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 第 41 章(重修)
◎行政楼◎
今年开学后的课表出来得晚, 这学期《数字造价技术应用》的授课老师在外地进行学术教练,第一周和第二周的课程都取消了。
宿舍里仙人掌依旧鲜活,直到武菱不小心将盆栽打翻了, 才发现那是假的。
如果不是315的投诉电话总是占线,武菱势要商家“青史留名”。
温听澜反应倒是不大,听着武菱让黎渔禾在学校广播站曝光这一行为。周二少了一节课之后, 下午就可以待在宿舍。冬日赖床,温听澜吃过午饭之后便去捂被窝了。一块带上来的书还没有翻开,温听澜看着手机里的冬季大钻石的网页。
这几天, 她总在看相关的信息。
这算表白吗?
温听澜找不到其他解释方式, 又怕是自己想太多。她没去网上寻求网友的帮助,也没有去问陈序洲。
盯着界面发了一会儿呆, 直到耳边传来了好几声黎渔禾和武菱喊她的声音,温听澜游离的思绪才回到身体里。
温听澜:“怎么了?”
黎渔禾手里举着一盒子泡芙:“吃吗?”
温听澜摇头:“不了, 午饭还没消化完。”
武菱也才刚吃完午饭, 但她还能吃, 盘腿坐在小小的方椅子上:“你神游什么呢?”
温听澜将手机放到一旁,拿起书, 嘴上说着没什么,但看了没两个字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你说一个男生在情人节带你去看星星,特意让你看了六颗星星,那六颗星星被称作冬季大钻石, 你们觉得……”温听澜模糊了事件里的主角。
但武菱一刀见血:“陈序洲喜欢你。”
温听澜耳根一红:“不是我们。”
能相信温听澜这句话的人就是傻子, 黎渔禾使坏, 朝着武菱使了个眼色:“不是你们啊, 我想想, 我估计就是随便看看, 冬季大钻石应该是比较有名的观星现象,就像是去一个城市就去看当地的著名景点一样。”
这回答和温听澜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她有点不乐意。武菱和黎渔禾演技不怎么好,一眼就叫人看穿了。温听澜撇嘴,不好意思地承认了:“行,是我们。”
武菱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温听澜这么害羞,但她立马为自己的聪明开始沾沾自喜:“就知道,那肯定是喜欢你啊。钻石啊,多浪漫。”
黎渔禾倒是冷静:“这也是有前提的,在大学里比较浪漫,出了学校进了社会之后如果有一个男的只带你看这种钻石,你还是快点跑。”
“不管以后,但现在很浪漫啊。帅哥长得帅,表白的方式都和别人不一样。”武菱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看几集和婚内杀人案有关的解说视频把自己也想恋爱的心情按下去。
温听澜手指扣着床边的防护栏,声音不大:“也不算表白吧。”
“这还不算表白吗?”武菱不理解,“都钻石了哎。”
那天从救助站离开之后,陈序洲没有再提观星的事情,如果真的是表白,他为什么没有问自己要回复呢?但温听澜又和武菱想法一致,如果没有那个意思,他为什么要说自己也笨呢?
还把这六颗星星的名字发给了她。
百分之一百正确的答案只有陈序洲自己知道。
温听澜卸力地躺回了宿舍的床上,叹了一口气。
叹气的声音被黎渔禾听见了,她打趣:“别叹气,叹气会倒霉。”
黎渔禾刚说完,温听澜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系主任找她。
温听澜将手机放下,从被窝里爬起来:“你嘴巴怎么这么灵验?主任找我。”
黎渔禾有点内疚,但笑:“那我帮你多念叨两遍陈序洲喜欢你。”-
换做洵川,三月都能够用任何和春天有关的词语了。但北方的三月,春天来得晚。
温听澜盯着寒意找到主任,系主任忘记把这学期的奖学金名单报上去了,叫温听澜来,是让她检查系部资料齐不齐全,顺道让她把所有人的资料表送到行政楼去。
他倒是怕天冷,合着自己就不冷了是吗?
温听澜心里嘀咕但一点儿不妨碍她面上笑嘻嘻地应下了。
确定了所有人资料的齐全后,温听澜抱着文件袋赶去了行政楼。
学校大总也是一种烦恼,索性新校区宿舍楼还在院区里,比老校区好了不少。
大一的时候就说着什么时候去买辆二手的电瓶车代步,转眼大三都走了一半了,卖家还没找到。
行政楼温听澜来过好几次,但每次看见行政楼一楼那块巨大的石头,她还是为本校美院捏一把汗,这么丑放在这里不算招生“减”章吗?
温听澜坐了电梯到了六楼,财务办公室的门关着,温听澜敲门进去后,里面还有个熟人。
是萧胜。
他似乎也才刚到,站在一旁等着财务部的老师打电话。老师看着表情不太好,温听澜有点心慌,总怕等会自己交资料的时候会被殃及鱼池。
口袋里的手机因为开了静音,只是震动了两下,温听澜悄悄将手机拿出来一半,只看见备注是陈序洲。
【陈序洲】:我看见你去行政楼了。
那头老师的电话也挂了,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原本就有些凶相的脸因为不苟言笑更多了几分威严。
她把手里的表格往旁边一丢:“我和你们主任打过电话了,确实是你们交错了表格。”
萧胜闻声,脸上多了笑意,正准备将手里已经准备好的加分证书递过去。
老师没接,又继续说:“之前给你的是二等奖,我刚打了个电话去问过了。你们主任说你在别的事情上缺乏善心和同情心、在害死动物之后冥顽不灵不知悔改,你们系部已经取消了你所有评优的申请,奖学金的表格交错了一份所以误发给你奖学金,误发给你的三千块钱,在周五之前交到我这边。”
温听澜听明白了,应该是他之前暑假在救助站里害死小猫却又不知悔改导致现在评优奖学金泡汤了。这件事情学校并没有闹大,没有公开批评,但相应的惩罚似乎也没少。
萧胜像是从嘴巴里吐出来半只苍蝇一样,脸色难看极了。他站在原地,一副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模样,但温听澜没有同情的想法。
老师没有在意他的自尊心:“还有事吗?”
虽然是问句,但像是逐客令。
说完,老师朝着站在门口的温听澜伸出手:“你们系的资料准备好了?”
温听澜将纸袋子递过去,路过还站在原地的萧胜:“准备好了。”
老师接过袋子,嘴上还在数落:“别的系一开学就交过来了,就你们系最晚。之后错过时间就别交上来了。”
温听澜后背开始冒汗,低着头站在桌边,只能说着对不起和不好意思。交资料这件事也不是自己负责,但她也不能回怼。萧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办公室里出去了,温听澜口袋里的手机还在震动,应该是陈序洲,但温听澜这会儿也没胆子把手机拿出来。
老师将资料简单地检查了一遍,温听澜比以前老师抽查作业还要紧张,索性资料很齐全,温听澜这才离开。
关上财务室办公室的门,温听澜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消息还没点开看,隐隐听见安全通道里传来哭泣的声音。不用猜也知道是萧胜,在他的哭声中,温听澜按下了电梯的按键,电梯上来的不快,在中间有的楼层停了一下,哭声和吸鼻子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温听澜在电梯门上看见了朝着自己走来的人影。
她并不想安慰他,所以对他这会儿的难过熟视无睹。
温听澜想着两个人要不要分开坐电梯下去,但转念一想他都不觉得尴尬自己为什么要觉得尴尬呢?
电梯里信号不好,陈序洲的消息加载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在聊天界面上更新出来。
温听澜站在电梯最后面的角落里,萧胜站在门口,两个人在电梯厢里保持着最远的距离。
电梯在二楼的位置就开始减速,随着电梯门打开,信号格终于满了。温听澜看着消息,跟在萧胜后面走出电梯。看着陈序洲发给自己的消息,她才打了两个字,走在自己前面的人冷不丁停下了脚步。
“看见我现在这样,你们满意了?”
温听澜闻声望向她,这么多年习惯了爸妈习惯了温逸辰,在这么高强度的锻炼下,温听澜在听见萧胜这样颠倒黑白的话中居然仍能保持一个平静的心态,而没有把自己鞋脱下来致敬一下赫鲁晓夫,致敬完了之后超越赫鲁晓夫的素质直接把鞋砸在萧胜脸上。
“不是满意,是欣慰。”温听澜也不藏着掖着,地球又不是只是人类的地球。
在犯了错之后一点悔改之心都没有,一切不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温听澜回怼完,也不想和他纠缠太久,萧胜现在这个样子像个要同归于尽的困兽。温听澜不想增加遭遇危险的可能性,她不是什么救世基督的化身讲不出什么至理名言能让一个人瞬间幡然醒悟,然后开始跪地忏悔,不想和萧胜费口舌,绕过他走出了行政楼。
建造行政楼的时候,为了气派,搞了几十级台阶,温听澜不明白既然都造电梯了,为什么不能直接造到最下面。
因为萧胜,温听澜忘了原本要回陈序洲消息这件事,伸手去够外套的帽子,楼下来没下,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看见备注是陈序洲,温听澜才想起来消息还没回。
【陈序洲】:。
只有一个句号。
温听澜刚觉得莫名起来,就听见陈序洲的声音。不是从手机里传出来了的。
“我还以为被你拉黑屏蔽了呢。”陈序洲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他穿了件黑色的冲锋衣,裤子也是黑的,脚上踩了双换配色不换设计的球鞋。
他肩膀倚着墙,看着像是等人,但没走去行政楼里面等。
温听澜扭头看他,但帽檐有些遮挡视线:“你怎么在这?”
“等你啊。”陈序洲视线越过一楼的玻璃门朝里看去,看见了还在里面没有走出来的萧胜。收回目光后,他一副和萧胜不认识的模样,偏了偏头,“没课?”
“老师在外地,下周再上。”温听澜解释,两个人朝着楼梯走下去,“在风头里等啊?”
陈序洲说笑:“救助站每次来申请钱,我都要往这里跑好几次,老师事情特别多,还喜欢鸡蛋里挑骨头,要求条件能三次说完的绝对要五次才说完,导致我现在一看见行政楼,就跟以前许柏珩看见他姑一样,心里都跟着发颤。”
温听澜也不爱和这些行政楼的老师打交道,听他这么说,也有些感同身受。
从台阶下去,温听澜下意识朝着宿舍走过去,但又意识到旁边还有个人,这个时间点也不适合约个晚饭:“你呢?你也没课吗?”
陈序洲没立刻回答,脸上挂着笑,过了一会儿才说:“没课。”
听着不像是实话。
陈序洲看见了温听澜脸上不信的表情,改了口:“这不得看你嘛,你要是不回宿舍我就没课,你要是回宿舍我就有课了。”
42 ☪ 第 42 章(重修)
◎那是表白啊,温听澜◎
靠窗的位置在冬日遇上下午太阳最好的时候, 配着暖阳,让人昏昏欲睡。
尤其选修课的老师,不知道是不是才来首府教书, 总觉得外地口音很重,音色也沙沙沉沉的,要不是还没点名, 张致尧也准备跑了。
好不容易熬过一节课,张致尧打了个哈欠,身上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
刚准备趁着课间趴在桌上休息一会儿, 旁边的椅子传来响动。
陈序洲将书往桌上一放, 看了眼张致尧翻开的书的页数:“都讲到这儿了?”
“啊?我也不知道,之前一直在说ppt。”张致尧回, 回完才反应过来,“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让我帮你喊到吗?”
“又有空了。”陈序洲其实想说是温听澜实在是太热爱学习了。
张致尧困得很, 也没有多想:“那下节课你听着, 我想睡会儿。”
陈序洲:“第三排, 二十个人都没有的课,你还睡觉呢?想睡觉干嘛不选后面的位置?”
张致尧不管:“你之前都敢不来呢, 二十个人的课,坐哪儿都一样。”
陈序洲被说服了,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老师站在讲台上也注意到了突然冒出来的学生, 倒也没有追究陈序洲为什么第二节课才来。
说是要入春了, 首府还是干燥又寒冷。陈序洲在阳光下坐了没一会儿就将外套脱下来:“萧胜最近怎么样?”
张致尧虽然困, 但真要他趴着睡觉, 他也睡不着, 只是想闭眼小憩一会儿。听见陈序洲说话, 他枕着胳膊,侧过头看他:“萧胜?不知道。”
萧胜这个名字已经好久没有提起了,张致尧好奇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人了。陈序洲把之前在行政楼看见萧胜的事情告诉了张致尧。他看着困得不行,脑子倒是转得快。
“你逃课逃行政楼里去了?”张致尧觉得有鬼。
陈序洲不瞒他了:“温听澜在。”
张致尧:“谈了啊?好小子你要背叛革命啊。”
谈了?
陈序洲也不太确定,自己那天把六颗星星的名字都发给她了,温听澜这么聪明,应该会明白。可第二天起来,她一点儿表示和反应都没有,又让陈序洲有点怀疑。
上课铃声在这时候响起打断了先前的话题,陈序洲瞄了眼在讲台上戴好小蜜蜂话筒的老师,小声提醒张致尧:“去问问知道的人。”
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就跟以前让云之桃算塔罗似的。
张致尧这次行动力倒是拉满,下了课两个人在食堂买饭的时候,他就有了消息。
张致尧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手机给陈序洲汇报:“听说萧胜的评优奖学金被取消了。”
对面的陈序洲抬头:“哪听来的?”
张致尧一顿,这个动作有点明显,然后故意说:“问知情人。”
陈序洲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谁?”
张致尧抬了抬眉尾:“温听澜。”
陈序洲上当了,可刚紧张完才想到这可能是张致尧故意骗自己的。看见陈序洲反应过来的表情,张致尧还是开心,至少他上当了。
看见陈序洲微怒的表情,为了防止下次他下次小组作业真的不带自己,张致尧立马解释:“我问的老王,老王今天下午在办公室里面听见财务部的人给主任打电话,是萧胜自己跑到财务部说是给他的奖学金金额不对,财务部和主任打了电话之后得知是资料交错了一份,应该交上去的那一份里已经取消了萧胜的评优。”
原来如此。
陈序洲一点儿都不同情他。
张致尧看他淡定,倒是有点不淡定了:“虽然学校没有公开通报批评,但是这件事看起来处理得一点儿都不手软,我看你小心点,估计萧胜要恨死你了。”
学校不公开处理也能理解,怕给学校和救助站都带来不好的影响。
陈序洲继续动筷子:“你保护我。”
张致尧想唾弃他真会给自己找事,但转念一想:“行啊,那你以后小组作业必须带我。”-
最近学生会说忙也不忙,说轻松也不轻松。温听澜明年换届选举的时候就得走了,这学期开始渐渐将工作都交给了副部长。甩手掌柜当得也不彻底,很多活动她还是得跟着一块。
每学期都有的读书月的活动很简单,例会上主席没有费太多时间说这件事便全权交给了温听澜。
因为每学期都要举办一次,前几次的活动资料也都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找资料这种事,温听澜原本想让副部长自己去。结果小伙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下午要陪女朋友一起去上课,结束了晚上有约会,温听澜出力的同时还被喂了一口狗粮。
“好男友。”温听澜将狗粮咽下。
副部长叹气:“现在世道找个对象不容易,陪上课,接送上下课是必修的。”
这倒确实,平时就算是早八去上课也能在出女生宿舍楼的时候看见已经等在楼下的男生。
上周还在外地的老师,把调整的课补了回来。今天结束得不早,温听澜让武菱帮自己把书带了回去,下课了找了主任要了档案室的钥匙。
屋子里满是灰尘的味道,温听澜透过柜子的玻璃看着文件夹的侧面。她对资料在什么位置都有一个大概的记忆,可按照分类和年份找,温听澜都没有找到这份资料。
费了一点时间将所有的柜子都简单翻找了一遍,温听澜才在别的柜子里找到。
心里暗骂了两句,等会儿去还钥匙的时候她一定要看一下主任手里那本钥匙登记簿上看一下上次是谁来查资料的。
原本下课时间就不早,温听澜找完资料从档案室里出来,整栋楼的学生似乎都走光了。
校广播站已经开启了今天的广播节目,
口袋里的手机在响,温听澜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边单手锁着门。门锁转动,主席拉了一个临时的工作群,这会儿群里正在接龙发“1”,叮叮咚咚的消息声音掩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等温听澜感觉身后有人的时候,一只手已经抓住了自己的衣领。
披散的头发有一部分被那人合着衣领一起被抓在手里,温听澜吃痛地往后仰,想要缓解头皮的痛感。
手捂着头发,她朝后看,一张爬满愠怒的扭曲的脸正看着自己,他满目狰狞。
看清来人的脸之后温听澜汗毛倒竖
箫胜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表情狰狞地就像是戏剧里青面獠牙的扮相。温听澜不断地往后退,用尽全力地掰开箫胜抓着自己衣服的手。
温听澜掰不开他的手,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自己的挣扎也只会在这时候激怒他:“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好不好?你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和我说,我没有得罪过你吧。”
“你没有,但你男朋友有。”
男朋友?
