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1 游湖
这龙舟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三人也不再多浪费时间,选了觉得有胜算的两个队,分别下了注。
如此以来, 到时候就算是输了,也不至于亏得血本无归。
至于赵天齐留下的这些东西, 那就带着,等明日到书院了换给他。都是些极便宜的小玩意儿, 那出身富贵人家的柳小姐居然也不嫌弃, 真是奇怪。
不过如此, 倒是更显得赵天齐这人确实有些本事了。
白程和胡杨两人下楼去买注, 回来后龙舟赛便开始了,湖边鼓声“隆隆”, 周围百姓的叫喊声更是响彻了天际。
他们这里视野开阔, 自是能看清整个湖上的风光。
龙舟赛确实激烈,五队人你追我赶, 互不相让,着实有些看头,湖边还有行人在加油打气, 高声呼喊, 着实是气势雄伟。都是半大的小子,最喜欢看得就是这种激烈的竞争,但相较于胡杨和白程的摩拳擦掌,呐喊助威, 宋安就有些兴致缺缺了。
堪堪在窗边站了一会儿, 等龙舟划远了, 他就回到了方才赵天齐坐的位置上,百无聊赖地喝起了酒。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上次莽撞冲撞了柳舟年让他不高兴了, 从道歉到现在都一连过去好几天了,关于合作的事,柳舟年哪儿还没有音信传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虽说这事儿他爹没说什么只说静待佳音,可苏姨娘却坐不住了,平日在家,她话里话外都说是他坏了事儿,暗示他爹说宋全比他稳重,这事儿可以让他去试试。
呵,一个庶子,也配和他相提并论。
他虽然混,好吃喝玩乐,读书也没什么本事,但对于经商,这么些年他跟着他爹,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哪里是宋全那种巧舌如簧之人随意就能替代的。
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怕他爹真听信了姨娘的话。
虽说他娘是宋家的当家主母,地位不可撼动,但苏姨娘更受他爹的喜爱,难保他爹不会听了苏姨娘的枕头风改变注意。
一想到这些,宋安心中就烦闷不已,白程二人的叫喊声更是叫他头疼,一杯酒下肚,他刚说要让这二人安静些,眼睛却忽然瞟到了楼下那站在柳树旁熟悉身影。
长身玉立,面若冠玉,一身浅色衣袍,却衬着他朗月清风,不是沈青书又是谁。
宋安稍稍倾身,就看见沈青书旁边还站在一女子,身着藕粉色的襦裙,虽梳着简单的发髻,浑身上下也没有什么值钱的配饰,但那周身的气度,就看着不像是寻常人。
宋安是知道沈青书已经成亲了的,而且也知道他和赵天齐之间的恩怨情仇,所以对那女子是越发好奇,眯着眼睛想要看个清楚。
也不知俩人说了什么,原本还正对着他站的女子忽然侧过了身子,宋安再一瞧,却忽然惊得睁大了眼睛。
这侧脸,看着好像那柳小姐啊!
而且,不但侧影像,就连那周身的气质也像,简直就是一般无二啊!
宋安可都到现在都记得,那日在柳家时的惊鸿一瞥呢。
思及此,宋安一下子坐不住了。他得搞清楚,那女子究竟是不是柳小姐。
宋安倏地起身下楼,连白程他们的询问都来不及回答,只说让他们老实呆着。
从碎玉楼正门到湖边山坡还是有点距离的,宋安下楼后,三步并做两步,一路小跑着过去,生怕待会儿人就不见了。
今儿个湖边人挺多,有观赛的,但更多的还是趁着节日出来踏青游玩的。
湖边山坡虽然不似岸堤上人多,但也不少,而且这会子龙舟走远了,在他们这个视角,已经啥都看不见了,所以一行人都四散开来,三三两两地聊着天。
乔月他们也一样,所以四人就商量着要不去别的地方逛逛,这来都来了,总不能真在这儿傻站着一下午吧!
那说到玩儿,柳溪宁可就来劲儿了,她方才过来时,看见那边有好多画舫。这炎炎夏日,乘着画舫游湖,来上一碗凉饮,湖光水色,清风入怀,岂不惬意美哉。
“这不好吧,我没坐过船。”乔月心里稍稍有些抗拒。
她一个在北方长大的旱鸭子,这辈子船是见过,但从没坐过。
更何况那画舫她也见了,就是稍微大一点的乌篷船,虽说上面有顶有遮挡,但她就是觉得不安全。
这要是一不小心沉船了,她可不会游泳啊!
“没事儿,这船很稳当的。”柳溪宁也知道,像在清水县这样的北方小县,寻常人是没有机会坐船的,所以乔月怕也是在情理之中。
“就是啊嫂子,我们去试试吗,这么多人都坐了。”沈青瑞也仰起小脸,一脸希冀的看着乔月。
他知道,如今在家里,说话最好使的是他嫂子,只要说动了她,这事儿就几乎是成了。
“而且我哥会水性,到时候要是出问题,他肯定能救你。”
两人目光灼灼的看着乔月,而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乔月就是不答应都难,只得点点头,“那好吧!”
“太好了!”沈青瑞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兴冲冲地就往画舫那边去了。
这画舫都坐了,回去可不得在学堂里跟他们炫耀个好几天。
“那我们快过去,等会儿该租完了。”
柳溪宁拉着乔月离开,一行人硬生生的没人在意他的意见。沈青书无奈的轻笑着摇摇头,正说要抬步跟上,却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听声音,像是宋安。
沈青书敛了笑,转身,果然见来人是宋安。
“沈兄,没想到真的是你啊,我在楼上远远看见,还以为看错了呢。”宋安笑着迎上来,寒暄道:“怎么,沈兄也是来观赛的,怎得一个人?”
“内子和舍弟他们到画舫那边租船去了。”沈青书温声说。
“哦,我说呢。”宋安点点头,“方才在楼上,我就看见沈兄旁边站着一位美艳女子,原来是嫂夫人。”
宋安只说是美艳女子,沈青书便想当然的以为他看见的是乔月,微微一笑,“那正是内子。”
“嫂夫人风华绝代,沈兄还真是艳福不浅呢。我还听闻嫂夫人是个奇女子,颇有些经商头脑,不知道小弟有没有这个荣幸,认识一下。”
宋安这话说得谦虚,要是认识他的人,听到他这话,估计会惊得眼珠子掉一地。称霸清水县的小霸王,什么时候这么文绉绉地跟人说过话。
当沈青书却并不吃他这一套,不为别的,就为宋安此举目的不纯。而且抛开别的不说,宋安给乔月的初印象并不怎么好。好不容易得空出来玩,他可不想让不相干的人扰了乔月的兴致。
“不必了吧,内子性子内敛,也不大会说话,怕是会让宋兄扫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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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安的本意也并不是想与乔月认识,而是想借这个机会,与沈青书搞好关系罢了。不过既然沈青书不愿意,他也不强求,呵呵一笑,“既如此,那倒是可惜了。”
“既然沈兄是携妻出游,那我也就不打扰沈兄的好兴致了,咱们明日书院见。”说完,他稍稍退开两步,做了个请的姿势,“沈兄请。”
“多谢。”沈青书朝他微微点头,随即信步离开。
宋安负手而立站在山坡上,看着沈青书的背影良久,见他忽然抬手挥手,变得跟着往他挥手的方向看去。
人头攒动,他这个地方倒算的是视野开阔,只是沈青书回应的是乔月,而从宋安这个角度,看到的只是回头笑着和沈青瑞说话的柳溪宁。
看到这一幕,宋安不由失笑。
他也是被最近的事儿给烦过头,魔怔了,否则怎会觉得那女子会是柳家小姐。
明明赵天齐都说了柳小姐怕晒不愿出门,如今又怎会在这个地方和沈青书游湖。
真是荒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宋安摇了摇头,再抬头时,人群中已经不见沈青书的人影了。
深吸了一口气,宋安刚说要走,就听见楼上有白程的声音传来。
“宋兄,宋兄我们在这儿。”胡杨振臂高呼。
“宋兄看这里,这里这里。”白程摇着花手。
“你好端端的,咋跑到下面去了。”
“快上来,龙舟赛第一回合快要结束了。”
两人声音都不小,引的附近的人频频侧目,好几十双眼睛盯着他看,还露出异样的眼光,宋安顿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要是往常,他肯定是开口大骂了,可现在沈青书还没有走远,若是让他听到了,以为自己粗鲁,自己还怎么和他搞好关系。
但显然,他这样的心思,白程他们这次没体会到,见他没理会,只以为是他没听到,叫喊得更加用力了。
“宋兄,宋兄我们在这里,你右手边。”白程手摇到起飞。
“抬头,抬头,这边儿。”
宋安:“……”草,这两个傻子。
*
沈青书自然不知道宋安居然这么在乎他的看法,为了不让他厌恶,甚至当众丢人都没关系。
快步走到乔月身边,柳溪宁他们已经开始询问舫主要租船了。
只可惜今日画舫的生意极好,他们来迟了一步,最后一艘画舫,也已经租出去了。
“舫主你就再想想办法嘛,我们这大老远的来这一趟,就想坐坐船,领略一下玉湖风光。”柳溪宁使出他的杀手锏,揪着那舫主的袖子摇个不停。
她长得本就好看,这一撒娇,软软糯糯的,舫主这糙汉子哪里还顶着住,而且听她的口音还真不像是本地人。
“可是姑娘,我这儿就这几艘画舫。”舫主也为难啊,“要不,您再跟那位公子商量一下,看他愿不愿意与你们同乘?”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那租船的男子从画舫下来朝这边走来,他努努嘴,“呶,就是那位公子。”
柳溪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来人是个富家公子。头戴玉冠,身穿华服,身材颀长,五官也长得好看,浓眉大眼薄嘴唇,只可惜那人冷着一张脸,似乎心情有些不好。
要是能笑笑,估计就更好看了。
柳溪宁正琢磨着自己开口让人家答应同乘的几率有多大的时候,他身边的沈青瑞却忽然惊喜的睁大眼睛开口了。
“子规哥?”
“青瑞?”萧子规也看到了沈青瑞,眉眼间多了一丝笑意,“你怎么在这儿,你哥呢?”
“在那儿呢!”沈青瑞随手一指,刚好乔月他们也走了过来。
沈青书看见萧子规,也微微有些惊讶,“萧兄?”
“沈兄,这么巧,你们也来游湖啊!”
