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1 分歧
杨记绣坊这事儿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听陈娘子说, 自那日出了小报后,杨记的人气是一跌再跌,哪怕杨显已经说明了自己完全不知情, 可那些客人们却完全不买账,甚至有之前买了绣品的, 觉得那是抄来的嫌恶心,就又给退回去了。
而且因为杨显之前树敌太多, 这下算是墙倒众人推, 许多原本不如杨记的绣坊都联合起来搞它, 弄得杨显这段时间是焦头烂额。
杨记绣坊元气大损, 估计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法恢复过来了。
所以说嘛,做生意, 遵纪守法, 诚信经营才是王道。
乔月对此并不兴趣,她这会儿一门心思地都想去琉璃阁定制她做美妆的器具。
之前陆县令让赵家退回属于她的七十二两银子, 赵家人扣扣搜搜两三天,昨儿个总算是给送来了。
钱是赵天齐送来的,那会子沈青书出门挑水去了, 钱是乔月接的。
七十二两银子, 将那个不大的荷包装的鼓鼓囊囊,颇有些分量。
赵天齐脸有些臭,拉着驴脸莫名其妙说了一大堆他们以前的事儿,可就是不愿意将钱给她。
“娘因为这个, 已经两天了没下来床了。”赵天齐神色凄然, 将钱袋子递给乔月, 却又攥的紧紧的,“乔月, 你想清楚了,若是拿了这钱,你和赵家可就真的再无瓜葛了!”
拿来吧你,谁愿意跟你家有瓜葛。
乔月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一点不客气地拿过他手里的荷包。
打开来看了看,里面有一锭五十两,一锭二十两,还有两小块碎银子,七十二两没差。
赵天齐看她全然不顾往日的情分,恨恨地咬了咬牙。
虽然说乔月拿走的钱还不至于让他家贫寒,但到底还是伤了根本,尤其是他娘。听赵燕儿说,那天回来后,赵母就跟赵父大吵了一架,赵父还险些动了手。
然后这两日他娘就像是被人抽了精气神一样,干啥都没力气,恹恹的,只能在床上躺着。
如今家里的氛围糟糕得吓人,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乔月。
赵天齐原想着乔月该是那日被他娘作伪证的事儿给气着了,一时不忿才告了状,这几日气消了,说不定这钱她是不会要的。
可如今看她拿着钱的稀罕样儿,着实令他震惊。
乔月嫁给沈青书后,真的变了好多啊。
以前他娘拿走她刺绣赚来的钱她都无所谓,可如今,她竟然为了钱,宁可断了和他们之间的联系。
“这个还给你。”就在他愣神间,乔月将荷包里的银子拿出来,然后把荷包还给了赵天齐。
“你这是干什么?”赵天齐有些看不懂了。
“把荷包还给你啊,免得你娘到时候跑来要,说我又霸占了她的东西不还。”
乔月这叫未雨绸缪,依赵母的性子,这事儿不是没可能,到时候再敲诈她一笔,他可不是冤大头。
但赵母这性子赵天齐是不承认的,他只觉得月月说话不入耳,甚至十分难听,“桑乔月,你不要把事情做绝了。”
“即使我娘待你不好,但毕竟养你一场,我们也算是你的娘家人,还有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你如今这般向着沈家,就不怕沈青书最终负了你。”
他看着乔月,言语恶毒,“你不要忘了,他当初之所以会娶你,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你以为他对你真的会有情意吗?他是读书人,将来要接触的是官宦世家的小姐,而不是你这样的乡野村妇。”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吧。”乔月完全没被他的话影响,反而出言讥讽道:“不要你觉得你这样想,别人也这样想,沈青书和你不一样,他从来不会拿婚姻当做跳板。”
“呵,不一样?”赵天琪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冷笑连连,“既然不一样,那你来沈家这么多天了,沈青书为何不办礼不成婚?若说之前是家庭贫寒,那现在呢?让你一个女人去抛头露面,明显就是将你当做了摇钱树,你倒是说说,有哪里不一样?”
赵天齐很不服,他平生最恨的,就是有人说他不如沈青书,书院的学子说,村里的老人说,如今连乔月都这样说。
凭什么?他到底哪里比不上沈青书?说到底,他不过是少了沈青书那副颇会惺惺作态,装腔作势的样子罢了。
咄咄逼人的三连问,给乔月都给整不会了,但她相信沈青书,所以并没有被他的挑拨离间所影响。
“你还真是一个人黑就要非要浑一缸水呀,挑拨离间有意思吗?既然你非要这么觉得,那你就这样觉得吧。那我也告诉你,我宁可待在沈家做摇钱树,也不愿意去你赵家为奴为婢。”
乔乔嗤笑道:“说白了,你这么说无非就是不甘心,想打感情牌让我放弃这七十二两银子。那我可以告诉你,你打错算盘了,无论你说什么,属于我桑家的钱我要定了。而且……”
乔月看着他腰间那熟悉的玉佩,“这是我爹和我娘的定情信物,是你娘偷拿的,请还给我。”
现在她和赵天齐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原主爹的玉佩,她自然是要帮着拿回来的。
“谁稀罕,你简直不可理喻。”心思被戳破,赵天齐恼羞成怒,那里还在乎这什么破玉佩。一把扯下来扔给乔月,只留下一句“你不要后悔”,就拂袖离开了。
对于他的“忠告”,乔月无所谓的耸耸肩,正说要回头,却看见沈青书已经挑水回来了,就站在沈家斜对面的那条岔路口。
方才她和赵天齐说的话,他估计是全听见了。
“你回来了?”乔月扬起一个笑,将手里的银子捧给他看,“赵天齐方才送了银子来,看,七十二两。”
“嗯,我看到了。”沈青书挑着水进门。
“这下我就有银子去琉璃阁打造我需要的器具了。”乔月紧跟着他的身后进门,兴致勃勃地规划着这笔钱的用处,似乎一点儿都没有被赵天齐的话所影响。
但沈青书觉得,有些事情,他应该说明白的,“月儿,赵天齐说的那些话”
“他就是瞎说的,”乔月打断他的话,表示相信他,“你放心吧,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其实他说的,也有事实。”沈青书如实地说:“之前在赵家我说要娶你,一部分是为了你的名声,但更多的,是为了堵住他们的嘴保全我的名声。”
乔月抬头看他。
“我知道我这样做很卑鄙,但是自你来我家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再娶别人。” 沈青书说:“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从来没想过利用你,更没把你当做摇钱树。”
“我也没说不信。”这好端端地说什么娶不娶的,让乔月稍稍有些赧然,却又大着胆子说:“至于娶别人,你敢娶一个试试。”
沈青书:“……”忽然感觉被威胁了。
但意外的,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忽然兴致起了就想逗逗她,“那不一定啊,万一到时候我高中状元,有人榜下捉婿……”
榜下捉婿,在读书人嘴里是一个很常见的词语,甚至还是一种很盛行的婚嫁文化,可偏偏这四个字就戳中了乔月的心。
原著中的赵天齐,就是被宰相榜下捉婿相中,成了宰相女婿,故而彻底抛弃了原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哪怕她觉得沈青书应该不是那种人,但人心嘛,谁又知道呢,更何况,一般能榜下捉婿的人都非富即贵,权力与富贵的双重诱.惑,有几个人能真正拒绝得了呢。
她跟沈青书本就是稀里糊涂地在一起的,虽说两人相敬如宾,但没有感情,看起来更像是兄妹间的相处,就连那次在医馆时的拥抱,也只是他着急忙慌下意识地反应罢了,算不得什么的。
他们这段婚姻看似和谐,可和谐的本质,是因为没有感情。虽说乔月最初还信誓旦旦地说只要沈青书有心上人,她就可以放他自由。
可如今,她只要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至于原因,乔月很清楚那是什么。
“哦,若真有这种好事儿,你就娶呗。”说完,她就径直地回了屋。
“……”沈青书望着她的背影,话到了嘴边,又没说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就只是开个玩笑,怎么感觉乔月像是生气了呢。
晚上吃饭,两人也几乎没咋说过话,就连赵母和沈青瑞都察觉出来两人的不对劲,以为他们是吵架了,还偷偷拉沈青书到一边问呢。
待沈青书说明事由,沈母气得直接上手打了他一下,“你这孩子是不是傻啊,哪有当着媳妇儿的面说这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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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开个玩笑。”沈青书也委屈,而且他刚才的语气,应该很明显就能看出是开玩笑啊,乔月那么聪明会察言观色,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那也不行,你想想,要是乔月当着你的面跟你开玩笑,说以后她发达了,就离开你然后找个更好的,你什么心情。”
沈青书:“……”
谢谢,已经开始生气了。
“所以啊,还不快去道歉。”沈母一脸嫌弃地看他。怎么平常念书挺聪明的人,一到感情的事儿上就木得像个棒槌。
乔月心情不好,睡得也早,沈青书去找她时,她已经熄了灯,两人就隔着门说了两句。
沈青书也道了歉,说自己当时只是开玩笑,让乔月别往心里去。
乔月当然知道他是再开玩笑,冷静下来之后,她也知道自己当时反应有些过激了。
可纵使冷静下来,她还是没法高兴起来。她知道她对沈青书有了别的心思,但她不知道沈青书是怎么想的。
他向来冷静克制,就算有什么,也很少表现在脸上,或者,其实根本就什么也没有。就如他最初时所说,他不是一个始乱终弃的人,但也仅此而已罢了。
可这不是乔月想要的婚姻,她想要的婚姻,不是相敬如宾,而是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反正因着这个事儿,乔月这段时间总是闷闷不乐的。
*
很快,琉璃阁便到了,与上一次来看看不同,这一次,乔月可是揣着银子,挺直着腰板来当甲方爸爸的。
一听他要定制物品,而且还是大件,琉璃阁的东家亲自接待了她,只是当乔月拿出样品图后,对方却有些迟疑了。
只见那图纸除了第一幅是个硕大的碗外,其他的都是一些中间空心七扭八歪,好几个开口的东西,他连见都没见过。
“姑娘,敢问这东西,是做什么使得,为何这样奇怪?”夏掌柜不耻下问。
“提取一些液体的时候使的。”乔月指着纸上的冷凝器、油水分离器,以及滴管之类的给他做了一个笼统的回答。
夏掌柜也知道乔月大概是不想说,也没在往下问,只是有仔细看了看那图,淡声说:“这前头的大碗和后头这些小器具我们倒是能做,这中间这两个繁琐的,怕是得拿到京城去。”
“京城?”
“对,那是琉璃阁的老店,哪儿的师傅手艺好,技术高,估计能做得出来。”夏掌柜说。
“那大概需要多长时间。”乔月问。
“估摸着怎么也得半个月往上吧,只是这价格……”
京城离清水县倒不算很远,要是走快点儿,一天也能赶到。只是乔月给的这器具造型独特且复杂,怕是赶制也得许久,价格也不便宜。
“价格没问题,”乔月爽快地说,“那这个大碗呢,什么时候能好?”