陈序洲吗?
温听澜之前确实虚荣心作怪,不排斥别人误会她和陈序洲的关系。但绝对不是现在这种时候和这种情况。
眼见讲理不行,温听澜一咬牙:“得罪了。”
说着便抬起脚,一脚踢在他两腿之间。
领口一松,温听澜拔腿就朝着外面跑。
不远处就是教学楼的大门,身后是箫胜痛苦的哀嚎:“你别走——别——啊——救救我……”-
宿舍在进行父子局。
张致尧和陈序洲谁都不想去拿马上就到的外卖,这回不是陈序洲请客,既然是AA,张致尧就下了战书。
输的人去拿外卖,顺便把宿舍垃圾拿去丢了。
老王泡面都吃完了,看两个人还没决出胜负,担心他俩会先饿死:“不想去拿外卖,你俩点来干嘛?老老实实吃学校食堂不就好了。”
张致尧操作着电脑里的小人:“钱掉在地上会有人不知道要捡起来吗?学校食堂要是真的好吃,我们会不去吃?……靠。”
说着,张致尧人往后一仰。
陈序洲的手从键盘上离开:“去拿吧。”
张致尧开始甩锅:“妈的都怪老王和我说话,老王你去拿,是你害了我。”
老王转过身,想朝着张致尧的脸上吐口水,一回头就看见电脑上还没有关掉的游戏界面:“就玩个黄金矿工我说句话就能影响你操作了?那你别回我话茬不就好了,话掉在地上不犯法。”
陈序洲催促:“快点去,别外卖又被偷了。”
张致尧一脸怨念地起身,椅子拖动发出了不小的声音,伴随着难听声音一起响起的还有陈序洲的手机铃声。
有点意外,是温听澜。
张致尧八卦的心起来了,起身后也没走。只看见陈序洲接通电话之后表情有点严肃,随后拿起钥匙和外套朝着宿舍外走。张致尧又坐了下来:“你出去啊?那你去拿外卖吧。”
嘭——宿舍门关上了。
老王比张致尧想得多:“咋回事啊?”
“电话也没开免提,我怎么知道?”张致尧霸占了陈序洲的电脑,准备玩游戏,“你神通广大,你知道?”
老王比划了一下自己和他们之间的过道:“我连谁打电话来都没看见,我知道个屁。”
这个张致尧倒是看见了:“温听澜给他打电话的。”
老王立马扯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那你还不去拿外卖?阿洲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对哦。”张致尧反应过来了,既然没有了选择他也只能自己去了,刚起身就看见了垃圾桶里的垃圾还在,“妈的,泡妞就算了,外卖还不拿,外卖不拿就算了,垃圾都不知道去丢。这种男人能靠得住?”
老王笑:“那你去往温听澜邮箱里发送阿洲的投诉信啊。”-
医务室里难得这么热闹。
值班的校医、学校保安、还有温听澜。
陈序洲到门口的时候,温听澜仰着头坐在病床上,因为房顶灯光刺眼,她闭着眼睛,脸颊一侧还有没有擦净的血迹,浅色毛衣开衫上落了几滴红。等校医拿开手,陈序洲终于看见了纱布下面的伤口,伤口边缘泛着紫青,还好血似乎是已经止住了。
在不远处还有一张病床,病床四周拉着帘子,里面还有另一个校医的说话声音:“裤子脱下来,我先检查一下……扭扭捏捏干嘛?”
纱布对折了两次,然后用胶布固定住了。
温听澜再睁眼已经看见陈序洲了。
他还真来了。
方才温听澜打电话给他,是校医务室里的值班老师让他们联系各自的辅导员,萧胜咬死不肯开口,温听澜打电话给陈序洲简单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想问他能不能帮忙联系上萧胜的辅导员。
校医给了她两粒消炎药,又告诉了她换药的时间:“脑袋没什么事情,但要是身体实在不舒服不管多晚都要去医院。”
“好。”温听澜应声。
值班老师望了眼走过来的陈序洲,看着人高马大正常的样子,估计不是来看病的,正想开口问他怎么了,旁边受伤的小姑娘倒是先开口了。
“通知他辅导员了吗?”
陈序洲:“说了,可以走了?”
温听澜点头。
她和箫胜来医务室的时候外面的天还微微亮,这会儿月亮悬在宿舍楼顶,缺了一半。
温听澜转动着眼珠想朝上看,只能看见白色的纱布边缘。伤口处是火辣辣的痛感,没法不在意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借着四周一些能反光的东西想要看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但看见陈序洲在,她有点尴尬地不敢去看他,倒是他视线落在她额头上,也看见了她领口下泛红破皮的脖子。
“没报警吗?”陈序洲看着伤口表情严肃。
额头顶着个纱布,温听澜觉得难看,低着头想要回避他的视线。
其实额头上的伤也不是箫胜直接造成的,她朝着箫胜两腿之间踹了一脚之后扭头就跑了,结果附近有个教室的灯坏了,上报了好几天之后今天才有人来修。
维修的两个工作人员抬着梯子从里面出来,温听澜没刹住车,便撞了上去。
值班老师叫辅导员也是例行公事,温听澜本身没错,倒也不怕闹上去。
温听澜走得慢,旁边的人也配合着她的走路速度:“没有,让学校去处理吧。”
校医务室前面有一个长长的台阶,温听澜的脑袋其实没什么事情,伤得也不是手脚,但下楼的时候她小心翼翼的。陈序洲下意识伸手扶她。
默了两秒,陈序洲突然开了口:“对不起。”
没有想到他开口就是道歉,温听澜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下意识回:“没事。”
“吃过晚饭了吗?”陈序洲看见她手里的药,怕她拒绝,提醒她,“空腹不好吃药。”
晚饭还真没吃。
陈序洲:“那赏个光,我请你。”
食堂这会儿人不多,他们吃了一楼正在营业的米线店。
温听澜受了伤,告别三鲜,点了份清汤的牛肉米线。钱是陈序洲付的,他让温听澜先去找位置,结果一扭头就看见她借着米线店窗口的玻璃,在看伤口。
将脸颊两侧的头发撩到一旁,似乎不满意,又将旁边的碎发拨了些回去。
男孩子糙一些,身上带点疤倒是没什么。女孩子爱美,脸上有一个这么大的伤口,多少会害怕。温听澜找了一个靠近米线店的位置。
没一会儿陈序洲手里拿着两瓶饮料走了过来。
“这几天稍微忌口点。”陈序洲把橙汁递给她。
就是怕忌口也会留疤,就在脑门上,也没什么好遮的办法。不过现在美妆和医药这么发达,总有办法能遮盖或是祛疤。一想到这里,温听澜心里稍稍好受了些。
那头米线也做好了,温听澜刚要起身,陈序洲拿走了她手里的号码牌:“我去拿。”
两碗米线汤不少。他一手一个,端着走倒是稳,一点儿没洒。
这会儿他都忘了和张致尧先前一块点的外卖了。
“我估计萧胜应该不敢了,但你还是把你的课表发给我。”陈序洲挑起米线,吹了两口气。
要课表自然是要每天送她上下课。
他们又不是男女朋友,温听澜也不是个喜欢被别人注视的人,于是便拒绝了他:“不用了,我有个室友和我是一个专业的,上下课我们基本都在一起,而且萧胜肯定不敢了,所以不用麻烦。”
她连说了两遍“不用了”,陈序洲也停了筷子,好不容易凉下来的米线重新掉入热腾腾的汤里。
陈序洲试探:“你在生我的气?”
“没有。箫胜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是箫胜太偏激了。”温听澜解释,只是送上下课远比一块吃个饭要更暧昧。
他也没再问,两个人吃完米线,沉默地走出食堂,女生宿舍楼就在不远处,陈序洲也不是第一次和温听澜一起走这条路将她送回宿舍。
最近天气转暖,宿管阿姨们拿着广播在宿舍楼前的空地上跳起了广场舞。
对于他们这群早已脱离了广播体操的人广场舞的编排难度极高。
广播里放着韵律极强的音乐,阿姨们跳着舞、小情侣们在门口约着会,雅俗共赏。温听澜看见人多,下意识抬手想挡住自己额头上的纱布。
掌心虚虚地搭在纱布上,似乎在意极了。
马上他们就要走到门口了,陈序洲毫无征兆地在一盏路灯下,停下了脚步。
陈序洲笑,但话里带着几分认真:“怪我,到时候祛不掉了,你再吃亏点,来找我负责。”
找他负责,却说是她吃亏。
温听澜有一种臭美被人发现的窘迫,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他说了句什么话。
眼睛瞪圆,内心被搅动得天翻地覆。
温听澜找回一丝理智:“没必要,你不用这么做。我和娴艺一样的想法。”
这算什么?就像是那时候宋娴艺从灵岩山上摔下去所以他想要负责是吗?今天也是因为自己受伤了他才说出这样的话吧。
“那六颗星星,你在网上查了吗?”陈序洲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说完,他看见温听澜在错愕中点了头,有点哭笑不得,他并不觉得自己高估了温听澜的智商,这么一个能把秦礼在各科和总分上压得三年抬不起头的人,不会太笨,但他也想不明白了,既然都查了,怎么就不懂呢。
陈序洲叹了口气:“那是表白啊,温听澜。”
他已经先表白了。
——这次和那次不一样,你和她也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加了两千多个字
43 ☪ 第 43 章(重修)
◎给你求求◎
最近天没有彻底转暖, 武菱在宿舍里面的水龙头前洗着衣服。旁边的厕所里传来冲水的声音,她搓洗着袜子,看着坐在位置上的温听澜, 一脸哀愁。
黎渔禾从厕所出来,将水龙头下的盆端走了才洗手。她望见武菱一脸的“儿行千里母担忧”的神情,顺着武菱的视线望过去, 是眼睛嘴角都带着笑意的温听澜。
十分钟前,温听澜顶着额头可怖的惨状回来了,把她们都吓了一跳。但温听澜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反应, 也不觉得疼, 而是整个人笑嘻嘻的。
武菱手里的袜子都快要搓变形了,她小声和黎渔禾交谈:“我觉得人可能傻了。”
“乐呵这么久了, 难道对方医药费赔得特别多?”黎渔禾开动的脑袋,但开动完了也没有想出第二个解释。
武菱第一时间想反驳, 但细想, 这么离谱的回答居然也是最贴近现实的。
如果接近真相有探索精神的也不只有名侦探柯南, 还有女生宿舍里的八卦积极分子。
黎渔禾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深吸了一口气朝着温听澜走过去, 她决定直面温听澜可能撞坏脑袋这件事。
“傻笑什么呢?”黎渔禾走过去,抽了张温听澜的纸。
温听澜终于从自己的小世界里出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内心挣扎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开了口;“我谈恋爱了。”
武菱没过来, 人在厕所但是耳朵倒是灵光得很:“什么?你谈恋爱了?”
黎渔禾见她手里拿着袜子满手泡沫地冲了过来, 人下意识侧身躲开她的撞击。但该八卦的心一点儿没让道:“你和陈序洲终于拉进度条了?”
温听澜脸颊开始发烫:“我都还没说是和陈序洲呢。”
虽然没有公布男主角是谁, 但压根不妨碍黎渔禾和武菱两个人猜中这道必得分的题目的答案。
武菱搓着袜子, 再望向温听澜受伤的额头笑:“原来这伤是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 被林妹妹砸出来的。”-
谈恋爱。
对温听澜来说这不是一个擅长的课题, 因人而异也找不到一个标准答案。在温听澜琢磨出恋爱攻略之前箫胜被学校处分的事情贴在了学校官网和公众号里。
事件里没有提及温听澜倒是为她免去了不少麻烦。
这些事温听澜都没有和家里说,现在家里拉响了警报,因为高考已经进入了百日倒计时冲刺的阶段。
温听澜一点儿都替温逸辰感到担心,就温逸辰那成绩就是把心操成砂石那么碎呀无济于事。
但梁芳可不管,她不知道在哪里听说了首府有个庙烧香特别灵验,非要温听澜抽个适合烧香拜佛祈福的黄道吉日去给温逸辰求个好签。
梁芳发语音来叮嘱她的时候,温听澜正和陈序洲在图书馆里写作业。
温听澜选修课的课外作业,下周五之前就要交。但是课外作业要查阅的资料有不少,陈序洲是来给她打下手的。
最近不是期末考试周,自习区的空位置有不少。
温听澜手里就拿着自己的笔记本,借阅来的书被陈序洲抱着。
能考上首府大学的就没有几个是笨的,陈序洲学习态度算不上积极,但真要进入学习状态比谁都认真。
他看了好几页书之后,余光瞥见了在玩手机的温听澜,她咬着指节,看上去很为难。
四周没有什么人,陈序洲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她:“怎么了?”
温听澜把梁芳让自己去庙里替温逸辰求文殊菩萨保佑的事情告诉了陈序洲。她不需要在陈序洲面前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疼爱弟弟的好姐姐,于是发泄起负面情绪也少了不少的顾虑。
陈序洲自然由着她:“不想去就不去。菩萨保佑只是锦上添花,屎上雕花太难为菩萨了。”
讲得有点粗俗,但确实是这个道理。
温听澜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两个人在图书馆里待了一下午,温听澜才将作业做完,再发送到老师邮箱里之前又检查了一遍。陈序洲帮她将所有借阅来的书都还了回去,回到桌边找她时,她盯着电脑屏幕格外认真。
“还有不对的地方吗?”陈序洲在她旁边坐下来。
温听澜只是再检查,论文作业本来就是这样,自己第一遍交上去的时候总觉得是一团垃圾,可如果老师让你修改,你便又觉得明明每一个句子的用词都是如此的无可挑剔,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下手。
“一等奖学金要求每科都在九十分以上,我想试试看。”温听澜将鼠标滚动到最后一行,确定无误之后才保存关闭文档。
图书馆里的网不太快,发封邮件都有些慢。
温听澜等待着发送成功的界面跳转后才收拾起书包,最近天开始准暖了,但风里还带着一丝寒意,最是容易感冒的时候,南方正在阴雨绵绵,北方好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温听澜将外套穿上,自己的包到了陈序洲手里。
陈序洲上手帮她将外套的帽子整理好:“被激励到了,今天晚上回去我就多看会儿书。”
“我们又不一样。”温听澜穿好外套,伸手想去拿他手里自己的包。
包没有递过来,伸过来的是一双干燥温热的手。
他掌心带了点茧子,但不硌手。
陈序洲拉着温听澜的手,揣进他外套的口袋里,他知道温听澜指的是哪方面的:“政策变得快,听说今年连我们学校都没有得到多少个公派名额。”
“嗯。”温听澜也一直在留意学校这方面的信息。
陈序洲:“那到时候考研吗?”
考研是温听澜的最后一条路,她这个专业考研不好,她当初选择专业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个专业适合那些想要离开家庭的小孩,就像是男生更多的土木工程专业一样。
陈序洲没有听见温听澜的回答,偏头看向她。她垂着脑袋,用鞋尖踢着脚边的小石头。
温听澜有些矛盾,她并不是很想留在国内考研,但和正在交往的男朋友说自己想要离开这里似乎又不太正常。
她扪心自问是喜欢陈序洲的,可能让她打乱原本计划留下来的唯一可能性似乎只有无路可走,而不是他。
没有被陈序洲牵着的那只手,心烦意乱地绞着外套的一角。
“没有公派名额,其实可以尝试走走别的途径,自费虽然很贵,但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再说,叔叔阿姨哪里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陈序洲说到后半句话的时候有点心虚,他看着温听澜那样子像是很难过,出于安慰,他没有多想把后半句话说了出来。
说完,陈序洲才想到之前她爸妈为了她弟弟向宋娴艺打听出国的事情。
陈序洲懊恼自己安慰没安慰对时,温听澜抬头,目视着前方:“嗯,我会想办法的。”-
和温听澜吃过晚饭回到宿舍时,老王和张致尧正在联机打手游,最近好像新赛季开始了,两个人忙着打定级赛。
下午没课,两个人大概在床上躺了一下午,这会儿天已经暗下来了,两个人也没开灯,真不怕眼睛瞎掉。
陈序洲摸黑走进去将灯打开。
两个人组成的自行车,跌跌撞撞,输多胜少。
张致尧看见陈序洲回来,干脆拉他一起共生死:“来不来?我一个人真的带不动老王。”
老王不服气:“你放屁,刚才谁三级就闪现过去杀那个猴子的。”
张致尧没点开始匹配,坐在床上朝下看:“回来挺早啊?”