“是啊!”沈青书点点头,“可惜来迟了,已经没有画舫可以出租了。”
“那正好,我租到了,沈兄要是不嫌弃,咱们可以一起。”萧子规说。
“这……不太好吧!”沈青书说:“要是打扰到你家人……”
“无妨。”萧子规摆摆手,“我这边就三个人,多你们几个也无妨,更谈不上打扰了。”
不但不会打扰,他还要谢谢他们呢。天知道他跟那个不熟悉的蔺家千金一起游湖有多痛苦。
要不是他爹逼的,他才不来呢。
萧子规没有明说,沈青书也只当他说的三个人是指他一人带了两个侍从,所以看了眼乔月,见她点头后便也答应了。
柳溪宁不认识萧子规,乔月便给二人做了介绍,“萧公子,这是我朋友柳溪宁,溪宁,这位是萧子规萧公子。”
“萧公子好。”柳溪宁施施然行礼。
“柳姑娘安。”萧子规也微微欠了欠身。
两人互相认识了一番,萧子规便请他们上船。
那画舫原是供文人墨客欣赏湖上风光,吟诗作画用的,虽然不大,但装饰的极为文雅,就连糊船篷用的纸,也是画了水墨画的宣油纸。
船头撑船的船夫也不似一般的打扮,身上的褂子洁白如雪,露出孔武有力的臂膀,头上带着崭新的草帽,看着都让人觉得舒服。
一行人到了岸边,萧子规做了个请的姿势,沈青瑞第一次坐船兴奋的厉害,跟个猴子似的,都不用人帮忙,“呲溜”一下就蹦上了船。
沈青书紧接其后,长腿一迈,那一尺高的船帮他就顺利跨过去了。乔月在他的帮扶下,连带着柳溪宁一块儿上了船。
萧子规是最后一个上的,此时人都聚集在船头,他一上来,这重心不稳,船身就开始左右摇晃。
乔月还好,有沈青书扶着,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站在她旁边的柳溪宁,船身一摇,她小腿撞在了高高的船帮上,身形不稳,险些掉下河去。
好在萧子规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柳姑娘小心。”
有萧子规的手作支撑,柳溪宁这才站稳了脚,乔月也吓了一跳,见柳溪宁没事儿,这才松了口气。
“我们都别在这儿站着了,都往里面去吧,我们都堵在这儿,船都不稳当了!”乔月有些心有余悸。
柳溪宁也吓得不轻,跟着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了萧子规,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搭在人家手上,忙收回手,柔声道:“多谢萧公子。”
“无妨。”萧子规笑着摇头,随即又道:“走吧,我们进去。”
这画舫并不大,他们在船尾说话,船篷里头自然也听得见。
蔺茹在船篷里等了许久不见萧子规回来,这会儿听见声音,以为是萧子规回来了,便兴奋的起身,“是子规哥哥回来了。”
说完,她就往船尾跑去。
“小姐,这是船上,您慢着点。”侍女翠翠见她这么冒失,忙提醒着跟着追了上去。
本来就不大稳的船,这会儿因为二人奔跑的动作变得越发摇晃。
蔺茹兴冲冲地跑出船篷,脸上都还扬着笑,只是那声“子规哥哥你回来了”都还没说出口,待看见萧子规握着一个陌生女子单人手后,那笑便瞬间没了,面目变得狰狞。
声音尖利地大吼,“子规哥哥,你在干什么?”
chapter102 游湖
尖利的声音, 在这小小的画舫显得格外的刺耳。
乔月回头去看,就看见从船篷里出来一个身着鹅黄色衫子的女子,模样倒是娇俏, 就是那看着她们的神情,颇有些尖酸刻薄。
而显然, 那黄衫女子也注意到了她的打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眼中带了些许防备, 随即“噔噔噔”跑了过来, 将刚站稳的柳溪宁扯开, 随即挡在萧子规面前质问道:“你是谁,干嘛离我的子规哥哥这么近, 想干什么?”
语气尖刻, 听着不大入耳。
“小茹,不得无礼。”萧子规也没想到她会这样, 当着乔月他们的面,只觉得尴尬。
解释道:“不好意思啊柳姑娘,这是我父亲好友的女儿蔺茹, 来清水县玩的。年纪小不知事, 出言无状,还请柳姑娘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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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又朝蔺茹说:“小茹,快跟柳姑娘道歉。”
“我为什么要跟她道歉。”蔺茹不愿意, 甚至还白了柳溪宁一眼, 随即又看向萧子规, “子规哥哥明明说要帮我去问店家要软垫的,软垫呢?”
“这……”萧子规语塞。他下船, 原本就是蔺茹嫌船上的凳子太硬太硌人,吵着嚷着要加软垫的,结果他下船后看见沈青书他们,只觉得看到了救星,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萧子规挠挠头,一下子没了方才的威严,“我给忘了。”
“什么嘛,你明明答应我的。”蔺茹不依不饶,“我不管,你再去问店家给我拿,那凳子那么硬,没有软垫怎么坐人嘛!”
蔺茹是乾州蔺家的小女儿,虽是庶出,但因着家中只有她这一个女孩儿,所以极为受宠。故而也就养成了她这种无法无天,万事只以自己的好恶为主的性格,没有丝毫分寸感可言。
蔺家和萧家生意上有来往,也算是世交,这次他爹去乾州,不知怎得就把这丫头给带来了,说是来清水县玩几天,还要他亲自陪着。
不但如此,还不许他的仆从跟着,凡事都要他亲力亲为。
若说之前他还不明白他爹是什么意思,此举之后也就明白了。
说白了,他爹就是想让他多和蔺茹相处,多献殷勤,好促成他和蔺茹的这门婚事。
不是因为蔺茹有多好,而是因为上个月,蔺家做了一笔大买卖,入了乾州商会。他爹一直想把产业搬到乾州去,若是他和蔺茹的婚事儿成了,那在蔺家的帮助下,这事儿也就变得轻而易举了。
萧子规虽然极其不愿意,但也拗不过他爹去,尤其是他爹往他娘那儿一说,他娘那哭天抹泪的样子,让他看得头疼。
无奈,他就只好带着她出来玩,一路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简直就是个祖宗。
他发誓,等今天回去,哪怕他娘哭死,他也绝不会再妥协,带着她出来折磨自己了。
“我不管,你去给我找。”蔺茹撅着嘴,不依不饶地就要萧子规去要软垫。甚至拿萧子规他爹来威胁,“那么硬的凳子,我若是磕着碰着了,萧叔叔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蔺茹我行我素,全然不顾如今船已经开了,萧子规就算是想去,也去不了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萧子规也是难堪极了了。
但他到底是个读书人,良好的教养,注定让他没法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便只能仍由她哭闹。
沈青书也知道此时萧子规不愿他们看到这样的情景,便只得揽着乔月先进去,“走吧,我们先到船篷里等着。”
三人进了船篷,外面二人说话的声音便模糊了,乔月他们也无心窥伺别人的事情,进去后便只是四处看。
这画舫外面看着雅致,里面也别有一番洞天。
四周挂着的字画,虽不是名家之作,但光看这行笔的力道和色彩的渲染,就能知道此人画画功底深厚,且颇具个人风格。
而那连在船板上的红漆茶几上,放着的几盘新鲜水果,也都是时下最受欢迎的外来货,价格不菲。
香炉里青烟袅袅,清新淡雅的味道,蕴藏进了这浓厚的书画墨香中,倒是相得益彰。
沈青瑞不大喜欢这些,四处转了一圈后,就去船头看船夫划船了。沈青书看到这些已然是走不动道了,盯着一副字画,默默的看了良久,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道再说什么。
乔月到也想附庸风雅来着,可奈何自己看不懂,感叹了一声好之后,便也就算是完事了。
如今船行的平稳,她提着的一颗心也算是放下了。偶然一个回头,就看见柳溪宁盯着船尾进门的位置,柳眉微皱,看着有些不开心。
“怎么了你,不高兴吗?”乔月走过去问。
“没有。”柳溪宁收回视线,“就是觉得我好像给人家惹麻烦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要不是她,那蔺茹也不可能忽然爆发,无理取闹。
“这跟你有什么的关系。”乔月坐在她对面,随手揪下一颗葡萄吃着,“你没听见吗,他们现在起矛盾的点是因为萧子规没跟人家拿软垫呢。”
乔月动了动屁股。
因为这画舫租一次要二两银子,物有所值,所以这里头的东西都是极好的。这凳子上的软垫,都是用绣线勾的,里面包了厚厚的棉花,可软和了。
她都不知道那蔺家小姐莫不是在家时每日都睡在棉花堆里,否则这垫着软垫的凳子哪里就硌着她了。
明显就是无理取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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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乔月的话,柳溪宁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再次垂下头去。
好半晌,那在船尾吵架的人才总算进来了。蔺茹跟在萧子规后面,冷着脸,颇有些别扭。
“好了,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父亲朋友的女儿蔺茹。小茹,这是我同窗沈青书以及她的娘子桑乔月。这位是柳溪宁柳小姐,那外面玩的,是沈兄的小弟沈青瑞。”
蔺茹原本对乔月也是揣着敌意的,不为别的,就为乔月那张脸,就让她不得不防。
可如今一听她是沈青书的娘子,态度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下子好像亲昵的不得了,“沈公子好,乔月姐姐好。”
目光落到柳溪宁身上,她微微皱了皱眉,缓缓看了眼萧子规,最终在他凌厉的目光下极不情愿的开口,“柳小姐好。”
乔月和沈青书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微微朝她点了个头当做打招呼,柳溪宁原本也不想说话,毕竟对方对她的敌意明显的都要溢出来了。
但蔺茹却一直在等她回应,挑衅似的,跟她说完后,目光还一直落在她身上,更准确的说是她的脸上。
如此无礼的行为,纵使方才柳溪宁还心存愧疚,这下也已经荡然无存了。
她冷声说:“蔺小姐好。”
气氛稍稍有些诡异,但萧子规到底是男人,没察觉出来,见他们互相认识了,便招呼着他们落座。
萧子规和乔月他们都是老朋友了,而且还有合作,见面少不得要聊上两句生意上的事儿,这事儿柳溪宁和蔺茹都插不上嘴,便坐着喝茶吃点心吃水果。
迎着江上徐徐清风,水声为歌,水影为舞,倒有一种难得的情致。
当然了,前提是没有蔺茹的刻意为难,故意和她抢东西,甚至暗戳戳地让侍女把水果皮往她衣服上扔的话。
柳溪宁原本不是个忍事儿的人,若是旁人,她早就发脾气了。可今儿个她是跟乔月一块儿出来了,要是真的闹僵了,萧子规难做不说,乔月夹在中间也难为,所以只得忍着。
可偏偏有些人就是得寸进尺,你越是隐忍,她越是无法无天。
“我去外面透透气。”柳溪宁忽然站起身来说。
乔月正和萧子规说到订单的事儿,听到她的话便转头看向她,见她面色不好,以为她是晕船了,关心道:“一个人能行不,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我就是闷得慌,想出去换口气。”柳溪宁说:“你们聊你们的,不用管我。”
说完,她便离开了船篷。
蔺茹一直盯着柳溪宁的动向,见她离开,眼珠子一转,也立马站了起来,“我也去透透气。”
说完,她就静静地站着,看着萧子规。
但显然,对方并不打算陪着她出去,只是随意的瞟了她一眼,留下一句“注意安全”便再次回过头去和乔月说话。
蔺茹原本是打算带着萧子规出去跟柳溪宁炫耀呢,这下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问题是她都已经站起来了,也不好再坐下,只得愤愤地离席。
但除了他带来的侍女,根本就没人在乎她。
没有外人在场,萧子规说话也就不再打哑谜了,直接有啥说啥。
上次他去找舅舅借钱拉投资,由于数目有点大,再加上他心里也没有万分的把握,舅舅说他得考虑几天。
那天乔月去萧家拿契约的时候,听他这么说还以为酿酒的事儿就黄了,可谁成想,这短短几日不见,萧子规不但找到了厂子,甚至连卖酒的许可证都办了。
倒是意外之喜。
“那证要去京城办,需得几天才能下来,不过这段时间我也没闲着,把那废弃的厂子倒腾了下,也算是有点样子了。不过就是在乾州,有点远,地方也小。”萧子规说。
“小怕啥,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更何况是已经市场饱和了的酒生意。慢工出细活,既然你已经租好了厂子,那我把图纸给你,你找工匠先按照尺寸先打两套器具,咱们先试试看,如果后期销量好,再加也不迟。”乔月说。
“刚好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舅舅这次为了给我投资,可是抵押了一部分田产的,我可不能肆意妄为,让他失望。”萧子规说:“等哪天你们有空了,我带你们去看看,我觉得还不错,位置也好,离乾州城近,运送东西啥的也方便。”
他都已经开始设想了,只要他这事儿能成,他就不用被他爹死死掌控着,他娘也就用不着在他爹面前低人一等,处处唯他爹的命是从。
还有这蔺家祖宗,谁爱娶谁娶,他才不要受这份活罪。
chapter103 落水
船行到湖中央, 远离了人群,四下变得安静起来,只有潺潺的水流声, 清新悦耳,视野也是越发的开阔起来。
远山淡影, 波光潋滟。
柳溪宁一个人站在船尾,静静的凝视着在湖中心飞舞着的燕子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本来今天出门的时候她是打算带着桃红一块儿的, 但临出门时, 主院宴会出了点问题缺人手, 她就让桃红去帮忙了。
桃红虽然憨, 但到底是跟她们一块儿从京城过来的,对她爹的喜好也了解, 用着也放心。
不过也就是桃红不在, 否则今日她也不可能受那样的委屈。
桃红可是最见不得她受委屈的,她能忍, 桃红都不能忍。
柳溪宁叹了口气,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落在甲板上格外清晰, 一远一近, 一快一慢,一听就知道不是乔月。
果然,都不用她回头,蔺茹的声音就已然传来。
“没想到你挺有心机啊!”
