小腿上有什么毛茸茸的触感,一低头一只狸花猫出现在了自己的脚边。
温听澜一愣:“状元?”
小猫像是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喵了一声回应了温听澜。
它已经当妈妈了,桌子下面还躲着两只和它很像的小猫。
温听澜拿出手机拍了照,发了朋友圈。没一会儿,云之桃来了私信。聊起来之后,两个人约了个时间逛街。
温听澜和猫玩了一会儿,等梁芳打了两个电话来关心温听澜是否接到温逸辰之后,他总算是背着书包出来了。
校门口的学生还没散去,温听澜给他买了份凉面当夜宵。
男生个子长得快,以前他才到温听澜胸口的位置,这会儿蹿得快一米八了。
上了公交车,姐弟两个隔着一个过道分开坐。温逸辰一边端着凉面外卖盒一边看着搁在腿上的手机。
温听澜今天被小学生吵了一整天,疲倦得很,没一会儿,温逸辰用手碰了碰她的胳膊,给她看手机上的聊天界面:“笑死,我有个同学说你长得漂亮,叫我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
温逸辰的手机是过年时候新买的,和温听澜以前只能用梁芳旧手机完全不同。
温逸辰收回手机,又看了温听澜两眼:“漂亮吗?”
温听澜自然没搭理,没搭理那个男生,也没搭理温逸辰。
温听澜兼职按天数算,没有休息日,她去多少天就给多少钱,温听澜请了一天假,和云之桃在开学前见了面。
两个人上次见面都是一年前的暑假了。
云之桃在大学时候运营了一个视频号,当起了自媒体,视频内容是大众向的塔罗占卜。
粉丝也有一万了,靠着运营自媒体拿着生活费,云之桃过得十分惬意。
两个人一起吃了饭,看了最新院线电影,最后一起去坐了地铁。地铁线路是新通的,夏日的地铁站冷气打得足,她们两个挑了弱冷的车厢。位置没有连在一起的,她俩只能分开坐。闲逛一整天的倦意一点点在身体里堆积,温听澜看着对面车窗上倒映出来的自己发呆,突然手机一阵,是云之桃的信息。
是一张云之桃偷拍的她的照片。
【云之桃】:澜澜,我觉得你变了好多。
【云之桃】:变得比以前更漂亮更成熟自信了。
温听澜看着那照片有点不好意思,她并不能很好的感受到自己的变化,那些“变得更漂亮更自信”也不过是化妆和学生会待久了的体现。
她觉得自己还是原来的自己。
还没来得及回复,旁边的人正好离开,云之桃眼疾手快地换了座位,坐到了温听澜旁边。
云之桃凑过去看温听澜还亮着屏的手机:“怎么样?照片好看吧。”
温听澜:“你拍得好。”
“模特长得好。”云之桃亲昵地靠上温听澜的肩膀,语气认真,“你真的和高三的时候不一样了。”
“高中那会儿忙着读书哪儿有时间打扮。”温听澜偏了偏脑袋,侧脸挨着云之桃的发顶,“你也变了不少。”
云之桃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从温听澜的肩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地铁轰隆隆地作响,云之桃声音不大:“我和许柏珩好上了。”
看见温听澜惊讶的表情,她更不好意思了:“也不算好上了,我和他说好了等他当兵回来了再谈,但现在也跟处对象一样相处了。”
站台播报提醒着云之桃下车,她并不着急起身。抬手放在嘴巴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帮我保密。”
高中看着她们打打闹闹,温听澜知道许柏珩喜欢云之桃,但这会儿听说他们恋爱的进度条都快拉满了,替他们高兴,也有点难过。
难过自己就没有这么幸运。
月亮阵亡,太阳勇士越战越勇,清早已经闷热。
温听澜昨晚休息得不好。
或许是白天许柏珩和云之桃的事情给了温听澜刺激,温听澜久违地做梦梦到了陈序洲。有人说梦到一个人就证明着那个人正巧把你遗忘。
温听澜看见百度出来的说法苦笑了一声,是不是该庆幸陈序洲现在才开始把她遗忘呢?