“不早了,都六点了。”陈序洲把外套脱掉。
“哇靠,六点了?妈的,我说肚子怎么饿了。”张致尧拿起手机准备先点个外卖,“你吃了吗?”
陈序洲开始整理洗漱的东西:“吃了。”
“你吃了你怎么不帮我顺道带份饭回来?”张致尧还没选中自己要吃的,便想到点了外卖还要下楼去拿。
老王输多了,心里有点怨念:“学校现在提倡节约粮食,现在天天有人在泔水桶旁边检查,他给你带根菜叶子回来就不错了。”
被损的张致尧朝他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你晚饭吃什么?叫外卖吗?”
老王:“不吃外卖。”
张致尧:“我请客,但你下去拿外卖。”
老王:“行,那我要吃个至尊套餐。”
张致尧停止了想要按下发起拼单的手:“厕所垃圾还没倒,我让给你吃。”
两个人拌嘴,陈序洲也不当裁判,直接去洗漱了。去之前还不忘给温听澜报备一下。
等他洗完澡出来,温听澜还没有回复他。
看着自己最新发出去的那条信息,他开始复盘自己是不是哪里惹到她了。
张致尧外卖还没来,喊陈序洲上游戏。
陈序洲兴致缺缺:“不玩。”
张致尧看见他有些落寞的表情:“这是怎么了?”
“我好像惹温听澜生气了。”陈序洲说出自己的判断。
老王在嗦泡面,酸辣口味的,一打开全宿舍都是这个味:“你俩才在一起多久啊?你这就把人给惹生气了?”
陈序洲重复了一下自己方才说的话里一个关键词:“好像!”
老王虽然自己没谈过,但是他懂:“别好像了,滑跪反正肯定没错。”-
和陈序洲在宿舍楼前挥手说再见之后,温听澜从口袋里拿出一直在震动的手机。
是梁芳。
她发了好几个日子过来。
【梁芳】:这几个日子,说是好。
【梁芳】:我听说那边还有卖符的,你给你弟弟买一个。
温听澜没回复,将手机开了静音关了震动重新塞回口袋里。
温听澜回到宿舍,武菱听说她已经交作业了之后,立马有了紧张感,拉着温听澜让她帮忙:“……这些是我当时找了但是没有用上的资料,你等一会儿,我发你。”
帮武菱弄好资料,构思完论文思路,时间已经不早了。温听澜先去洗澡了,等躺回床上拿起手机,看着微信上的数字心里是一阵烦躁。
可看见未读消息来自置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还有个男朋友了。
【陈序洲】:我去洗个澡。
十几分钟后,又是一条。
【陈序洲】:我洗好了。
过了没几分钟。
【陈序洲】:喂喂喂。
最后一条是认错道歉的。
【陈序洲】:我错了,一切都是我不对。
道歉得还真熟练,温听澜有点哭笑不得。
【温听澜】:刚去帮我室友想作业怎么做了,我妈一直在给我发信息去烧香,我嫌烦就开了静音,没看手机,是我错了。
消息刚发过去,温听澜就看见备注变成了“正在输入中”,但消息没过来,电话倒是打来了。
温听澜拿着手机从床上下去,穿了件外套走去阳台。
电话里传来陈序洲的声音,还隐隐能听见张致尧的声音,他们宿舍里闹哄哄的。
虽然有点吵,陈序洲的声音在温听澜的耳朵里还是清晰得很:“想作业怎么做就好,我还以为我说错了什么,你去想下个男朋友叫什么了呢。”
虽然谈恋爱了,但两个人之间并不会叫一些腻歪的称呼。他也很少用那些称呼来自称,从他口中听见“男朋友”几个字好像还是第一次。
温听澜将身后的阳台移门关上:“我怎么想不起来你说错什么了?”
那头陈序洲急忙让她打住:“别想,立马暂停!脑子想作业已经够累了,别想其他了。”
温听澜被他逗笑了,手机贴着耳朵,她望着被楼层框成四四方方的天空,宿舍对出来的那棵树还在,高中毕业后第一次见到见到陈序洲时他就在爬这棵树救猫。
其实温听澜知道他应该是觉得先前聊到出国念书的时候他说她爸妈有可能帮她,他以为自己会因为这件事生气。但他和她心里都明白,这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这是事实,二十年来的事实。
温听澜想着要怎么和他解释自己其实已经习惯了。
还没开口电话那头又响起了陈序洲的声音:“如果不想去烧香就不去,反正你妈也不知道。”
温听澜叹气:“她要我去那边还要买保佑的符。”
这就不好造假了。
温听澜不想去,想着不行就装死到最后,反正爸妈也没有真的要给自己提供出国资金的想法,不听话也没有什么损失。
陈序洲:“那就去,我们去给你求求。”
“我其实不信这个。”
她本人不是个虔诚的信徒,小时候没人为她向菩萨佛祖求过什么顺遂,她知道自己所有的一切是自己努力得来的。
“其实你可以把云之桃的微信推给阿姨,让云之桃给你弟弟算一算。”那头陈序洲逗着她。
他们几个都被云之桃的塔罗占卜荼毒过。
温听澜笑:“真要是这么做了,这辈子所有积的德也在这一刻一笔勾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那边也安静了下来,能隐隐听见风声,大概他也到了阳台上。
陈序洲倒是给云之桃的小生意一个好评:“但她算得还蛮准的,之前她给我测过姻缘,说我对象会和我有距离上的问题,我看蛮准的。”
温听澜想戳穿他,那时候他应该是想着宋娴艺算的吧。但最终还是没开口,只轻轻哼了一声。
陈序洲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危险火药味,脑子转动得也快:“去呗,我们也可以去求个姻缘保佑嘛。”
作者有话说:
后面又增加了一点内容。
44 ☪ 第 44 章(重修)
◎我可以为你担保◎
拜佛那天要去得早, 要挑好日子,还得是温听澜没课的时候,最后挑在月底。求完符, 寄回去也能赶上温逸辰高考。
陈序洲原本打算陪温听澜一起去,结果比烧香日子更早到来的是他妈妈周茵的电话。
他爸应酬时突然倒下了,送抢救室了。
给陈序洲打电话的时候, 他爸已经结束了手术,脱离了危险但还没醒来。
周茵本不想给陈序洲打电话,可医院在抢救时下了病危通知书, 她签着一叠纸时有些撑不住了, 提心吊胆地在医院里守了一晚上后,第二天才面临崩溃地给陈序洲打了个电话。
她出生在一个实用主义年代却去追求舞蹈艺术, 在多子女的大背景下她是独女,结婚后丈夫也从未让她为琐碎的事情操劳过, 当陈泽栋病倒的这一刻, 她无措极了。
学校里请不了长假, 陈序洲只能周五上完课就坐飞机回去。
乞南山也陪不了温听澜一起去了,温听澜这会儿哪还管什么乞南山, 替他担心不已-
家里的司机将陈序洲从机场接了回来,到医院的时候,陈泽栋已经睡下了,周茵也没有提前告诉他儿子今天要回来, 生怕他不肯早休息。
收到儿子已经到医院的短信后, 她蹑手蹑脚地从病房里出来。
周茵看见儿子眼眶立马泛红:“你爸已经睡下了, 你怎么没直接让司机送你回家?”
“我睡觉还早呢。”陈序洲又询问了陈泽栋的身体状况和为什么突然就进医院了。
周茵不忘叮嘱他:“还是要早点睡觉。”
关于陈泽栋的情况当时打电话给陈序洲的时候周茵怕他担心没有详细说。
陈泽栋是喝太多酒了。
“他以前就喝得多, 不也有按时体检吗?”陈序洲还是有点怀疑, 陈泽栋已经不是前几年了出去应酬还要和人拼酒。
周茵环顾四周, 大部分的病人都已经睡觉了,整栋楼都静悄悄的,偶尔有护士路过查房的声音。
她压低声音:“我也不知道,那天和你小叔一起去吃饭的,陪你爸去的秘书说是不知道出什么事情了,你爸拍桌子起身就走,他在外面闻声进去,就看见你爸走了两步之后就摔倒了。”
至于饭桌上究竟是什么事情,小叔子不肯说,周茵又怕问了丈夫之后又刺激到他,只能憋在肚子里。
陈序洲周茵提前和陈序洲打了招呼,让他到病房之后千万别教育数落陈泽栋,也千万不要问那天究竟发生什么事情。父子两个上次见面还是过年那次,结果一个家宴闹了不愉快,她怕儿子还在因为那一耳光生气。
“你爸这么努力赚钱也是为了你以后。”周茵叮嘱儿子,“你担心你爸所以回来了,就不要再因为那些事情再也你爸生气了。”
陈序洲当然不会在这时候和他爸生气,但对周茵说的话不认同:“没孩子他就不用努力赚钱了吗?”
周茵闻声,在陈序洲后背上拍了一巴掌,不重:“够我们养老了,但想着尽可能给你多存点,这样你以后有了家庭也能轻松点。”
陈序洲哼了一声:“那你存好,别最后让小叔轻松了。”
周茵被他一句话呛到了,她也不想自己老公一天到晚补贴给小叔子一家。在陈序洲后背刚挨打的地方又轻轻拍了拍:“这些话和我说说就好了,你爸才醒没多久。”
陈序洲敷衍了句“知道了”。
周茵看时间不早了,抬手亲昵地揉了揉陈序洲的脑袋:“好了,快点回家睡觉吧。”
司机跟了陈泽栋快十年了,尽职尽责。
将陈序洲送到家里之后才下班离开,家里一片漆黑,陈序洲摸黑走进屋子里,门口的感应灯亮起,他拿出手机,手机解锁之后是和温听澜的聊天界面。
先是他落地后的报平安。
然后两个人相互说了晚安。
想了想还是又叮嘱了一句。
【陈序洲】:明天去乞南山烧香路上注意安全-
周五守着手机熬到十一点多时候才收到陈序洲到洵川之后报平安的消息,温听澜才安心睡下。
第二天,温听澜没起得来,还是被梁芳一通电话给吵醒了。梁芳来查岗、督促她快点去烧香。结果临出门的时候上学期教他们《建筑定额与预算》的沈教授给温听澜打了电话。
让她今天有空的时候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电话里没有说明白,但温听澜隐隐感觉是和她出国有关的事情。
人在预感坏事方面似乎第六感特别准。
周六教学楼里空荡荡的,温听澜坐电梯到七楼,敲了沈教授的办公室门才进去。
来的路上温听澜有些心慌,一进办公室便像个等待死刑宣判的重刑犯。
沈教授似乎在看论文,电脑后的脸看着神色不太好。看见温听澜走进来后,他摘掉了鼻梁上的眼睛,挥手让温听澜坐下来。
“最近有没有听见什么风声?”沈教授试探。
温听澜摇头。
沈教授也不卖关子了:“公派留学要取消了,这一批都没有几个名额了。”
话音刚落,温听澜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凉了一半了。
沈教授留意着温听澜的表情:“你也知道我们这个专业的特殊性,现在国家的走出去的步伐也很快,越来越国际化,留学对你来说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而且我和你说过,我那个朋友他在英国就有一家排的上号的建筑公司,如果你去了那里,毕业后想不想回来都有工作的选择权利。”
首府乞南山的庙很灵验,山在城市最北面,虽然偏僻,但首府这样的大都市地铁线路都通了十几条了,不管是哪都能坐地铁。
近些年来求神拜佛的香客逐渐年轻化,上进和上香之间,后者明显付出的时间代价和劳动力代价更少,也更轻松。
干事之前拜一拜,总觉得这件事就已经成功一半。
温听澜一个人去了乞南山,替温逸辰拜文殊菩萨的时候,温听澜总有些心不在焉。思来想去,又给陈序洲爸爸也求了求,可她一个陌生人,不是至亲,恐怕求了也没有什么用。
例行公事般地买了学业符,回到学校后温听澜就去快递驿站把东西寄了出去。
刚把快递单号拍给梁芳,那边电话也打来了。无非是关心温听澜求的时候磕头烧香等等的细节,听温听澜敷衍地说已经把庙里能拜的菩萨全拜了之后,她稍稍放心了一些,但转头还是鸡蛋里挑骨头。
“忘记和你说再去功德箱里捐点钱的,我不说也不不做……”梁芳数落起了温听澜。
温听澜还站在驿站门口,四周人来人往,她挺想歇斯底里的,但还是忍住了。由着梁芳在电话那头推卸责任,这样一说,好像到时候温逸辰高考没考好,就是她这个做姐姐的少往功德箱里丢两百块造成的。
听着电话那头的人滔滔不绝,温听澜在片刻沉默之后突然开口:“妈,我没有公派留学的机会了。我想出国只能自己承担所有的费用了。”
这句话的禁言效果特别好,一瞬间温听澜耳根清净。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要不是看见了还在不断跳动变化的通话时间,温听澜还以为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先前温听澜就想着怎么样才能让梁芳闭嘴,现在效果达到了。原本压抑在沉默下的烦躁这一刻秽土重生,可却溢出口时却变成了笑声。
温听澜像荒诞剧里的小丑,拿着手机站在路边笑了出来:“没话要和我说了吗?那我挂电话了。”
通话结束的那一刻,温听澜突然如释重负,但也在这一刻,情绪突然被极端化了。她压抑着身体里的翻江倒海快步朝着宿舍走回去,可走到宿舍楼下才想到今天室友也在宿舍。
她想给陈序洲打电话,但他现在也很忙吧。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温听澜还是没忍住给他发了条短信。短信没说她的事情,只是问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陈序洲去医院看陈泽栋时,他打着点滴,躺在病床上这几天也只能吃流质食物,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看见陈序洲出现在病房里他还有点意外。
“你怎么回来了?”
周茵怕儿子说错话,抢在陈序洲前面开口:“儿子当然是关心你。”
陈泽栋嘴硬:“又没有什么事情。”
陈序洲立在病床位:“已经买了星期天晚上的机票回去了。”
陈泽栋也不再说什么了,只念叨了句:“好好念书。”
说完又问他在学校里生活费够不够用。
趁着儿子在这里,周茵准备把这两天自己陪护的换洗衣服带回家,或许是洁癖,她不喜欢和其他陪护的衣服一起晾在楼梯口的房间里。
房间里就剩下了父子两个,即便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却好像没有了周茵便像是两个陌生人一样。
陈泽栋不是一个会将父爱表现在日常琐碎里的父亲,他表达爱不过是关心陈序洲钱够不够用。
“在学校里钱够用吗?”陈泽栋问。
陈序洲目光落在白色的地砖上,没看陈泽栋:“够。”
好不容易开启的话题又结束了,走廊上人来人往,衬得病房里的安静更诡异、不自在了。
陈泽栋躺在病床上,胳膊和手上都戴着实时监测身体的仪器,陈序洲那些想问的问题又只得咽了回去。
“好好念书。”陈泽栋又用叮咛的语气说。
孩子和父亲的交流欲几乎很多都是匮乏的,或许是因为和母亲有过血脉相连的时候,但和父亲除了“经济纠纷”再难有别的琐碎事情可以用来沟通。陈序洲知道自己就这么坐在这里总得和老爸说话,于是干脆拿出手机,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温听澜已经起床了,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到乞南山。
点开和她的聊天框,正准备把自己在医院的事情告诉她,老爸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了。
“你要好好孝敬你妈,你妈不容易、很辛苦。”
这话听着有些不吉利了。
陈序洲放下手机,看向他爸:“你知道她不容易你就应该好好照顾你自己,别让她担心,少喝酒。”
陈泽栋突然没了以前说一不二的大家长做派,倚在床头,笑着点头:“好好好,等你念书出来,我就退休了。”
然而陈泽栋这次生病远比陈序洲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陈序洲还在消化医生的话。
脑子里神经系统、肝脏、胃、心血管等等的名词在打转,他一时间有点无措,但看见周茵要哭的表情时,他第一时间将陈泽栋所有的医疗记录和报告收起来。
他在周茵面前尽可能地表现出冷静:“没事的,医生也说了之后好好保养定时体检不会有大问题。”
周茵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掉眼泪努力不让自己在儿子面前哭出来:“嗯,你也别太担心了。周日早点坐飞机回去,有什么事情我给你打电话。”
越说声音里的哭腔越是抑制不住,她满是歉意地开口:“以后家里说不定就要靠你了。”
她为没有给儿子一把更长久更牢固的庇护伞而内疚。
回到病房里陈泽栋毫不知情地在打电话,大概是什么亲戚,他正和别人说着自己身体没事。
陈序洲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温听澜】:一切还好吗?