怪声怪气的, 尖酸刻薄的一如往常。
在船舱里有乔月他们, 柳溪宁忍了, 但这会儿在外面,她就不打算再忍了。
她转过身去, 对上蔺茹鄙夷的眼神,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听不懂吗,你方才上船的时候做了什么,这么快就忘了吗?”蔺茹眼神讥诮,语气尖酸。
虽然说萧子规已经解释了,说是柳溪宁没站稳他就是好心扶了一下。但谁知道她是不是欲擒故纵,故意投怀送抱。
反正她是不相信的。
柳溪宁虽然从小是被柳舟年宠着长大的,但相对来说性子还是比较温和的。她看得出来这个蔺茹是喜欢的萧子规的,也明白自己方才个萧子规确实有些过从亲密了。
虽然事出有因,但难保蔺茹不会吃味。
思及此,柳溪宁也稍稍压下了火气,解释道:“蔺姑娘,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和萧公子也是今天才认识。方才你看见的那一幕,也只是因为我时间长了没坐过船,一时没站稳,萧公子好心扶我一把,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真的吗?”
和萧子规同样的话术,但蔺茹并不相信。
萧子规也就算了,但柳溪宁这样的,她见的多了。小门小户出身,一看见有钱人就想着拼命往上爬,所以各种下作手段都使出来了。
很显然,在她眼中,柳溪宁就是这样的人。
“柳姑娘这话说得还真没法儿叫人信服。像你这种小门小户出身的人家,我见的多了,看见高枝儿就想一门心思的往上爬。都已经投怀送抱了,还说什么站不稳,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蔺茹上下打量了柳溪宁一番,眼中鄙夷更甚。
单从柳溪宁的穿着来看,她衣服的面料确实是时下最流行的料子,价值不菲,但看她浑身戴着的珠翠,却没有那个是特别名贵值钱的。
而且她和那个叫什么乔月的混在一起。
虽说乔月那相公是个秀才,看两人那穿着,一看就不像是大户人家的穿着,顶多就是个富裕点的农家人,而柳溪宁和她们混在一起,又能是多有钱的主儿。
再说了,就清水县这个地界儿,就是再有钱还能有她家有钱?
且方才在船舱里,面对自己的挑衅,她一直再隐忍。若非不是有所图谋,一个人怎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原本她是打算带子规哥哥出来叫柳溪宁看看然后叫她死心的,可谁成想子规哥哥竟然忽略了她。
本来就因为她们,子规哥哥忘记了给自己要软垫,现在又因为她们,自己被忽略。
她心中有气,那对柳溪宁这个落单的始作俑者就更加没有好脸色了。
柳溪宁自小的教育就是不已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但蔺茹却是真真刷新了她的观念。
小小年纪,看起来长得圆润可爱,但却是个极其势力的人,看身份下菜碟,还听不懂人话。
既然这样,柳溪宁觉得她也没有再忍让的必要了。
她冷笑一声, “蔺姑娘明明都不认识我,便脱口而出说我是小门小户出身,那不是蔺姑娘又是何等高门大宅的出身啊?”
“我家小姐是乾州四大家族蔺家的小姐。”不等蔺茹回答,她身旁的小丫头就率先出了声。昂首挺胸的,那高傲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皇亲国戚呢。
“哦,是乾州人啊,你们不说,我还以为是京城人士呢。”柳溪宁点点头,一副受教了的模样。
但那样子,怎么看怎么阴阳怪气。
蔺茹自然也感受到了她语气中的轻蔑,蹩脚的又找补了一句,“京城我也是去过的。”
也仅仅是去过。虽然对有些人来说这不算什么,但蔺茹觉得,比起柳溪宁这种从群乡辟壤出来的小门小户,已经够风光了。
结果没想到,柳溪宁还是平静的点了点头,“哦,连京城都去过,厉害厉害。”
还是一样的阴阳怪气,让人生气。
蔺茹从小到大都是家里的宝贝,哪里被人如此轻视,阴阳怪气过。更何况,自己还是被一个穷乡辟壤的小丫头给轻视了,当即气不打一出来。
若说之前她只是想讽刺柳溪宁几句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离萧子规远点别动不该动的心思,那现在,她就要好好给她立立规矩,让她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玉秀,给我抓住她。”蔺茹冷声吩咐。
“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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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干什么?”柳溪宁看着那叫玉秀的侍女缓缓朝自己过来,忍不住往船舱那边稍稍移了移。
她倒不是怕蔺茹对她动手,毕竟乔月她们就在船舱里,自己只要喊一声,乔月肯定会出来看她。她就是怕蔺茹发疯将她推下水去。
她不会水,小时候还因为溺水,差点连小命都丢了,所以从某种程度上,她还有点怕水。
蔺茹可不知道柳溪宁在想什么,她只当她是怕了,笑得越发阴冷,“干什么,让你认清自己的位置,不是什么人都能惹的。”
“玉秀,给我按住她,我要好好教教规矩。”
“是,小姐。”玉秀点头,见蔺茹那动作,就知道自家小姐这是要亲自动手立规矩了。
这场景,她也不是没有见过,那当时,可是比这个残忍血腥的多了,马鞭都打断了。
还记得是去年,大少爷的一个通房怀着孕冲撞了小姐,还自以为自己揣着免死金牌,敢与小姐呛声,结果被小姐亲自打了个半死,孩子掉了不说,最后人还被大少爷给发卖了。
因着这一事,府里人人都知道大小姐惹不得,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对上大小姐,下场都一个样。
玉秀原本是个粗使丫头,也是后来机缘巧合才到蔺茹身边伺候的。因着她身上有把子力气,所以颇受蔺茹器重。
柳溪宁此时被她压着,两只手被她反剪在身后,她根本就逃脱不了。
此时的蔺茹已然没有了在萧子规面前的乖巧,面目狰狞,撸起的袖子以及高高扬起的手,宛如一个泼妇,看不出丝毫大家闺秀的文静与温婉。
就在柳溪宁觉得自己这一巴掌是免不了了,打算开口叫乔月的时候,那用珠串串成的船舱帘子忽然被人揭开了,萧子规快步走了出来。
他方才听见柳溪宁质问的声音,在乔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先一步起身出来。不为别的,就为他了解蔺茹的劣根性,也多多少少在乾州时听过她骇人听闻的事迹。
原本他是不信的,可这几日和蔺茹相处,她时不时流露出来的蛮横和不讲理,让他不得不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萧子规看见蔺茹的手高高扬起,那纤长的手指,仿佛变成了刽子手手里的大刀,波光粼粼的水面,映得她脸上的表情昏暗不明,阴鸷异常。
“蔺茹,你干什么?”萧子规大吼一声。洪亮的声音如同寺庙中晨间的早钟一般,震耳欲聋。
蔺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她放下手,脸上的阴狠一点点的消失,慢慢变成了茫然无措,忽扇着一双大眼睛,仿佛方才打算打人的不是她。
她一脸无辜地看向萧子规,“子规哥哥,你怎么出来了?”
蔺茹给玉秀使了个眼色,玉秀会意,放开了柳溪宁。
蔺茹见萧子规面色有点难看,上前两步,笑着解释道:“我没干什么,我就是跟柳姑娘开了个玩笑。”
“我有眼睛,我会看。”萧子规说。
他看了一眼揉着胳膊的柳溪宁,颇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蔺茹说:“小茹,等今日端阳节过了,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为什么啊子规哥哥?”蔺茹有些不愿意。
她知道,萧伯伯将她接来清水县,为得就是让她和萧子规培养感情。
她还知道,以她们家如今在乾州的地位,她嫁给萧子规算是下嫁,更何况还是嫁到这么个穷乡僻壤来。
若是别人,她肯定是不愿意的,可若是萧子规,她愿意。
蔺家和萧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她和萧子规也算是从小就认识。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十二岁那年她跟着他爹来萧家谈生意,初次看到萧子规的时候。
烟雨蒙蒙中,穿着烟青色书生袍的少年立于长廊,挺拔的身姿如同雨幕中的白杨,仆人给他打伞,他却将伞给了自己,任由大雨淋湿了他的衣襟也毫不在意,反而是对自己关怀备至。
也就是在那一刻,那个温暖的少年在她心里扎了根,哪怕后来他们见的很少,她也依然没有忘记。
所以这一次,萧伯伯邀她来清水县玩,他爹其实是拒绝的,还是她听说后坚持要来,他爹拗不过才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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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她明明跟子规哥哥玩得好好的,而且无论她怎么无理取闹,子规哥哥都舍不得和她大小声,甚至都没有拉过脸不高兴过。
她看得出来,子规哥哥也是喜欢她的。
可现在,他居然要送她回去。
是为了这个女人。
“子规哥哥,你要送我回去?”蔺茹一脸的难以置信,纤长的手指指向柳溪宁,声音有些尖细,“就因为她?”
“跟她没关系,是我自己的想法。”萧子规说:“我知道我爹是想让我们两家联姻,但那是他的想法,并不是我的。本来我打算下午回去时再跟你说得,但现在已经这样了,那我索性也就实话实说了。”
“我并不喜欢你,我也并不打算娶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共度一生。”
沈青书说了,娶妻当娶心上人,他和乔月之间的这种契合让他羡慕,同时也让他向往。
他也想找一个和自己灵魂契合的人,而不是听从他爹的安排商业联姻。
“你胡说。”蔺茹忽然瞪大了眼睛,也不知道是惊讶的还是被气的。
“你,你……”她指着萧子规,面对他坦然地神情,半天说不出话了,最后将矛头直指柳溪宁。
“是你对不对?”
忽然被质问的柳溪宁:“……?”