“这个,最快也得四天。”夏掌柜说。
“好,那就麻烦夏掌柜多催促,多上点心了。”
“没问题。”
两人商量了一番,乔月总共交了五十两的定金。等东西做好后,她还要补交六十两的尾款。
定金尾款加起来得有一百一十两,好家伙,这钱都够她在县城买套房了。
不过有了这些东西,她的美妆生意才能更好的开展,乔月虽然心疼,但也没说舍不得。
完事后,乔月又去买了些肉和菜。这盛夏马上就要到了,雨也渐渐多了起来,家里的房子年久失修,碰上小雨倒还好,碰上大雨,怕是要变成水帘洞,所以乔月打算明日请人将屋顶给修补一番。
除此之外,她之前囤的魔芋也该晒了,如今天一天天热了,再放下去,估计是要坏了。
至于她的眉笔生意,木炭粉,蜂蜡和杏仁油她刚做了新的,还能撑还一段时间。
而且由于暂时没有店面,她只能借助玲珑阁,实行定量销售,每隔五天出售一次,每次只卖二十盒。
虽然说像是饥饿营销,但由于没有平替,生意倒是出奇地好。
乔月估摸着,就这么攒一段时间,加上玲珑阁的分成和魔芋豆腐的钱,她在县里买铺面的愿望应该也是指日可待。
chapter52 选人
三项工作齐头并进, 倒是一点儿都没出茬子,这些日子沈家每日都很热闹。
地里的草都拔完了,村里的女人早上上山去挖魔芋卖钱, 完了还能帮着沈家切魔芋片挣钱,一天挣两份钱, 这日子可美哉。
但女人多了,八卦也就多了, 乔月每天穿梭在她们其中, 可是长了不少见识。比如谁家的姑爷在外面偷腥孩子都领回家了, 谁家又为了钱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嫁给镇上的傻子了, 反正一些鸡毛蒜皮,鸡零狗碎的事儿, 她们都能聊得津津有味。
而其中最让乔月感兴趣的, 就是她们说向山村王婆子的魔芋豆腐做不下去了。
说是原本王婆子和马婆子两个人合作着做魔芋豆腐来着,也说好了卖了之后两个人五五均分。
可奈何两人偏偏又都是小肚鸡肠爱计较的人, 今天说你干的活少了,明天说你偷懒了,两人就总起矛盾。
如此也就罢了, 两人还互相算计, 煮魔芋的过程不是需要柴火吗,两人就商量着每天每家出多少,结果呢,一个往柴里倒水, 拿湿柴充量, 一个往竹子空筒里塞石头, 增加重量,最后, 两人打了一架散伙儿,这事儿也就黄了。
说实在的,有这往柴里闷水,塞石头的功夫,去山上都捡好几堆了。
“哎,那只是其一,听说啊,是她们自个儿找不到魔芋了,又舍不得从我们手里买,这没有材料,生意可不就黄了。”
一群人聊得热火朝天,乔月也就听个热闹,毕竟那两人虽然也在做魔芋生意,但由于量小,其实并没有冲击到醉仙居的生意。
这样的日子轻松又自在,乔月还是蛮喜欢的,但另一边,沈青书过得就没有这么悠闲了。
离府试也不过十多天的时间了,云上书院的气氛一下子也变得紧张起来了,除了夫子比以往更严厉了之外,一众学子也是除了吃饭外,一天几乎都是书不离手,手不释卷的。
赵天齐还是老样子,但凡课堂上沈青书发表意见,他就总能提出相反的观点。然后两个人都斗得你死我活的,但这也是书院学子最乐意看到的景象。
第一是他们可以稍稍放松一下,不用像其他课上那样绷着,第二就是可以私下押宝,押赢了还能赚几文,第三就是两人学问是实在好,有时候听他俩一席话,可以增长不少见识。
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
恰好今日又有一堂策问,一众学子早早押好了宝,清好了耳朵,整理好衣冠正襟危坐地等着两人斗法。
课铃响了,夫子缓缓走进来,平日里总是豪放不羁的人,今日却走得格外端正,颇有些绰约之姿。
众人正奇怪是什么让这位向来随意的夫子改性了,然后就看见门内又进来几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山长,他身侧是一个大概四十多岁的男子,从他的冠冕到穿着,处处彰显这着一股富贵之气。
但那种富贵带着一种儒雅,似乎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矜贵。而且这人面生的很,看着不像是清水县的人。
忽然课堂上来了个陌生人,众学子都好奇地左右相顾,猜测他的来意和身份。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从外地来的柳老爷,听闻我云尚书院学风正派儒雅,特来旁听领略一番,诸位不必拘束,随意就好。”
山长说完,那柳老爷欠欠身,对着他们鞠了一躬,歉意道:“老夫姓柳名舟年,素来听闻云尚书院的学子各个博学洽闻,特来聆听,突然叨扰,着实有些不好意思了,还望各位海涵。”
众学子也向他鞠躬,表示尊敬,只是有些人的目光却飘向了刘老爷身后的那个小跟班身上。
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年纪,长的白白净净,瞧着细皮嫩肉,浓眉大眼的十分秀气。
不亏是大户人家的家仆,要不是那一身仆人的打扮,他们都要以为那是那家的公子哥了。只是那人估计有些营养不良,人瘦便罢了还长得矮,站在他们这一群大老爷们中间,像个小豆丁似的。
而且那小豆丁似乎不怕人,一双眼珠子滴溜滴溜地乱转,然后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还忽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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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别说,笑得还真好看。
介绍完,山长就出去了,有书院的小童搬了张椅子进来放在门边,给柳老爷坐,而小豆丁便立在一旁,规规矩矩地站在。
夫子行礼落座,开始今天的讲课,在夫子说了一大堆前提后,总算抛出了策问的内容——“法不足以有行也,改之而已;人不足与有明也,作之而已。以守位则安,以理财则富”那该如何守位,如何理财?①
这所谓的“位”,设置于政治人伦之中,可借以建功、立业、扬名;而“财”,则流动于人己物我之间,可借以聚人、厚生、利用。②
对于这个论题,各学子自然是各抒己见,踊跃发言,课堂氛围那叫一个活跃。而柳老爷坐在后面,看着他们辩论,缓缓摸着下巴,像是在思索什么。
虽说这些学子都在一个班,但看得出来,贫富差距其实很明显。富家子弟大多是绫罗绸缎,而那些寒门学子即便是穿的已经是他们最好的衣服了,可还是看着有差距。
可是无论是寒门学子还是富家学子,他现在看重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那个穿靛色袍子的,好像叫赵天齐,一个是那个穿烟青色袍子的,似乎叫沈青书。
这两人家世应当是差不多的,身上穿的布料虽不是最好的,但也不差,而且这两人也着实是才华横溢,虽然说其他学子的发言也很有见解,可他俩却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许多问题,然后加以论证。
而且这两人似乎十分好斗,总是争锋相对。
好斗好,年轻人嘛,身上就该有几分戾气,否则如何建功立业。
柳舟年有些看好戏似的摸摸下巴。
两人又是好一阵唇枪舌剑,其中的激烈不言而喻。这场策问随落下了帷幕,可沈青书和赵天齐两人依旧是没有分出胜负,
沈青书觉得“仁以守位,义以理财”,为官者应以仁治事,爱财有道,而赵天齐却认为,“守位以武,理财以文,”为官者治事当以武断,理财要当以投机。
两人所持观点不同,便也难分伯仲,只是赵天齐在论证时所举的例子和说的话,还是让夫子忍不住提醒他不可这么偏激。
偏激易生事端。
但赵天齐无所谓,只要不输给沈青书,过程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一节课也到时间了,夫子敲响了课铃,示意他们休息。
虽然两人没分出胜负,但自己却是在辩论中曾说的沈青书哑口无言,赵天齐心情颇好,乐滋滋地去后头上茅房。
书院不止他们这一个班的学生,这会子都是下课时间,茅房的人就特别多。
赵天齐在人前是相对比较高冷的,学问好吗,自然觉得跟这些差生不一样。故而就选了个离他们远些的位置站着等。
然后,他就听到那些人谈起了今天来的那个人。
原来那人不是什么仰慕云尚书院的学风,特来学习领会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来选人的。
“选人,选什么人?”有人不解地问道。
“你傻呀,来书院能选什么人。”说话的那人一身锦衣华服,是书院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手里拿着一柄折扇,缓缓道来:“那人啊,是从京城来的,说是来祭祖,所以想趁着这段时间找一个学问好的培养着,将来考上举人状元啥的也好有个依靠,但说白了,其实就是来给她闺女选以后的夫婿。”
“还有这好事儿?”有人惊呼出声。这要是被选中了,那可就是钱和媳妇儿都有了。
“哎,好事是好事,但你我就别想了。”那人拿着扇子往手里一磕,“人家找的是学问好的,就你,策问能写全了都算好的,我估摸着啊,这人选,估计是在隔壁班。”
“啊,那不就是……”有人明白过来,看了眼赵天齐后,互相使了个眼色。
“所以啊,就看他两人,谁有这个福气了。”
赵天齐没想到自己上个茅房还能听到这好事儿,他猛的想起来,那柳老爷走得时候,好像和特意看了他和沈青书一眼。
这书院学问顶好的,也就他和沈青书了,至于那柳老爷选谁,沈青书都成婚了,想来那柳老爷也不会让自己的闺女做小。
不行,得想个办法将这事儿透露给柳老爷。就是不知道,那些人说得是不是真的。
那人与柳舟年家多少带点关系,说的话自然都是真的。
柳舟年虽是京城富商,但在大礼,商人的地位终究比不上读书人,更何况还是京城那种地方,一块板子砸下去砸死4个人,有三个都是当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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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女儿柳溪宁也到了适婚的年龄,他也想着给找一门好亲事。但以他们商人的身份,要想攀上官宦世家肯定是不能的,至于到时候的榜下捉婿也轮不到他,所以他就想着提前找一个,也算做是投资。
清水县是柳舟年的家乡,而云上书院又在这里颇有名气,故而他便想着来这里看看有没有好的人选。
柳舟年来自京城,又是商人,有钱不说路子还广,无论是挑女婿还是择后台,反正对于被他选中的人来说,都是飞黄腾达的好机会。
如此,赵天齐就更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了。
下午的课,柳老爷照例还是旁听。
这炎炎夏日,坐着是着实难熬,一众学子虽然听得认真,但各个都东倒西歪的,只有赵天奇格外来劲,挺直着腰背,神情专注,好似一点都不累一样。
对于这一点,柳舟年倒是挺满意的,正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是赵天齐上午辩论中体现出来的偏激,还是让他心存疑虑在他和沈清书之间有些举棋不定。
看来他还得在考虑考虑,再做打算。
下课后,柳周年便去后院找了山长。对于他的顾虑,山长也难以给出建议,毕竟府试这事儿说不定有什么变数,他一个局外人到底是不适合掺和太多,只得看柳舟年自己的选择。
但无论柳舟年是选中沈青书还是赵天齐,他都乐见其成。两人学问相同,家世也差不太太多,跟着柳舟年,也确实是一个机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若柳兄着实拿不定主意,不如等晚上他们要就寝时到他们学舍去看看。”山长提议道。一个人修养如何,首先要看他放松下来是什么样子的状态。
学舍是学子们就寝的地方,那里没有夫子,只有和自己相熟的同学,人的状态也会松懈下来,往往这个时候,才最能看出来一个人的品行修养如何。
柳舟年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思索了片刻,觉得这个方法可取,便打算今晚去学舍看看。
两人又说了几句,柳舟年便打算先回去了,等晚些时候再来,结果两人出来,就看见了躲在书后面有些鬼鬼祟祟的赵天齐。
原本这个时间该是吃饭的时候,但赵天齐是实在好奇柳舟年会做什么样的决定,所以便偷偷跑来打算探听情况。
山长的房间在边上,能遮挡的就只有一颗大榕树,原本他该听的也听到了,听着他们出来打算要走了,谁知衣服竟然不知怎得被树枝给挂住了,等他着急忙慌地解开,他们也出来了。
“赵天齐?”夫子看他那不大自然的神情,不由得皱起了眉,“你在这里做什么?”
“山长好,柳老爷好。”知道山长最厌恶的就是偷听偷看这些极不君子的行为,赵天齐稍稍定了定心神,绕过榕树,合手向二人施礼,说谎解释道:“学生有一问题不解想找夫子讨教,不料路过时竟被着树枝所挂,惊扰了山长,是学生的错。”
看他神色坦然,山长也不疑有他。
毕竟他学问好,时常会来向夫子讨教,所以山长并未怀疑他为何有好好的大路不走,非要绕到榕树下头去挂树枝,只是告诉他,“都这会儿了,孙夫子已经回家去了。”
说着,他又看了他一眼,“你也快先去吃饭吧,免得饭堂没饭了。”
“是,多谢山长。”赵天齐演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一脸愁容,随即又微微欠身,方才离开。
柳舟年看着他的背影,满意的点了点头,“倒是个好学的。”
chapter53 演戏
夏日昼长夜短, 学子们吃完饭,一般都会再紧着时间看会儿书,然后再休息。
柳舟年下午是一个人去的, 回去时自然也是一个人。柳府离云尚书院不远,柳舟年也没叫家丁来接, 而是自个儿溜达着回去的。
落日余晖,寻常巷陌, 无论京城有再多的繁华, 但柳舟年觉得, 还是清水县的风土人情最是让他舒服。
回到府上, 厨房已经做好饭了,饭厅里, 女子身姿窈窕, 容貌清丽,正坐在一旁的矮几边上熏香。
此人, 俨然就是今早陪着柳舟年去书院的那个小仆。
柳舟年进饭厅见女儿又在点能够增加食欲的香,只觉得心中熨贴。
如今天热了,他年纪大了便有些食欲不好, 然后这丫头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了这种能够增长食欲的香, 每日饭前燃一炉,似乎还真有点用。
“溪宁。”
柳舟年喊了一声,柳溪宁回头见是她,盖上香炉起身, “爹, 你回来了。”
“嗯。”柳舟年应着声, 接过婢女递来的手帕净了手,坐下抿了口茶, 才问道:“我下午不在,家里可有什么事儿?”
“没什么事儿,”柳溪宁夹了一片藕放到他盘子里,“就是下午些三堂叔来了,来问你关于祭祀的事儿,我就说你说了,一切让他看着办就好。”
三堂叔也就是柳舟年的堂兄弟柳际年。当年柳舟年去京城发展,这清水县的产业就暂时托付给了他几个堂弟中最为聪慧的柳际年打理。
不过虽说是打理,但这些年来柳家产业赚的银子,几乎都进了柳际年的腰包,反正家里也不缺这点钱,他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回乡祭祖,他爹也是有意要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只是如今嫡系的人来了,三堂叔便觉得有些事还是多问问柳舟年的意见比较好。
“我都许久不在这了,这人情世故,当然是他更懂,我又何必去掺和,招人嫌呢。”
柳舟年显然是不想多说这些事,随即岔开了话题,问起了柳溪宁,“你呢,早上不是非要闹着跟我一块儿去,怎么一过中午就没人了?”
“嘿嘿。”提起这个,柳溪宁稍微有些尴尬,嘿嘿一笑,往柳舟年跟前凑了凑,不答返问,“爹,那你下午又看了一圈,选定中意的了吗?”
“选定中意的哪有那么容易,不过倒是有了两个人选,还得在考量考量再做打算。”
“那爹中意的那两人是谁啊?”柳溪宁问。
“就早上辩论最激烈的那两个,好像叫沈青书和赵天齐。”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柳溪宁眼睛一亮,再次打探道:“那爹觉得,这沈青书和赵天齐,哪一个更好?”
听着倒像是寻常的询问,可柳舟年好歹做了柳溪宁十七年的爹,哪里能不知道女儿是什么心思,当即就明白过来,问:“那你觉得,他俩谁更胜一筹?”
“我哪知道这些,”某人口是心非地拿起筷子,“不过非要我选的话,我倒觉得那沈青书更好一些。”
“他?”柳舟年倒是没想到柳溪宁会选沈青书,毕竟那人初见时,总给人一种很冷淡的感觉。依他的考量,就柳溪宁的性子,赵天齐倒是与她更相配一些。
“嗯。”柳溪宁想起那会儿在外头看见沈青书的温柔一笑,就不由得脸颊红红。
柳舟年看女儿低头不语,满脸春光的模样,就知道她指定是对人家起了心思,“你都没跟人家相处过,不会是看上人家的脸了吧?”
说实话,那沈青书长得,是比赵天齐要好看一些,温文尔雅的,忽略那张俊脸上的淡漠,倒确实是赏心悦目。
“爹,你说什么呢。”听到自家爹这么说自己,柳溪宁顿生不满,“你女儿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是,你之前不就是觉得许大将军家的那个“表弟”脸好看才总约人家出去的吗,结果没成想人家是女子”
“爹,”眼见着他又要拿这事儿来糗她,柳溪宁大喊一声,“你再说这些,我就不理你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着,她自个儿转过身去生闷气。
虽说过去了好久,但是一想起来,她还是觉得好糗啊,谁能想到,她看上的威猛小将军,居然是个女子之身,她还差点让她爹去人家家里提亲了。
问题是,人家之前就说过,可她却总以为对方是为了拒绝她,才故意说这种话的。
哎,反正她现在想想就难受,正好他爹说要回来祭祖,她也就顺便跟着来了。
就当散散心了。
“行了快吃饭,晚些我还要再去书院一趟。”女儿满脸羞窘,柳舟年便也不再打趣她,笑着将他晚上的想法给说了。
转眼时间到了戌时,天也渐渐黑了下来,柳舟年再次去了书院。
夜晚的书院不似白天那般生机勃勃,隐藏在月光下,多了几分静谧与神秘,更显得钟灵毓秀。
穿过桃林那边的月亮门,便是学子们的学舍,这个时间,大多数学舍都熄了灯,只有个别的灯亮着,传来“嗡嗡”地说话声。
山长晚上有事儿不方便再陪着,故而柳舟年是由其他夫子领着过来的,但这种事情,他们也不好掺和太多,只说让柳舟年自己去看,他在这儿等着就好。
柳舟年这次为得就是沈、赵二人来的,所以便很有目的性去了二人的房间。
沈青书的房间是最左边的第二个房间,里面的灯已经熄了,里面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见。
赵天齐的房间在后面一排,他过去的时候,房里灯还亮着,隔着窗户,他看见赵天齐一边洗脚,一边拿着一本书再看。
学舍都是两人间,赵天齐同寝的人这会儿已经上床了,见他还不睡觉,询问道:“赵兄,都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吗?”
“还有几页了,我想看完再睡。”赵天齐有些歉意的说:“可是灯晃着你的眼睛了,我往这边挪挪。”
说着,他将桌上的油灯往自己的方向移了移,“这会儿好了没。”
“不是这个原因,”那人坐起身来,“就是觉得你太拼了,该好好休息下。不过……”他想起今日学堂上听课的人,“你说今儿个来的那个柳老爷,究竟什么来头。”
“不知道。”赵天齐摇头。
“感觉他挺有钱的,也不知道来我们书院干啥?”
“管他干啥,反正跟我们也没啥关系。”赵天齐瞟了一眼窗外,那人影十分的明显,随即唇角微扬,“快睡吧,不是说累了吗?”
“跟你一比啊,我觉得我还不配说累。”催八撇撇嘴,“你说说你,学问比我好得多,还这么努力。今天在课上,你可是厉害呢,要不是夫子打岔,那沈青书还不见的能赢呢。”
“学无止境罢了,而且今日在课堂上,确实是我过于偏激了些,我该找沈兄道个歉的。”
“道歉,你?”催八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满脸嘲弄地问,“哎,你到底咋想的,那沈青书品行不端,把你媳妇儿都抢跑了,人家现在春风得意的,可跟你道过歉了,你还道歉,疯了吧!”