就像他以前就能轻易地将家庭方面的苦恼展现给温听澜看,现在他也能将心里真实的恐惧和想法展示给温听澜。
【陈序洲】:不太好。
他还有点怕-
周日回到学校的时候,太阳快被拽到了地平线下。
温听澜没吃晚饭在操场看台等他,周六在这里坐了一下午,倒是放松了心情。
陈序洲风尘仆仆赶来时考考躺在温听澜脚边,尾巴绕着温听澜的腿,看着十分惬意。
他的脚步声被考考率先听见,考考抬头看见是他,踩着猫步轻巧地跳到了下面的位置上,最后消失在了看台上。
温听澜回头,看见是他,伸手将放在旁边的包从椅子上拿走。
陈序洲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来:“累死了。”
温听澜将包放在自己腿上,其实两边都有空位置,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包拿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温听澜从包里拿出一袋巧克力。颗数不多,但口味不少,口袋敞开,温听澜让他先拿:“补充一下。”
陈序洲随手拿了一个,是黑巧:“烧香顺不顺利?”
“交通顺利。”温听澜思来想去就只有这一项符合标准。去之前的谈话不顺利,回来之后和梁芳的通话也不顺利。
陈序洲第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但细想又明白了:“阿姨怪你去得不够早?”
那些事情再回忆一遍都是对自己的痛苦,再说一遍也是一种折磨。温听澜耸肩:“没事,等我弟考试成绩出来没准还要赖我。”
陈序洲知道她心里远没有嘴上说出这句话时那么洒脱淡定。将巧克力的包装纸塞进口袋里,他伸手搭在她肩头。
虎口用力,给她按摩:“别想阿姨这件事了。”
温听澜感觉到一股酸意从骨头里爬出来:“没有顺利的事情给我想,没有公派留学的机会了。”
这种时候安慰很苍白,比起安慰或许她更需要有人给她别的解决方案。陈序洲听她说过专业的特殊性,所以也好奇:“之前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个专业?”
他不信温听澜之前没有查过这个专业。
“因为可以离家很远。”温听澜实话实说。
那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只有自己一个人。
但现在呢?
现在有陈序洲了,温听澜还是想出去。这些就像是一根鱼刺一样卡在温听澜的喉咙口,她想说却又咽了回去,反反复复吞咽最后只有自己痛个半死。
陈序洲望见她的欲言又止,但又猜不到她想说的是什么,手指微微用力,用巧劲帮她放松肩膀:“车到山前必有路。”
他有温听澜没有的自信和乐观,大约是从小想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失败过。
“可有些人的车开不到山前,有些人的船没到桥头就沉了。”温听澜喃喃,嘴里的巧克力已经融化了,曲奇白巧克力甜味十足。
他却笑了:“那我给你把山和桥头挪过来。”
温听澜闻声望向他,肩膀上的手没了动作,他视线落在温听澜手里吃了咬了半块的曲奇白巧克力,弯弯的牙印在巧克力上格外明显,像月初的月亮。
陈序洲伸手拿走塞进自己嘴里:“走,吃晚饭去。”
隔天,温听澜还真收到了一个文档。
里面是简单但详细的助学贷款的介绍和互惠生申请流程。
【陈序洲】:互惠生不一定能申请到,这个助学贷款担保人可以不是父母。
【温听澜】:谁都可以担保?
【陈序洲】:对,就像我可以给你担保。
45 ☪ 第 45 章(重修)
◎千岁兰和沙棘◎
也不知道张致尧是不是动用了武力这才让老王“心甘情愿”地去洗了袜子。柔顺剂和洗衣液都是香氛型的, 合着老王臭袜子的味道一起反而成了复合型化学武器。
等老王在阳台晾起一排袜子进宿舍时,陈序洲也把给温听澜的资料给做好了,老王路过的时候瞟了眼, 还以为陈序洲是什么捣鼓作业。
老王:“一回来就补作业,你也太认真了吧。”
陈序洲把文档发给温听澜:“不是,给女朋友找的资料。”
“我们专业还能帮人建筑专业?”老王怎么不知道自己专业还有这本事。
陈序洲发完邮件将电脑合上, 拿起手机:“帮她找的出国资料。”
老王将盆丢到桌子下面,厚着脸皮去蹭陈序洲的游戏本玩:“那你们两个要分开了?”
分开?
说得不吉利。
陈序洲闻声蹙眉,老王及时找补:“身体距离上的分开。”
这么说陈序洲才收起了要把他从电脑前踹走的脚。
老王熟练地登录游戏账号, 看见游戏正在更新的界面, 等得有点不耐烦,干脆继续和陈序洲侃两句:“你舍得啊?”
不舍得又能怎么办呢?
陈序洲支持温听澜的选择, 母亲周茵是一个从小就在自由中长大的人,她也希望陈序洲是自由的, 世界这么大, 到处走走, 然后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生活。他本就是喜欢温听澜面对原生家庭不服输的那股劲。
那股劲和野蛮原生活力不同,她是千岁兰、是沙棘。
他佩服她飞往更高的山, 又怎么会在和她交往之后将她从天空拽下来呢。
“没那么喜欢?”老王见他不说话,又试探性地问。
陈序洲咋舌:“有病啊?”
喜欢一个人好像自然而然会有占有欲。
陈序洲喜欢温听澜,所以会讨厌分开。可又有一个念头让他甘愿把温听澜往更高的地方送。
这个念头,他不知道从何而来。
但它使得陈序洲和这股占有欲和平相处, 也使得他和他自己融洽相处-
收到文档的时候, 正好是温听澜正在开学生会的例会。
主席七分官腔地聊着那些老生常谈的话题, 温听澜坐在他侧边, 旁边的小部员正在奋笔疾书记录着这次例会的内容, 偶尔有漏也不要紧, 总能在前几次例会里找到一模一样的记录。
温听澜将手机放在桌下,看着黑色小像素堆积起来的字,却觉得心脏就像是一台百公里加几秒的顶级超跑的引擎,血管在为这台引擎疯狂地输送着血液。
武菱作为她们部门的边缘人物,也没有和自己部门的人坐在一起,她坐在温听澜斜后面的位置,让温听澜帮她挡着辅导员和主席的视线。
下午一放学就赶过来开会,最近白昼逐渐变长,但到点肚子还是会饿。
武菱戳了戳斜前方的温听澜,她想问温听澜等会儿晚饭吃什么,结果不小心瞄见温听澜的手机屏幕,满屏全是字。
她第一反应难道哪门课要看的文献?
想问温听澜吃饭的心情都少了一半。
温听澜感觉到有人戳自己后背,她将手机反扣,偏头瞄着武菱。
武菱拉着一张脸:“想问你等会儿吃什么?”
温听澜狐疑她怎么说到吃晚饭表情还这么痛苦,小声回答她:“食堂。”
她也心思去想武菱的这份奇怪,拿起手机又看起了这份文件,从文件里退出去,是陈序洲最新回复过来的信息。
【陈序洲】:对,就像我可以给你担保。
虽说最近气温有所转暖,但温听澜夸张地出了不少的汗,这话的杀伤力好像超过了他的表白。
会议一结束,武菱就来问她刚看的是什么,温听澜这才想到自己还没回陈序洲。
思来想去回了句最没有营养的“谢谢”,又和他报备了自己要和武菱吃晚饭。
武菱得知不是很作业课程相关的,食欲又恢复了。挽着温听澜的胳膊朝着食堂走去:“行了,我又吃得下饭了。我还以为又要看文献呢。”
温听澜将手机塞回口袋:“不是,陈序洲帮我找的出国资料。”
武菱有点意外:“你们到时候谈异国吗?”
温听澜点头,如果那时候还能在一起,应该是的。突然温听澜想到了高三,他说他要和宋娴艺一起去慕尼黑,但这次他没和自己说要一起出国。
温听澜苦笑了一下,无意间想起,心里却稍稍有点在意。
而且他好像一点都没有舍不得自己。
温听澜的食欲好像全跑到武菱那里去了。
今天食堂晚饭点还有糖醋小排出售,温听澜打了一份,原本吃米线米粉喜欢加辣加酸的人,这回吃甜口的糖醋小排却觉得酸。
武菱嫌她暴殄天物,一筷子夹走了她盘子里的小排。
温听澜心事重重地吃完了一顿晚饭,最近天转暖,到了晚上操场上散步的人也多了。温听澜喷了驱蚊水戴上了驱蚊手环下了楼,陈序洲就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的樟树等她。
这件事其实和他有点不搭。
白色短袖有点显眼,胸前是一个巨大的涂鸦插画,好像是篮球球星。
他在温听澜走过来之前,将手里的考考放下。考考一溜烟就消失在了夜色里,没了踪影。
陈序洲走到温听澜面前,抬起胳膊搭在她肩头:“有帮助吗?”
他问的是今天发给她的那些资料。
“嗯。”说着,温听澜又嘶了一声。
他的胳膊压到了温听澜的头发,见她伸手撩头发,陈序洲又将胳膊抽了回去,改拉起她的手。
夏虫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草丛里蛰伏,还没到最热的夏夜里,夜间的大合唱也只到一重奏。
他们朝着操场走去。
因为天热了起来,篮球场上打球的人也变多了。学校的乐队占据着不碍事的操场一角在表演,唱得是情歌。
陈序洲:“我到时候再看看有没有利率更低的贷款。这家也不错,而且不要求担保人必须是自己父母。”
“我要是还不起呢?”温听澜放慢了步频。
听罢,陈序洲举起两只手,一只手还牵着温听澜的手:“多一对银镯子。”
这自然是说笑。
她要是还不起,他肯定能还掉,他家里也肯定能帮他。
温听澜只是好奇他为什么对自己有这么大的信任。
篮球场的欢呼声和乐队演奏的声音混在一起,他们走过了操场上的足球的球网。胳膊上和露出的脚踝上时不时还是会传来蚊子叮咬的痛痒,直到起了一些夜风,他们站定在一个距离乐队演奏有些距离的地方。
男主唱合着简单的吉他伴奏,唱着英文情歌。
伴奏简单更考验声线。
“一开始一个人在国外挺困难的,你可以早一两个月过去,提前适应起来。”陈序洲和她就地坐在绿茵场上,他看着唱歌的人,视线没移开,但偏了些头对温听澜说。
温听澜的注意力落在了他凑近的脸上。
他和高中的时候比起来变了不少,可他还是他。
手撑在草地上,春天已过,足球场有点扎手。掌心有点痛,痛感似乎顺着手掌心爬上了手臂,最后钻进心脏里。
温听澜小声嘀咕:“你好舍得我啊……”
声音不大,又正好远处的男主唱在飙歌曲结尾的高音,陈序洲只听见了但没有听清楚。
陈序洲:“什么?”
那头尾音合着吉他的扫弦一起结束,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温听澜的嘀咕是随意说出口的,再要她说一遍,她却有些说不出口了。
温听澜没回答,肚子倒是叫了起来。
晚上和武菱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吃得不多,这会儿又饿了。
陈序洲视线向下落在她肚子上:“饿了?”
“不吃。”温听澜没否认,“会不消化。”
“万一饿了怎么办?”陈序洲起身,拍了拍手掌心,然后朝着温听澜伸出手,“去超市买点,今天晚上不吃留着明天吃。”
将人从地上拉起来,只有不远处的道路旁才亮着路灯,从操场走出去,接着路灯陈序洲才看清温听澜的表情,眼角和嘴角都自然向下垂着,看着有点苦相和闷闷不乐。
拉着她的手扣在她的指缝里,陈序洲稍稍用了一点力,但又不至于让她觉得痛:“怎么了不开心?”
温听澜由他捏着自己的手指:“哪有大学生早八还上了一天满课、开了个学生会的例会还阳光灿烂的?”
超市就在不远处,这个时间点进进出出的人不少。
“你应该早点和我说的。”陈序洲嘴上关心,却笑着,“这样我今天早上没课躺在被窝里的时候就为你掉两滴眼泪。”
说完,他胸口被打了一下。
不疼。
温听澜撇嘴,甩开陈序洲的手:“回宿舍了,不买吃的了。”
陈序洲见她生气了,不急:“气饱了?”
他力气大,轻而易举就把朝着宿舍走回去的人拽回来了。他胳膊勾着温听澜的脖子,力道大得带着温听澜一个踉跄,头顶撞到他的下巴,他偏头用唇蹭了蹭她的发顶,惹毛了人后意在安慰。
这招对温听澜其实很管用。
可视线一晃,温听澜看见了立定在原地的一个熟人。
张致尧嘴里叼着烤肠,表情嫌弃:“这里是学校。”
温听澜听罢立马挣脱开陈序洲朝着另一边挪了一步,拉开了一点和陈序洲的距离。
陈序洲放下空了个胳膊,啧了一声:“有病啊?”
张致尧无视了陈序洲杀人的目光,问:“知道我为什么在一年中最讨厌二月吗?”
温听澜觉得在这种时候不会突然冒出来一个正经的问题,难道是
依誮
什么脑筋急转弯?
张致尧宣布答案:“因为二月只有二十八天可以反情侣。”
说完就跑,看着有点怂,那一胳膊的纹身跟着他着实有点委屈了-
今年温听澜他们系考试周开始得晚,等考完试都是高考出成绩的时候了。陈序洲秦礼今年暑假都回去,一个是爷爷身体不好,一个是爸爸身体不好。
他们俩订了一个航班回去,临走前还来找温听澜吃了顿饭。
上次见秦礼还是学校之间的篮球比赛,他俩是下午四点的飞机,吃过午饭才走。
温听澜考完一场去餐厅找他们时,他们已经点完餐了。
东南亚菜餐厅,一走进去就能闻见酸辣的冬阴功汤味道。
陈序洲和秦礼面对面坐着,两个人不知道在聊什么,他故意板了一下脸,随后视线一晃就看见了站在门口拿着手机张望的温听澜。他立马缓和了脸色,抬起手让温听澜注意到自己。
秦礼因为他的动作回头望去,视线顺着温听澜挪动:“你们系有够晚的啊。”
“所以羡慕你们,我还要再考三天。”温听澜将装着考试资料的包塞到椅子后面,“聊什么呢?不是说了不用等我,你们先吃嘛。”
“没聊什么,刚说到娴艺这个暑假也要回来了。”秦礼这才动筷子。
温听澜手一顿,还好没有夹菜所以停顿并不明显:“一个人在国外也蛮孤单的吧,阿姨应该也想她,寒暑假回来挺好的。”
温听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紧张些什么
“你暑假回去吗?”秦礼好像没有察觉到什么,继续说,“许柏珩也要退伍了,你要回去大家正好一起吃个饭。”
温听澜怀疑他就是故意的,他总是这样一副表面和善,背地里却是吃人狐狸的模样。就像是那年冬天她家去给宋娴艺一家拜年,他故意诈自己,从温听澜口中得知了她喜欢陈序洲。
陈序洲把温听澜的包拿到旁边的空位置上,让她坐的更舒服一些:“回吗?”
温听澜夹了一筷子香茅鸡翅,低着头吃了起来,回答得模糊:“可能吧。”
这顿饭温听澜吃的有点食不知味,不知道是自己口味变了还是这家餐厅的厨师厨艺不好。
陈序洲起身去结账,餐厅提供的纸巾最后一张被温听澜拿走了。
秦礼拿起空掉的纸巾盒:“你带纸巾了吗?”
温听澜伸手去够旁边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包纸巾,但心里有怨念。
给之前有点不情不愿,瞥了秦礼一眼,杀伤力不大。
秦礼被她白了一眼却笑了出来。他一笑,温听澜更不开心了:“我们欠你的?我男朋友请你吃饭,你还估计刺激我。”
“你男朋友去结账了,你也别闲着,给我倒一杯柠檬水。”接过温听澜递过来的纸巾,他又指了指在陈序洲餐盘旁边的水壶。
温听澜由他蹬鼻子上脸,嘴巴快能挂酱油瓶了。
秦礼觉得好玩,但又觉得些许不可思议:“你们都在一起好几个月吧?你还介意娴艺呢?”
温听澜望向那个站在收银台结账的人。
温听澜其实不记得自己家和宋娴艺一家究竟是哪一年开始关系变得密切的,就像她其实记不得宋娴艺在小时候见她的时候穿过多少款好看的裙子。但每一条裙子温听澜都很喜欢,后来和梁芳逛街买衣服的时候,她们正好碰见蒋英华和宋娴艺。
她们进了同一家店,温听澜挑了一条好看的裙子。
那次梁芳是怎么说她的?
好像是——这裙子适合你吗?你自己照照镜子,你觉得好看吗?还是娴艺适合穿。
或许那次梁芳只是为了哄得蒋英华高兴,事后她早就忘记了自己说过什么,但这句话温听澜记到了现在。
她永远没有宋娴艺好。
秦礼看见温听澜沉默的样子,犹豫着要不要把宋娴艺回来的真正原因告诉她。等他准备开口的时候,陈序洲已经拿着小票结完账回来了。秦礼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46 ☪ 第 46 章
◎奉此为圭臬◎
陈序洲结完账回来, 明显觉得桌边的氛围有点奇怪。
他随手将发票团成一团,丢进吐了骨头的餐盘里:“对骂了?”