“是你,一定是你勾引了他,才让他说出这番话来对不对,你这个狐狸精,都怪你,你这个”
“够了,”还不等柳溪宁说什么,萧子规先开口制止了她即将要说出口的污言秽语,“这事儿跟她没关系,是我一早就打算好的,你不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但萧子规的解释并未让蔺茹信服反而觉得他是欲盖弥彰,故意掩饰,目的就是为了维护柳溪宁。
“她无辜?连我说她两句都不行,你还说跟她没关系,你就这么维护她。”
她对萧子规无可奈何就只能怒瞪着柳溪宁,“你这个狐狸精,我今天非要教训教训你,让你随便勾引人。”
说着,她就张牙舞爪地朝柳溪宁扑了过去。
乔月在蔺茹和萧子规说话的间隙就已经走到了柳溪宁身边,悄悄跟她打听发生了什么事儿。
这会儿看见蔺茹扑过来,而且还那么快,她下意识的就将身边的柳溪宁往自己身边一扯。
毕竟按蔺茹的速度和力度,若是扑过来,这冲击力,柳溪宁指定是要落水了。
柳溪宁还都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就撞进了乔月的怀里。踉跄着癫了两步,待她站稳了惊魂未定的抬起头,就只看到那抹鹅黄色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抹残影,然后落入水中,“噗通”作响。
“啊,小姐。”玉秀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小姐会掉下水,惊得长大了嘴巴,下一刻,她便也跟着跳下了水,“小姐不要怕,我来救你了。”
chapter104 争吵
柳溪宁回到家的时候, 天已经黑透了。
白日里还晴空万里的天气,这会子却阴云密布,一副大雨将至的模样。
主院的宴席早已经散了, 桃红也早就回了院子,见她进来, 还颠颠地迎上来。
“小姐。”桃红一脸喜气的跑了过来。
老爷今日高兴,给在主院帮忙的人都发了奖励, 而且她还因为帮忙有功, 给了足足有五百钱呢!
“小姐, 你终于回来了。”桃红拥住柳溪宁的胳膊, 这才看见自家小姐脸色有些不好看。
“小姐,你怎么了?怎么看着蔫蔫的, 出去玩不开心吗?”桃红关心的问。
但柳溪宁却并没有和她答话的想法, 只是摇了摇头,径直地往屋里走去。
一边走一边吩咐, “我累了,今天想早点休息,晚饭我就不吃了。”
房门“啪”地一声关上, 桃红看着紧闭的大门张了张嘴, 终是没有再问出话来。
算了,她还是去烧点水,让小姐洗漱一下会睡的舒服一点。
屋里,柳溪宁听着桃红“噔噔噔”跑走的声音, 转回自己的闺床上, 缓缓坐下, 只觉得心里烦闷得紧。
谁能想到,好端端的出去玩儿, 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要不是那个小丫鬟识水性,手脚麻利,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呢。
好在那蔺小姐也没啥大碍,大夫也只说是呛了点水,回家多喝点姜汤驱驱寒就行了。
虽说这事儿她也是受害者,但柳溪宁就是越想越不得劲。原本乔月还叫她去家里玩呢,说是她的辣椒成熟了要给她做好吃的 ,但她兴致不高,就婉拒了。
再次叹了口气,柳溪宁仰躺在床上,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事情。就像乔月说的,这事儿是意外,谁都不想的,而且是那个蔺小姐先无理取闹的,自己也只是正当防卫。
就是不知道那个萧公子怎么样了。
看得出来,那个萧公子似乎对蔺小姐有些不耐烦,而且那会子他也说了,他只是奉他爹的命,才会和蔺小姐出来玩的。
现在事情闹成这样,也不知道他回家后他爹会不会责骂他。
不过想起乔月说这萧子规是家中独子,柳溪宁想着自己也是独女,他爹还将她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萧子规是男子,他爹指定也会顺着他的心意,不会强迫于他。
但显然,这事儿就是柳溪宁想错了。
萧子规是独子没错,可这并不代表他家就他一个孩子,更何况,不是谁都能像柳舟年一样,视钱财如粪土,一心只希望女儿开心快乐。
是以,萧父原本还想着依靠两家联姻,让自己的商业重心不费吹灰之力的转移到乾州去,萧子规此举,显然是直接将他原本的计划腰斩了。
蔺茹虽然喜欢萧子规,但从小在宠爱中长大的她,也是心气儿极高。萧子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不喜欢她,她觉得颜面尽失,所以回来后,就带着她的乳娘和玉秀去外头找客栈住了,打算明日一早就动身回乾州。
萧父原本看蔺茹哭哭啼啼地跑回来,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换了,还以为是自己儿子干了什么禽兽的事儿,心中虽然担忧,但更多的是欣喜。
毕竟若是两人真有了夫妻之实,那这亲事,蔺家想结也得结,不想结也得结。
可他都还来得及问萧子规怎么回事儿的时候,蔺茹就带着她奶娘,收拾了东西说要出去住。
“这住的好好的,怎得忽然要搬出去住了。”萧父上前急急地拦着,劝说道:“今日县城举办了龙舟赛,人多杂乱,客栈更是鱼龙混杂,你们几个女子去住,岂不危险。”
“危险也好过被人家轻视轻贱的好。”宋妈语带怒气。
她虽然只是个奶娘,但蔺茹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也跟她亲近。她没有子女,蔺茹于她就好比亲生女儿。哪里有女儿受了气,为娘的还能不生气跟人心平气和谈的道理。
她看向萧石山,满脸的皱纹都掩盖不住她的怒气,“萧老爷,你家既然没这个心,就不要做出这种让人误会的事儿,平白显得我们有多上赶着。我回去就告诉老爷,说你们萧家门槛高,我们蔺家高攀不起。”
“还有,我觉得这次蔺家与萧家的合作也可以放一放,毕竟我蔺家庙小,容不下你们萧家这尊大佛。”
蔺茹可是蔺家的心肝宝贝,蔺老爷要是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受了委屈,别说取消合作了,不来找萧家的麻烦都算是大度了。
萧父自然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顿时觉得心惊肉跳的,伸手拦着宋妈,不肯让她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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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好端端的出去玩,怎得回来就闹成这样了。”
萧父看了眼蔺茹。蔺茹回避了他的视线,明显就是不愿意搭理他。
无奈,萧父就只能从宋妈这边下手。
这几日他也看出来了,蔺茹虽然骄纵,但宋妈的话她还是听的。所以,自从萧家起势后就再也没有对人谄媚奉承过的萧石山,今日破例,对着一个下人点头哈腰。
“老嫂子你先消消气,有什么事儿咱们坐下慢慢说,要是这臭小子哪里惹蔺小姐不高兴了,你只管说,我替您教训他。”
但显然,宋妈并不吃他这一套,直接冷哼一声,讥讽道:“教训,算了吧,谁敢找萧大少爷的麻烦。萧老爷若是真有空,还是多想想,若是断了和我蔺家的合作,你家的货,该送到哪儿去!”
“玉秀,我们走。”说完,她便扶着柳溪宁,径直往外走去。
玉秀也被高氏(萧子规母亲)撕扯着袖子,闻言,便直接打开了高氏的手,跟上了宋妈的脚步。
高氏手上一疼,但却来不及细看,如今厅里就剩他们几个人,一场暴风雨,怕是在所难免。
她瞅了眼气得脸色发青的丈夫,在看看挺立如松柏的儿子,终是挥了挥手,屏退了下人。
“都下去吧!”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阴沉沉的天空狂风呼啸,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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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石山暗暗吐了好几口气,这才压下胸中即将要喷涌而出的怒火,目光缓缓落到萧子规脸上,“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萧子规自然也没有隐瞒,将今日发生的事儿,事无巨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亲。
高氏就在旁边静静听着,当听到萧子规向蔺茹坦白不喜欢她时,也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种事情,怎可当面跟人姑娘坦白,这多伤人啊!
至于萧子规是在何种情况下说的这句话,以及蔺茹因为她那完全无稽之谈的猜测做了什么,她全然不在乎。
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而已,就算是掉下了水又能如何,大不了赔点钱不就好了。
高氏张嘴,正欲打算规劝儿子一番,可听完全过程的萧父,已经先她一步,狠狠地扇了萧子规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伴随着雷鸣电闪,听的人心惊肉跳。萧子规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立马就红肿起来,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下,在闪电的亮光中显得格外鲜艳。
“老爷,”高氏吓了一跳,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疼爱儿子的丈夫会下此狠手。她伸手,想看看萧子规脸上的伤,却又畏惧萧父阴冷的目光,伸起的手缓缓垂了下去。
心疼的喊了声,“儿子。”
“混账,你要气死我呀!”萧父气得破口大骂,完全没有了往日在别人面前装出来的儒雅矜贵。
此时此刻的他,完全就是一副市井小民的做派。
对于这样的萧父,萧子规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回过头,给高氏投去一个安心的目光,随即正视着萧父怒火中烧的目光。
语气铿锵有力,且发自肺腑,“爹,我不喜欢蔺小姐,更不会如你所愿和她成亲,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说什么混账话,婚姻大事,岂是由你自己做主?”
萧父再次扬手,又是卯足了劲儿地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的极重,萧子规甚至都没有感受到疼,他只觉得,他的左脸好像已经不存在了,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星空点点,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寂静的可怕。
“儿子。”
高氏见萧子规被萧石山一巴掌打趴在桌上好久都没有反应,也不管丈夫什么眼神,忙过去扶他。
“儿子,你怎么样啊!”她扶着萧子规坐到椅子上,见他依旧没有反应,心疼的朝着萧石山大吼,“你这是干什么,这可是儿子,你要打死他吗?”