“催八,”听到他这么说,赵天齐心中欢喜但嘴上却是责怪,“我们好歹是同学,都是读书人,你休要坏人家名声。”
“我坏人家名声?”催八一副好心当成驴肝肺的表情,“行吧行吧,你这个当事人都不计较了,我一个外人多什么嘴,睡了睡了。”
赵天齐也察觉到自己说话有些难听,想解释道歉来着,可催八直接将被子闷到了头上,不想听他说。
“哎!”叹了口气,赵天齐放下水,擦干脚后准备起身去倒水。
察觉到他要出来,柳舟年先一步往外头走去,待赵天齐开门出去,就只看到一个黑影转到前面去了。
赵天齐很清楚,那就是柳舟年。
看来他的计划相当完整。
沈青书,等着吧,看我们谁笑到最后。
倒了水,赵天齐进屋,原本还生闷气的催八这会子已经坐起来了,看见他进来,急匆匆地问,“怎么样,成了吗?”
“你说呢。”赵天齐露出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
“那给钱。”催八伸手。
下午吃饭的时候,赵天齐突然找上他,说是要和他演场戏,事成之后,给他二十文钱,所以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这催八别号小吹八,虽说是赵天齐的室友,但更像是赵天齐的狗腿子,只要给点钱,他是啥都愿意干。
看他嗜钱如命这模样,赵天齐心生鄙夷,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拿了钱给他。
催八拿了钱,掂量掂量,随即美滋滋地放进荷包里,压在枕头下面。
“话说,方才在门外的,是什么人?”其实他也注意到了,方才赵天齐叫他说话时,窗户旁边站着个人。
“跟你有什么关系。”赵天齐瞪了他一眼,“闭好你的嘴别乱说,睡觉。”
说着,他就吹灭了油灯上床,一套卸磨杀驴,被他玩的明明白白。
但催八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个样子,也不生气,只是睡好后,手塞到枕头下摸了摸那鼓鼓的荷包。
哎呀又有钱了,明日再去赌一把,这一次,他绝对翻本。
从书院出去后,柳舟年坐在马车上若有所思。
他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信的人,尤其是赵天齐的那番话,他总觉得,以沈青书的为人,不像是能干出那种事的人。
虽然他和沈青书真正连照面都没打过,但他就是有这种预感。
他觉得,他还得在查一查这个事儿。
之前山长说过了,这两人都住在榆树湾,一个在向溪村,一个在向山村,倒是离县城不远。
不过他带来的人都是自京城来的,对这一片不太熟悉,所以这事儿,还得找柳际年帮忙。
“堂哥这是说得什么话,我的人,你尽管用,要不是你啊,我哪有今天。”对于他的请求,柳际年倒是格外的大方,话里话外也都是感激他当年的恩惠。
柳舟年素来不喜这些溜须拍马的话,皱着眉头坐了一会儿,点了两个人也就走了。
那两个仆从是兄弟俩,一个叫张火,一个叫张水。因着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两人对他倒是格外的尊敬。
柳舟年也没说别的,只是让他们去榆树湾向溪村和向山村,分别查一查沈青书和赵天齐的为人以及名声如何。
“呸,还以为什么美差呢,原来就干这个。”等两人出了门,哥哥张火当即啐了一口。
都知道这柳大老爷是从京城来的,当时他被挑中,张火心里还窃喜。毕竟柳舟年这次来没带多少人,身边肯定是缺人的,帮他做事,油水肯定是少不了。
结果嘞,居然就是让他跑腿,还是去那种穷乡僻壤。
“哥,你别这样,小心被看见。”张水觉得他哥这样过分张扬不太好,低声劝解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见就看见,怕他呀!”张火不以为然,随即瞪了弟弟一样,“瞅你那怂样,做事畏手畏脚的,啥时候才能取上媳妇儿。”
“……”张水不说话了。
吐槽归吐槽,但事儿还是要办的。
中午些,两兄弟便借了个驴车,赶着去了榆树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向溪村和向山村,其实算是相对着建的,中间只有一条河阻挡,两村村口算是在一块儿,那儿有棵大槐树,平日里有空闲,两个村的人都会在那儿聊闲。
只是张火兄弟来的不巧,大中午的,天又那么热,人都吃完饭在家里歇着,那里有人供他们打听情况。
在周围溜达了一圈,张火是一个人都没看见,心中不由得来气。
这都让他们干得什么事儿。
“晦气。”说完,他一屁股坐在田埂上。
要不是他不认识这两个人,不然他都随便编点东西交差了。
“哥,要不,我们进村里问问去?”张水提议,他们就这么耗着也不是是儿啊。
“不去不去,这些乡下人眼尖得很,你要想上门打听消息,需得给钱才行。”
那老东西一毛不拔,还想让他出钱。
可现在这么呆着,确实也不是个事儿。
就在张火准备爆粗口的时候,站在一旁四处张望的张水却扯了扯他的衣袖,“哥,哥,有人来了。”
张火一个不防,差点被他从田埂上扯下来,好在他稳住了脚,抬眼望去,还真有个老妇,拎着食盒从这边走来。
chapter54 表明心意
“此话当真?”柳舟年听着张火查来的东西, 眉头紧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千真万确,我们可是找了好几个人问过了,就是这样。”张火说着谎, 脸不红心不跳。
反倒是张水觉得哥哥这样糊弄骗人不好,有心想拆穿, 却又在他哥的眼神警告下低下了头。
“好,我知道了。”柳舟年点点头, 随即眼神示意一旁的管家周林, 周林会意, 掏出两锭碎银子递给他们, “这是老爷赏你们的。”
都是差不多有一两的碎银子,张火眼睛都泛着光, 狗腿地对着柳舟年点头哈腰, “多谢大老爷,多谢大老爷。”一点儿都没有初时的不情愿。
兄弟俩拿着银子出来, 张火乐呵呵的,但张水却心里不得劲儿,, “哥, 这钱……”
“咋了,你不想要这钱啊,你不要给我。”张火回头瞪了一眼,他这弟弟其他都好, 就是平日里干个事啰啰嗦嗦, 畏首畏尾的, 烦人的很。
听张火这么说,张水直接将银子递给他哥, “那你拿着吧,这钱我拿着心里不踏实。”
“嘿,你小子什么意思啊。”张火看着递给他银子转身就走的弟弟,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拿着不踏实,咋就不踏实了?”
“你明明就问了那一个人,咋就跟大老爷说是好几个呢。”张水辩驳。
“……”
张火是没想到自己的弟弟居然这么彪,居然大庭广众之下就将这事儿给说出来了,当即吓得捂住了他的嘴。
幸好这附近没人,不然被人听了去告诉大老爷,他俩都得吃不完兜着走。
“你小点声,生怕别人不知道啊!”说着,他拉着张水到柳府后头的小巷子,“我且问你,这两个人,我们打听了没?”
“打听了。”
“那那个老妇,是不是我随便找的?”
“是。”
“我问的话,是不是老妇自个儿回答的,我有多说什么吗?”
“没有。”
“那你告诉我这钱我为什么不能拿?”张火也有些不高兴了,他这个弟弟小时候发热,烧得脑子有些不正常,做事儿容易一根筋。
但今天这事儿,充其量就是他没有多找几个人打听,可那老妇该说的都说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他警告道:“我告诉你啊,今天这事儿,不许再提了,不然小心我揍你。”
兄弟俩走后,柳舟年手里捏着茶杯 ,脸色不是太好。
他之前还觉得赵天齐说的那些话有待商榷,如今看来,真相居然比他说得更加难堪。
什么抢,他是直接趁着醉酒爬到了人床上去。
如此人品不端的人,让人如何能够相信,又如何把女儿托付于她。而且,他也总算明白赵天齐为何会总在课堂上揪着沈青书不放了。
若是换做他,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只是想起柳溪宁昨日的话……
柳舟年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转头问管家,“小姐呢?”
“小姐中午的时候就出去了,还没回来。”管家说。
柳舟年:“等她回来,让她去找我一趟。”
管家看出他心情不好,也是愈发恭敬,弯着腰道:“是。”
柳溪宁回来的时候已经快申时了,整个人奔奔跳跳的,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
如今天热,她路上出了一身汗,正打算回房收拾一下,却被管家拦住,“小姐,老爷叫你过去一趟。”
“爹说了是啥事儿了吗?”他爹这些天不是忙着走亲访友吗,还有时间理会她。
“老爷没说,只说让你回来了去找他一趟。”
“好,我知道了。”柳溪宁应下,但总觉得他爹找她不是啥好事儿。转头看了侍女桃红一眼,只是桃红也一脸懵,不晓得发生了啥事儿。
柳溪宁是在书房找到柳舟年的,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可眼珠子却一动不动的,显然是没再看。
书房门开着,柳溪宁直接敲门进去,“爹,你找我?”
“嗯。”柳舟年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的书,正色地看她,“去哪儿了?”
“就,去外头逛了逛。”柳溪宁含糊其辞。
“只是逛了逛?”柳舟年不相信。逛还能逛着这么长时间,回来还满面春光的。
“嘿嘿。”柳溪宁不答只是笑,只是从她那微微泛红的脸颊,柳舟年也不难猜到他去了那里。
但好在,女儿还用情不深。
“之前那事儿,我已经有打算了。”
“是吗?”提起这个,柳溪宁眼睛一亮,凑上前了几步,“爹爹看中了谁?”
“我思来想去,还是赵天齐比较合适。”柳舟年说:“我听夫子说,他启蒙时间晚。如此都能有现在的学识,可见是个聪明刻苦的。”
“聪明刻苦又不能当饭吃,爹,你再好好想想嘛!”没想到他爹居然没选沈青书,柳溪宁有些不满,“而且你这算是给我选夫婿了吧,就不能选一个我满意的吗?我就觉得沈青书挺好。”
“他好,那是你不知道他干了什么龌龊事儿。”柳舟年不理会女儿的撒娇,但也不打算将沈青书做的那些腌臜事说出来污女儿的耳朵,只是强硬道:“反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好好和人家相处,总有一天会发现人家的优点的。”
“爹……”没想到她爹居然这么固执,柳溪宁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这事儿就这样,没得商量。”柳舟年依旧不为所动,哪怕他知道女儿已经生气了。
“好,既然你执意这样,那就按你说得来,反正要嫁你去嫁,我是不会同意的嫁给他的。”柳溪宁说完,便转身跑出了门。
从小到大,只要是她不喜欢的东西,她爹从来没有勉强过她。成婚这么大的事情,她不相信她爹会违背她的意愿了。
虽然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爹觉得沈青书是一个龌龊的人,但他爹有句话说的很对,相处的时间长了,总会发现对方的优点。
她不相信自己会看走眼,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拉进与沈青书的关系,到时间证明给他爹看。
如此一想,方才的气恼倒是消了。至于赵天齐什么的,她完全没放在心上。
不重要的人,没必要花心思去了解。
如此,柳溪宁还是每到中午就去书院门口堵沈青书。
如今乔月和沈母都忙着家里的事儿,沈青书这儿便没人来给送饭,一般情况下,他中午就和同学在外头吃。
柳溪宁天天都去他常去的那家餐馆去报到,哪怕她爹为了让她少接触沈青书派了人看着她,她也会想办法甩掉那些人。
每次都是沈青书吃什么她就跟着点什么,只是她从来都没上去说过话。
没办法,沈青书那个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脸,让人心里有点儿发怵,不敢轻易靠近他。
沈青书其实也一早就注意到她了,不为别的,就她那一身锦衣坐在这样的小店里,眼睛还时不时地往他这边瞄,就让他很难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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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桌正在聊赵天齐聊得火热,说他最近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整个人阔气了不少,而且时常有人来找他,大包小包的东西递给他,瞧着可神气了。
“好像说是上次来的那个柳老爷,看他学识好但家里穷困,有意周济他。”
“这哪里是周济啊,那明显就是看人家学识好,能中秀才,有意要栽培他。你想啊,那柳家再有钱,也终是个商人不是,这年头,有势才能守财。”
“嚯,那确实赵天齐是走狗屎运了,可我觉得,青书的学识比他好多了,那柳老爷咋就选了他呢。”
一群人在哪儿嘀嘀咕咕地讨论原因,但沈青书却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最近家里忙,他娘说乔月是挪不开脚给他送饭。可玲珑阁的事儿,乔月却一点都没耽搁。
她都来县里了,难道来看看他一起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吗,他觉得,自从那次的吵架后,乔月总是有意躲着他。
可至于原因,上次的事儿明明都已经说开了,他也猜不透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不管,他自个儿又觉得难受。
心里烦闷,沈青书挑了个离他们稍远的位置,刚坐下,对面就有人拉开了凳子。
沈青书抬头,见是之前一直盯着他的那个姑娘。
“介意拼桌吗?”柳溪宁今儿个可是花了好大的精力才偷跑出来,耽搁着来迟了,店里就剩这么一张桌子了。
不过也正好,估计这次之后,她爹怕是要禁她的足了,她趁机把话说开了,免得之后没机会。
沈青书只是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正好老板过来,热络地问他吃什么。
“一碗阳春面。”
“姑娘你呢?”老板又问柳溪宁。
“跟他一样。”
“好嘞,两碗阳春面。”老板高声大喊,招呼里头的厨子。
老板离开后,柳溪宁托腮看着沈青书,许久才开口,“沈公子怎得到外面来吃饭了,难道家里没给送饭吗?”
云上书院的人,家在乡下的大部分都是家里人给送饭的,柳溪宁多多少少还是了解过沈青书的,知道他家不住县城。
可跟了这些天,他都是在外头吃,从来没见他家里人来过。
“柳姑娘跟了在下这么久,难道不知道?”沈青书并不想和他闲聊,若非店里是在没有位置了,他铁定是不会和她一块儿坐的。
柳溪宁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球,不过他叫她柳姑娘,让她心下一喜,她从未和他说过话,他既知道她姓什么,那是不是说,他对她也有兴趣。
“你怎么知道我姓柳?”柳溪宁问。
“柳姑娘那日不是跟着柳老爷一块儿到书院来了吗,莫非我看错了。”沈青书说。那日虽是随意一瞥,但是他当下就认出来了,跟在柳舟年身后的,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你认出来了,你居然认出来了。”柳溪宁眼睛一亮。她都扮成那副扮相了,他居然还能认出来。
“是,”沈青书点头,“所以我不明白,柳姑娘这几日日日去书院堵我,尾随我来此,究竟是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看不出来吗,当然是喜欢你喽。”
柳溪宁自幼被柳舟年溺爱,性子格外洒脱,否则也干不出上门追人的事儿。所以在她看来,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大胆地说出来。
但这话从一个女子嘴里说出,到底是有些猛浪了。
她倒无所谓,沈青书却一下怔住了。眨了眨眼睛,好半晌没反应过来,“你……”
柳溪宁先前只知道读书人迂腐,却不想脑子居然还转不过弯来。她刚才说话声音不小,隔壁桌的人听到后也望了过来,巴巴地看着两人。
“喂,你说话啊!”柳溪宁脸上有些羞窘。是接受还是拒绝,他倒是说句话啊。
沈青书也看出了她的尴尬,一眼看过去,那些人纷纷转过了头,只是那身子却往这边偏,明显是想听后续。
沈青书没再管,而是跟柳溪宁实话实说:“在下家中已有贤妻,柳姑娘的厚爱在下实在承受不起。”
“你成婚了!”柳溪宁震惊的直皱眉,这个事情,为什么她爹没告诉她呢。
难不成他爹没选沈青书,是因为他成亲的缘故?可她爹的初衷,只是想提前选个靠山,能不能成为她的夫婿,还要看她喜不喜欢。
明显之前他爹也是比较看好沈青书的,但后来为何又说他龌龊。
但沈青书能如实承认自己成婚的事实,倒是让柳溪宁有些讶异,毕竟在京城时,她见多了那些为了攀上高枝而抛弃发妻的人。
不过这种事儿,谁又能说得准呢,也有许多先前信誓旦旦,可终是扛不住诱惑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心里有了合计,“成婚了又怎么样?和离了不就好了。想来你那个妻子该是乡野女子吧,你知道我的身份那就应该知道,我能给的,远比她给的要多得多。当然了,如果她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给她一席之地,沈公子觉得如何?”