秦礼两手一摊,立马把自己摘干净:“我这学期有望评上先进文明个体的, 你眼馋所以含血喷人呢?”
“这叫宁可杀错也不放过。”陈序洲说着看向温听澜似乎在问她是不是真的没有和秦礼发生什么不愉快。
温听澜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秦礼自然也看见了:“少眉目传情了,等会儿坐的是国航, 不是牛郎织女的鹊桥。”
温听澜眼珠子转了一圈,想到了秦礼刚捅自己刀子,故意朝着他耸肩:“算了, 秦礼也不是故意的。”
演技有点拙劣, 陈序洲当然知道是假的。
秦礼嗤了一声:“下学期选修课你能不能抢个演技课?不去大舞台上展示就用在我身上多浪费啊?”
“逗逗你。”陈序洲笑着往椅背上一靠,胳膊搭在温听澜的背后, “下午还考吗?”
温听澜感觉到他的胳膊碰到了自己的后背,拿起桌上的柠檬水抿了一口:“三点半考一场, 五点半结束。”
“我那时候估计还在飞机上。”陈序洲说着, 朝着温听澜之前放包的位置看了一眼, “要不要再看看考试范围?”
包被温听澜拿纸巾的时候已经拿回来了,下午那门课温听澜挺有把握的, 倒也不紧张,但为了一等奖学金温听澜有把握也想多巩固一下。
秦礼看见了温听澜拿资料的动作:“你还有临时抱佛脚的时候呢?”
“先进文明个体我是没希望了,一等奖学金还是可以努力一下。”温听澜反击。
先进文明个体明显是秦礼胡诌的,秦礼知道, 他们也知道。但温听澜的一等奖学金可不是。
俗话说得好, 自己的失败固然心酸, 但是别人的成功更让人伤心。
秦礼咋舌:“怎么我们学校这么穷?没有一等奖学金这种奖励?”
陈序洲:“现在转学来当我们学弟?”
秦礼蹙眉:“这种便宜你都要占?没事, 许柏珩要回来了, 你可以超级加辈了。”
温听澜刚翻开资料, 还没背上两句,就被他们两个的对话吸引过去了。这种不专心被陈序洲看在眼里,他立马闭嘴,还不忘提醒秦礼:“别讲话了,让她看书。”
“怎么还剥夺我的自由权益呢?”秦礼故意唱反调,“温听澜,你男朋友看不起你的专注力。”
“下学期她报名演技课,我觉得你也可以你尝试一下古代兵器锻造这种课。”陈序洲说话说一半。
看见秦礼和温听澜不解的表情,他补充:“又犯贱又会挑拨离间的。”
秦礼不恼:“那你就选修武术,多会人身攻击啊。”
一来一往的,温听澜还真专注不下来了:“好了,两个人都别说话了。”
秦礼落井下石:“伤心吗?女朋友叫你闭嘴。”
“不也叫你一块了吗?”陈序洲点他。
秦礼耸肩:“但你们是亲密关系,亲密关系不更伤人吗?”
陈序洲微笑,拉起温听澜靠近自己的那只手,两只手牵着,在秦礼面前晃了晃:“小看我们的感情羁绊啊。”
和秦礼说笑的一句话,温听澜却一愣,大约是之前才听说宋娴艺要回来的事情吧。
宋娴艺要回来了……他是什么心情呢?
两个人明明手牵着手,但温听澜却不知道他心里的真实想法。读心术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没有异能也没有开口询问的勇气,她束手无策。
三点他们就要登机,算上路上的时间,有可能堵车,预留的时间总要宽裕一点。陈序洲看温听澜坐在这里复□□有点心不在焉的,干脆坐了一会儿就和秦礼打车去机场了。
陈序洲向来是个贪省事的人,行李找找就走快递寄回去了,自己两手空空。
他和温听澜走在前面,六月末的天气到了中午酷热异常。
开口全是些叮嘱的话,从好好考试到好好吃饭。
他拉着温听澜的手,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背:“……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秦礼拉着两个行李箱,还背了一个包,轮子被不平的地砖卡了一下,显得整个动作有点别扭:“别你侬我侬了,人念大学不是幼儿园,这么闲,搭把手。”
陈序洲这才松了一只手,帮他拉一个行李箱:“我就是为了方便省事我才把我自己的行李都寄回去的,你倒好,还给我塞一个。”
秦礼得了好处,但语气不好:“帮帮忙,大好人。”
秦礼空了一只手,这才轻松将塞得满满的行李箱提起来,将轮子从小坑里拯救出来。
陈序洲:“叫你一起寄回去,你不肯。”
秦礼:“我穷。”
也不是要陈序洲一直帮忙,也就是店门口这一段路有些不平,拖起行李箱有点不方便。
陈序洲:“我说了我付钱。”
秦礼继续:“我穷,但有骨气。”
陈序洲假装把行李箱还给他。秦礼又补了句:“有骨气,但不多。但换个角度想一想,在你女朋友面前给你一个树立自己是个乐于助人的可靠男人形象,而且还是免费的。”
温听澜想到了先前他估计提宋娴艺,撇了撇嘴:“我不喜欢乐于助人的可靠男人形象。”
秦礼自认为二打一没有胜算,立马举手投降:“好了,我认输。网约车还有十分钟就到,我现在可以间歇性失明失聪五分钟留给你们两个全程无打扰的告别环境。”
其实随便说点再见的话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被秦礼放在明面上一说,整件事好像就有点一丝不一样的感觉。
学校还是学校,附近的商圈还是人来人往。以前和他没有交集的时候,她并不觉得首府大,也不觉得学校那么不一样。因为他,好像一砖一瓦都不同了。
这次不同上次他请假回洵川,只是几天,这次是暑假整整两个月……而且还有宋娴艺。
温听澜努力告诉自己别去在意,但那就像是哽在喉咙的鱼刺。由梁芳打造了最初的形态,然后经年累月地横亘在她的喉间。
“好好考试。”陈序洲似乎没有受到秦礼打趣的影响。
温听澜立在他面前,点了点头。
他比她高太多了,温听澜仰头去看他,但又被阳光刺得闭眼。
陈序洲发现了,拉着她走到背阴去,自己又调整了一下位置,帮她挡了些太阳:“那就别看我了,眼睛要不舒服的。”
温听澜没听话:“但两个月会见不到。”
陈序洲一愣:“这次暑假真不回去了?”
温听澜其实也不确定,但大概率不会去了。
陈序洲还以为是她是因为机票钱:“我……其实小金库蛮多钱的。你想回来,我可以买机票。”
利息够花,更别说周茵还会按时给他生活费。
交往中,花点钱对陈序洲来说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我在这里找了个兼职了。”温听澜随口胡诌。
人一辈子都在为了一点可笑的不存在的自尊心,温听澜原本在这段关系就有些自卑,要他买机票更不可能。
“那挺好。”陈序洲一瞬间就好像刚才的舍不得是假的,语气有些开心。
旁边的便利店有人进进出出,冷气时不时地飘了一些出来。
就在温听澜弄不懂他突然转变的两种情绪时,陈序洲已经给分别的情绪画上了句号,他催着她早点回去:“天太热了,回去吧,别中暑了。下午还有考试呢,你可是要拿一等奖学金的。”-
考完试,温听澜将借阅来的书都去图书馆还掉了。因为考试一直关机的手机里在她考试期间来了不少的短信和电话。
从图书馆里又借了下学期需要的两本书,温听澜才开着机从图书馆里走出来。
温听澜本来没打算回去,可家里还是打了一通电话过来了。
温逸辰成绩出来了,没有任何意外地考砸了。已经考砸了,叫温听澜回去也没有用,可家里因为温逸辰的志愿问题吵得不可开交,温听澜只能订了机票赶回去。
飞机准时降落在洵川国际机场,陈序洲已经等在了外面,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没和旁边的人一样百无聊赖地玩手机,就盯着出口张望着。
陈序洲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到了驾照,温听澜对他的车技也有些存疑,但还是上了副驾驶。
陈序洲熟练地在导航里输入了她家的地址,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将车驶出机场停车场。
机场前的高架上车有点多,陈序洲却开得很稳。
还不忘关心了一句:“弟弟考多差啊?”
“我们的高考分数打个折吧。要不是前年取消了小高考,我估计他连高考资格都没有。”温听澜有点落井下石,“我现在得想点难过的事情,我怕回去看见我爸妈和我弟弟我会笑出来。”
这种发言逗笑了陈序洲,他很喜欢温听澜表现出来的这一方面的小缺德。
一边开着车,一边提议:“需要我给点素材帮助吗?”
温听澜也看着路况:“我自己的人生够哭的了。”
陈序洲却没有被她这句话给逗笑,只是分了点心用余光偷瞄她。
温听澜感觉到了他的关心,却不想在这件事上说太多,将自己的身体里往副驾驶的位置上埋了埋:“我睡会儿。”
陈序洲将导航播报的声音调小,又调高了一些车里的空调:“睡吧。”
坐飞机带来的疲倦感让温听澜有些想睡,但怎么都进入不了梦乡。偏脑袋看着车窗外闪过的景象,洵川熟悉的街景一点点映入眼帘,耳边也传来了手机铃声。
他的手机连着汽车的蓝牙,中控的显示屏上显示来了来电人的备注和电话号码。
——娴艺。
他下意识把电话挂了,回头看见温听澜盯着显示屏看,不像是心虚:“吵醒你了?”
“怎么不接?”温听澜反问。
正好路口跳了红灯,陈序洲踩下刹车,拿起手机:“怕吵到你。”
说着,他似乎已经在手机上给宋娴艺发去了消息。
从汽车音响里传出来的打字声音稍微有些延迟,温听澜看着前车已经启动,有些不情愿地提醒在玩手机的陈序洲:“绿灯了。”
陈序洲闻声把手机放下:“真不知道他们什么作息,他们说这个点去吃火锅,你饿吗?”
下午两点半。
温听澜其实有点饿,飞机餐她不喜欢,所以吃得也不多,早饭是在学校里吃的,早就消化完了。
在回家和去见宋娴艺他们,在两个都有些折磨的选项里,温听澜还是选择了后者。
陈序洲把导航的目的地换了。
开车到火锅店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秦礼他们怕热,已经在包厢里等着了。
六个人的包厢,他们到的时候空着两个人的座位。
开门进去,桌上摆的不是菜单还是云之桃的塔罗牌,许柏珩和秦礼唯恐避之不及,害怕得都没敢正眼看牌组一眼。只有宋娴艺一脸期待地看着云之桃对她的牌组进行着解读。
许柏珩有些夸张地还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看见开门进来的陈序洲和温听澜仿佛看见了救命恩人:“你们终于来了,快快快,点菜开锅了。”
说着就催促云之桃快点把她那些吓人的东西收起来。
温听澜已经好久没有看见许柏珩了,他皮肤晒黑了不少,头发短短的,但看着人很精神。
同样好久没见的云之桃变化不大,宋娴艺染了棕发还烫了卷,坐在许柏珩和秦礼中间的位置,看见一起走进来的温听澜和陈序洲先是一愣,随后抬手和他们两个打招呼。
温听澜也朝她挥手:“嗨。”
许柏珩眼睛在两个人身上转了一圈:“你俩真谈了啊?”
说完,宋娴艺看向许柏珩,但样子并不像是被许柏珩突然拔高的嗓门吓到了。
没人出声,但沉默就是默认。
许柏珩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速度这么快?”
“没办法,是不是突然意识到我从小到大不仅是学习上碾压你?”陈序洲在温听澜旁边坐下来,又看了眼头顶的空调,意识到是对着温听澜吹之后,他又准备起身,“要不要换一下位置?”
许柏珩脑子快:“你换攻略目标的……啊——”
说到一半,他感觉到膝盖一痛,没注意到在场其他人脸色一变。
踹他的始作俑者此刻正在收拾塔罗牌,对着温听澜扯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我们都好久没有见了吧,哎,我真后悔去那么远的地方。一开始觉得逃离我爸妈真好,但现在每次假期一回那个全校南方人两只手都数得过来的学校我就好想回来。”
温听澜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最后半学期了,坚持一下。”
许柏珩揉着被踹的地方,龇牙咧嘴:“要不你高薪挖角我?把我从公安局挖走,我去你们学校找个工作,还能陪陪你。”
云之桃嫌弃:“谁稀罕你陪啊。”
许柏珩哼了一声:“哥哥我马上就要去公安局报道了,虽然是没编制的那种,但依旧能为人民服务好不好,很高尚的!”
“拿着月光的工资啃退伍费的时候你最好也这么觉得。”秦礼瞄了眼温听澜,没忍住为许柏珩那句没过脑子的发言故意刺他。
许柏珩:“别让我记住你车牌号,否则天天贴你罚单。”
秦礼摊手:“我兜里的子估计以后上班都是坐公交的,欢迎你贴。”
许柏珩不服气:“我们没钱阶级不应该更团结吗?大户人家在那里,你怎么抨击我啊?”
秦礼理直气壮:“人回来的时候请我打车,帮我搬行李箱,我得维护他。”
许柏珩指了指秦礼又指了指温听澜,最后对着陈序洲竖了一个大拇指:“一夫一妻制啊,不亏大户人家。”
陈序洲脸色已经缓了不少,但还有点气:“缺个扫地的,你来吗?”
“……”之前那话许柏珩说的时候就没过脑子,这会儿也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我成千古罪人了?三年没见我,我以为今天多少要抹两滴眼泪,最后成了□□大会了。”
因为离云之桃近,温听澜听见了轻不可查的一声“你快闭嘴吧”。
随后云之桃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先前服务生放在那里的平板,开始打马虎眼:“点菜吧,点菜吧。为了这顿火锅我昨晚上开始就不敢吃太多。”
温听澜突然感觉到紧绷的后背靠上了一条胳膊,在已经熏进店里桌椅的辛辣味中温听澜嗅见一股好闻的香草柑橘味道。
洒在耳朵上的炽热鼻息和空调的冷气对比明显。
“空调这么对着你吹,肩膀受得了吗?”
先前他已经问过一遍了,但被许柏珩不过脑子的那句话给打断了。
温听澜觉得还好,等会儿吃起火锅来,只会更热:“没事。”
陈序洲没再坚持:“冷了就和我说。”
温听澜嗯了一声,无意间一晃目光,正好和坐在自己正对面的宋娴艺对上目光。
论火锅店还是得看川渝,但来到了洵川之后,在辣度上还是进行了本土化。
大家挑食的不一样,于是肉类大多都是牛肉和猪肉。
这个时间吃饭的人不多,菜上得也快。
桌上的话题转来转去,从许柏珩当兵聊到宋娴艺在德国的生活。
温听澜一直没参与进去,埋头吃到有点撑才停下筷子。店员在端来了沙冰,并告诉他们等会儿结账前还会赠送冰激凌,并询问了每人想要的口味。
冰激凌在店门口领取,温听澜拿了一个可可味道的,给去结账的陈序洲拿了一个曲奇白巧克力味的。
他们吃完离开的时间点正好是晚饭时间点营业的高峰期,外面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下了一场大雨,空气中是雨过后的泥土和尘土味道,却阴凉了不少。
商场外的小贩陆陆续续出摊,一行人前前后后两两一组走着。
温听澜把曲奇白巧克力递给陈序洲,她自己吃着可可味的冰激凌,虽然是火锅店的赠品,但冰激凌味道不差。
陈序洲拆开冰激凌包装盒:“没生气吧。”
不远处秦礼正在和宋娴艺说话,温听澜抿了抿嘴巴,感受着可可的苦涩:“没有。”
“以前是以前。”陈序洲不放心还是解释了一句。
道理她懂。以前是以前,可那是宋娴艺啊。她漂亮,善良,至纯至净。
温听澜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嗯了一声,糊弄过去。
赠品的冰激凌不大,温听澜挖了一勺子便听见陈序洲有点嫌弃的声音:“好甜。”
温听澜闻声望过去,还没开口陈序洲就把他那份递过来了。
他问:“尝尝吗?”