但萧石山现在在气头上,哪里还管这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只知道,他进军乾州的计划落空了,而且还有可能找来无妄之灾,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萧子规。
“打死他,要是打死他能让蔺小姐消气,那也可以。”他大吼着,用手指着门口,“去,你去给我找蔺小姐道歉,不管是跪的求的,都要给我把人给哄回来。”
萧子规恢复意识,听见的就是这句话,哪怕现在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但他还是拂开了高氏在他脸上擦拭的手,站起身来直视着此时暴怒如雷公的萧石山。
“爹,蔺小姐我是不会娶的,我不喜欢她,我和她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不喜欢,不喜欢又怎样。”萧石山显然不太理解儿子的想法,“我也不喜欢你娘,不还是过了大半辈子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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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氏原本还打算规劝儿子,让他不要和萧父呛声,听到这话,她身子一顿,随即放下了刚要伸出去的手,低下头默默咬住了唇。
无论平时表现的再明显,可如此直白的说出来,还是在儿子面前,终究是叫人觉得难堪。
就像被扒光了衣服展示,没有丝毫遮掩。
chapter105 挨打
高氏离萧子规极近, 所以她低沉的气息,萧子规自然也感受到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也知道,他爹和他娘之间并没有感情, 平日他爹都宿在他的妾室房里,就是去找他娘, 也一定是有所图谋,想让他娘帮忙。
可即便如此, 有那层窗户纸在, 那他也可以假装不知道。
父母的事, 他这个做儿子的到底也是无能为力。
可现在, 这层窗户纸被捅破了。当着他的面,就这么直白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萧子规有些心疼高氏, 可眼下, 萧父根本就不给他安抚高氏的时间。
至于高氏的难堪,他完全不在乎。她吃他的住他的, 说她两句怎么了,更何况,他说的本就是实话。
当务之急, 还是要哄好蔺茹和那个宋妈。
哼, 一个下人,居然敢跟他拿乔甚至威胁她,等两家结了亲,她跟着蔺茹到萧家, 到时候, 有她好果子吃。
萧父冷哼一声, 手指指着门口,语气强硬地对萧子规说:“去, 你现在就去客栈,把蔺小姐追回来,今日之事,我就姑且当没发生过。”
他怕他们三个女子出门有危险,已经让人跟着了,所以找到她们的住处并不难。
“哪怕是跪着求,你也要把人给我请回来。”
“我不去。”萧子规直视着他,没有丝毫屈服。
要他认错,他没有错。
“你说什么?”萧石山气极,死死地瞪着萧子规,那恶狠狠地表情,很难让人相信对面站着的人是他的亲生儿子而不是杀父仇人。
“我说,我不去。”萧子规一字一顿地说:“你是你,我是我,我不想为了你想要达成的目的,成为你手中的一枚棋子。”
“棋子,好啊,好啊,这就是我的好儿子。”萧石山已然是气疯了,指着萧子规的手不断抖动,随即怒吼一声,“管家,请家法。”
“老爷!”高氏一听家法二字,哀嚎一声,当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匍匐着上前,攥住了萧石山的衣袖,“老爷,子规他年纪轻身子薄,那家法他受不住的,你饶了他吧。”
说完,她又去拉萧子规,“子规,子规你跟你爹服个软认个错,你听你爹的,不就是娶妻吗,你不喜欢,娶回来放着就好,你还可以找你喜欢的。”
“娘,”萧子规没想到居然连他娘也是这个想法,说话的语气有些重,“那样的日子,难道您还没过够吗,还要再拉一个无辜女子步您的后尘吗。”
“……”高氏一时语塞。她确实不想再有人步她的后尘,她也希望儿子能开心快乐,可是……
她看向萧石山,却被萧子规连拖带扶给拉了起来,“娘,您不必求他,我意已决,不可转也。”
“可是儿子……”高氏还是担忧,那可是家法,而且萧石山现在在气头上,这下手没个轻重。
“没事儿娘。”萧子规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随即将目光转向萧父,“你想请家法就请吧,我是绝对不会去认错的。”
“好,既然你不知悔改,管家管家,家法,家法拿来,我要打死这个逆子。”萧石山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原本的打算就是拿家法吓吓萧子规,顺便让高氏规劝于他。现在可倒好,连一向对他唯命是从的高氏都不听他的了。
反了,反了,简直是反了……
既然他执意要挨家法也不去认错,那他就成全他。
萧家的家法不是鞭子也是竹竿,而是一根用竹子做的扁担,足有手掌宽,上面尽是岁月的痕迹,有些发黄发旧,只有末尾挂着的那穗流苏鲜红的耀眼。
这是萧石山的父亲,也就是萧子规的爷爷当年当货郎时用过的扁担。
当时他就是用这跟扁担,挑着货物走街串巷,积累下了萧家杂货店的本金,后来杂货店在萧石山的手里慢慢扩大,最终借助高家,一举成为清水县的翘楚,业务更是拓展到了各方各面。
所以这根扁担,是萧家起步的基石,后来就被萧石山当做了家法,一直存放在祠堂,供在萧家列祖列宗的排位旁边。
天已经开始下雨了,毛毛细雨越下越大,迷蒙了管家的眼睛。
萧子规被扒去了外袍,只着里衣按在条凳上。萧石山站在廊下,冷眼看着下方的场景,恶狠狠地发话,“给我打。”
管家拿着扁担,手都是抖的。但老爷的命令,他又不敢不从。
院子里站满了下人,一个个都垂着头,瑟缩着身子,不敢看一眼。
扁担挨着皮肉的声音,在雨幕中依旧刺耳,高氏见管家居然真打,已然是疯了,吼叫着就要上前去拉开他,却被周姨娘的人给拉住。
“姐姐,你可别下去,仔细家法无情伤着了你。这大少爷犯下这样大的错,惹了蔺家,说不定不多时啊,这宅子就不是我们的了,你倒是有高家帮衬,可我们这些人可怎么办。”
“你闭嘴。”高氏大喝一声。
周姨娘这话,无疑就是火上浇油,果然,萧石山听见这话后越发生气了,呵斥着管家,“用点力,没吃饭吗?”
管家挥扁担的手一顿,在萧石山那阴狠的目光中,只能打的更狠,高氏大声叫嚷着让他住手,却被周姨娘的人压着,根本上前不得。
又是重重的几下过后,萧子规原本洁白的里衣已经被血染成了鲜红,血水混合着雨水落到地上,将庭院中的积水染成了淡淡的粉色。
萧子规额上青筋暴起,手死死地攥着凳子,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来。他的脸上全是水,有雨水,但更多的还是汗水。
此事天已经全然黑了,但院里石灯笼里的灯都燃着,将小小的庭院照得明亮。有胆大的下人抬起头来偷偷瞅一眼,就又被那血腥的场面吓得缩成了鹌鹑,甚至有胆小的丫头已经被吓哭了。
“子规!子规!”
高氏也感觉自己心疼的也快要死了。或许,或许她刚才就不该听子规的话,就算子规会不开心,但至少不会遭此大难。
她抬头去看萧石山,可站在他侧前方的人,就那样静静的站着,像一个外人一样,冷眼旁观,脸上除了冷酷无情,看不出丝毫其他的情绪。
高氏想要求饶的话堵在了喉间。
“老爷,少爷晕过去了。”管家突然说。
“什么,子规,子规!”高氏看着那条凳上手耷拉在地上,已经一动不动的儿子,也不知忽然哪来的力气,一把陬翻了按着她的人,连跑带爬的走到萧子规跟前。
她手向前伸了伸,却忽然又害怕,“还愣着干什么,快请大夫啊!”
见管家还有询问萧石山的意思,她大吼一声,“我以高家大小姐的身份,命令你去请大夫。”
这是高氏嫁过来这么久,第一次用这个身份去命令管家。
这管家原本就是他高家的人,准确的说,算是她的陪嫁。
只是这人有点本事,当时她嫁过来,萧家生意并不怎么景气,萧石山又花言巧语,她就准许让管家去帮他。
后来萧家在两人的努力下一步一步做大做强,萧石山也记着他的功劳,让他做了萧家的管家。两人关系越走越近,到显得她像个外人了。
高氏这一声,吼的在场的众人都虎躯一震,尤其是萧石山。自从高氏嫁过来,他几乎就没听到她用这个身份去威胁过他什么。
其实说实话,他真的不惧高家吗,也不见得。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高家若真要和他抗衡,他不见得能全身而退。他之所以敢这么放肆,全都是因为高氏懦弱。
可现在,他明显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哟,姐姐好大的威风啊!”周姨娘见萧石山一副诺有所思有所动摇的模样,继续添油加醋。
“老爷,这大少爷都昏过去了,快让他回房休息吧。这到时候要是蔺家跟咱们算账,说不定咱们还得依高家的势呢,可不能让姐姐生气。”
周姨娘伺候萧石山多年,自然知道他最忌讳的就是听到别人说她依高家的事。果然,在她话音刚落之际,萧石山就冷哼一声,“他高家算什么东西。既然那逆子不服从管教,那就让他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想清楚了肯认错了,再放他出来。来人,把大少爷带去祠堂,顺便请个大夫看看,别让他死了。”
萧石山说完,又冷冷地看了高氏一眼,转身离开。
“老爷,你去我院里坐坐,我煮了冰糖雪梨,您喝了消消火。”周姨娘看着庭下的场景得意一下,随即扭着腰肢儿,追赶上萧石山的步伐。
高氏没空搭理她们,她嘱咐着下人,让他们将萧子规小心翼翼地抬到了祠堂。
翠云已经先她一步在祠堂铺好了被褥,又去找了萧子规干净的衣服拿过来。
萧子规身上的里衣,后背已经不能看了,腰部那一块儿被打得皮开肉绽,衣服也成了碎片,粘连在上面,大夫需得拿着夹子一点一点的夹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会子都没有喊疼的人,这会儿却疼得浑身发抖,高氏就坐在旁边,死死地握着萧子规的手。
眼泪都已经流干了,也无甚伤心的了。对于萧石山,她已经失望透顶了。
以前觉得他虽然对自己不好,但至少对儿子是好的,可如今她却看明白了,他对谁好,全看你有没有价值。
是她过分懦弱了,才让萧子规受了这样的难。
“臭小子,明明小时候那么娇气怕疼的人,现在挨这么重的打,居然连吭都不吭一声。”
高氏闭了闭眼,一滴清泪落在萧子规的脸上,而后又粲然一笑,抚摸着萧子规硬硬的发根,“我的宝儿长大了,知道维护娘了。”放心吧,娘以后,肯定不会拖你的后腿了。
黑夜低垂,大雨如瀑。萧子规当夜就发起了高热,高氏衣不解带的照料,直到清晨才堪堪合了会儿眼。
只是一个晚上,大少爷受罚禁足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这个大宅院。
那些平日里颇受萧子规照拂的姐姐妹妹,嘴上说着有多担心,但却没有一个人前来看望,生怕自己不小心惹怒了萧父被波及。
但其实,萧父这命令下得还是有所顾虑的。他知道,如今他们母子一条心,自己若是做的太过,难保高氏爱子心切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到时候不好收场可就麻烦了。
这宅院里住着的也都是人精,哪里还能猜不出这一点呢,只是她们都不愿意去赌,至于萧子规平日里对他们的好,他们也全都抛诸脑后当做不存在,真真是虚伪冷漠到了极点。
但高氏也没盼着这些人能来,她在这大宅院待的久了,这些人什么德行,她一清二楚。
*
翌日的天气依旧晴好,夜里的大雨冲刷尽了一地的尘埃,但终究还是留下了让人难以清扫的落叶。
柳溪宁是被下人们扫落叶的声音给吵醒的。许是昨日受了惊吓,这一晚上,她总是做自己落水的梦,反复惊醒,一直到清晨才沉沉睡去。
屋外阳光明媚,柳溪宁懒懒地伸了个懒腰,一直守在屋外的桃红进门,伺候她穿衣洗漱。
“嗯,怎么不见桃绿?”柳溪宁穿好了衣服,洗脸时才发现,平日这个时候该在梳妆台跟前等她上妆的桃绿不再,而且仔细想想,似乎昨天下午她回来时就没见她人。
桃红捧着擦脸的布巾站在一旁,听见柳溪宁问起桃绿,霎时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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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姐,桃绿她……”
在柳溪宁探究询问的目光中,桃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说,索性“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拽着柳溪宁的裙子,“小姐,桃绿昨天,昨天下午就出去了,已经一晚上没回来了。”
“什么?”柳溪宁眉头一皱,“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昨日街上鱼龙混杂,桃绿一个女孩子,若是遇上什么歹人可怎么是好。
“她什么时候出去的?”柳溪宁问。
“就是小姐回来之前的不多时,她领了赏赐,就说要出去见个人,晚点就回来,还说让我给她留门,而且千万保密,不能告诉别人。”
这些日子桃绿一直神神秘秘的,她也是昨日才知道,桃绿居然和时常来家里拜访老爷的一个富家公子哥看对眼了。今日那人也来拜访了老爷,并和她约了见面的时间,所以她下午才会偷跑出府的。
“我见她天黑了还没回来,也想过禀报小姐您,但是您那会儿已经睡了。我就想着或许是她回来的路上耽搁了,我等等她再说,结果一不小心,我就睡过去了。”桃红嚎啕大哭,“小姐,桃绿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虽说桃绿总说她傻爱欺负她,可好歹她们是一块儿长大的,自小的情意还是在的。
“不会的,” 柳溪宁一时心里也没底,但也只能佯装镇定,吩咐桃红,“你去找周管家,跟他要几个人,就说我要用,咱们一块儿去找找,切记,一定要悄悄的。”
桃绿毕竟是女子,这一夜未归,若是传扬出去,坏了名声可怎么好。
chapter106 岗前培训
桃红得了令, 就火急火燎地打算去主院儿找周管家,结果刚出院门,就与急匆匆赶来的桃绿撞了个满怀。
“哎哟谁啊, 不长眼睛啊,跑这么快是急着投胎啊!”桃绿被撞的眼冒金星, 捂着鼻子就是一连串的骂。
慢慢抬起头来,她就看到了和她一样捂着鼻子, 满眼泪花乱转的桃红。
“桃红?你这大清早的, 疯疯癫癫的干啥去?”说完, 她又把桃红往门边拉了拉, 四下看了下,低声询问, “对了, 小姐起了没,有没有问起我, 你没出卖我吧!”