“嘶……”
她这话,听得旁边桌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年头,逼婚的不少见,但逼着人和离,上赶着插足人家婚姻的,这女子倒是头一份儿。
而且,就冲她这没脸没皮的样子,这种事儿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回了。
“一派胡言。”这话让沈青书不由得来气,甚至觉得受到了羞辱,“我堂堂七尺男儿,岂会做这样的事情?”
“哪样的事情?”柳溪宁无所谓地说:“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沈公子应该懂吧。”
“良禽择木而栖是没错,但前提是这棵木,是良禽自己选的。”沈青书站起身来,神情颇为不悦,“这样的话,柳姑娘以后还是不要说了,免得坏了你的名声也污了我的耳。也请柳姑娘以后不要再来打扰在下了,我不喜欢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说完,他便留下钱,拂袖离开。
“喂,你的面你不吃了?”
沈青书没有理会她的呼喊,走得干脆利落。
居然为了躲她连自己连饭都不吃了。柳溪宁看着桌上那三文钱,目光潋滟,里头是让人看不明白的心思。
chapter55 蔻丹
表白被拒, 柳溪宁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沮丧,哪怕因为方才她的一番话,别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她, 她也全然不在乎。
反倒是桃红在门外都看到了自家小姐被拒绝的彻底,不由得有些担忧的上前来, “小姐,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啊。”柳溪宁摇摇头, 刚好店家端了阳春面来, 两大碗 , 分量都不少, 见沈青书不在,还疑惑, “哎, 沈公子人呢?”
“他有事儿先回去了,这是他留得钱。”柳溪宁把那三文钱推过去。
“啊哟, 咋饭都没吃就走了,这读书那么辛苦的事儿,不吃饭怎么能行呢。”店家跟沈青书也算是熟人, 知道他性子好, 平日总是格外关照。这会儿听说他不吃饭了,语气中也不免关心。
而他这话,倒是叫柳溪宁有些愧疚。
要不是她说那些话,人也不至于被气走了。
一碗阳春面, 柳溪宁吃的是索然无味, 待店里的人都走光了, 她才慢慢悠悠地起身,“走吧, 回家。”
“回家?小姐,那您不去玲珑阁了吗?”桃红问。
她这话倒是提醒柳溪宁了,她还约了乔月做指甲。
来清水县后她就听人说玲珑阁是清水县最好的绣坊,前几日她慕名前往,也确实是被惊艳到了,里面的绣品样式的确称得上是上称的,有些款式,就连京城都没有。
碰巧的是,她那日去,刚好碰上了前来给人送眉笔的乔月。那眉笔她见了,做的确实小巧玲珑也方便。
画眉的铜黛她是不缺的,所以她并不怎么感兴趣,反倒是当时乔月指甲手上的一抹红,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东西她见过,叫蔻丹,是京城程家胭脂店的独门秘方。因着原料是外来的,所以只服务于宫里的娘娘和妃子,就是一般大臣的夫人,也需得有人引荐才给做,像她们这样的商户之家,是连号都排不上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蔻丹她也喜欢的不得了,只是奈何没有门道,就只能在宴会上,看着那些官家女子的芊芊素手羡慕。
只是不想,这么珍贵的东西,如今却在清水县这样的小县城看见了。
她当即觉得奇怪,还以为乔月是哪里的皇亲国戚,结果一问才知道,这蔻丹居然是她自己做的。
只是乔月说暂时不打算弄这些,也是她死缠烂打,对方才答应,越好今天要帮她做来着。
想想自己的指甲马上也能变得很好看,柳溪宁心情总算是变好了一点儿。
她到玲珑阁的时候店里人不多,乔月也来了,估计是又卖出去了一批眉笔,她现在正在收拾东西呢,看见她之后笑着点头致意,“来了?”
“嗯。”柳溪宁也冲着她笑。
说实话,她还挺喜欢乔月的性子的,为人直爽,行事也果断,不像那些个富家贵女,娇滴滴的,说话也总捏着嗓子,听着都难受。
做蔻丹需要时间也需要地方,玲珑阁到底是买刺绣的地方不方便,柳溪宁一合计,觉得还是去对面茶楼,一边吃点心一边喝茶比较惬意。
依旧是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柳溪宁点了一壶茶,几份点心,乔月拿出一个装了染料的小瓷盒,准备给她染指甲。
这做蔻丹的原材料是乔月上次无意间在山上找到的,叫指甲草,也叫凤仙花,当时她还不确定是不是呢,就摘了一小把,在药店买了些白帆后在自己手上试了试,谁知道竟然成功了。
不过她当时并没有看到清水县有人染指甲,而且赵母也说不认识,所以暂时也就没怎么上心。谁成想,竟被柳溪宁给看上了。一个劲儿地问她是在哪儿染的,还怀疑她是不是皇亲国戚。
这可把她搞懵了,仔细问了才知道,这蔻丹在大礼是个稀罕物,比铜黛还稀罕,是京城最有名的胭脂坊程家专门给宫里娘娘们进贡的。
这下可就有让她发现了新的商机,只可惜她暂时没有店面,否则的话应该可以趁机大赚一笔。
这蔻丹的料是乔月提前调好的,碾碎了的指甲花拌上适量的白帆,搅和拌匀即可。
只是上手的话,需要停留一晚上的时间,期间用树叶子包着,起到一个保护的作用。
“不过这样的话,你晚上可能就没法儿吃饭了。”乔月看着那包好后像小粽子一样的手指。这要是五个都包上了,怕是连脱衣服都得人帮忙。
“没事儿,反正我也不想吃,没胃口。”比起那日乔月答应帮她染指甲后的兴奋,此时的柳溪宁神情有些蔫蔫的。
“怎么了,从刚才就看你一脸的不高兴,跟人吵架了。”乔月问。
“没有,”柳溪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如实道:“就是刚刚得知,我喜欢的人,居然已经成婚了。”
“……”
这感情的事,乔月是向来不太懂的,尤其是这种听着还挺复杂的东西,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而且这是人家的私事,她也不便细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柳溪宁继续说:“主要是我爹居然没告诉我,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哎,又多了一桩丢人的事儿。 ”
显然,比起被人拒绝,柳溪宁好像更介意自己做了糗事儿。
“那你……不伤心?”乔月小心翼翼地问。被喜欢的人拒绝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伤心的吧。
“还好吧,本来也没什么了解,只是看着人家长得好看。”说起这个,柳溪宁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颓丧,“而且我都亮出我家的家底来了,人家还回绝的那么干脆利落,我还能怎么办。”
“ 不过也幸好他拒绝了,否则我可能比现在更生气。连发妻都能抛弃的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也正是这样,她对沈青书才更加恋恋不舍。也不知道他的发妻究竟是怎样的女子,竟让他如此喜爱,连考虑都没有就拒绝了她。
抛弃发妻?
她这论调倒时让乔月想起了赵天齐,算起来,原主也算是她的发妻了吧,可她终究屈于名利和金钱,义无反顾地抛弃了她。
“算了,不说他了。”柳溪宁想得心烦,换了个话题,“之前不是听你说你也成婚了吗,怎么样,你相公对你好吗?”
说完,她也不等乔月说话,便自顾自地猜测道:“应该很好吧,你长得这么好看,温柔大方,而且又会赚钱,他一定很喜欢你吧。”
没想到她会突然扯到自己身上,乔月愣了一下,随即扯了扯嘴角,答道:“还行吧!”
其实从那一次吵完架,她和沈青书已经有四五天没见了,一来是家里确实忙,二来就是乔月在躲着他。
那窗户纸,你让它在哪儿放着,似乎也不影响什么,可一旦捅破了,事情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就想乔月之前从来不会想她和沈青书的关系如何,可现在,一旦闲下来,她就总会不由得想起,他们的婚姻,起源于一场算计。
这种情况下,沈青书不厌恶她已经算是好的了,他还想让沈青书喜欢她,爱上她,和她夫妻恩爱,琴瑟和鸣,显然是有些贪心了。
仔细想想,他们真正认识才两个月不到。
“好了。”乔月将最后一根小指包好叶子,用剪刀剪去用来捆绑的绳子,“包一晚上,
依誮
等明早取下来就好了。但切记手不要乱动乱碰,否则里面的东西会跑偏,手也会被染坏。”
“我知道。”柳溪宁将包成粽子的手放到眼前看了看,随即才问道:“你还没告诉我多少银子呢。”
“你算是我第一个顾客,所以不要钱。”乔月笑笑。这凤仙花就是她在山上自个儿摘的,也就里头的白矾值点钱,但好不容易遇上个识货的愿意让她练手,怎么还能收人家银子呢。
更何况,柳溪宁这性子,是很对她的胃口,她也有心想和她交个朋友。
“这不太好吧,你大老远的过来。”柳溪宁有些不愿意。她爹说了,拿人家的东西就要给人家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真不用,就当我交个朋友吧。”乔月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真的吗,我在清水县还没有朋友呢。”柳溪宁一下子高兴起来,“那既然是朋友了,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改天请你吃饭。”
“好。”乔月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又聊了会儿天,乔月见天色有变,阴沉沉的怕是要下雨。想着家里还有一院子的魔芋片没收,便别了柳溪宁先行回家了。
柳溪宁染了指甲是啥也不能干,而且心情不好她也不想逛街,便也只得先回家。
只是她前脚刚进院子,后脚管家就来传话,说是晚上他爹要请赵天齐来家里吃饭,让她晚些时候过去。
“你告诉我爹,就说我做了指甲,没法儿去了。”柳溪宁举了举手,有些庆幸自己有个这么好的借口。
“小姐,您就别为难我了。”管家看出她有意拒绝,一脸为难。就因着中午小姐又偷跑出去,老爷已经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了,这要是再拒绝不去,怕是……
柳溪宁也知道他爹那个臭脾气,平常看着乐呵呵的没什么架子,但发起脾气来,也是真的吓人。
无意为难他,柳溪宁看管家那老脸皱的跟榆树皮似的,只得摆摆手,“算了算了,我自己去跟她说。”
说着,她便起步离开。
柳舟年这几日该拜访的人都拜访完了,再加上他下午特意腾出时间来准备招待赵天齐,所以柳溪宁找到他时,他格外悠闲地坐在廊下的躺椅上吹风。
躺椅悠悠,和风徐徐,说不出的惬意。
柳溪宁进了院子一眼就看见了他,只是不等她说话,他爹就先开了口,“野回来了?”
头也没抬眼睛都没睁,就笃定进来的是她。
“嗯。”因为中午自个儿是偷偷跑出去的,柳溪宁也着实有些心虚,凑到柳舟年跟前,想给他捶腿,却又碍于手上包着东西,只能干站着。
“爹,我听说,你晚上要请赵天齐来家里吃饭?”
“嗯,你周叔告诉你的?”
周叔指的就是管家周林。
“周叔说你非要我也一起去,可是你看我的手,”柳溪宁举起她那包着叶子的手,“我连饭都不能吃,就不参加了吧。”
柳溪宁讨好的笑。
主要是,她是真的没兴趣和那什么赵天齐一起吃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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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不能,我看你就是想找借口逃避,”柳舟年睁开眼瞅了一眼,这才坐起身来,看向她的手,“这手咋了?”
“就我染了指甲。”柳溪宁说。
“染指甲,这小地方还有人也会做这个?”柳舟年有些不信,“你今天中午偷着出门,不是去找沈青书,而是去做指甲了?”
“不是。”柳溪宁知道这事儿瞒不过自家老爹,索性如实回答,但想起今天出的糗,她又心生抱怨,“爹,你咋不早告诉我人家有媳妇了呢,害得我出了个大糗。”
柳溪宁埋怨道:“你要是早点说,我也不至于再去找他。”
“合着还是我的错了?”从她说的话柳舟年也能猜到她又干了什么蠢事,恨铁不成钢地那指头戳着她的头,“都给你说多少遍了,女孩子要矜持。”
也是怪他,她娘去的早,他忙于生意,就忽略了她的管教,让她性子像个男孩子一样大大咧咧的,一点儿女孩子温婉的样子都没有。
只是想着就她一个女儿,他也舍不得多说她,就只能越养越歪。但好在,这丫头本性还是善良的,就是是不是坐的糗事儿,叫人有些招架不住。
“哎呀,我知道了。”柳溪宁扁着嘴,“那我都这么伤心了,手也成这样了,今晚上的饭,我能在自己屋里吃吗?”
“我要是当着人家的面让桃红喂我吃饭,那不得被人笑死,哎呀爹~求求你了嘛,好不好~”怕拉他的袖子会弄坏手上的东西,柳溪宁便用两个手腕夹着柳舟年的胳膊撒娇。
若说柳周年有啥弱点,那就是最受不得柳溪宁冲他撒娇。而且看她这小心翼翼护着手地样子也不似作假,最终只得合了她的心意,“好了好了,答应了就是了。”
“真的?”柳溪宁一下喜笑颜开,用手腕夹着柳舟年的胳膊,“我就知道爹你最好了。”
“你呀,就知道胡闹。”看着女儿的笑脸,柳舟年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着急。
chapter56 献殷勤
都说六月的天, 娃娃的脸说变就变,可这四月的天,也是阴晴不定, 让人难以琢磨。
乔月在县城时还雾蒙蒙,阴沉沉看着像是要下雨的天, 等她回到家里,却又是云开雾散, 阳光朗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方才那天也确实吓人, 在柳芽婶子的帮助下, 沈母也已经将晒着的魔芋全都收起来了, 整整好几百斤的魔芋,在这几天里陆陆续续全都晒干了, 用大麻袋装好, 磊在刚修葺好的杂物房里,沈母收掉的是最后一批。
以后做魔芋豆腐, 只需要将干魔芋片碾成粉,然后加入一定比例的水,剩下的, 还是跟寻常用新鲜魔芋做的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相对来说却省心了不少。
屋顶的旧草在一番修葺后都被换成了新的。保存完好的新稻草,在阳光下是黄生生的颜色,让整个小院瞧上去都焕然一新。
乔月到家时,柳芽婶子也在, 正和沈母说话呢。
按理后日书院休沐, 只是马上就要府试了, 沈母也吃不准沈青书他们究竟放不放假,早上乔月走的时候就说让他问问沈青书。
比较五六天没见了, 沈母心里也惦记,见乔月回来就问起这事儿来,“月啊,青书说了没,明天下午他回不回来?”
“……”
乔月这才想起早上走的时候,沈母以为她会去找沈青书一块儿吃饭,故而托她问来着。可她完全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
“婶子,我忘记了。”乔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
“你没去找青书吗?”沈母问。
“没有,”乔月摇了摇头,说:“有些事儿给绊住了,就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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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乔月进了屋,柳芽婶子终于忍不住了,“咋啦,两人吵架了?”