温听澜挖了一勺子,确实有点甜。
吃过他的再尝自己的可可味,似乎更苦了。
巧克力色的奶油沾了一些在殷红的唇上,拿着冰激凌的两只手像是碰杯一样相触。
“你的好吃吗?”陈序洲问。
温听澜将自己的那份递过去,突然脑子灵光一闪,按照俗套的爱情桥段,他应该会亲自己吧。
至少电视剧里都是那么演的。
吃过冰激凌的嘴巴有些凉,温听澜脑子里想着那些剧情,像是在走神。于是,当那抹明显区别于自己唇齿温度的柔软贴上来时,她脸红羞赧还未及时报道。
大雨冲刷了一遍天际,太阳愈发明亮,它让此刻发生的一切无处隐藏。
温听澜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包装盒里那些剩下的冰激凌,即将融化。
温热的甜腻从她唇上离开,但酥酥麻麻的感觉仍在她身上盘踞。
那么烂俗,但在爱情片里经久不衰,反反复复被不同人演绎,被不同导演记录在镜头里是有原因的。
即便烂俗,可发生在自己和自己喜欢的人身上,她想她会奉此为圭臬。
47 ☪ 第 47 章
◎刚才吻了你一下你也喜欢对吗?◎
商场街边的小摊都是些小孩子或者是女生才会喜欢的, 秦礼兴致缺缺,即便刚才才下过雨,但天也没有多凉爽。指腹上沾了一些冰激凌, 他不着痕迹地在带着水珠的冰激凌包装上蹭了蹭,消除了那股不舒服的黏腻。
耳边宋娴艺还在喋喋不休。
“……这次回来你要和我一起坚持不要让土豆出现在我家的餐桌上了,我真的在那边受够了所有的土耳其烤肉和土豆了。国内就是好啊, 我上回晚上从舞蹈室回来,人店都关门了,我还以为我是多勤奋呢, 一看手机八点还没到。街上都没有什么人了, 不过还好我身上还带着一个当地出品的面包,饿了可以啃一口, 晚上回家路上还能用来防身……”
秦礼提醒她别说话了,冰激凌要化了, 她直接喝了一口已经融化的冰激凌, 又继续说。
用余光瞥见秦礼的表情, 她努力努嘴:“你嫌我烦了?我在那边是真没有多少人可以聊天。”
“排外?”秦礼一下子拉响了警报。
宋娴艺摇头:“德语太难了,我出门还得带翻译器, 今年好点了,去年开始能听懂,但容易鸡同鸭讲。”
秦礼松了一口气:“这么惨?”
宋娴艺耸肩:“也还好,分手之后交到了一个朋友, 我们两个每周消遣就是去超市看切面包机工作。”
秦礼没有太关心过宋娴艺的感情生活, 毕竟哥哥妹妹不像姐姐妹妹有那么多话说, 他对于宋娴艺分手的事情也只是看她好久没有发和男朋友的合照, 后面听小姨说她要回国时, 他随口问了句“那不是要和男朋友异国”的时候, 宋娴艺才告诉他分手了。
“不过我现在回来看腿,她一个人也要无聊死了。”宋娴艺挖了一勺冰激凌,语气有点同情。
一想到没有安全感的温听澜,秦礼没有告诉她宋娴艺回来是看腿,现在要是让温听澜知道宋娴艺是腿伤复发又分手,估计得愁得吃不下饭了。
想到温听澜,秦礼下意识回头去看走在他们后面的温听澜和陈序洲,望过去时,陈序洲已经抽回身体了,前一刻交叠的那一部分画面。
手冷会手牵手,这是吃冰激凌嘴冷到了?
宋娴艺正和秦礼说着话呢,看他扭头朝后看,自己也顺势看了过去。只看见似乎是被太阳晒红了脸的温听澜,视线停在陈序洲身上又很快移开。
“他们谈恋爱了啊?”宋娴艺还是觉得有点意外。
秦礼一时间没有搞清楚她说这话的意思,嗯了一声之后,又补了句:“在一起挺久了。”
宋娴艺收回目光,继续朝前走,前面是说说笑笑的云之桃和许柏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温听澜关于恋爱的所有一切都是空白的,她第一次谈恋爱,所以在确立恋爱关系的那天茫然无措,也会在第一次接吻后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呆呆地看着手里可可味的冰激凌,她选择了一个有点愚蠢的选项。
——当做无事发生。
她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拯救她的是梁芳。
梁芳不知道她具体的航班号,只知道她今天回来。结果今天下了班到家还没看见温听澜,于是打了电话过来。
陈序洲三两口将整个冰激凌吃掉了,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就准备把温听澜送回去。
装傻充愣是个好办法,但可惜温听澜一直以来都是个聪明人。
汽车从停车场开出去,这个时间点正好遇上洵川的晚高峰,夏日五点的天阳光依旧刺眼。
陈序洲按照导航开上有点堵车的西环快速路,两个人有默契地保持着沉默,温听澜也不怕脖子酸,一直扭头看着窗外。
她恨不得立马就能到家,可以让自己下车,但目的地又不是个让她期待的地址。
表面平静,脑子里胡乱地想着事情。
陈序洲一边观察着车况,一边偷瞄着对着自己的后脑勺:“听歌吗?”
温听澜就像是触电一样,人被他突然开口吓得一惊:“都行。”
陈序洲手机里的歌单风格差不多,都是些节奏蓝调歌曲。
在一众节奏蓝调歌曲里,温听澜听见了那首耳熟的歌,是莫文蔚的《慢慢喜欢你》。
陈序洲的余光看见她一听见歌声就望向中控显示屏的动作:“高三的时候在你手机里听到的一首歌。”
“你居然还没听腻啊?”虽然这首歌也一直在温听澜的歌单里。
钢琴声和莫文蔚的歌声在车里响起,老歌好像就是有这种魅力,听腻了过一段时间再听仍觉得不错。
“……
好多桥段
好多都浪漫
好多人心酸
好聚好散
好多天都看不完
刚才吻了你一下你也喜欢对吗
……”
温听澜原本还在认真听着歌曲,跟着音乐轻轻的哼着。陈序洲没出声,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混在歌声里的那道温听澜的声音。
听她哼到“好聚好散,好多天都看不完”,哼了“刚才吻了你一下你也喜欢对吗”,下一秒她的声音便突然消失了。
温听澜觉得全身的气血在这一瞬间都好像涌到了自己的耳朵上,汽车制冷模式好像也失灵了。
偏陈序洲还在这时候给了致命一击。
没听见她继续唱歌,陈序洲打趣:“所以刚才是不喜欢?”
温听澜没想到他这么直白,想解释舌头却打结了,音不成掉调,又只好闭上了。
她没好意思去看旁边的人,只听见陈序洲叹了一口气:“看来真不喜欢。”
“不是。”温听澜否认。着急否认完就听见他的笑声,这才意识到了自己上当,温听澜恼他,但又不是真的生气。
她手搭在车门上,指甲轻轻刮着车内的皮具装饰:“我只是没谈过恋爱,我不太懂。”
“我也不懂。”陈序洲观察着车况,打了转向灯变道,“所以没参考标准会说你和我做的对不对,好不好。”
“嗯。”温听澜声音闷闷的。
陈序洲:“情绪这么低落是不想回家?”
“非要载歌载舞一下才算开心吗?”温听澜之前确实因为许柏珩的那些话有点不太开心,但自己又不是一个多么爱生气的人。
陈序洲被怼了,但笑:“对嘛,女朋友还可以有这一面。别总一副好说话乖乖的样子。我有的时候看你和秦礼吵架的样子,还有点羡慕,你很少对我那样。”
“你和秦礼又不一样。”温听澜没想到他还吃这种醋。
但有点开心。
陈序洲不以为耻:“我可以是你男朋友,也同时可以当你朋友。喜欢、支持、聆听不矛盾不排斥。”
温听澜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他的话。
陈序洲瞥见她沉思:“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温听澜撇嘴:“你这套理论别用在我身上,你对朋友嘴巴不饶人,我就当你女朋友好了。”
“损人也不耽误亲嘴啊。”陈序洲逗她。
汽车下了高架,停在了路口的红灯前,踩下刹车汽车停稳的瞬间自己胳膊上就挨了温听澜一拳头。她照旧用后脑勺对着他,可耳朵比天边的晚霞还红。
那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红色。
温听澜家就在不远处了,汽车停在单元楼下,温听澜看见了车位上已经停着的梁芳的车,没有让陈序洲送自己上去。
陈序洲帮她把行李箱拎到电梯口,这会儿小区里下班回来的人不少,温听澜怕他的车碍事,催促他回去。
电梯里有一个从楼下车库上来的人,听见电梯门在一楼打开,还以为是自己家到了,抬头看见电梯外站着两个陌生的年轻男女又继续低头玩起了手机。
温听澜按下自己家的楼层号,电梯外的人还在,挥手正准备叮嘱他回家路上小心。
却看他笑盈盈的,问:“所以,喜欢吗?”
他说的是那句歌词,也是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
温听澜这一刻真希望电梯门就像是自己眨眼闭眼时一样快地关上。
电梯里的人不明所以地望向他们,最后只看见电梯门关上了。
温听澜知道电梯里的那个人不会明白,但是到了自己家的楼层时,她还是像逃难一样飞奔而出。
门框和门口的地毯让温听澜搬行李箱有点困难,动静不小,梁芳闻声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
桌上摆着炒好的两个菜,飘着糖醋的香味。
“回来了?”梁芳因为许久没见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温听澜将行李箱搬进屋:“嗯。”
今天是周四,温建波还在分公司。温逸辰的房间门紧闭着,估计是在里面玩电脑,他那成绩估计只能让梁芳和温建波发愁,对他本人丝毫没有任何影响。
梁芳招呼温听澜来厨房帮忙,温听澜将行李箱推进自己的卧室,拿着手机给陈序洲发了条信息,让他到家给自己发个信息。
锅里在煮汤,梁芳让温听澜把用盐腌好的切片黄瓜洗干净:“别放麻油,你弟弟不喜欢。”
温听澜没吱声,手上动作麻溜。
梁芳拿着锅铲将厨房的移门关上,虽然母女两个有一段时间没有见了,但梁芳听着好像比自己念高三的时候要苍老了许多。
这些天因为温逸辰成绩而形成的乌云一直盘踞在梁芳头顶,她深知这次靠不了温听澜了,可这么些天她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
“你说你弟弟要怎么办?”梁芳连连叹气,“叫他复读他不肯,他那个成绩能念什么好学校?以后怎么找个好工作?以前我们也没有怎么管过你,你成绩怎么就这么好?一个爸妈生出来的,姐弟两个怎么就差这么多?你有机会也劝劝你弟弟,现在遍地都是大学生,找工作对学历要求都是本科了。”
埋怨的话里温听澜难得不是被贬低的那一个,但听着一点都让人高兴不起来。
大约是一直没听见温听澜说话,梁芳刻意点了她的名:“你说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温听澜实话实说。
梁芳这下有发泄对象了:“自己弟弟的事情你也不操心。”
“你操心了这么多年有用的话现在就不用操心了。”温听澜将黄瓜片洗好,加入一点儿盐和糖,又淋了些鲜酱油、醋和香油。
梁芳吃了个闷亏,一时间找不到反驳温听澜的话,锅里的汤也好了,只能忿忿地打开锅盖,继续使唤温听澜:“去叫你弟弟吃饭。”
温逸辰房间里空调打得很低,温听澜一开门进去就闻见了一股难闻的味道,大概是长时间没有开窗通风,垃圾桶里还丢着味道比较重的零食包装袋。
温听澜敲了敲卧室的门提醒他:“吃饭了。”
话她带到了,但打游戏的人就没有说吃饭就吃饭的时候。温听澜又关上了他的卧室门,那头梁芳已经端着最后的汤出来了,温听澜说了句自己不饿。
世界上有两种人最见不得人不吃饭,一类是做饭的人一类是妈妈。梁芳一个人都占全了。
“辛辛苦苦做饭,不吃也不早点说。”梁芳生气,“让你叫弟弟吃饭,人呢?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辛辛苦苦做饭,汤是老鸭汤、炒时蔬是西兰菜、还有道荤菜是糖醋鱼块,全部都是温逸辰爱吃的,她不吃家禽,也不爱吃鱼和西兰菜。
温听澜:“所以你别指望我劝温逸辰了,我连喊他吃饭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这种大事更会办砸。”
说完,她感觉到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是有新消息。
【陈序洲】:好的。
【陈序洲】:还没到家,但遇见红灯了。
【陈序洲】:吃了火锅现在饱,晚上容易肚子饿,家里有吃的吗?
【陈序洲】:我正好开到天街这边了,这里才开了一家面包店,吃吗?我顺路给你送点过去,晚上饿了正好可以吃。
温听澜听着梁芳喋喋不休,但坏心情好像被这几条短信阻挡了。
【温听澜】:哪里顺路了?
【陈序洲】:哪不顺啊?顺得很。
【陈序洲】:顺得还能顺道再和你听一遍《慢慢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vocal,这个女人今天居然又更新了?-
“……
好多桥段
好多都浪漫
好多人心酸
好聚好散
好多天都看不完
刚才吻了你一下你也喜欢对吗
……”
——莫文蔚《慢慢喜欢你》
48 ☪ 第 48 章
◎不是怕老婆,那叫喜欢◎
温听澜没让陈序洲送过来, 他因为乐意所以觉得顺路,可天街那边原本就容易堵车,一来一往麻烦, 而且她总有些不放心他开车。
反正这个暑假自己也回洵川了,总不缺这一次见面的机会。
周五,温建波要回来了。
温听澜回家之后, 家务自然而然落在了她的身上,温逸辰也装模作样地电脑重新搬回了温建波和梁芳的卧室,现在扯出一副知道成绩不好, 理解父母糟心的模样。
成绩已经出来了, 就是爸妈再痛骂打一顿也无济于事。
温听澜把晚饭做好端出来,一家四口已经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饭了。
饭桌上聊到了温逸辰填志愿。
温逸辰坚持不肯复读, 可他那点成绩压根选不上什么好学校,梁芳看不上技校大专, 可卖分那是买一两分, 又不能女娲补天。
温建波摘掉眼镜, 头疼得很,胃口看着也不好了:“那要么出国, 要么去问问宋……”
镀个金回来。
梁芳立马在桌下踢了温建波一脚,突兀地打断了温建波的话:“好了,聊这些做什么?先吃饭。”
温听澜知道她这副防贼似得样子是做给谁看的。
也许是夏天,温听澜没吃两口就没了胃口。
晚饭后收拾好碗筷, 温听澜没像前几天一样立马就去洗漱了。她知道家里那三个人总要挑时间好好聊聊温逸辰的志愿, 她故意膈应自己也膈应他们似的洗完澡没有回自己房间待着, 而是和爸妈还有温逸辰一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国际新闻的播报声音成为客厅里唯一的声音。梁芳看见温听澜坐在沙发上看新闻那专注的样子, 盘算着支开她的办法。
“谁去洗澡啊?不知道家里今天热水够不够用。”梁芳故意提了句, “姐姐先去吧。”
温听澜没动:“我胃不舒服, 等会儿吧。”
梁芳使唤她去把冰箱里的葡萄洗了,没一会儿又是去把厨房的垃圾倒了,不然等明天早上起来要臭掉。倒是温建波听烦了,开口打断她:“行了,女儿也难得回来,你一天到晚嘴巴动动就让人跑来跑去的。”
梁芳生气了:“那你去倒垃圾啊。”
然而,温建波便是这样的人,口头上的劝阻有,可当麻烦的事情变成了与他有关时,他便开始装聋作哑不吱声了。
温听澜刚刚产生的感动在这一刻又消失殆尽了,她认命地起身,却突然笑了一声:“不就是要聊温逸辰出国的事情吗?我过年那时候就听娴艺说了你们跟她打听出国的事情,藏什么啊?”