这两年梁芳苍老了很多,头上也冒出了许多白发,身体也没从前那么好。
她总说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他们姐弟操心的。
这话也就感动她自己。
暑假兼职的最后一天正好是开学前最后一个周五。明天起温听澜就不来兼职了,男老师很爽快地给温听澜结了账,最后多给了她三百块当高温费。
这周末趁着温听澜还在家,温建波也从分公司回来,大家计划着在温听澜临走前去奶奶家聚一聚。也不是为了给温听澜送行,而是梁芳听说乡下农田和樟树赔偿款下来了,有十万块。
夫妻两个怕奶奶把钱给小女儿,这回去看老人是想把钱要过来。
温听澜打工的钱还没捂热,温建波和梁芳就让她给爷爷奶奶买些礼盒表表孝心。
温听澜心里反感,但还是照做买了箱牛奶又买了点水果。
今天小姑一家也在,小辈里就温听澜拎东西来了,让空着手来的小姑输了第一回合。
梁芳嘚瑟,只是还没嘚瑟两分钟,话题跑到了小表弟和温逸辰的成绩上,梁芳惨败。
最后还是奶奶端着水果出来,解了围。
大人们有大人们的战场,温听澜讨清净就躲在后院井边不做声玩手机。
后院阴凉,有个葡萄架。
厨房窗户正朝着后院,奶奶和梁芳正在厨房里忙碌,温听澜闻见油烟味准备去帮忙,刚起身她就听见奶奶的声音从厨房的窗户里飘出来。
“……给别人补课,也不知道给自己弟弟补一补。我听建波说,怎么?澜澜要准备出国念书啊?”奶奶的声音总是很有特色,温听澜小时候觉得就像念咒。
梁芳回答得漫不经心:“就是他们大学有公费留学,好像教育部会出钱。澜澜成绩好,一直拿奖学金,在学校里表现也好。如果申请的话通过的几率还挺高的。”
锅铲和锅碰撞的声音没了,只剩下锅子里滋滋作响的声音。
奶奶:“哦,那你们就让她去呗。”
梁芳叹了口气:“教育部也不是出全部的钱,自己还要在出国前交一部分钱上去,叫什么交流金。”
炒菜的声音再次响起,奶奶哎哟了好几声:“哎哟哟哟哟哟,叫澜澜别去了,没准到时候一分钱都不给。再说了,女孩子念那么多书不好找对象。就澜澜上班的那个男老师家里,他女儿保送的,硕博连读结果现在找对象找不到,相亲也不去,就说自己念书没时间。女孩子不比男孩子,男孩子多念书好。”
梁芳叹气:“那也要男孩子能有书继续念下去。辰辰的成绩连个二本都危险。我和建波现在压力大得不行,辰辰这成绩月考排在全年级中下游。高中忙了没时间补课,成绩还越来越往后,花了那么多钱补课全砸水漂了……我和建波商量着想以后给他送去复读,结果复读一年学费就要十来万。”
“给辰辰花钱那能叫砸水漂吗?他又不是女儿……”说着,奶奶的声音小了一些,“我和你们爸有点钱……”
温听澜没出声,走到了窗边把正在摘菜的梁芳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梁芳捂胸口,“吓死人了,来,一块儿来帮忙。”
温听澜站着没动,瞧着奶奶脸上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么偏心的话都不是她说出来一样。
那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回家的路上,温听澜语气坚定又认真:“我要做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的。”
梁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温听澜是在说白天奶奶说她留学那件事,她讪讪然一笑,打马虎眼:“没说不让你去,到时候看,家里有钱一定让你去。”
这话的可信度几乎为零。
新校区已经可以入住了,温听澜成为最早一批返校的学生。新校区的宿舍是标准的四人间,上床下桌。
温听澜在宿舍群里发了几张宿舍的照片,在经过室友线上协商之后,她挑了个靠近阳台的床位。
八月末的首府暑气依旧蒸人,温听澜在独居、走夜路这方面胆子一向是大的,整栋宿舍楼没几个人她也不怕。
洗过澡,她早早吹着空调躺到了新宿舍的床上,随手一刷手机正好看见云之桃刚更新了九月运势的占卜视频,温听澜帮她投币收藏后,干脆测了一下。
互动类的视频,按照提示选择了三个选项之后,出来了六张牌。
耳机里是熟悉的云之桃的声音:“……选择这组牌的宝宝们,能量很足哦,整个牌面都在说一件事,那就是心想事成。你们即将会见到你们想见的人,上一个阶段因为某些原因被搁置的项目也会正常推进……”
然而在耳机之外,她隐隐听见有男生的声音。
全身的警报拉响,温听澜摘掉耳机坐直了身体仔细听。
那声音好像就在阳台上,而她们的宿舍是在二楼。
宿舍只有一楼装了防护网,完全可以踩着一楼的防护网翻进二楼的阳台。想到这里温听澜不由地有点害怕,在床上保持防御的警备姿势,紧紧抓住手机。
手机亮着屏,屏幕停在拨号界面上。
“……你别动啊,过来,快点。咪咪……咪咪……”
咪咪?
温听澜一颗心放松下去了一些,戒备心下去的同时好奇心也起来了。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拉开移门处的帘子。
移门外,天色漆黑。
宿舍楼是一个E字型,只有一个大门,但连接着三栋楼,楼与楼之间绿化做得很好,种了不少的树木。不远处就是篮球场和操场,那附近的路灯亮着,隐隐还能投过来一些光。
一个穿着白衣的身影在茂盛的枝丫中隐隐可见,夜风吹扰了树叶,白色的短袖上是被吹起的褶皱,头发被吹乱,枝丫晃动,那人的脸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树叶之后和她的眼中。
陈序洲?
温听澜觉得这一刻仿佛有一整个烟花厂在爆炸。
他站在树杈之间,一只手抱着树干,一只手朝上伸着。
一只橘白双色的小猫正在枝丫上无力地叫唤着。
温听澜的心因为他和那只小猫而悬了起来,他的手好几次发酸垂下来,脚也因为前倾的身体而下滑。
终于小猫信任他,朝着他跳了过去,可惜距离还差了一点,他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可下一秒温听澜看见他如同流星一般消失在眼前,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小心。”她不自主地喊了出来,拉开阳台的移门。
身体从阳台的栏杆处探出,她看见那个坐在草地上的人,几片树叶落在白色的短袖上,他丝毫不在意地将身上的叶子拂去,手还高高举着,小猫平安无事。
他也听见了温听澜的声音,仰着头,对上了温听澜的视线。
作者有话说:
来啦,大学这一part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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