“没有啊。”沈母也有些不明白。但她也发现近几日乔月状态有些不太对,以前找青书她可积极了,可现在,提起青书她也总是沉默寡言的。
“就前几日青书开玩笑没把握好分寸,然后乔月有些生气了。”沈母猜测还是因为这个事儿。
“不能吧,我看着乔月那丫头不像是这么小气的人啊。”柳芽婶子有些不信。
但别说柳芽婶子了,沈母也觉得跟这事儿关系不大,可这要是去问,她不知道怎么张嘴,而且乔月也不见得会说。
“罢了,等青书回来,我再问问他。”沈母叹了口气,这年轻人的事儿,难搞哦。
柳芽婶子走后,沈母就去问乔月晚上想吃什么。
如今乔月的眉笔算是彻底步入正轨了,沈青瑞帮他联系好了杏仁,而且不知道他咋搞的,近几日还有人送来了甜杏仁,那可是比苦杏仁还好的东西,甜杏仁油可以代替橄榄油和椰子油,可以直接接触皮肤,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乔月也是按照之前说好的,他弄来多少杏仁,就按药店的价格,将相应的差价给他。
反正那小子最近挣了不少钱,时常能看见他拿着他那个荷包数钱,完了又自习地将荷包贴身放好,妥妥的一副守财奴样儿,但好在也没影响学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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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她凑巧发现的蔻丹,也确实是个商机,只是她现在还没有店铺,就暂时没法儿搞起来。总不能老借着玲珑阁的地方,虽然陈娘子不会说什么,但她还是要注意分寸。
家里该弄的也弄完了,倒是稍微清闲了一下,玲珑阁的样品图她也画好给春草了,反正自己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乔月便想着,索性趁着这个时间,把她做化妆品之类需要的酒精先做出来。
酒精属于工业制品,乔月自然是做不出来的,她要做的其实是度数相对比较高的白酒。
乔月都看过了,现下时兴卖的酒都是纯粮酿造的,度数相对来说比较低,起不到她想要的消毒杀菌的作用。
她之前在旅游的时候见过少数民族做的小锅米酒,那种酒是用蒸馏加冷却煮出来的酒,度数相对比较高,可以达到65度左右。
虽然说一般消毒杀菌,酒精度数应该要达到七十,但至少聊胜于无,她也没法强求。
煮酒的酒糟是她一早就弄好的,蒸熟的白米饭里加上酒曲,发酵了也差不多有一个月了,如今天气热,她方才去看了,那米的发酵程度,已经可以开始煮酒了。
“婶子,明天我想请李叔过来帮我煮酒。”乔月说。
那煮酒也算是个力气活,架锅,添米,换水,每一项都得出力,乔月虽说有把子力气,但到底是个女子。
“那米发酵好了?”沈母问。她还记得,一个月前乔月忽然弄来一大袋子米,全都给蒸了,然后放上从萧家杂货店买来的酒曲,说是要酿酒。
这酿酒从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费时费力,还不见的能成功,否则那酒也就不可能卖那么贵了。说实话,就乔月那会子那粗犷的做法,沈母就对她那个酿酒的事儿心里没谱儿。
哪怕乔月说了,她用的是另一种酿酒技法,她还是持怀疑态度。
“好了,如今天热,米发酵的也就快。”她刚才闻了,那缸里酒香浓郁,而且你也是用手一捏就黏了,发酵的很成功。
“那行,我明天知会你李叔一声,请他过来帮个忙。”见乔月这么笃定,沈母也不好给她泼冷水,温声应下。
沈青瑞乖乖的吃着饭,对于乔月的想法和做法,他如今只有赞同从不反对。因为他知道,但凡是乔月想干的,就没有干不成功的。
只是可惜自己明天要去书院,否则他也想看看这个酒是怎么个煮法。
夜深了,宁静的小村庄隐入了黑夜中,只零星有几家灯火,隐隐绰绰,不似县城里,四处灯火通明,人影攒动。
柳府门口,柳舟年送赵天齐出来。
赵天齐是告了假出来的,晚些就要回去。今日柳舟年宴请,也算是直接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唯一可惜的就是他没见到柳小姐,听柳父说,是手上摸了东西包了手指,不方便来吃饭。
对于这个说辞,赵天齐就只当是托词,毕竟是大家闺秀,哪里能像村里的女子一般,随随便便就抛头露面到人前的。
而且今日来这一趟,他也算是弄明白了,柳舟年就那一个女儿,也就是说,如果自己考中秀才甚至说秋闱的时候考中举人,那他就能娶到柳溪宁。
柳舟年已年过半百,那往后,这柳家偌大的家业,就算是他的了。
“赵公子,这天色都这么晚了,不如坐我的车送你回去吧。”
说话的是柳际年,也就是柳溪宁的堂叔。
柳舟年这次宴请赵天齐,顺便也叫上了柳际年,不为别的,就为了到时候在席上不那么尴尬。
赵天齐倒是能说会道,一晚上饭桌上几乎是没什么冷场的时候,柳际年也看出来自家老哥是比较满意赵天齐的,所以就想着趁着这个机会献个殷勤,搞好关系。
若说他真的敬重赵天齐倒也不至于,主要就为了这份家业。
虽然他哥没有明说以后柳溪宁要嫁给赵天齐,但至少他知道,他哥如今的所作所为,是为了给以后的柳家找个靠山。
如果仅仅如此,那这清水县的产业自然还是他的,可万一赵天齐和柳溪宁的好事儿成了,可就说不准了。
他跟柳舟年好歹还是堂兄弟,可跟赵天齐,人家尊他了算个堂叔,不尊他了,他屁都不是。
所以嘛,他现在先和赵天齐搞好关系,若真到了那一步,也不至于撕破脸不是。
“不必了吧,书院离这儿不远,我自个儿回去就成。”赵天齐有些受宠若惊。
“没事儿,反正我也算是顺路。”柳际年说。
他的府邸离柳府还有点子距离,他也是需要做马车走的。
见他实在热情,赵天齐看推辞不过,就答应了。
这还是赵天齐第一次坐这样的马车,从外头看不怎么起眼,里头却是另有乾坤。
柳际年向来喜欢奢华,所已马车里软凳的垫子,是用绣金线的云烟锦做的,摸上去滑溜溜的。软凳上还摆着一张红木做的小桌子,上年放着茶具和棋盒,点着熏香,青烟袅袅,闻着就是一股馥郁之气。
县城的路多是用青石板铺就的十分平坦,马车走在上面也不怎么颠簸,就连杯里的水都不会晃出来。
赵家虽说有钱,但也只局限在村里,跟这些富人一比,自己家里的那点儿好日子,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赵天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马车,烛火悠悠,掩去了他眼中生出的羡慕。柳际年将他的行为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这才开口,“赵公子学问出众,想来这次的府试,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柳老爷过誉了,这府试到底不是书院寻常的考试,这胜负成败,哪里是能说得准的呢。”赵天齐谦虚道。虽然他也觉得,府试于他确实不是太难,但在柳际年面前,他到底是不敢露出他的狂来。
“赵公子谦虚了,这谁不知道,你的学问是云尚书院最好的,否则,我堂哥也不可能青睐于你不是。”
“是柳老爷不嫌弃罢了。”赵天齐笑笑。
柳际年也跟着笑,随即又想起从张火那儿打听来的情况,“听闻赵公子家是在乡下?”
“是。”突然被人提起家世,赵天齐突然脸上有的挂不住了,尤其是在柳际年这种家财万贯的人面前。
自己的父母都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没有学识,为人也粗俗,赵天齐以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可自从搭上柳舟年之后的这段时间,他是真的看到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贫富之间,隔着一条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
柳际年也就是随口一提,并没有什么其他意思,见赵天齐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他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若是赵天齐以后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向他提。
“我就是觉得赵公子为人聪慧耿直,故而想交个朋友。”
书院很快就到了,两人道别后,赵天齐下车。因为提前跟看门的大爷说过了,所以对方还特地给他留了门。
回到学舍,催八已经睡了,赵天齐接了凉水就着外头的月光洗了把脸,然后悄摸上床。
府试临近,他们各个精神都已经十分疲累了,可赵天齐躺在床上,想着今晚的一切,死活都睡不着。
柳家的房子大的惊人,里头的陈设也都是顶好的,还有那些他连见都没见过的菜肴,柳际年的马车,不知道比他之前坐过的豪华了多少倍。
他很清楚,这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还有柳际年最后说的那句话,明显就是暗示他,想与他交好。
他知道,那种暗示,来自于自己如今受柳舟年器重,也来自于自己即将考上秀才。
虽然说秀才不算什么,可秀才上头有举人,举人上头有状元,他们现在大献殷勤,不过就是对权力的一种憧憬罢了。
是的,权力。
一个晚上,让他领略到了有钱有权的好处。
也难怪那么多人争着抢着,寒窗苦读那么多年只为了一朝中举,光耀门楣都是屁话,考中之后的钱和权,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想到这里,赵天齐忽然觉得,和沈青书斗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他还不如去追逐权力、财富这些实际的东西。
只要有了这些东西,一个小小的沈青书,他又岂会看在眼里。
这般想着,赵天齐轻嗤出声,却吵醒了正梦到自己胡牌的催八。想着自己马上就能赢个大满贯了,催八忍不住吧嗒着嘴抱怨起来,“你大晚上不睡觉干啥呢,跟放气似的一声接一声的。早点睡吧,明天的课我可是押了你赢的。”
催八咕哝着,再次陷入沉睡中。往日总会在这种事情上争一口气的赵天齐,如今却变得十分平静。
没意思。
他冷笑一声,转过身去睡了。
*
次日的天气依旧很好,乔月起床后先收了村里人送来的魔芋。如今山上的魔芋是越来越难寻了,有些人举家去山上找,最终也就只能找到一两个,有些连一两个都没有。
好在乔月之前栽下的魔芋秧子都活了,一个个长势不错,前天她刚和沈母去施了肥,想来秋天也能有个大丰收。
屋后的辣椒长得也不错,有些都已经结上小辣椒了,胖嘟嘟的一个,黑黝黝的一看就肥料足,势头强劲。
如往常一样,乔月巡视完她的辣椒领地,抱着一把刚从辣椒地里扯来的草进门喂兔子。
这两只兔子来家里已经有几天了,刚来时还怕人,缩成一个小毛球,动都不带动的,如今熟悉了环境,便开始作威作福了。好好的地,被它俩打的到处都是洞。小小的圈子里到处都是土,搞的那原本棉花似的白毛现在都灰扑扑的,乔月想抱他们都嫌弃。
“等下午青书回来,让他紧着明儿的时间赶紧给兔子做个窝,别看现在小,等过段时间长大了,这圈子怕是就圈不住了。”沈母从屋里出来,见乔月又在喂兔子,便说起这事儿。
兔子最擅长打洞,这俩现在还是幼崽,所以除了能推起一堆土来暂时还做不了什么,等大些的时候,它就会直接打洞逃出来,到时候,你可就找都找不到了。
婆媳俩又说了会儿要如何做这兔圈子,醉香居的王五就来拉魔芋豆腐了。
如今魔芋的储备不少,所以乔月也给醉香居加了量,从之前的两桶变成了三桶,可即使是这样,魔芋在醉香居却还是个紧俏货,足见其受喜爱的程度。
不知不觉时间到了中午,吃过午饭后,李大叔和柳芽婶子就来帮乔月煮酒了。
chapter57 醉酒
柳芽婶子也是觉得稀奇, 听说乔月是要煮酒,所以特意来看看。
酒曲米已经发酵地很成功了,一掀开上面密封着的盖子, 就能闻到里头那一股淡淡的酒香气。
发酵的缸不小,乔月估摸这下怎么也能出二三十斤酒。
酿酒缸旁边还有个大盆, 也是密封了用粗麻布盖着,柳芽看这盆放在酒缸边上, 以为也是要酿酒的, 就想着也打开来看看, 好在乔月眼疾手快, 制止了她。
“婶子那个不是。”乔月说,“我准备的酒曲米只有这一缸, 那个盆里的东西是用来做妆粉的。”
“妆粉?”柳芽嫂子操劳一辈子, 根本就没怎么用过这些胭脂水粉,自然不晓得乔月所谓的妆粉是什么。
但既然不是, 她也就没再动了,起身去看她们搭灶台。
所谓煮酒其实就是用蒸馏冷却的方式提取出度数相对酿造比较高的酒。因为在院子里不方便,乔月就临时在外头搭了个灶台, 蒸馏需要密封, 她还借来了村长家坏了的大铁锅。
大铁锅跟自己家里的一边大,倒扣在上面正好严丝合缝。将一早准备好的竹筒蒸馏器具搭好,乔月用麦麸掺泥活了稀泥,将容易走气的边边角角全都抹了一边。
“月呀, 这就行了?”柳芽婶子有些看不懂了, 这家伙呼啦呼啦磊上去一堆东西, 咋看都不是造酒的样子。
“是呢婶子,现在只需要点火就行。”冷却缸里已经添好水了, 乔月点起火,待大火烧开加了水的酒糟米后便转小火,约么半个时辰,那经过冷却缸延伸出来的小竹筒里,果然开始汨汨的淌酒了。
乔月拿了个碗,将最前出来的头酒单独接下。
这头酒一般味道比较淡,口感也差,说白了就是涮过容器的酒,不能要。
接完头酒又稍微等了一会儿,待那竹筒开始大幅度的出酒,乔月拿走碗,将竹筒接到了下面放着的酒坛子里。
“还真出来酒了。”柳芽婶子有些惊讶。这会子,院子里已经弥漫着酒香气了,是那种纯粹的,不像酒糟那种带着一点点发酸的味道,味道很醇厚。
李大叔是个爱喝酒的,闻到酒香味后便巴巴地望着,乔月看到后,先接了半碗让他尝尝味道,“叔,你尝尝这酒怎么样。”
乔月接了半碗,递给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唉唉好。”李大叔憨笑着接过,抿了一口,瞬间皱起了眉头,“嘿,这酒还真烈。”
喝到肚里,顿时火辣辣的,但也够香,不似他过年时买的杂酒,掺了水,喝着寡淡地很。
他还是第一次喝这么醇的酒,豪迈地一饮而尽,然后砸吧了下嘴,“好酒,好酒。”
“嘿你这老头子,咋全给喝完了。”柳芽婶子气得拍了她一下。
她本来也想尝尝呢,她一个女人家,鲜少有喝酒的时候。而且过年家里买了酒,陪客人都不够呢,哪里有多余给她喝的。
“没事儿婶子,这还多着呢。”乔月又拿了个碗,接了一碗,三个人一块儿尝了下。
因着没喝过,柳芽总觉得这是个稀罕物,闻着香,味道也该不错,可当猛的一口酒入喉,那辛辣的气味顿时飘进了鼻腔里,呛得她瞬间眼里就飙出了眼泪。
那辣味一直顺着喉咙进了心里,柳芽只觉得心窝子发热,脸上也烧得慌。
“哎呀,这是咋了?”李大叔被吓了一跳,毕竟他可是看到柳芽的脸是“蹭”一下就变红了。
“没事儿,就是呛着了。”柳芽摆摆手,只觉得难受得很,忍不住嫌弃道:“还以为是啥好东西呢,看你巴巴地那样子。”
难怪村长媳妇说村长喝酒是喝狗尿,这酒,果然难喝的很。
李大没说话,只是呵呵地笑,一手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沈母和乔月相视一笑,有柳芽婶子的前车之鉴,两人都只是微微抿了一口。
乔月虽然在现代大多喝红酒和啤酒居多。虽然沾染白酒少,但也能尝出来这酒的好坏,至于沈母,她只是喝完微微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
烈也确实烈,但乔月做这酒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喝,而是为了消毒杀菌,所以度数够了就行。
接下来的时间,就只用看着火,给冷却缸里变热了的水换成凉水。一下午的时间,乔月都扑在这事儿上,沈母也抽空,和柳芽婶子将魔芋给做了。
等到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乔月估摸着里面的酒糟也煮的差不多了,拿碗一尝里面流出来的酒,味道果然变寡淡了许多。
但那些酒乔月也没浪费,另找了个缸子接着,准备到时候匀一点酒出来,兑一点儿淡酒,藏着过年的时候喝。
毕竟小锅米酒,封存的时间越久味道越醇厚。
这架锅得李大叔帮忙,那现在拆自然也是离不了他的。在李大叔夫妻俩的帮助下,先前被拉乱的东西都收拾规整了,所以沈青书和沈青瑞一回来,看到的就已经是拆完了的现场。
“果然是迟了。”沈青瑞看到那地上的酒坛子,有些失望地撇撇嘴,都怪他哥,路上走那么慢。
“回来了。”沈母正收尾呢,看见沈青瑞和沈青书一块进门,也是开心得咧起了嘴,对沈青书说:“我还想着你今天或许不回了呢。”
“没有,夫子说学习需得劳逸结合。”沈青书进门,看着已然焕然一新的屋子,微微有些惊讶。
他之前听乔月说了这几天要拾掇一下房子,没想到她动作居然这么快。
这崭新的屋顶,让整个小院子看上去干净利落了不少,虽然地上还有些东西没有收拾完,但也不显得凌乱。
不像以前,因着房顶乱草飞舞,院子里总给人一种脏乱的东西,哪怕你收拾得再勤快。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沈青书隐隐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酒香气,而且一旁的地上还放着个大笸箩,里面放这些像米碎一样的东西。
“这是在干什么?”沈青书问。
“乔月今儿个煮酒来着,这是剩下的酒糠,准备等会儿送给你李大叔家去喂鸡。”
“煮酒?”沈青书没搞懂这是什么意思,而且屋里也不见乔月的身影,“月儿人呢?”