“我……”这一连串的问题让桃红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胖胖的小脸皱成一团。
桃绿看她那个表情,哪里还能猜不出来呢, 当即放开了桃红的手, 沉着脸指责她,“好啊,你居然出卖我,亏我还打算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我没有, ”桃红揪着衣角, 弱弱的说:“是你一晚上没回来, 我担心你……”
“得了吧,”桃绿打断她的话, “你担心我,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本来小姐就向着你,这下肯定就更看不上我了,死胖子,还挺有心机嘛”
“我没有,是小姐问了。”桃红想解释,但桃绿显然是不愿意听,推了她一把,“起开,我自己去找小姐。”然后径直走向了柳溪宁的房间。
房里,柳溪宁自己随意梳了头发,套上外层的罩衣正说要出门,就看见桃绿从门口走过来。
“小姐,”桃绿走进门来,在柳溪宁正欲说什么的眼神中,“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仰起头说:“桃绿没跟你禀报就私自出门,还彻夜未归,让您担心了,你罚我吧!”
“你去哪了,怎得这么晚才回来,也不叫人传个信来。”柳溪宁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要人平安回来就好,其他就再说吧。
柳溪宁将桃绿扶起来,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番,见她都安好,这才放心。
“桃红说你昨天出去见人到现在都没回来,可把她担心坏了,我正打算让她找周管家要人去寻你呢。哎,你进来的时候没碰到她吗?”
“碰到了,还真是多亏了她。”桃绿这话说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扒了桃红的皮。果然是那个小蹄子告的状,否则小姐怎会知道她彻夜未归是去见人了。
但眼下,她最主要的是应付了柳溪宁的询问,至于桃红,有的是时间治她。
思及此,桃绿又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眼睛瞬间就红了,“小姐,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轻信别人,巴巴地贴上去。”
柳溪宁原本还打算好好问问桃绿他出去见人的事呢,见她这一副委屈的样子,话到了嘴边也咽下去了,手忙脚乱的给桃绿擦眼泪,“你别哭啊,有啥事你好好说。”
但她越擦,桃绿哭的就越凶,眼泪更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看起来受了不小的委屈。
“呜呜呜,小姐……”桃绿声音哽咽着说,“我跟他是几天前认识的,那天我在花园剪花打算插瓶……”
“……”
桃红所说的那个他,指的是溪春源的少东家秦风。
那人是清水县有名的浪荡公子,人确实长得不错,也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所以但凡是女子碰到他,就没有不被他吸引的。
桃绿也是那日也是碰巧在花园遇到他的。当时溪春源的东家来拜访柳舟年,秦风也跟着来了,后来两老头谈生意,他嫌无聊,就到花园去转,刚好就碰上了采花的桃绿。
他天生就嘴贫,对着桃绿就是一顿忽悠,甚至还说了许多溢美之词。桃绿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哪里遭遇过这些,而且看那人的穿着就知他身份不俗,当即就觉得人家是看上了自己,并对人家芳心暗许,念叨了好几天。
刚巧昨儿个端阳节,秦风跟着他爹又来拜访,见桃绿对他媚眼含羞,秦风便约她出去,说是带她游玩逛街。
这孤男寡女的大半夜游玩,一看秦风就没憋什么好屁。可偏偏桃绿不明白,所以等主院儿的客人散了,她就急急忙忙赶去了他们约好的地方。
秦风原本也没打算放她鸽子的的,毕竟送上门的女人,不睡白不睡嘛,可谁成想就在他出门的时候,突然下起了漂泊大雨。
这大雨天的,去见的还是个没几分姿色的下人,秦风顿时便散了心思,回房找他的美妾去了。
桃绿就在大雨里等了他两个时辰,没有伞,浑身都湿透了。
“即如此,你为何不回来?”柳溪宁听得又心疼又气,心疼的是桃绿一片真心喂了狗,还淋了那么长时间的雨,气得是她因为一个没见过几面的男人,把自己弄成这个模样。
“那你这一晚上是怎么过的?”柳溪宁问。
“我先前也是怕他是有事耽搁了,我若是走了他就找不到我了,所以我就一直等着,”桃绿哭哭啼啼的说:“后来,后来我知道他是真的没想来,就想着回来的。但是当时雨下的那么大,那地方离府里又远,我若是走路,肯定是没法在宵禁之前回来的。”
这要是宵禁后走路,被巡逻的官兵发现,可是少不了要挨一顿板子的。
“还好我身上带钱了,我就找了个简陋的客栈先住下了。”桃绿抹着眼泪,哀嚎连连,“小姐,都怪我不听话不矜持,让小姐担心了,小姐你罚我吧,呜呜呜……”
“好了,你先起来再说。”柳溪宁将她扶起来,拿手帕抹掉了她脸上的眼泪,温柔地说:“你没出事就好,这一次,也算是让你找个教训,这世上虽然好人多,但坏人也不少,不要轻易相信别人。行了,你先去洗漱一下吧,哭的跟个小花猫一样。你昨晚淋了雨,我回头让桃红煮一碗姜汤给你送去,驱驱寒。”
“谢谢小姐。”桃绿终于不哭了,破涕为笑。
“好了,去吧。”柳溪宁摆摆手。
从柳溪宁房里出来,桃绿就看见桃红在门口站着,两人目光对视,桃绿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这才离开。
桃红知道按桃绿的性子,这事儿肯定是记仇了,但她并没打算多计较,都是一块儿长大的姐妹,为了这点事儿,不值当。
更何况刚才在门口她也听到了,桃绿是被那个男人给骗了,她都已经这么可怜了,自己又怎么好和她多计较。
看着桃绿离去的背影,桃红深吸了口气,然后嘴角扬着笑容,进门,“小姐。”
“桃红,你来的正好,桃绿昨晚淋了好长时间的雨,你去熬一晚姜汤给她送去驱驱寒。”说完,柳溪宁又嘱咐道:“她今日怕是很伤心,你告诉她,今日让她好好休息,不必来伺候了。”
“是,小姐。”桃红应声下去给桃红熬姜汤。
而此时,某个正应该伤心,哭得稀里哗啦的人,却对着镜子,忽然笑出了声,而且面若桃花,春心荡漾。
其实昨晚她不是住在客栈,而是遇上了冒雨从家里赶回来的赵天齐,跟着他回了家。
桃绿原本是很看不上赵天齐的,觉得他一个乡下人,除了学问好点之外,浑身一股子穷酸气,还妄图追求她家小姐,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所以昨天早上赵天齐着人送来请帖的时候,她对着那人也是一顿输出,什么难听说什么。
她知道那些话一定会传达给赵天齐。
原本以为赵天齐肯定会因此记她的仇,可谁成想,对方不但没计较,见她浑身浇湿,还愿意帮她一把。
她也是昨日才知道,赵天齐原是一个很温柔隐忍的人。他知道自己平庸,配不上小姐,他对小姐好,也只是想报答老爷的知遇之恩。
还有他家中穷苦,那个她一直看不上的乔月还曾是他的童养媳,后来人家嫌他家里穷,就和那个什么沈青书勾搭在一起,给他戴了绿帽子。而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是一忍再忍,对方却还不愿放过他,四处造谣说是他设计的,意图毁坏他的名声。
他都已经这样苦了,自己还说那样的话挖苦人家,简直就是往人家的心上戳刀子。
桃绿想起今早自己起床后,赵天齐给她留的早饭。简单的清粥小菜,却让她觉得十分美味,也是,他生在那样的家庭,洗衣做饭怕是打小就会的吧!
她忽然觉得,这样勤劳肯吃苦又有上进心的人,与她家小姐也是蛮配的,否则老爷也不可能相中他。
她决定了,从今往后,她要撮合小姐和赵公子。有钱人都是骗子,满嘴的谎话,看人,最重要的还是真心。
桃绿在这儿自我感觉良好,却全然不知道,赵天齐在家,那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
自从他念书以后,就连赵母都没喝过他熬的粥,而平日里,赵天齐吃饭也都在书院,那为什么忽然煮了粥还特意给她留了一碗,这问题,就有待好好斟酌了。
但不得不说他洗脑洗的还是很成功的,此时的桃绿,已经全然忘记了她的秦公子,满脑子想的都是他。
而另一边,柳溪宁也不知道在她不知不觉间,赵天齐就已经策反了她的身边人。她见桃绿安然无恙的回来,就没再把这件事放心上,反倒是昨日蔺茹落水,让她有些担忧。
昨日萧子规是和蔺茹回萧府的,蔺茹肯定就是住在萧家。
想到这里,柳溪宁让桃红去备了点礼品,打算去看看蔺茹,顺便将误会给解释开了。
结果到了萧府,却被告知,蔺小姐已经回乾州了,而且不单单是蔺茹,萧子规也跟着一块儿去了。
即如此,那柳溪宁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但已经出来了,她就又去了一趟乔月的店里。
端阳节一过,乔月的店就正式进入了装修阶段,而且不单单是装修,宣传也得做起来了。
乔月打算设计一份传单,到时候找工匠刻出来,一下子印他个几百分的,到时候到街上去发一发。
虽然说她现在已经有老顾客了,但开张吗,自然是来的人越多越好,哪怕是不买,仅仅是凑热闹也行呢。
而且,她的美妆店既然打算主打的是纯露还有精油的,那就得把品种丰富起来,现在只有玫瑰,茉莉,熏衣草三种纯露,显然是太单调了。
是以,柳溪宁来,就变成了乔月免费的劳动力,不但要帮她评价宣传图的好坏优劣,还得帮人家摘花洗花装纯露。
其他也就罢了,她还挺乐在其中,可是当她看见乔月试图用生姜去提取纯露时,她就整个都不好了。
这生姜,不是调料和食材吗,怎么还能用来护肤呢!
一想到生姜本身辛辣的口感,柳溪宁好看的眉毛直接皱成了毛毛虫,“月月,你确定这真的能用吗?”
往脸上拍生姜水,怎么感觉像是在腌猪肉啊!