话音一落,梁芳脸色一白,似乎没有想到温听澜会将这件事直接放在明面上说,事已至此她仍然扯着那一点遮羞布没松手。
梁芳讪讪一笑,狡辩道:“这孩子,我们藏什么了?我们不聊你弟弟的事情,是夏天太热,厨房的垃圾必须要到掉,不然明天起来味道难闻。”
这话温听澜才不会相信,可她突然没有了再和他们演下去的力气,幼稚地坐在客厅里妄图给他们添堵,最后难过的好像只有她。
温听澜没说话,起身走去了厨房。拎着沉甸甸地一桶垃圾出了门。
电梯在一楼,需要先上来。
温听澜立在闷热的楼道里,感应灯亮了,没多久又暗了下来,她也懒得再跺脚让灯亮起。
这时旁边亮起一道光,门被推开,温逸辰从里面走了出来。
在和温听澜对视的三秒后,温逸辰表情有点嫌弃:“我可不是陪你去倒垃圾的,我是去取快递的。”
电梯门也在这时候打开了,温听澜走进去:“我又没感动。”
电梯不大,头顶呼呼地吹着制冷的风,两个人站在电梯里,比一般陌生人站得还远。
四周安静,只有钢缆运作的声音。
打破安静的是温逸辰,他叹了一口气:“要是我们两个可以换一下就好了。”
温听澜盯着电梯门看,没有扭头,开口就否决了:“我拒绝,我不想永远那么蠢。”
“我靠。”温逸辰骂了句脏话,“我说的是爸妈的关心,我一点儿都不想他们管我,我什么都做不了主,烦死了。你在首府念书,天高皇帝远的,爽死了。我以后也要选一个远一点的学校,一年就回来两次的那么远。”
温听澜想把手机的垃圾扔在他头上:“跟我炫耀吗?我明天真的有可能会在给你盛饭的时候假装不小心往里面加一勺老鼠药。”
温逸辰不明白:“我没有炫耀,我是发自内心的。”
“我也没有开玩笑,你要是真的不想你就自己偷偷报名一个技校算了,报了名你就没有复读的可能性了。”温听澜说完电梯门也打开了。
电梯门一打开温听澜就走了出去,小区的照明做得不好,路灯很少。温听澜快步走进黑暗里,她不愿意再回忆自己刚才对温逸辰说的话,出谋划策全然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技校念书用不了那么多钱,那么自己出国念书的可能性也大一些。
将垃圾丢进指定的回收地点,温听澜口袋里的手机一震,不是陈序洲,而是前两天自己联系的一个男老师。
他是之前自己暑假兼职的那个辅导中心的男老师,他自己有一个辅导班,温听澜大二暑假就在他那边兼职。
他很爽快地录用了温听澜,告诉她今年上班的时间和薪资和去年没有区别-
十九度。
许柏珩打开陈序洲卧室门的时候打了个哆嗦,他当兵的地方偏远海拔还高,条件不算太好。但就是冬天他都没觉得有陈序洲此刻卧室里这么冷。
床上的人闻声抬了头,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是许柏珩之后又倒在了枕头上。
许柏珩找空调遥控器:“你这房间真冷啊。”
陈序洲从枕头下面掏出空调遥控器,懒得睁眼,随手一丢让许柏珩自己去捡:“比云之桃拒绝你的话语还冷吗?”
“你死了。”许柏珩脱掉脚上的室内拖鞋朝着隆起的被子扔过去,“刺激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愉悦心情的好处。”陈序洲知道他一来,自己也休想自己睡觉了。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
“我听说温听澜去兼职了,你是不是见不到女朋友,内分泌紊乱所以开启无差别人身攻击?”许柏珩把拖鞋捡回来。
陈序洲拿起手机,开始回复自己睡着时候温听澜发过来的信息。
信息也不多,最新一条是她说到了上课时间,要去忙了。
陈序洲回了个前些天刚从温听澜那里偷来的卖萌表情包,掀开被子起床:“对你我永远精准打击。”
说着走进卫生间关上门,门将许柏珩再一次丢过来的拖鞋挡住了。
十分钟后卫生间里面的人走出来了,陈序洲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看着一点都不拘束坐在自己书桌前的许柏珩:“你怎么还没去单位报道?”
“下周就去了。”许柏珩现在享受着工作前最后的一点休息时间,“看不得我休息是吧?”
“怕你的退伍费不够花。”陈序洲拿起手机,发现自己之前回复温听澜的那条信息还没被她回复,又把手机放下了。
这话听着就不是真正的关心,小声嘟哝了一句:“早知道去找秦礼玩了。”
但秦礼现在住在宋娴艺那里,前天许柏珩就是去找的秦礼,但秦礼本就是寄人篱下,虽然宋娴艺爸妈不介意,但他过去玩总没有在陈序洲家里来的自在。
许柏珩又继续说:“喊秦礼一起过来玩啊。”
陈序洲没动:“那你打电话。”
许柏珩将腿伸直了一些,方便自己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我打就我打。”
陈序洲没注意,只听见许柏珩对着手机说“我在陈序洲家里,过来玩啊”后,表情又凝重了一些,然后语气有点失落“好吧,那拜拜”。陈序洲不用问就猜到了:“没在家?”
许柏珩点头:“说是在外面,过一会儿就回来。”
陈序洲从床头柜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抬了抬下巴示意许柏珩的身后:“打不打游戏?”
许柏珩身后是游戏手柄。
许柏珩取下两个游戏手柄,将其中一个丢给陈序洲:“打。”
许柏珩随便在游戏库里找了个双人通关的游戏,前期的几关简单,随便操作就能过关。许柏珩坐在地毯上,背靠在床尾,一边操作着角色人物,一边和陈序洲说话。
“对了,前两天我去找秦礼玩,听说妹妹分手了啊。”许柏珩说。
陈序洲盯着显示屏只哦了一声。
许柏珩瞄了他一眼:“我其实挺想问问你怎么做到放弃的。”
陈序洲视线没动:“意识我的喜欢会给对方造成困扰了就放弃了呗,然后慢慢反应过来不是男女朋友的那种喜欢就彻彻底底放下了。”
这个回答对许柏珩来说没有任何参考价值,他对云之桃可不是哥哥妹妹的喜欢。
显示屏里两个小人朝着屏幕右侧跑去,界面跳转到了下一关,许柏珩刚准备在他这儿蹭个汽水,突然觉得后脖子一疼,陈序洲虎口扣着他的脖子:“突然想起来那天吃火锅的帐还没找你算呢。”
许柏珩吃痛,准备用在部队里学来的绞杀技反击:“我说什么了?”
陈序洲见他要来真的,松手也快:“反正你以后别在温听澜面前提我和宋娴艺。”
“行。”许柏珩揉了揉自己生疼的后颈,“等会儿中午吃什么?”
陈序洲闻声看了眼时间:“我去找温听澜吃午饭。”
许柏珩:“她不是兼职吗?”
陈序洲瞥他:“兼职的人不能吃饭啊?”
“我又不是周扒皮当然不是那个意思。”许柏珩解释,“就是好兄弟在你家里,你现在要抛弃在家里的好兄弟去找在外面的女朋友,我对你做出的决定表现出了鄙视和愤怒。”
陈序洲算着时间还可以过半个小时再出门,继续用游戏手柄操控人物进行游戏:“你换个比较对象。”
“我和六块五毛钱,你选择谁?”许柏珩又问。
陈序洲看向他,表情认真:“我选择六块五毛。”
“滚呐,我真没有想到我在你心目中连六块钱都不如。”许柏珩把游戏手柄丢还给陈序洲,“妈的,我去找秦礼了。”
“你肯定不如,六块钱都能买袋泡面再买根火腿肠了。”陈序洲见他要走,犹豫了一下,虽然温听澜还有一个小时下课,但是自己早点去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这儿,干脆拿了手机钥匙和许柏珩一起下了楼。
温听澜兼职的地方在老街区,找个停车的地方,比找三条腿的□□还费劲。
陈序洲将车停在有点远的地方,又步行了几百米才到地方。
辅导中心开在那个男老师自己家里,一栋有点老旧的楼房里,根据小孩的年纪分了三个教室。
温听澜正在给五到六年级的几个学生讲解英语作业。
她今天似乎是没有带皮筋,稍长的头发被她用一根普通的黑色水笔簪了起来。她面朝着学生坐在最前面的位置,垂眸看着考卷又时不时抬眸看向听讲的学生。
那样子有些像她当初高考以状元身份接受的那个采访。
院子的门没有关,里面的大门关上,他蹑手蹑脚走进院子,距离温听澜下课还有十几分钟。屋主率先发现了他,陈序洲上次来找温听澜就站在门口没进来,也没有和屋主打过照面,正准备辩解自己不是小偷时,屋主朝他一笑:“是小温老师的男朋友吧,小温老师还有十几分钟就下课了,你进去等,里面有空调。”
既然对方知道自己,倒也省去了陈序洲解释和介绍自己了。
教室的门没有关,温听澜自然听见了屋主的话。茫然地看向屋外时,正好陈序洲和屋主也看了过来。
他俩一块走进了一楼。
一楼外面的大门关着,里面三间教室的门没有关,这样开外面一个大空调便三间教室都能吹到。
陈序洲没进教室,只在教室门口等着。
怕给雇佣自己的屋主留下不认真的印象,温听澜朝着门口陈序洲使了个眼色便准备继续讲解,先前还在被她提问的词组里的动词应该用“to do”还是“doing”的学生们注意力却跑了。
温听澜敲了敲桌子,重复一遍问题。
坐在最后一排靠门的小胖子学生倒是鬼灵精,半个身子都凑到教室外面了,问门口的陈序洲:“to do还是doing?”
陈序洲正准备看眼这学生的考卷,便听见温听澜极具威慑警告的一声咳嗽,立马和那个小胖子学生拉远了些距离:“我不知道。”
五六年级的学生看着还小,但什么都懂了。小胖子有点瞧不起陈序洲般的切了一声,他的同桌凑过去:“to do 还是doing?”
他撇嘴:“小温老师不准他不告诉我。”
同桌也有点鄙视陈序洲:“他居然怕女生。”
小胖子嗓门不小:“那是听话,我爸就听我妈的话,我一吃零食,我妈只要眼睛一瞪,我爸就会没收我零食。我爸说那不是怕老婆,那叫喜欢,那是爱情。”
作者有话说:
大学part 最多还有五章我就要结束了。
后面要虐一虐了。
可能不能保持日更,但是一周两万字或者四到五章的量会努力做到的。
49 ☪ 第 49 章
◎找到她◎
原本到了吃饭的时候大家的心思都有点飘远了, 小胖子这么一闹,课堂纪律更难管了。在隔壁房间的男老师倒是和善好说话的,距离下课也就还有十来分钟了, 不差这么点时间,干脆让温听澜今天提前结束,早点放大家去吃午饭。
温听澜心里想着爱岗敬业, 但男老师一说提前放学,温听澜跑得也快。
下午还要回来继续上课,温听澜拿着手机和遮阳伞就跟着陈序洲离开了。
两个人避开了同一时间段也出来吃饭的学生们, 在商场里挑了家没吃过西餐。
午休到十二点半, 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倒也不着急上菜的速度。
温听澜不太喜欢单点, 只看了眼甜品便把点菜的任务丢给了陈序洲。
陈序洲没吃早饭,温听澜吃过早饭了但也饿了。
陈序洲:“以前上学的时候一天到晚坐在那里也肚子饿, 现在教别人了也这样?”
温听澜叹气:“还容易生气。”
其实聪明的人并不是一个教书的好料子, 让温听澜以普通水平以下的学生思维习惯和能力去解题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陈序洲可怜她, 但有点想笑:“怎么了?”
温听澜又叹了一口气:“今天早上给几个要升初中的学生讲昨天考试的卷子,当我看见他们在英语考卷里写了cos和sin的时候我就知道英语他们没懂, 之前教的数学也没有懂。”
这种事情便是旁人听来像个笑话,真要是教书的人血都能吐出来三升了。
陈序洲举起菜单挡了一些自己的笑脸:“辛苦我们小温老师了。”
“听见笑声了。”温听澜撇了撇嘴,提醒他。
陈序洲将菜单放下,不再装。他抬手示意, 叫来了服务员。
店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 没一会儿门口摆着的椅子上就坐满了等待就餐的人。
等待上菜前, 陈序洲滑着手机屏幕:“又到了看英仙座流星雨的时候了。”
温听澜想到了刚才他面对自己的痛苦却笑的样子, 故意找茬:“嗯, 适合去灵岩山看。”
陈序洲先是一愣, 虽然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温听澜的情绪,发现她没有真生气,他也松了口气:“邀请你。”
温听澜眼睛不看他,而是偏头盯着店外等候区看:“拒绝你的邀请。”
服务员正好将菜端上来,陈序洲等她先动筷子:“那我等会儿再吃,先去厕所里哭一哭。”
温听澜把桌边售价两元的纸巾盒递给他:“喏,带上擦眼泪。”
陈序洲惹她生气,偏觉得她这样子其实挺可爱的。之前许柏珩来找自己玩的时候,他就和许柏珩交代过了,以后不要在温听澜面前提他和宋娴艺,他能感觉到温听澜很在意。
“你要是不想去的话那我们就不去,如果你想去我们就去。”陈序洲收起了逗她的轻佻模样,语气变得认真。
温听澜有点纠结,她一边极力地想要避开所有和宋娴艺有关的事情,又一边渴望将所有都“私有化”。
与其说是和宋娴艺的拉锯战,倒不如说是和自己的。
温听澜自己也调整了一下思绪,以前是以前,那时候他也不喜欢自己。很认真地对待一段感情然后结束放下也不是一件错事。温听澜没必要继续在这上面纠结。
他们好像一起看过好几次星星但是从来没有一起看过流星雨。
温听澜想了想便点了头:“去吧,我挺想去看的。”
陈序洲从她的表情和语气里判断出她说得不是反话,这才重新拿起手机开始查预测的观赏时间。
时间是30号晚上。
温听澜没和梁芳报备,平时就对她不管不顾,这时候也不太需要她来“管”和“顾”。
下班是五点,等最后一个孩子被家长接走,已经超过了下班时间半个小时。温听澜和屋主道别之后,小跑着赶去了公交站台。
下班的高峰期导致路上仍旧拥堵,五点多的天仍旧大亮。
距离晚上看流星雨不过还有三个小时,仅仅一百多分钟世界就将坠入黑暗,昼夜轮转还真是神奇。
半个小时左右的路程因为晚高峰总没有一次准时到过家,温听澜从帆布包里拿出手机,手机电量已经见红了。
索性她对手机的依赖程度没有那么深,扭头看看街景也能打发路上的无聊。
汽车停在小区后门,天色稍稍暗了一些,盛夏的乘凉时间被推迟了,不少人家吃过饭后还躲在家里吹空调。
温听澜从后门进去,沿着自己这几天一直走的路拐进单元楼,进楼前温听澜看见了梁芳停在楼下的汽车,她已经回家了。
电梯停在中间的楼层,温听澜等到电梯的同时自己的手机也想了,电梯门关上,信号也没了。
来电备注是“妈妈”。
离家就几层楼,温听澜出电梯也没着急给已经回来的梁芳回电话。从帆布包里拿出自己的钥匙打开家门。
一进屋,家里很安静,没有饭菜的香味也没有炒菜的声音。
温听澜脚上的鞋还没脱掉,便看见梁芳一手拿着快递的信封袋,一手拿着手机从温逸辰的卧室里走出来。
“我回来了,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在电梯里……”温听澜还没来得及将话说完,脑袋便被一股力量甩得偏了头。
疼痛感并不是瞬间袭来的,温听澜先是觉得脸颊发烫,随后在热度中产生了火辣的痛感。
她这才反应过来,梁芳给了她一耳光。
温听澜一向知道爸妈是偏心的,他们爱弟弟远胜于爱她,但好在她一直以来吃穿用度都不缺,梁芳和温建波并不投注爱给她,但也几乎没有真正意义上对她动过手。
别说是扇耳光了。
温听澜还没有来得及向梁芳要一个自己挨打的理由,那个快递的信封袋就扔在了温听澜的脸上,信封袋的一角不偏不倚砸到她的眼角,一瞬间刺激出了生理眼泪。
“温听澜你是真的坏啊,怂恿你弟弟报技校,你以为弟弟念了技校不复读不出国了,我们就会把钱给你,送你出国念书吗?我告诉你你做梦,你真是坏透了,自私又自利,你一点都不把你弟弟的前程放在心上,你心里就想着你自己,你就只知道自己念书,成绩这么好却从来不给自己弟弟讲题目,我真后悔生了你,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听你爸爸奶奶的话把你送人算了,送走了你,现在也不会有人来害我儿子了……”
难听的咒骂在温听澜耳边一句接着一句,温听澜感觉到脸颊变得湿热,一摸发现不是血,是眼泪。
那天她去倒垃圾,温逸辰下楼去取快递的时候她确实说过如果不想复读,不想出国念书就找个能上的技校自己报名,报了名就没有复读的机会了,没有想到温逸辰真的偷摸着自己报了名。
梁芳今天下班去帮儿子收拾卧室的时候才发现前几天就寄到的录取通知书,当场两眼一黑,一问才知道儿子听了姐姐的话,自己报了名。
温听澜流着眼泪,却笑了出来:“我以前一直在想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如果我撒谎成性是个坏种就算了。”
可她除了在喜欢陈序洲这件事上从来没有口是心非过。
她笑容满面也泪流满脸:“如果我不懂事你不喜欢我就算了,可是一有空我就帮你做家务,买菜做饭,高三都在帮你分担。可你还是不喜欢我,就因为我是个女生,可是我有的选择吗?性别又不是我可以选择的。我到底有多让你厌恶啊?”
“看见你就恶心。”梁芳动手推搡着温听澜,将她推到门外,用力关上的门就像是打在温听澜身上的又一巴掌。
身后的电梯打开了,是住在对门的邻居,温听澜忍着哭声,没有让人察觉到不对劲,等人进屋了,她才走进消防通道,背靠着墙壁,脱力一般蹲下了身。
世界就在这一刻爆炸吧。
可她舍不得自己。
温听澜将背包扔在地上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不知哭了多久,消息提示音夹杂在她的哭声里。她伸手将手机拿出来,是陈序洲。
【陈序洲】:到家了吗?找的什么理由搪塞的阿姨?