“和你李大叔两口子去给村长家送锅去了,煮酒的时候借来用了。你先去屋里放东西洗把脸,我就要做饭了。”沈母说着,将院子里的桶都提回厨房去。
沈青书背着包袱回房,一推开门,就看见了屋里那张崭新的书桌,书桌颜色是原木的,方方正正的,上面还有一个小书架,可以用来放书,比沈青书先前那个小破桌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这是?”沈青书大概也猜出来了,看向沈青瑞的眼里惊喜不已,从他高高扬起的唇角,不难看出他的欢喜。
“这是嫂子特意给你从白叔那儿定做的,已经好久了,前天才到的。”沈青瑞话里话外透露着嫉妒,他嫂子对他哥实在是太好了。
偷偷给他惊喜也就罢了,还做的这么面面俱到。这书桌他也喜欢的紧,只是他嫂子说了,等他这次考中童生,也送他一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问题是童生哪里是那么好考的。
沈青瑞看着沈青书扬得愈发高的嘴角,还有那摸着书桌爱不释手的模样,心酸酸。
两人在房里呆了一会儿,就听见外头有板车进来的声音。沈青书知道是乔月回来了,忙起身出门去看。
乔月还不知道沈青书回来了,进门将板车立在墙边,然后回头就看见沈青书站在他房间门口,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乔月微微一愣,随即问道:“啥时候回来的?”
“刚刚。”沈青书看着她,动了动嘴,又不知怎么开口。
六天未见,沈青书这段时间除了读书,时时刻刻想的念的都是乔月。总觉得自己有好多话要对她说,可见了人,他又不知道说啥。
虽然乔月还似往常一样跟他笑着打招呼,可他总觉得心里不得劲,觉得缺点儿什么。
可是缺什么呢?
“屋里那桌子——”磕磕巴巴半天,他总算是找出了个话题。
“哦,之前我在白叔那儿定做的,你之前那个不都坏了吗,就想着给你做个新的。”
几乎是和沈青瑞一样的话语,沈青书点点头,“嗯,挺好看的。”
话毕,他就想打自己一拳。这都说的什么玩意儿,随便说个感谢,说个喜欢,不比这好看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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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觉得好看就好。”
两人的对话一下子官方了起来,气氛就变得尴尬了,虽然他这回答也没什么错,那新书桌确实好看,但巧月就是觉得有些失望。
两人相顾无言,乔月也不想像傻子一样站着,先开了口,“婶子在厨房做饭呢,我去帮她。”
说完,她就越过沈青书,直接走进厨房。
沈青书:“……”
沈青瑞倚在门边,将两人的行为都看在眼里,待乔月进了厨房,他走到愣神的沈青书跟前,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哥,你跟嫂子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许是真的心中疑惑,沈青书居然破天荒地和沈青瑞说起了他和乔月的事儿,“就那天晚上我开玩笑过头了,然后我回书院就再没见过她。”
沈青书说这话时耷拉着眼皮,看上去很是委屈。
“那你俩最近怎么了?”沈青瑞疑惑,“感觉嫂子近几天也怪怪的,总是长吁短叹的。昨天娘说让她去书院找你,她也没去,好像在躲着你。”
这事儿自然不是他感觉出来的,而是沈母说起他听到的,但他也确实能看得出,他嫂子最近不高兴,提起他哥时,兴致也没那么高了。
但看他哥这样子,好像比他们还迷茫呢?
“哥,你说有没有可能,嫂子外面喜欢上别人了?”沈青瑞猜测。
福牛说他姐姐有了心上人之后,一天就长吁短叹的。她嫂子既然不愿提起她哥,那会不会是别人?
“不可能。”
沈青瑞话音刚落,沈青书就立马出声否定了这种可能,声音之大,态度之急切,就连在厨房里的沈母都听见了。
“青书,怎么了?”沈母询问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哦,没什么娘,我跟青瑞说话呢。”
厨房再没声音传来,沈青书松了一口气,回头就看见沈青瑞憋着笑,腮帮子都要鼓爆炸了。
“……”他也是病急乱投医,居然和沈青瑞一个小屁孩儿说这些。
“行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离吃饭还早,把最近的功课拿过来我看看。”
“哦。”一提到功课,沈青瑞立马垮起个批脸,不情不愿地去掏自己的小书包。
晚饭沈母做的十分丰盛,加上李叔一大家子,一群人把桌子抬到院子里,借着月光,倒是格外热闹。
饭桌上,沈青瑞和二狗子两人负责干饭,沈母和柳芽婶子负责聊天,沈青书陪着李大叔喝酒。那酒是乔月兑了最后味道比较淡的酒装瓶后剩下的一壶,打算留着给沈青书尝尝。
兑过的酒度数相对较低,一行人高兴,倒也喝了不少,尤其是李大叔,喝得满脸通红,晕晕乎乎地连走路都打摆摆。
沈青书喝得也有点儿上脸了,颊边带着一抹红晕,但至少比李大叔好,他意识是清醒的。
二狗子和柳芽婶子扶着李大叔,沈母送他们出去。偌大的饭桌上,这会子就剩沈青书兄弟和乔月三个人了。
沈青书也总算是有时间好好看看乔月了。方才有李大叔缠着,他的视线几乎就没法移开。
今儿个一晚上,乔月都十分安静,哪怕这会儿人走了,她也还是乔月安静的坐在凳子上,两只脚并拢着,像个小孩子一样,乖的不行。
即便是沈青书那么炽热的目光,她也好似没有丝毫反应。
这安静地似乎有些过分了。
沈青书好奇,稍稍走近了几步,然后他就看见,乔月整个人呆呆的,脸颊红红,双眼迷离,明显就是喝醉了。
“月儿——”沈青书试探着叫了一句。
“嗯?”听到声音的乔月转头,一脸的茫然,待看清他的脸后还微微皱了皱眉。
过了好半晌,就在沈青书以为乔月已经喝迷糊了认不得人的时候,她忽然红唇微动,蹦出一个字“抱。”
说着,她还伸开胳膊,做出一个等着他抱的姿势。
声音软软糯糯的,就像是一颗甜甜的汤圆。一双澄澈透亮的大眼睛就那样看着他,天真无邪的像个小孩子。
见他不迟迟不动,乔月还不耐烦地直哼哼,但手却一直保持着姿势,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有点儿可爱。
沈青书哪里能拒绝得了这样的乔月,微微一笑,俯下身刚说要抱她,就听到“哐当”一声。
他回头,就看见沈青瑞也是一脸受了惊吓的表情。
当然了,他受惊是因为他没拿稳手里的大骨头,掉下来差点砸碎了碗。
沈青瑞顿感气氛不对,抬头就对上了他哥那双冷冰冰的脸。
正打算继续跟那块骨头上的肉筋儿较劲的沈青瑞:“……”
而迟迟等不到抱抱的乔月,终于是不耐烦了,再次晃了晃身子,“抱——”
沈青瑞:“……”
他看看喝醉了的乔月,又看看一副让他非礼勿视的亲哥,最终只得识趣地离开这里。
只是走了两步,他又继续退了回来。
沈青书:“……?”
然后他就看见,沈青瑞伸手,将自己没啃完的骨头也带走了,完了还对着自己憨笑了下。
沈青书:“……”
chapter58 表白
沈母送完了柳芽婶子她们进门, 就看见沈青书抱起了乔月,正准备往屋里走。
乔月整个人窝在沈青书怀里,脑袋靠在他胸前, 手臂也紧紧环着他的脖子,小鸟依人的模样, 十分依赖他。
沈青书到底年轻,在沈母那有些错愕的眼神里, 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低下头, 对上的又是一脸迷糊, 紧紧靠着他的乔月, 嘴角不由得上扬,忍都忍不住。
“这丫头啥时候喝了这么多酒?”沈母走近了, 才发现乔月脸颊泛红, 一副喝醉了的样子。
问题是她刚才就坐在乔月的边上,根本就没发现她啥时候喝了酒啊!
但这事儿还真怪不得沈母没发现, 乔月也不知道,原主是一点儿酒量都没有的。以前在现实,她可是喝半瓶红酒都脸不红心不跳的人, 如今竟然被半杯白酒给干翻了, 实在是忒丢人。
只是她现在喝得头昏脑胀的,只觉得天再转,地也再转,胃里也难受得不行, 似乎只有沈青书身上那股淡淡的松香气, 能缓解一二。
不由得, 乔月把脑袋又往沈青书怀里凑了凑,甚至还狠狠地吸了一口。
沈青书正准备和沈母说话呢, 被乔月这个动作弄得一怔,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这夏日天热,身上本就穿得轻薄,他甚至感觉到乔月温热的气息透过薄薄的衣料,在他的胸前四散开来。
痒。
“呃……那个……”母子俩离得不远,乔月的动作沈母自然也看在眼里,当即觉得尴尬地不行,“那个,你把她先送回房吧,我去烧碗醒酒汤。”
说完,她就先走开了。
反观那个罪魁祸首,这会子睡得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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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书不由失笑,脸上红晕未散,看着是格外的俊美,他抱着乔月,往她的屋里去。
路不长,但沈青书却走得很慢,因为颠簸,乔月的脑袋随着他的步伐,不断的撞到他的胸前,一下一下,也撞到了他的心里。
相比较与乔月清醒时的的逃避和疏离,沈青书更喜欢乔月此时对他的依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路终归是有尽头的,乔月屋里没有点灯,好在沈青书眼神好使,安安全全地将她放到了床上,护着头放在枕头上就要起身。
床板毕竟没有人怀里舒服,感觉到身边熟悉的气味骤失,乔月下意识地环紧了手。沈青书本就没设防,一个不小心,直接被乔月环着脖子拉倒在床上,半个身子压在乔月身上。
娇软的身子柔弱无骨,因为沈青书突然而来的重量,乔月还不可控的轻吟了一声。
“……”
沈青书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心跳加速,就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他微微支起身,对上的就是乔月那张喝醉了也依旧娇憨明媚的小脸。屋里很黑,眼睛看不见的情况下,其他感官就会变得十分灵敏,沈青书甚至能感觉到乔月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
他到底是个男子,有恰巧是在血气方刚的年纪,而他身下的,那是他心悦却又不敢言说之人。
“月儿,撒手。”沈青书怕弄疼了乔月不敢挣开,但这样下去,难保自己还能忍得住,所以他只能让乔月自己放手。
“不。”乔月忽然睁开眼来,待看清眼前那张俊脸后,直接缩紧了手臂,将沈青书整个人再次揽进怀里,“不放。”
她已经有六天没见过沈青书了,而且难得做这样的梦,她才不愿意放手呢。
眼前的人看着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深情,才不是平日里那个高冷的沈青书呢,乔月觉得她肯定是在做梦,难得的机会,傻子才放手。
“我不放,我都好几天没见你了。”乔月低声嘟囔,声音极轻,但半趴在她身上,耳朵近乎贴在她唇边的沈青书却听得一清二楚。
听着话,她好像还挺幽怨。
“好几天没见我为什么不来书院找我,”沈青书也很幽怨,府试将进,他不能时时回家,但乔月几乎隔一天就去一次县城,为啥不去看他。
忽然想起了沈青瑞说的话,沈青书有些赌气地问:“难不成你喜欢上别人了?”
“你才喜欢上别人了。”乔月这会儿又觉得梦里的沈青书似乎比平日见到的更讨厌,说这么不讨人喜欢的话。
她一下松开手,就要把沈青书往开推,“你走开,我不想抱你了。”
但沈青书那么大个人,哪里是她随便推两下就能推开的。而且他现在食髓知味,只想知道乔月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这种软绵绵的反应,更像是在欲拒还迎。
他今天,势必是要趁着乔月喝醉,将这几日横在她们之间的结给解开的。
但他也知道自己身子重,压着乔月他肯定不舒服,故而半撑起身子,睨着她,“那你说说看,为什么不去找我?”
“……”听了这话,乔月忽然不说话了,那双在夜里也依旧水灵灵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他。然后看着看着,她就哭起来的。
无声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秃噜秃噜”地划过眼角,渗入枕巾。
他居然又把乔月弄哭了。
沈青书顿时又慌张起来,手忙脚乱地,一边给乔月擦着眼泪,一边哄着她,“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逼你了还不行吗。乖,不哭啊!”
可乔月这几日积攒下来的情绪又哪里是那么好哄的,沈青书越是温声细语,她就哭得越是厉害。
“呜呜呜……”
乔月哭个没完,沈青书也没法子了,索性伸手抱着她将她拥在怀里,让她哭个够。
泪水濡湿了他胸前一大片衣裳,沈青书也丝毫不在意,只是轻轻地拍着乔月,防止她哭得喘不上气来呛到。
好半晌,怀里的人才终于安静下来,抽泣着,拿着一双哭红了的兔子眼,怔怔地望着他。
“怎么了?”沈青书总觉得她这表情有些怪怪的。
“你喜欢我吗?”乔月忽然问。
“啊——”沈青书眨了眨眼,一下没反应过来,但显然,乔月说这话的目的并不是要听他的回答,而是继续说:“我都那么喜欢你了。”
这一刻,沈青书觉得有人在他脑袋里放烟花。
一种狂喜涌上心头,他有些激动,又有些受宠若惊,甚至有些不敢相信,整个人呆呆的看着乔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见他一句话都不说,乔月显然是有些失望的。
但转念一想,她都在梦里了,索性就放飞自我了,反正是在她的梦里,现实里不敢干的事,她要在梦里全都干一遍。
这般想着,她很是强势地揪着沈青书胸口的衣裳,一把扯到自己跟前,“说,你喜不喜欢我?”