“放心吧,肯定没问题。”乔月拍胸脯保证。
这生姜虽然是食材,但却也是极好的护肤原料。生姜纯露可以祛斑抗菌,对于一些雀斑皮肤用处可是大的不得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乔月扬着下巴,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柳溪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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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生姜纯露珠玉在前,后面乔月做什么艾草纯露,雷公根(积雪草)纯露啥的,柳溪宁也就见怪不怪了。
两人忙忙碌碌十多天,终于在乔月收尾的时候,店面也装修好了。
装修设计是乔月自己弄的,用柳溪宁的话来说,就是很有女儿家的氛围,雅致又可爱,让人直接想在这里住下来。
乔月为此还在玲珑阁订了好几幅刺绣,是她自己设计的图纸,上面画了可爱的Q版画,用来区分不同的区域以及不同的产品。
她在木工房定做的模具也好了,乔月自己买了颜料,花了两天的时间,将传单给印了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至于发传单,街上到处都是小朋友,只要给他们银子,这事儿他们会完成的很棒。
如今万事俱备,唯一差的就是人了。乔月也不知道自己这美妆店开业后会如何,所以她暂时不打算去找人牙子买人当服务员,而是先找村里的小姐妹顶着,等到时候再看。
虽然陈娘子说了她这从某种方面来说算是手艺活,若是找来帮忙的人心术不正被她学了去,到时候有她好哭的。但乔月还是觉得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毕竟若是后面收益不好,这好几张嘴可都等着她养呢,至于怕被人偷学,大不了她幸苦一点,所有的产品她亲自出货不就好了。
乔月这几日脱不开身,找人这事儿,就得麻烦沈母和柳芽婶子了。都是一个村的,自然是知道谁跟乔月关系近,也知道村里那些女孩子,那些为人忠厚老实,那些有小心思多心眼儿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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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啊,你看我家大花能不能行?”乔月说的是要找五个人,但柳芽婶子找了一圈,年龄相仿又心灵手巧的,还真没几个。
但私心里,她也是想把她家大花推荐上去的。毕竟一天也快三十文钱呢,而且还是在店里做活,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多好的活计。
“婶子,行是行,就是我要求可能严格一点,到时候你可不能生气啊。”其实乔月一开始就把大花算里头了,但到底是跟柳芽婶子关系亲近,若是到时候她一视同仁了,柳芽婶子不高兴了那就不好了。
“没事儿,你该咋教咋教,这赚人家钱的,哪有不挨说的,也不要因为我们两家关系好就额外照顾,大花皮糙肉厚,能干得动活儿。”
“我就是让她们给客人试试产品,推销推销,哪里需要那么多重活给她们干。”乔月也被逗笑了,但心下也放心多了。
柳芽婶子挑选的五个人,除了大花外,还有齐婶子家的香草,六婶儿家的春绣儿,她们和大花都是向山村的,而向溪村的,则是桃花和凤林。
几个人都认识,平日里关系也还不错,经常挖野菜啥的。乔月在她们上岗前,还特地给她们进行了一次为期三天的岗前培训。
除了一些礼仪和产品相关的功效之外,乔月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教她们如何护肤。
她们本就是乡下的孩子,整日风吹雨淋的,皮肤粗糙的不行。你顶着这样一张脸去跟客人介绍产品,说功效有多好,客人能信都给怪了。
所以啊,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把她们的皮肤给弄弄好。
好在几人都是小姑娘,最主要的皮肤问题就是缺水,在乔月的几贴玫瑰补水面膜和玫瑰补水精油的双重滋润下,三天时间,就足以让她们的皮肤变得水润有光泽。
除此之外,乔月还教了他们如何化妆,尤其是眉笔的使用,以及如何根据脸型,给客人推荐相应的眉形。
这是她们几个最喜欢的课程了,女孩子吗,有那个不喜欢化妆打扮将自己收拾的美美哒。跟着乔月上课,既能学到技能,又能蹭用她的胭脂水粉,简直不要太爽。
于是乎,在乔月最后一天给她们展示完全套的妆容后,五个人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各个都瞪着眼睛不敢相信。
“这真的是我吗,我还能这么好看吗?”
“天呐,月月你也太厉害了吧!”
“就是就是,大变活人啊!”
乔月只有一方铜镜,五个人挣来抢去地要看,就连一向文静的大花,都挣扎着往前面挤。
“不行,我今天不洗脸了,我就这样回家去,我要让我娘看看,让她一天说我丑。”
“我娘还说我嫁不出去呢,哼,今天让她看看什么叫美若天仙。”
“我也是我也是。”
几个人叽叽喳喳了好一会儿,直到欣赏够了自己的美貌,这才安静下来。听乔月说完明日在店里要干的事以及要求,才堪堪离去。
桃花和凤林都是向溪村的,所以出门没几步路就到了。大花和香草她们有点儿路程,一路上打着趣儿,开心的不得了。
“哎呀,我认准了,以后我就跟着月月干。我娘说了,我挣的钱她一分都不要,以后全都给我做嫁妆。”
“我娘也是,反正我是家里最小的,我哥也已经娶媳妇儿了。”春绣儿说完,又转头看向大花,“大花,你呢?”
“我……”大花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娘没说这钱要怎么办,不过二狗子还在念书,而且听她娘说,等秋天了就要把他送到县城去读书。
在县城,吃饭喝水都得花钱,怕是家里负担起来有些难。
香草她们见香草一脸为难,大概也就明了了。
也是,家里有个念书的,那花钱就跟流水似的,哗啦啦就没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热闹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有些凝重,三人就谁都没有再说话。到村口时,倒是恰好碰上从山上捡柴回来的赵燕儿。
说起来也搞笑,曾经,是她们灰头土脸的做活,赵燕儿穿得光鲜亮丽的在她们眼前晃悠,结果如今风水轮流转,光鲜亮丽的成了她们,而赵燕儿,过得连之前的她们都不如。
至少她们背柴回来,得来的会是夸奖,而不是自己亲娘的谩骂。
赵燕儿也没想到会在村口碰见她们,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情景下。香草她们的打量让她有些窘迫,不由得让她低下头去,但看见那已经穿得漏了脚趾头的绣花鞋后,她就更觉得脸上燥得慌了。
但香草到底不是她,没有在人跟前炫耀甚至说挖苦嘲笑的习惯,所以也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可即使是这样,赵燕儿却还是不满意,待三人走远后,朝着她们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呸,显摆什么,打扮的跟妖精一样,一群上不了台面的贱蹄子。”
chapter107 变化
赵燕儿背着柴火气冲冲的回到家, 就看见自家老爹眉头紧皱,一言不发地窝在墙角,水烟袋被他吸的“呼噜呼噜”地响。自家老娘也坐在院里, 没精打采愁眉苦脸的,整个人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赵燕儿心里“咯噔”一下, 但又觉得不可能。
关上门将柴火放在墙角,她松了口气, 这才问道:“爹, 娘, 你们这是咋了, 怎么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赵燕儿将目光看向他爹,但赵父只是叹了口气, 还是赵母开口, “你哥托人传话来,说是手里没钱了, 让我们给送点。”
“又没钱了?”赵燕儿睁大了眼睛。
还果然跟她猜想的一样。
可问题是,他哥前天才拿了五百文钱回书院,怎么就三天时间就没钱了。
“那他这次要多少?”赵燕儿问。
“说是要买什么书, 统共下来, 少说也得五六百文。”
五六百文,那就是半两银子,家里省吃俭用大半年,也不见能存下半两银子。
若是以前, 赵天齐这么要钱, 赵母眼都不眨一下就能给, 毕竟亏什么也不能亏了念书,可现在, 家里就十几两银子了,而且没了杨记绣坊的分红,这银子也是用一点少一点。
哪怕是儿子要用,赵母也觉得心在滴血。
“娘,哥不会是在外面胡吃海喝吧。”赵燕儿猜测。不然,什么书这么贵,一下子就要五六百文。而且他先前走的时候,也没少拿钱。
赵母虽然心疼钱,但也见不得人说他儿子的不好,哪怕这个人是她的亲生女儿,辩驳道:“怎么可能,你哥不是那样的人。你忘了,这次租房子,他就没打算跟我们要钱,是我硬塞给他的。”
这么大的事儿他都能一个人扛,就为了不给家里增添负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拿着钱在外头胡吃海喝。
赵燕儿已经习惯了自家老娘对她哥的维护,但这事儿到底事关钱财,她不得不上心。她娘手里的钱,有一部分可是她的嫁妆银子,他哥花的越多,那她得到的就越少,这怎么行。
她知道,若是此时跟她老娘硬碰硬,那后果肯定是她娘对他哥的百般维护,自己倒里外不是人了,得不偿失。
所以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
思及此,赵燕儿缓缓走到赵母跟前,拉了个草凳子坐下,“哎呀,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着哥这么频繁的要钱,是不是遇着什么难处了,又不好意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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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吧,你哥就在书院读书,能遇上什么难处。”赵母其实心中也有此猜测,但又自我安慰,觉得不可能。
赵燕儿听懂了她的话外音,又说,“那要不,我们问问哥,他拿这钱具体是干啥使。”
这都好几次了,他哥要钱都是托人来传话叫他们送去,传话的人每次也都说的模棱两可的,叫人摸不着头脑。
然而赵母并不支持这样做,一听赵燕儿这话,便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要是问了,你哥心里有什么了,耽误读书可就不好了。”
“那要不,我明日亲自送去,顺便在那儿住一晚,看看情况。”赵燕儿又说。
这段时间稻谷小麦抽穗,她一直跟着在地上拔草,已经许久没去过县城,也没见过沈青书了。
这次不免是个好机会。
赵燕儿的算盘打的“啪啪”响,可奈何赵母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不行,你说话没轻没重的,若是惹了你哥不高兴咋办,还是我亲自去吧。”
“娘,我可以不问哥的。”赵燕儿不依不饶,打探他哥情况事小,最主要的是她想见沈青书啊。
“说不行就不行,你明天乖乖跟着你爹上地去,别到处乱跑。”赵母不理她的撒娇请求,直接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就往厨房走去。
赵燕儿也知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十分不高兴地撅了撅嘴,回了自己的房间。
从始至终,赵父就一直在哪儿抽烟,不参与讨论,也不参与决定,反正这事儿他说了也不算,还是少插嘴,少挨骂为妙。
*
赵母原本打算的是中午过去找赵天齐的,但一想他或许中午不回租的房子,自己去了反倒打扰他读书,就把时间改到了下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太阳快落山时估摸着赵天齐也要下学了,她才堪堪往县城走。
赵天齐这段时间在书院混得也算是风生水起。倒不是说他学识好了多少,论学识,他现在比沈青书可是差远了,而是他现在和宋安三人打成一片,每次一下学,他就跟着人家去吃香的喝辣的,完了喝个烂醉回他的院子,一觉睡醒,第二天再照常去书院。
而且因为喝酒,他好几次都迟到,被夫子批评了他也不在乎,照样我行我素。
宋安现在也不缠着沈青书了,因为他发现沈青书这人迂腐的很,就知道死读书,请他出去玩也不去,还是赵天齐有趣。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眼下赵天齐他用得上。
虽说这段时间他再没见过柳舟年来找过赵天齐,但柳家的下人却是隔一天来一回,来给赵天齐送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赵天齐说,那饭还是人柳小姐亲手做的。
所以啊,有时候就不得不佩服羡慕人家。明明看起来也很一般,但偏偏就能让那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心甘情愿地为他洗手做汤羹!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故而,这连续好多时日,宋安下午出去玩乐一般都会带上赵天齐,而且赵天齐也识趣,有些时候也会回请。
大把的钱花出去,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宋安他们就觉得,这钱肯定是柳舟年资助的,不然按赵天齐的家底,想来是经不住这样挥霍的。
今儿个中午,那个叫桃绿的丫头又来送饭了,宋安就想着再把赵天齐约出去,旁敲侧击地问问他,柳家和他们家的合作到底有眉目没有。
虽然赵天齐见不到柳舟年,但柳溪宁可以呀。让赵天齐托她问一句,想来也不是难事儿。
然而面对他的盛情邀约,赵天齐却罕见的婉拒了,“十分抱歉了宋兄,今日,我怕是不能与你们出去了。”
“为何?”宋安不懂,平日他不都最积极吗?