温听澜抬手将眼泪擦去,这才打字回他。
【温听澜】:我生理期突然提前了,实在是不舒服。
【温听澜】:突然爽约不去的话,你会生气吗?
【陈序洲】:家里有止痛药吗?
他先是关心之后才说:当然不会,生理期本来就难受,也不能控制什么时候来。明天如果还不舒服就和辅导班请假别去上班了,我给你付旷工工资。
温听澜深吸了一口气,从消防通道的地上起身,家就在几步外,但是她朝着楼下走去。
在超市里买了桶泡面,温听澜开始想之后的安排她手机里还有些钱,足够她买机票回学校。
大四就半学期,如果有机会她下学期实习就可以拿薪水了。
想得美,她这个专业本科根本就不吃香,带薪实习和出国无望了,出家还有点机会,但她可能需要拿到毕业证之后才能去应聘。
世界还是爆炸吧,反正她也没活路了。
化悲愤为食欲,温听澜吃掉了一整桶泡面,拿起手机导航了灵岩山的路径。
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即将发生爆炸的搁浅鲸鱼。
体内的情绪混杂成一团,在里面横冲直撞。
她想去爬山,想把自己体内的这股情绪发泄出来。
灵岩山有地铁,因为英仙座流星雨即将到来,在这一站下车的人有不少,温听澜还是第一次来,即便不知道有什么好的观赏地点,可跟着大部队走总没有错。
洵川算是个一马平川的大平原,灵岩山也不高,等爬山山顶时,天色早就暗了下来。
温听澜挑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席地而坐,如果今天不发生这些事她此刻应该会和陈序洲一起坐在这里吧。
陈序洲……
一想到他,温听澜鼻子酸酸的。算了,世界晚点爆炸吧,让她再见他一次之后。
旁边的几个大叔背着摄影机,在聊流星雨可能抵达的时间,一些人架起了望远镜,偶尔能听见调试设备的快门声。
也有结伴而来的情侣或是二三好友,只有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拿在手里的手机一直安静着,梁芳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打电话或是发个信息来关心她没有进家门去了哪里。看着一直黑屏的手机,温听澜享受这一刻的孤单安静,但又被折磨于这种无人在意的孤单感。
手腕卸力,手机屏幕垂向地面,却又在这时候亮起了屏幕,来电的人不是陈序洲不是梁芳。
而是宋娴艺。
“喂,澜澜,刚刚阿姨打电话给我爸,听电话那头好像一直在哭,你们家出什么事情了吗?现在还好吗?”电话那头是宋娴艺关切的声音。
温听澜能猜到梁芳打电话给宋娴艺爸爸宋宗平大概是找他帮忙的,当时他能让三中退一步只要温听澜肯转学他们就会收温逸辰。现在梁芳还抱着幻想,幻想宋宗平能帮忙让温逸辰上个好大学。
温听澜原以为自己已经调节好情绪了,但是一有人关心自己,自己还是想哭,她吸了吸鼻子:“没事,就我弟弟上学的事情。”
宋娴艺稍稍有点放心了,但又听见温听澜声音有点奇怪,还伴随着风声:“你在外面?”
温听澜赶忙胡诌了一句:“嗯,兼职刚下班。”
和电话那头的宋娴艺说了再见后,手机的电量也支撑不住了,关了机。
……
给温听澜发完信息后,陈序洲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早知道晚点喷发胶抓发型的。叹了口气将手机放下,虽然不会生气但还是有点失落。
不过生理期女生本来就难受,再要温听澜爬山去看流星雨简直是十恶不赦。
三个人的小群里,许柏珩在摇人打手游,今天他要值夜班,打游戏最能打发时间。
【许柏珩】:有没有人王者上分?
【秦礼】:没空,和我姨夫在外面吃饭。
【许柏珩】:靠,阿洲等会要去约会了哇?那我岂不是要单排了?
【许柏珩】:我不要单排,单排好恐怖的。
【秦礼】:你还可以选择不玩。
【陈序洲】:我打,温听澜今天身体不舒服,我们不去爬山看星星了。
然而单排恐怖,双人自行车也是掉分车队。五把游戏,队友互相抢位置不说,还瞎禁用英雄。
掉了五颗星之后窗外的天已经彻底黑了,陈序洲趁着匹配从游戏里切到了聊天软件里,自己之前发给温听澜的消息还没有得到回复。
她现在大概难受着呢,可能已经吃了止痛药休息睡觉去了。
陈序洲想了想还是发了条信息过去。
【陈序洲】:晚安。
消息刚发过去,群里许柏珩高挂免战牌。
【许柏珩】:不行了,今天的排位有毒,我不打了。
【陈序洲】:那我单排去了。
【秦礼】:@陈序洲哎呦?二十四孝好男友今天不接女朋友下夜班了?
【陈序洲】:人辅导中心没有夜班,比许柏珩单位好。
【许柏珩】:拒绝拉踩。
陈序洲还准备刺激两句,秦礼却突然给他打来了电话。
接电话前他还狐疑,都在群里聊天呢,有什么事情怎么不在群里说?
“喂?”
陈序洲:“喂。”
“温听澜和你怎么说的?”秦礼问。
陈序洲更不明白了:“怎么了?”
“我们今天在外面吃饭,刚刚温听澜妈妈打电话给我姨夫,在电话那头哭哭啼啼的。娴艺就给温听澜打了个电话问她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她说是为了她弟弟上学的事情,娴艺听见她电话那边风声很大,温听澜说是兼职下班,但我看群里你不是说她身体不舒服吗?”秦礼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讲了一遍。
温听澜撒谎了。
陈序洲立马从床上坐起来了,但是他来不及细想温听澜为什么说谎。
秦礼说有风声,所以她没在家里而是在外面,关乎他弟弟上学,那么就有可能会影响到她出国,她大概是从家里跑出去散心了。
她会去哪里呢?
陈序洲一边翻着通讯录,一边下楼。
周茵正好拎着一个袋子出现在楼梯口,她是知道儿子今天要出去看星星的,刚准备上楼看看他怎么还不出门:“现在才走?我还给你准备了点吃的,上山风大,你再拿条毯子。”
陈序洲接过周茵手里的东西,没来得及说再见就朝着门口跑去。
打温听澜手机,她也关机了。
但陈序洲脑海里却有了一个答案,在导航里输入了灵岩山。
……
夜里的风带着山间的寒意,和几个小时前沉闷炎热的夏日像是两个季节。
温听澜混在诸多来看流星雨的旅客中,脸颊的疼痛已经渐渐消失了,温听澜看着墨色的天空,等待着第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她想许个愿,她想逃。
想躲入洋流,坠落森林里,困在她的乌龟壳里。
或者要个拥抱。
可她都和陈序洲说了今天突然有事不能一起看流星。
那他呢?会不会自己来看?再戏剧性一点,他带着另一个女生来了这里,然后看见她时惊慌错愕。
想到这里,温听澜觉得自己又可以好好哭一场了。
陈序洲……
想到这里,温听澜忽然听见四周传来惊呼声,她赶忙抬头望向天空,一颗流星,无声地划过了天际。
璀璨美丽又转瞬即逝。
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流星雨,大家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许愿,可流星那么短暂,愿望又那么的长,怎么实现呢?它都不一定能听见吧。
刚在心里否定完,恍惚间温听澜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温听澜。”
声音是那么心急又如释重负。
温听澜闻声回头,是陈序洲。
没有别的女生,只有他。
风尘仆仆地来找她了,找到了她。
50 ☪ 第 50 章
◎星星给你◎
在被抓包之后, 温听澜第一反应不是逃跑。她就站定在原地,山间的风拍打着她的后背,一阵接着一阵, 就像是安慰的轻拍一样。
直到陈序洲的手掌代替了风,轻抚着她的后背,那一刻, 温听澜的状态好像又回到了楼梯间里。
委屈怨恨在身体里滋长,扎入血肉的那一刻,温听澜疼得讲不出话。
看见她哭, 陈序洲训人的想法又只好压下去了, 指尖抿去她眼眶落下的眼泪,残留在手上的温度滚烫。
“好了, 好了。没事了。”一只手拍着她的后背,一只手擦着她的眼泪。
温听澜偏头避开他的手, 朝着他的方向迈了一步, 抱住了他的腰:“我好难过。”
温建波升职请客吃饭的那次, 她因为和梁芳吵架,也曾经躲在饭店的厕所里一个人哭泣, 那次也很巧地碰见了和家人一起来吃饭的陈序洲。
这次他成了自己男朋友,情绪可以彻底地在宣泄出来。
她亲口说出来的难过远比陈序洲感觉出来的更让他心疼。
“哭吧。”陈序洲反抱住她,由她在自己怀里宣泄情绪。
他安慰人从不说些“别难过”、“别哭了”之类的话,这种时候的情绪很难压抑, 也很难用只言片语就排解好。只不过她想哭, 他被准备好怀抱。
随心所欲的哭泣就像是一场排毒过程, 难受的情绪随着眼泪一点点从身体里排出。
温听澜将脸埋在他的肩头, 棉质的短袖贴在自己口鼻处, 是那股好闻的香草柑橘的味道。
温听澜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直到双眼发烫干涩。挨着她脸颊的那一块短袖布料变的潮湿,安抚自己手背的手往上移动,摸到了她的后颈处,他轻轻捏了捏她后颈处的皮肉,没问她哭够了吗,还在伤心吗?只问:“还想看流星雨吗?”
温听澜摇头:“我不想看了。”
下山的路轻松,但比上山更难走。
停车的位置距离入口还有一段距离,温听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骗了他,而且还被他发现了这个事实。
陈序洲牵着她的手走在前面,温听澜落后他一个身位,看不清他的表情。
因为英仙座流星雨增大了今天来灵岩山的客流量,停车场的车也不少。温听澜跟着陈序洲一块儿上了车,刚坐下脚就碰到了一个袋子。
四周没有什么路灯,她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正准备拿起来的时候,陈序洲的手也伸过来了,他点亮了车顶的阅读灯。
袋子里周茵准备的东西,一些果汁和饼干、还有驱蚊用的东西。
“肚子饿吗?”陈序洲将零食袋子打开,让她选。
温听澜就拿了一块巧克力:“我来之前在超市吃了一桶泡面了,不是很饿。”
陈序洲将零食袋子收起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你骗了我,说你不舒服,但自己一个人去吃了泡面还跑来灵岩山看星星?为什么不和我实话实说?”
“那时候我就想一个人静一静。”温听澜将巧克力的糖纸剥开,她之前会等到陈序洲来找自己“秋后算账”,于是将手里已经剥好的巧克力递到他嘴边,有些溜须拍马,“啊——给你吃。”
陈序洲其实不太爱吃这么甜的东西,板着脸没低头没张嘴:“现在还想一个人吗?”
温听澜识相地摇头:“现在想和你在一块儿。”
说完,陈序洲低头把那块巧克力卷入口中。
那是那么一瞬间,他叹了一口气,人还是那个人,但温听澜觉得他和刚才又不同了,算账的严肃感消失殆尽。他抬手,用手背轻轻蹭了蹭温听澜的脸颊,她皮肤白,稍微一点红就能清清楚楚地看见。
“阿姨打你了?”陈序洲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挪开了手,怕弄疼她。
温听澜:“不痛了。”
陈序洲轻轻碰着泛红的指痕边缘,语气心疼无奈又带着些许怒意:“她怎么可以这么对你。”
温听澜借着车顶的阅读灯望着坐在驾驶位上的人,这一刻一个念头在温听澜脑袋里产生,她只有他了。
“没事。”温听澜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想让自己看起来真的如她所说那样。
这句“没事”不是和梁芳的和解,只是用来说给陈序洲听得而已。
“不想回去吧?想去哪里?”陈序洲准备好了今天当个司机。
温听澜完全不想回去看见梁芳,甚至现在想到梁芳她都觉得全身难受。可她能去哪里呢?
陈序洲也不催她,更不着急。他手搭在方向盘上,余光瞥见前挡外的天空,灵光一闪。
他带她去了滨城。
开车不过四十分钟就到了。
高三的时候两个人来过一次,那时候陈序洲因为宋娴艺在灵岩山受伤的事情而不在状态郁郁寡欢。
陈序洲将车停在靠近沙滩的地方,在海边纳凉的人不少,探照的大灯在沙滩上立了起来,和高三那次来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几个看上去还在念书的男生在沙滩上打着排球,老人们已经拿着板凳起身朝家走去到了他们睡觉的时候了。不少小孩和女生在岸边玩水,不放心而盯梢的家长却没有那么多。
滨城的小孩从小就在海边长大,游泳不在话下。
温听澜下车,仰头看着天空。
起风的夜里从风来的方向飘来了云,看来是看不到流星雨了。
温听澜指着云:“还好我们从灵岩山下来了,云这么多估计都看不到什么流星雨了。”
陈序洲将车门关上,顺着温听澜指的方向抬头:“那带你看个不一样。”
说着他打开后备箱,不知道在翻找什么,随手神秘兮兮地将一个东西藏在了口袋里。
两个人脱了鞋,走到了沙滩上。
踩过细软的砂砾,两个人朝着海边走去,凉凉的海水带着白色的浪花擦过自己的脚背。
不远处戴着游泳圈的小孩脚打着浪从他们面前游过去,再朝远一点的地方看过去,还有带着冲浪板在冲浪的人。
陈序洲朝着海走去,海水淹没过他的膝盖,他还没有停下脚步,温听澜还没有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他已经走到海水淹没到他腰部的位置了。他这才转过身,看向温听澜,没有开口让她过来,但就那么看着他。
从他浅色的眼眸里产生的视线也像是一种引导。
温听澜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和他并肩的位置,陈序洲伸出一只手,温听澜没有犹豫地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陈序洲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数到三屏住呼吸。一……二……三——”
温听澜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蹲下身,海水在一瞬间漫过自己的胸口、然后是脖子,最后她感觉耳边一瞬间安静地只有水声。
睁开眼,陈序洲已经从口袋里拿出了他在汽车后备箱里找出来的东西。
一个类似乎手电筒一样的东西,打开开关的那一刻,仿佛整个宇宙坠落入大海,海水是天穹,金色的光在陈序洲手里炸开,他好像摘了一颗颗星星在手里。
肺部的氧气被彻底消耗完了,温听澜感觉到了拉着自己胳膊的手传来了一股力量,她站起身,海水从头顶褪去,她抹了一把脸,开始大口喘息。
灯还在陈序洲手里,陈序洲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晃了晃手里的灯:“还看吗?”
很傻,但深吸一口气,然后潜水却意外地让人能够放松下来。
温听澜这一刻已经将先前的那些糟心事忘记了,只好奇他从哪来学来的这招。
虽然觉得很傻,但温听澜却喜欢自己在海水中睁眼看见的那一幕。
那一刻的四周是昏暗安静的。
他们之前离得很近,中间仅仅隔了他手里的那盏小灯,海水减弱了光线,但她还是看见了陈序洲,在昏暗里的他和他手里的光。
泰戈尔在园丁集里写到:我的心是旷野的鸟,在你的眼睛里找到了它的天空。
这一刻,温听澜想她的天空找到了专属于她的星星。
深海中的星星,陈序洲手掌心里的星星。
屏住呼吸,蹲下,然后起立大口呼吸……再屏住呼吸,蹲下,起立大口呼吸。反反复复好几次后,温听澜终于玩够了。
帕斯捷尔纳克的星星在偏僻的宇宙里哈哈大笑,温听澜这一刻也笑了出来。
全身都湿透了,夜里风一吹还觉得有些冷。
温听澜笑着笑着,打了个喷嚏。陈序洲的警报立马拉响了,收起了灯,不准温听澜再玩了。
两个人朝着岸上走过去,周茵给陈序洲准备的袋子里有一条毯子,他拿出来披在了温听澜身上,手掐着她的腰将她一把抱到了引擎盖上坐着,抬手脱掉了自己身上的短袖。
手托起她的脚,用自己的短袖将她脚上的砂砾擦干净。
“有句话不是说天越黑,星星越亮吗?”陈序洲认真地帮她擦着脚,“以后会好起来的。”
这些类似于鸡汤的话他没有在灵岩山上告诉给那时候处在情绪崩溃中的温听澜,而是带她发泄完之后的这时候才说。
他把灯放在温听澜手里:“星星给你。”
作者有话说:
后妈发言:不准甜了,我要虐了。
——
“我的心是旷野的鸟,在你的眼睛里找到了它的天空。”泰戈尔《园丁集》
帕斯捷尔纳克《诗的定义》:星星应该哈哈大笑,反正宇宙是个偏僻的地方。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