被她这么一扯,沈青书这才反应过来,乔月刚才是真的说了。
她说她喜欢他。
乔月说喜欢他。
喜欢他。
是喜欢。
“再说一遍。”沈青书忽然激动起来,也不管自己的衣领还被乔月攥着,凑近了她,语气温柔地哄着她,“月儿,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刚才的?”乔月这会子就是个醉鬼,上一秒说的话,下一秒就不记得了,被她这么一搅和,就只记得了方才的质问,眯着眼想了想,开口,“说,你喜不喜欢我?”
语气娇憨,凶巴巴的模样儿十分可人。
但沈青书要的不是这一句,急切地说:“不对,再想,就你刚才说的,这一句的上一句。”
什么这一句,上一句的,绕口令呢。
乔月被他绕的有点儿晕,皱着眉看他,一脸的迷茫“你在说什么啊?”
“就你刚才说的,”沈青书更心急了,他敢肯定乔月方才肯定说了,不是他听错了,“你说的,你说我喜欢你。”
“嘿嘿,我也喜欢你。”
如愿听到自己想听的,乔月粲然一笑,两眼弯弯,颊边是两个浅浅的酒窝,看起来可爱极了。
果然,梦里的沈青书就是听话。
那是不是,她还能再大胆些,反正是自己的梦。
乔月看着沈青书近在咫尺的脸,忽然抬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屋里十分安静,那唇落到脸颊上,轻轻吸吮着发出来的“啵”的一声。
脸上是湿湿柔柔的触感,带着淡淡的酒气,融合着乔月身上的味道,直接迷醉了沈青书。
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静到几乎可以听到人的心跳声,有些急促,有些猛烈,如同春潮带雨,将他整个人溺在了里面,随波逐流,至死方休。
“月儿。”沈青书声音低沉,带着一股情动的沙哑,诱惑着乔月,“再亲一下。”
沈青书决定,只要乔月再敢亲一下,那今天,他也不做什么君子了,他要做一回乘人之危的小人。
原来他也喜欢亲亲。
喝醉了的乔月格外听话,她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再一次凑向了沈青书。
只是她的眼睛盯着他的嘴唇,目标似乎很明确。
“月啊,这醒酒……哎呦!”
沈母一手拿着熬好的醒酒汤,一手拿着油灯,刚进门,就看到了这样一幕,让她没忍住惊呼出声。
声音吸引了乔月的注意,红唇在快要贴上沈青书之际,她忽然一下转过了头。
沈青书:“……”
眼瞅着自己是打扰了儿子的好事儿,赵母脸上也有些抹不开的窘迫。
她方才见乔月屋里黑着,还以为沈青书早走了,过来的时候就拿了个油灯,谁成想竟然看见了那样一幕。
有沈母在,沈青书再多的欲念也只能压下,无奈,沈青书只得放开乔月,许是有黑暗遮掩,他脸皮也厚了起来,竟然不觉得有丝毫尴尬,起身走过来。
“醒酒汤熬好了?”他问。
“嗯嗯。”沈母点点头,硬着头皮将手里的醒酒汤递给沈青书,磕磕巴巴地说:“那个,我厨房还有事儿,你,你让乔月把汤给喝了,不然明天该头疼了。”
说完,她就走出了门,因着没看清脚下,还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好在扶着门框才没摔倒。
“娘,小心。”沈青书想搁下醒酒汤去扶她,沈母却摆了摆手,“我没事儿我没事儿,你不用管我。”
完了就逃也似的钻进了厨房,好似后面有什么凶神恶煞。
站在门口,外头的风凉酥酥的,吹在身上十分舒服,沈青书在那儿站了一会儿,觉得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他捏了捏自己的脸,还挺疼。
看来不是做梦。
屋里,沈母留下的油灯跳动着火光,将房子照的昏黄昏黄的。沈青书回头,就看见在床上的乔月已经爬起来了,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眼底一片黯然,像是羡慕,又像是孤独。
想起她方才的种种,沈青书不可谓不激动,心已经软的一塌糊涂,最是见不得乔月这样的神情他走上前去,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怎么了?”
许是因为喝醉了酒,又许是因为此刻的他过分温柔,乔月忽然就有了一种吐露心声的想法,她斜着头看了他一眼,喃喃道:“我想我外公外婆了?”
“外公外婆?”沈青书心里忽然有些紧张,他知道,乔月来清水县的时候,是和她爹一块儿来的。
他轻声问:“外公外婆在哪儿?”
“他们去世了,在我大学刚毕业的时候。”乔月叹了口气,“我爸我妈很早就离婚了,后来他们各自组建了家庭后,我就是跟着外公外婆长大的。”
虽然每当逢年过节的时候爸妈都会把她接过去团聚一下,可是无论在谁家,她都像一个外人。他们是一家人,只有自己不伦不类不合群。渐渐的,她也就不再往里头掺和了。
外公外婆住在乡下,日子过得很是艰苦,但却也十分快乐,原以为自己大学毕业找到一份好工作就能带他们去城里享福,谁成想,在她大四的那年,外婆生病外公拉着她去医院,路上出了车祸,两人双双去世。
那一刻乔月知道,她再也没有家了。
方才看着沈母略微有些佝偻的背,乔月不由得就想起了她的外婆,那个总是乐呵呵地,告诉她凡事要往好的方向看的老人,不仅悲从中来。
“我真的好想他们。”乔月抽泣着说。
在她讲的故事里面,有很多东西是沈青书听不懂的,他知道,这可能和乔月的过去有关。
其实他还可以趁着她醉酒,问问她究竟是谁,可现在乔月哭得这么伤心,沈青书只觉得心疼不已,根本就不想管其他的。
乔月的这种感觉,她也算是感同身受,父亲去世的那一刻,他也觉得天都塌了。
但是他比乔月幸运,他还有娘,有弟弟,乔月却什么都没有了。
就像她说的,父母看似给了她两个家庭,但其实,两个都不是她的家。
“没关系,都过去了。”沈青书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你现在有我。”
他哄着她,“不但有我,还有娘,有青瑞,我们是一家人,我们不会抛弃你,永远不会。”
“真的吗?”乔月从他怀里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真的。”沈青书点头,“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一切就都好了。”
他摩挲着乔月的脸颊,“放心睡吧,我陪着你。”
chapter59 表白
许是真的哭累了, 在酒精的催化下,乔月竟真的沉沉睡去。听着她沉稳的呼吸声,沈青书停下了拍她后背的手。
方才乔月哭得伤心, 他就将人给揽在怀里了,这会儿睡着了, 他也不敢大动,生怕吵醒她。
只是这个姿势, 她怕是睡着不太舒服。
沈青书想了想, 还是决定给乔月调整下睡姿, 免得她趴着睡, 睡的手麻胳膊酸的难受。
小心翼翼地掰着她的肩,沈青书掀开被子, 正说要给她稍微翻翻身, 乔月却先他一步抓住了他的手,嘴里低低的呢喃, “别走。”
“不走。”这种下意识地行为,让沈青书不由心疼。他想起乔月说,他爸妈就是这样离开她的。晚上还哄着她睡觉说要陪着她, 却在第二天, 爸爸就将她丢给了妈妈,后来,妈妈又以同样的话,将她丢给了外婆。
这两次的谎言, 似乎给当时年纪尚小的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所以哪怕是睡着了, 也会如此的不安。
沈青书拨开她颊边的碎发,轻声说:“放心吧, 我不走。”
他的初衷,其实就只是为了给乔月换个睡姿。但眼瞧着是不能动她了,沈青书迟疑了片刻,将自己也缩进了被子里。这样,乔月在他的带动下,也成了侧躺着的姿势,虽然她脑袋还是枕在他胸口,但至少是不会压着胳膊了。
“嗯?”期间乔月还被他弄醒了,仰起头来一脸懵懂地看着他。
“没事儿,睡吧,我陪着你。”沈青书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不久后,耳边再次响起乔月沉稳的呼吸声。
沈青书平时跟沈青瑞一块儿睡,倒也习惯了身边有人。而且他晚上跟李大叔也喝了不少酒,很快也就沉沉睡去。
月色朦胧,夜色撩人,月光洒进屋内,照亮了一室的温馨。
那碗醒酒汤乔月终究是没喝,故而下半夜,她就被渴醒了。
宿醉的脑子还迷糊着,黑暗中,乔月就只感觉自己枕在一块硬邦邦的木头上,而且木头还会动,带着温热此起彼伏的,她觉得自己肯定还没清醒,伸手戳了戳。
然后,木头说话了,迷迷糊糊地问她,“嗯,怎么了?”
沈青书被他戳醒,睡眼惺忪间就看见乔月半趴着,一脸的不高兴。
“渴——”乔月酒意还没醒,扁了扁嘴,也不管眼前的人是谁,只是撒娇着要水喝。
“好,等一会儿。”沈青书说着,就翻身下床,拿着油灯去厨房给乔月找水。
昨夜沈母煮了魔芋,再加上天气又热,所以一旁瓦罐里的水还是温热的,沈青书拿竹筒舀了一碗,端过去。
乔月已经坐起来了,看来是真的渴了,巴巴地望着门口。
“水来了,”沈青书走近了,将碗递到乔月唇边,乔月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
“再喝一点。”
乔月就着他的手,又喝了几口。
见她是真不喝了,沈青书将碗放在一旁,才看见了边上放着的醒酒汤,昨天乔月忽然提起她的过往,他忙着哄她,竟把醒酒汤给忘了。
“头疼不疼?”他温声问乔月。
“嗯。”乔月轻轻点头,如实回答,“有一点儿。”
“那你稍等一下,我去把醒酒汤给你热一下。”说着,他就要起身离开,却再一次被乔月拉住。
“沈青书。”乔月叫着她的名字。
其实这会儿,她已经清醒多了,昨晚她和沈青书之间种种也都涌上心头。虽然不是很清晰,但大概她都记得。她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自己不是桑乔月的事实,她也记得自己醉酒说了喜欢沈青书,但她也清晰的记得,沈青书并未回应她一声喜欢。
沈青书茫然回头,就见乔月一脸的郑重其事,“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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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月迫切的想知道一个答案。
其实昨晚沈青书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证明他的心意了,可乔月心里还是不踏实,她想亲口听到沈青书说那句话。
说她矫情也好,说她无礼取闹也罢,反正她就是要听到沈青书说那句话。
沈青书不懂乔月的心思,他只当乔月是因为喝醉了,忘了昨晚的事。
看着乔月湿漉漉的眼睛那么郑重地看着他,沈青书忽然有些词穷,不知该如何去回答她。
“是因为我是你媳妇儿吗?”乔月问,只是眼底渐渐失了神采。
经过昨晚上乔月的那一番醉话,沈青书也知道乔月之前怄气的点在哪里。
“不是。”沈青书见不得她这么黯然神伤的表情,也来不及想太多了,遵从自己内心的话脱口而出,“因为是你。”
他坐在床前,看着乔月的眼睛,“既然昨晚的事你都忘了,那我就在说一遍。月儿,我心悦你,只是因为是你。”
不是因为任何身份,只因为是你,因为你是乔月,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他知道乔月可能受了赵天齐话的影响,也知道因为小时候的遭遇,乔月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
他伸手抱住乔月,温声说:“不是因为你是我媳妇儿,只是因为你是你。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只因为是你,这样说你明白吗?”
乔月没有说话,但沈青书感受到了埋在他颈间的头微微点了点。
两人没有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抱着,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和体温,直到耳边一声哈欠响起,沈青书才放开了她。
“困了?”
“嗯。”乔月点头。
“那就再睡一会儿。”外头天还黑着,时间还很早,他揉了揉乔月的发顶,说:“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我去把醒酒汤给你热一热。”
“不想喝。”乔月舍不得他走,遵从内心的想法伸手环住了他的腰,不让他走。
“好,不想喝那就明早喝。”沈青书也依着她,伸手拍拍乔月的肩膀,“那先睡好。”
“哦。”乔月点点头,钻进被窝里。等了许久,也不见沈青书有动作,她抬起头,用那双澄澈透亮的眼睛看着他,“你不陪我了吗?”
沈青书原本还迟疑着呢。毕竟他和乔月连婚礼都没办,就这样睡在一块儿,多少是有些轻浮了。可这样的乔月,让他如何狠的下心去拒绝,
罢了,反正这辈子,乔月只能嫁给他。
沈青书说服自己再次上了床,乔月也很乖巧的窝进了他的臂弯里。
“好了睡吧,我陪着你。”
耳边萦绕着他温柔的话语,鼻息间也尽是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乔月只觉得安心,闭上眼睛,很快便再次进入了梦乡。
乔月这种下意识的依恋让沈青书动容,他知道乔月酒还没完全醒,否则也不可能这么粘人。
只是这大清早的,温香软玉在怀让他如何还能睡得着,睁着眼一直到破晓,他终于忍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地将乔月从怀里拉开,坐起身来。
动了动被乔月压得酸麻的手笔,沈青书帮着乔月掖好了被子,起身出门。
外面的天刚麻麻亮,村里的鸡叫声已经此起彼伏,沈青书回了自己房间,正巧沈青瑞被尿憋醒了起床尿尿。
看到他,也是明显一愣,“哥,你咋起这么早?”
沈青瑞完全不记得昨晚沈青书有没有回来,这会儿见他穿着整齐,想当然的以为他是起床了。
真奇怪,好不容易有个睡懒觉的时间,他哥还不多睡会儿。
可现在他尿意袭来,也顾不得沈青书回不回答,夹着腿就往茅房跑去。
只是路过沈青书的时候,他看见他哥咧着个大嘴,笑得跟朵儿花一样。不过屋里黑,他也没怎么在意,只当是自己看错了,直到他从茅房出来,看见沈青书已经挑着水桶出门打水去了。
沈青瑞:“……” 这么早就去打水,他哥精力还真旺盛。
沈青瑞打了个哈欠,算了,他还是再去睡会儿吧,上了六天的学堂,可是要困死人了。
一般来说,沈母一直都是屋里起得最早的人,谁知她今儿个一睁眼,就听见外头有动静。
起床出门,他看见沈青书已经起来在挑水了,而且不但把水缸挑满了水,还把院子后面乔月中的辣椒地也挑水给浇了。
这会子,他正准备把之前因为修补房子给弄塌了的柴垛给收拾起来。
看见她,他还扯着笑问:“娘早啊。”
看他干了这么多体力活还这么精神抖擞,沈母不禁有些疑惑,“青书啊,你今天咋起这么早?”
“睡不着就起来了。”沈青书说:“我在瓦罐里热了水,这会儿洗脸正好,娘先去洗漱吧。”
沈母疑惑地走近厨房,就看见原本在锅里泡着的魔芋豆腐也已经装好了,锅里煮了粥,正“咕嘟咕嘟”地响着。
知道他是不愿说,沈母也就没有多问,直到早饭间,看见他和乔月两人眉目传情,才明白过来原因。
看来两人是和好了。
也难怪今儿个跟打了鸡血似的不嫌累。
沈母倒是乐意看到这一幕,也没多说什么,低着头吃饭,啥也不管,可这就急坏了沈青瑞,从早上开始,他就感觉他哥不对劲,结果在这饭桌上,他嫂子也跟着不对劲了。
两个人虽是对面坐着跟往常一样,可两人一对视就笑,嘴都快裂到耳根子边上去了,也不知道吃个饭有什么好笑的。
只是他娘不发话,他也不敢多问,直到吃过饭,沈青书要和乔月去河边拉石头给兔子做窝。
“哥,我也去。”沈青瑞连忙举手,让沈青书算上他一个。
“你干什么去?”沈青书看了他一眼,“你在家陪娘,我跟你嫂子去就行,就几块石头,用不着三个人。”
“我去帮忙啊,”沈青瑞据理力争,“你可以让嫂子在家歇着,都是体力活,嫂子可是女子。”
娘可是说了,媳妇儿是拿来疼的,这种脏活累活,就应该他们干。
嫂子这么娇弱,哪里能背得动石头。
只是这话是有道理,但沈青书就是想跟乔月单独待会儿,所以他说啥都没用,“反正你不许去,你要是真闲得慌,那就把夫子留得课业写了,我回来检查。”
“娘——”沈青瑞不依不饶,“你看哥。”
沈母哪能不知道沈青书打得什么主意,所以对于沈青瑞的撒娇,她也充耳不闻。
最终,沈青瑞只能气鼓鼓地看着他哥和嫂子出门。
“行了,人都走了就别看了。”沈母从厨房出来,就看见小儿子巴巴地站在门口望,“你没看出来你哥和你嫂子和好了吗,你还非要跟着去,可不就招人嫌吗?”
“啊?”沈青瑞闻言,一脸懵逼地看向他娘。所以今早他哥的异常,只是因为和嫂子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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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你也别在这儿杵着了,既然你哥不带你,那你拿着那边的箩筐,去给兔子割点草回来。”沈母指了指柴垛上放着的箩筐。
“诶,好嘞。”小孩子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知道沈青书不是故意排斥他,沈青瑞也不纠结这事儿了,开心的捞起一旁的箩筐,拿着镰刀就要出门。
“记得找嫩点儿的草,不然兔子不吃。”沈母嘱咐。
“知道了娘。” 沈青瑞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另一边,沈青书推着板车走在前面,乔月走在他身侧,想着沈青瑞的失落,神情稍稍有些纠结,“你说你就那样拒绝青瑞是不是不大好啊,他计划着要给兔子做窝都已经好久了。”
“有什么不好的,只是来拉个石头,到时候垒窝的时候叫上他就行,都一样,”沈青书不以为意,“况且……我这不是想跟你单独待一会儿吗,带上他算怎么回事儿。”
这话让乔月忍不住嘴角上扬,但却还是嘴硬,“嘁,谁愿意单独跟你待一起。”
昨晚的事,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沈青书说心悦她,还说只是因为她是她。
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会说话,乔月忽然觉得,沈青书昨晚的情话,说得有点动听,“你昨晚的话……不是哄我的吧?”
“嗯?”沈青书回过头来看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直到对上她狡黠的目光,才知道乔月打的什么小算盘。
好家伙,她趁着喝醉了就说一遍喜欢,自己却要说两遍,怎么想怎么亏得慌。
可是对上乔月那明媚的笑容,他也没法去拒绝,只得认命如她所愿,“对,不是哄你的,是发自内心的,我心悦你,只是因为是你。”
表白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只要说出了口,再就没什么好羞涩的了。
如愿以偿地听到了想听的答案,乔月咬着嘴唇忍着笑,两眼弯弯地走在前面,双手绞在身后一脸雀跃,“知道啦,我就随便问问,还说那么多。”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让沈青书不由失笑,摇了摇头,推着板车跟上去。
给兔窝铺底就要捡大一点平一点的石头,就得去西山那边,但那边路不太好走,板车就只能停在山这边。
西山这边植被茂密种类繁杂,乔月之前的指甲花也是在这里找到的。沈青书走在最前面,将长起来的杂草踩到,防止乔月看不见路。
“小心点,路滑。”
两只兔子用不了太多的石头,沈青书的设想,就是把兔窝那一块挖开,底下铺上石头然后在埋上土,旁边的围栏也先砌几道矮一点的石墙,上面插上树枝做成篱笆,这样兔子就不容易随便打洞了。
砌墙的石子家旁边的石滩里可以找见,所以他们就只需要找点打底的扁平石头。
这一块儿来的人少,这种样子的石头还不少,两人捡了一会儿,就已经差不多了。
石头只能用背篓运到板车上去的,乔月想帮忙,但沈青书不让,说让她在这儿歇着,他来运就好。
乔月拗不过他,便只好作罢,待沈青书背着背篓走后,她就在山林四处转转,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什么好玩意儿。
这边离板车还是有点儿距离的,乔月也不敢走远,在山上溜达了一圈儿,也只找到了几朵木耳。
估摸着沈青书快要回来了,乔月就下去看,结果河边一个人都没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且看那石头的样子,也不像是再被人搬过的样子。
怎么还没回来?
乔月爬上山坡,也没看到沈青书的身影。
想着这绕山的路因为临水还挺潮湿,要是沈青书一个不注意摔倒了……
想到这儿,乔月再也等不住了,当即就跑过去看。
然而转过山湾,他就看见了已经送完石头的沈青书在哪儿站着,而她对面,还站着赵燕儿。
也不知道两人说啥呢,赵燕儿一脸期期艾艾,看起来好不委屈。
chapter60 绿茶
沈青书也没想到自己会碰上赵燕儿。
他方才背着背篓过来的时候, 就感觉有人在看着他,但树木茂密,他也没见到有人, 就只当是自己瞎想。
结果不想再上来时,远远就看到赵燕儿背着一捆柴从山上下来。原本他是不打算搭理她的, 可谁知赵燕儿直接堵住了他的去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山路本就狭窄,她那捆柴枝条又长, 将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他根本就过不去。
“让开。”沈青书冷着脸, 一脸的不悦。
“青书哥哥, 我真的有话跟你说!”赵燕儿感觉很委屈,为什么沈青书现在连听她说话都不愿意了。
明明以前村里人都打趣说等她长大了就嫁给沈青书做媳妇儿。沈青书也待她像妹妹一样好。
她知道这一切跟她哥之前在生辰那天的算计有关, 但最主要的, 还是在于乔月那个小贱人。
要不是因为乔月,现在嫁给沈青书的就是她了。
别以为她没看见, 方才在小溪间,沈青书根本就不让乔月那个贱人干重活,就是搬个石头, 也都让她捡小的拿。
更可恶的是乔月那个贱人就真的不干了, 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
沈青书是读书人,他那双手是用来写字作画的,怎么能干这些粗活。
见沈青书不应她,赵燕儿又喊了一声, “青书哥哥, 我就是看你一个人忙, 我想帮你。”
“不需要。”沈青书是愈发不耐烦了,侧着身子就要从她身边过去。
可赵燕儿却先他一步往旁边一挪, 要不是他反应快躲开后撑了下旁边的树,可能就直接给树枝怼到沟里面去了。
乔月原本还在一边看戏,看到这里也是吓了一跳,忙过去看。
“赵燕儿,你干嘛呢?”
乔月手里还拿着方才在山上驱蚊虫用的木棍,就这么冷着脸走过来,颇有些气势汹汹要打人的架势。
赵燕儿好似被她给吓到了,瑟缩着下意识就要去抓沈青书的衣袖寻求庇护,却被沈青书给躲开了。
“青书哥哥?”赵燕儿一脸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的表情,看起来委屈的不行。
可奈何沈青书根本就不看她,眼神直接越过她,看向了她身后的乔月。
赵燕儿自然也看到了,眼眸微垂,眼底泛起一片阴冷。她想不通,这乔月究竟有什么好,能让他这么死心塌地。
思索间,乔月已经走了过来,她直接拎着赵燕儿捆柴的绳子,强势地将她拉到一边。
“乔月姐你干什么?”赵燕儿背对着她,被她拉得一个趔趄,险些被脚底下的草给绊倒。
若是换了往日,她肯定会破口大骂,可现在在沈青书面前,她自然是不能再那样了。
眉头微蹙,委屈地不行。
乔月哪里能不知道她是在扮柔弱,而且还是特意扮给沈青书看的,反唇相讥,“干什么,我还要问你,光天化日之下的,你堵着我相公想干什么?”
“我没有堵青书哥哥。”赵燕儿抬眼看她,眼尾红红的,“我就是觉得青书哥哥一个人背石头太辛苦了,我想帮他而已。”
“帮他,我还在这儿呢,轮的着你来帮?”乔月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她怎么不知道,这赵燕儿还有做绿茶的潜质呢。
那她是不是下一句就要说了,我只是心疼giegie。
结果,乔月前脚刚这样想完,后脚她就听见赵燕儿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心疼青书哥哥,他一个读书人,怎么能干这种粗活。”
乔月:“……”合着她这个做媳妇儿还不如一个外人懂得心疼人。
乔月简直要被气笑了,且不论赵燕儿是以什么立场来说这些话的,就是那几句话,在人听来无疑就是挑拨离间。
难怪说绿茶难对付,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乔月冷笑一声,“那还真是辛苦你了啊,跑这么远来心疼我相公。不过我相公不是那种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就这点儿活,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苦差事。倒是你啊,一个女孩子背这么多柴那得多累肩膀得多疼啊。这那是女子做的活啊,你有这个时间,还是多心疼心疼自己吧!”
“你——”赵燕儿哪能听不出来乔月这话嘲讽中暗藏着炫耀,炫耀她在沈家什么都不用做。
可这话她没法儿反驳,乔月说的是实话,像捡柴背柴这种活,一般人家都是男人来干,但她爹要忙地上的活儿,她哥又是个啥都不干的,这活可不就落在她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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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从始至终,赵燕儿都发现沈青书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乔月。这下,让她更加无话可说。
“走着瞧。”留下这么一句话,赵燕儿不甘心的转身离去。
看人走远了,乔月才转身看向沈青书,“这人都走远了,走吧,青书哥哥,我可不懂怜香惜玉,你还有活儿没干完呢。”
捏着嗓子的声音,阴阳怪气的让沈青书不由得失笑,揉了揉她的发顶,说:“我又没应她。再说了,你也看见了,我躲她还来不及呢。”
这个乔月当然看见了,不然今天这事儿没完。
“哼,算你识相。”乔月哼哼唧唧,但脸上明媚的笑,彰显着她的好心情。至于赵燕儿的绿茶发言,两个人谁都没放在心上。
在乔月面前吃了憋,赵燕儿也是攒了一肚子的气没地儿撒。身上的柴火越背越重,这让她愈发羡慕乔月的生活。
以前家里和沈家关系还不错的时候,柳芽婶子就打趣过,说沈青书性子像他爹,将来肯定也是个疼媳妇儿的,将来谁要是嫁给他,指定是美得不得了。
所以她觉得,沈青书对乔月好,完全就是因为乔月是她媳妇儿,换言之,如果那个人是她,沈青书指定也会这么对她。
一想到这些,赵燕儿就越发记恨赵母,如果当时不是她总说自己将来要嫁个富人做阔太太,自己何至于沦落到如此。
现在在那个家里,她就是如奴隶一般的存在,尤其是她娘,明明是她自己招惹了乔月,却偏生要把那七十多两银子赖到她头上,说是她办事不力。
反正这些时日,她娘的抱怨就没停过,整个家每天乌烟瘴气,不得安生。
想到这里,赵燕儿就愈发气了,“嘭”地一脚踢开了门。
马上就到晌午了,赵母准备做饭却不见她捡柴回来,正说要出去找她,就见赵燕儿背着柴火进来,一脸的不悦,“啪”地将柴扔在地上。
赵母本就因为她久久不归生着气呢,结果她倒是先甩脸子了,当即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懒货,这么长时间才找了这点儿柴,不知道家里还等着做午饭呢,这会儿才回来。”
“谁饿了谁就去找柴火烧饭呗,等我干啥。”赵燕儿顶嘴道。
整个家里,就她哥今早睡了懒觉起迟了没吃早饭,这还没到饭点呢,谁饿了自然是不言而喻。
她方才在山上确实是觉得沈青书身为读书人,不应该干那些脏活累活。可不应该干和不干,还是有明显的分别的。这些年在她娘的偏爱下,他哥几乎是一把活都没干过,哪怕是农忙的时候,她娘宁愿喊娘家人来帮忙,也不愿让她哥搭一把手。
而同样的,他哥也从来没说过要主动帮忙。
这让她很看不惯。
赵母自然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见她居然敢说她的宝贝儿子,伸手就要拧赵燕儿的耳朵,“你什么意思啊,你哥是读书人,将来是要考状元的,他的手是用来握笔写字的,不是干这种粗活的。一让你干点活就抱怨,怎么不懒死你。”
“那人家沈青书也是读书人,不还是照样干活,还背那么重的石头,也没见人家课业不好。”赵燕儿不服气,每次她娘都用这样的借口堵她,可同样是人,为什么人沈青书就可以。
见赵燕儿居然敢和她顶嘴了,赵母一下子就怒了,揪着赵燕儿的耳朵就要拧她的肉,“我说你个小蹄子捡个柴这么长时间,原来是去见野男人了。他沈青书就是个穷酸命,一辈子只能干苦力,能和你哥比嘛啊。”
“为了一个穷酸鬼就和我顶嘴,我看你就是欠打。”
赵母揪着赵燕儿的耳朵,她就是想跑也跑不了,胳膊上被拧了好几下,疼得她呲牙咧嘴的。
赵天齐就在书房里,如今天热书房的门也是开着的,所以母女俩闹成那样他也都看在眼里的。但他并未出来劝阻,只是觉得心烦地紧,皱着眉头满脸厌恶。
赵燕儿虽和赵母起了争执,但饭还是要做的。
赵母向来心疼儿子,所以中午的饭,就少不了一盘炒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肉是前日赵母买的,天气热,肉一类的东西向来放不住,所以回来后,她就全都切了炒了,放了许多盐,这样就不会生虫。
只是这盐腌的肉到底从口感上就不如新鲜的肉,也许对于赵燕儿她们这些不常吃肉的人来说还是美味,但对赵天齐这种连续几日来都是大鱼大肉的人来说,是着实难以下咽。
可偏偏,赵母还一如往常地将肉往他碗里夹,“天齐你多吃点,你这念书辛苦,得多补补。”
赵天齐看着自个儿碗里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肉片,深褐色的颜色还咸的要死,只觉得嫌弃得不行。
“娘,我不辛苦,倒是你和爹一天在地里干活辛苦了,这肉你们该多吃些。”说着,他就将自己碗里的肉分别夹给了他俩,自己夹了一筷子蔬菜吃。
赵母只觉得儿子长大了会心疼人了,连连应声,“唉唉,好好。”赵父也是一样,吃着儿子夹的肉,满眼窝的高兴,只有一旁的赵燕儿注意到了赵天齐脸上的嫌弃,微微皱起了眉。
若是往日,她哥吃肉可是从来不含糊的,怎得今天还让开人了。
而且这次回来,她哥好像明显和往日不大一样了,虽然她具体说不上哪里不一样,可赵燕儿就是觉得,这里头一定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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