“今日我有点儿事,所以……”
赵天齐露出为难的表情,宋安虽然不知道他有啥急事急到连饭都不吃了,但到底还是没有再问,点了点头,“那行吧,那就改天吧。”
“好。”赵天齐点点头,见宋安转身要走,他又叫住了他,“宋兄,你的事儿,已经有眉目了。”
“……”
赵天齐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笑,这让宋安有些莫名其妙。许久,他才终于反应过来,倏然睁大了眼睛,“你是说……真的?”
“当然。”赵天齐点头,一脸的自豪,“这里头,我可也是出了力的,你打算怎么谢我啊?”
“要是这事儿真成了,我请你去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菜。”
“一言为定,你就等着请客吧!”赵天齐笑得洋洋得意朝他挑了挑眉。
这事儿还是中午的时候桃绿告诉他的,她打探到,柳舟年经过这几日的考虑,最终还是决定和宋家合作。
从之前他无意中知道这事儿后,他就一直让桃绿帮她留意着,而且他也隐晦地告诉宋安,自己会帮忙。
所以,纵使他只是口头一说,根本就没干事儿,但这事儿只要成了,那里头就有他的一份功劳在。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赵天齐春风得意,路过沈青书时,还故意冷笑了一声。
沈青书正在收拾东西打算去找乔月,明天乔月的美妆店就要开业了,他跟夫子告了一天的假,打算明天过去帮忙的。
赵天齐如今的变化他看在眼里,所以他的挑衅,他一点儿都不在乎。
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跟着富家公子一天混吃混喝,甚至还因此耽误了学业,他能做出这样的选择,才是真正叫他所不耻。
沈青书收拾好东西,和赵天齐一前一后出了书院。
两人并不同路,所以走了一小段后,赵天齐就拐进了一个小胡同里。
待看不见沈青书后,赵天齐那原本扬着的脑袋,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
前日是宋安的生辰,他为了不跌面子,咬牙给他买了一把极贵的镇纸,花光了他身上所有的钱,包括之前他娘给他,但他没打算动的二两银子的房租。
而昨日他明明托人带了话回去的,可今早他并未收到家里带来的钱。
所以,他今日婉拒宋安,不是他真的有事儿,而是他身上没钱了。按照惯例,今日正好轮上他请客了。
他这会儿正思量着,要不要回家一趟。
可若是回去了,他娘问起这钱,他又该怎么说。而且她娘倒是好糊弄,燕儿那丫头却鬼精鬼精的,若是没个合理的理由,怕是很难让她闭嘴。
“呼……” 赵天齐烦躁地长叹了口气,伸手去包袱里摸钥匙,一抬头,才发现赵母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
夕阳西下,晚霞落在赵母的身上,赤红的颜色和她那身粗布麻衣很不搭。而且许是赶路来得及,赵母都没好好收拾一下自己,裤腿上都是泥,头发也凌乱着,还有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了,抿在脸颊上,怎么看,怎么给人丢脸。
这条巷子虽说极少有人来,但并不代表没人来。
赵天齐倏然上前,也没搭理赵母,而是先开了门,随即一股脑儿将赵母扯进屋里,关上门后,这才询问道:“娘,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说没钱了吗,娘来给你送钱。而且娘今日除草看到一片顶新鲜的荠菜,娘给你捏你最喜欢的荠菜饺子吃可好。”
见到儿子,赵母自是开心,所以也就忘了她今日最主要的任务,反而献宝似的给赵天齐展示她新挖的野菜。
然而面对她的欣喜,赵天齐表现的并没有多开心,反倒是觉得麻烦,有些不耐烦的说:“家里没有面这些的,我这段日子都在书院吃。”
“没事儿,我带了。”赵母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反而再次扬了扬她的包袱,就像赵天齐小时候,她从地上回来摘了野果子,然后故意逗他玩儿一样。
只可惜,当年的孩子早就长大了,面对她这样的行为,他不但没觉得高兴,反而脸色有些不好看,“那随你吧!”
说完,他就转身回了房间。
赵母也发现赵天齐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但她只当他是读书压力大累得,也没跟他计较。自己拎着包袱去了小厨房。
正如赵天齐所说,这厨房确实是没用过,之前还被她打扫的干干净净的灶台,如今上面都有一层灰了。
赵母放下包袱,先淘澄了布巾将厨房里里外外都擦拭了一遍,这才开始上手做饭。
荠菜饺子做法简单,所以这顿饭并没有花多长时间,很快,热气腾腾的饺子就出锅了。
赵天齐坐在餐桌前,面对着赵母那希冀的眼神,极不情愿地拿起了筷子。
说实话,这饺子还就是曾经的那个味,甚至因为赵母放的肉多,味道更加的好,但对于赵天齐这个已经吃惯了各种珍馐美馔的人来说,却有点难以下咽。
他强忍着皱眉的动作,终于在赵母的目光中吃完了那一颗饺子,随即,他放下了筷子,拿手帕擦了擦嘴。
“怎么了,是不好吃吗?”赵母问。
“没有,”赵天齐摇了摇头,“就是没胃口。”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赵天齐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饭量大增的时候,怎么会没胃口呢!
“儿啊,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赵母细细地瞧着赵天齐,总觉得他这段时日脸色不太好,人也看着憔悴了许多,眼中还带着血丝,一副疲态。
赵天齐正想随便敷衍下说声没有,但抬头对上赵母担忧的目光,那话又说不出口了,“也没啥,就是看书有点累了。这都五月中旬了,离秋闱堪堪也就两个月了,而且我读书读的晚,好多东西基础也没打好……”
赵母不懂学习的事儿,所以赵天齐这番话,她自动归纳为赵天齐最近频繁要钱的理由,顿时更加心疼。
“累就休息一下,别把身子给累坏了。”说着,她掏出贴身带着的银子,放在桌上推给赵天齐,“这是你要的钱,该花的时候就花,别心疼,爹娘供得起。”
“谢谢娘。”赵天齐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糊弄过去了,眼底升起一丝喜意,但被他狠狠压住,脸上表现出一副愧疚的样子。
赵母看着这样的赵天齐,只觉得他懂事贴心,心中不由后悔自己怎可那样去想他,还怀疑他在外头胡吃海喝,简直是太不应该了。
这钱也到手了,赵天齐心中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眼瞧着天要黑了,赵母若是再耽搁下去,怕是出不了城了。
“娘,这天都黑了,你这会儿回去……”
“我今晚不回去了。”赵母说:“你忙着念书,看这家里乱的,正好我一道儿收拾收拾。没事儿,你安心休息,娘不会打扰到你的。”
赵天齐原没想着让赵母留下的,毕竟他一个人住习惯了,有人在他觉得不方便不自在。不过听到赵母说要收拾屋子,他又觉得也行。
毕竟他这个屋子确实很久没收拾了,书房还好,卧房已经乱成一堆了,若是再不收拾,怕是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那好吧,那就麻烦娘了。”晚饭赵天齐是不打算在吃了,所以和赵母又闲聊了几句后,他便去了书房。
宋安前几日得了一本绝世精品的画本,昨日看完被他给先借到了,所以他得好好研读研读。
于是乎,赵母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就看见赵天齐在书房看书。卫生打扫完了,还看见赵天齐再看书,以至于后面她起夜,依旧看见书房里亮着光。
赵母没敢上前,只是隔着打开的窗户缝隙偷偷往里面看了一眼。
赵天齐坐在书桌前,手里捧着一册书,拧着眉头,神情看起来十分认真。
见他这样,赵母只觉得自己那点钱也不算什么了,只要赵天齐肯用功,那点钱,将来会以十倍甚至百倍的数量还回来。
也难怪他脸色不好呢,废寝忘食到这个程度,好了才怪了。
赵母出声劝慰道:“儿啊,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寂静的夜,赵母的声音显得十分嘹亮,赵天齐正捧着画本研究那高难度的动作是怎么摆出来的的时候,突然被她这一声吓得手一抖,书砸下去差点击中他的要害。
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赵天齐语气不显,温声道:“知道了娘,我看完这页就睡。”
chapter108 开业
五月十九是个好日子, 宜动土,宜嫁娶,宜开市。
一大早, 城南民乐街就格外热闹,锣鼓喧天, 鞭炮齐鸣,舞龙舞狮的队伍从街头一直闹到街尾。围观者更是数不胜数, 将整条街堵得是水泄不通。
这样大的排场, 人人都以为是县城那个大户人家开业呢, 结果跑过去看, 好嘛,胭脂水粉店, 再一打听老板的名字, 桑乔月,没听说过不说, 人还是个女的。
但没办法,架不住人家生意好啊,那对门的可都数了, 这自开业以来, 一早上,这店里的顾客就没少过,一直都是满满的,而且从她店里出来的人啊, 就没有空手的, 每个人手里都是大包小包的, 脸上还喜气洋洋的,没有一点儿花了钱的心疼。
且不说人家赚了多少, 就这客流量,谁看了不羡慕。
“哎,你说那店到底里头卖得啥?”有好奇心重的店主,站在自家点门口,是既眼馋,又心痒,恨不得也过去瞧瞧。
“你没看见那店名啊,桃花面,一看就是卖胭脂水粉的呗。”有人懒懒地撇了眼,眼红不已。
“卖胭脂水粉生意能有这么好,又不是什么老店开了新地方。”
说话的人是苏记织坊的老板娘,她早上来得晚,所以没看见人家披红剪彩,故而也就不甚清楚。
但再怎么说,清水县最大的胭脂水粉店单数含妆楼啊,人家是好几年的老店,卖得还是进口的胭脂之类的,哪里是她一个初出茅庐,没什么名声的后辈可以比得上的。
而且,她家是买布料的,顾客可全都是女性,结果现在可好,只要是来这条街的女子,老的少的,全都被她家吸引去了,搞得她们家一早上了,一个客人都没有。
“你不信去看呗!”那人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到自家店里。
苏娘子看了她一眼,撇了撇嘴,只觉得她小家子气,见不得别人好。
不过他说得倒也不错,她确实得去看看,万一两家的生意有冲突,她也得早做打算,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思及此,苏娘子回身嘱咐了下店小二,就自走着去了斜对面的店里。
红底烫金的大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字儿——桃花面。看不出是哪家大师的手笔,但那入木三分的笔法,却颇有大师风范。
走进店里,迎面看到的就是大大高高的四排架子,上面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造型很奇特,像是特意定做的,上面的图案也很精致,都同样的印上了“桃花面”三个字。
店里的小二并不多,而且都是女子,穿着烟青色的统一的服装,笑容灿烂,而且各个都会说话的很,小嘴巴拉巴拉的,吸引的一群女子屏息凝神,频频点头。
还真是脂粉店。
苏娘子踏过门槛,四下张望着。
香草刚在楼上帮乔月的忙,这会儿下来就看见一位身着华服的中年女子在门口巴望着,便急忙迎了上来,“您好,欢迎观临桃花面,夫人想要点什么?”
香草笑容满面,行为举止落落大方,看她的仪态,一点儿都看不出出身农家。
苏娘子敛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脸上粉黛薄施,既不娇艳,也不素净,是恰到好处的娇俏。
她又看了眼店里的其他人,也都跟她一样,虽模样各异,但却各个俊俏。
苏娘子不由怀疑这家店的老板是有啥怪癖,找店小二专门找好看的,不好看的不要。
可无论人家什么心思,都与她无关,苏娘子敛下心神,开口问道:“你们店,是做啥的?”
她方才倒是听到那边的小二跟客人说什么美白、补水之类的话,而且总在脸上比划,听着像是脸上用的东西,可她却不明白具体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夫人,我们桃花面现在主打的产品是纯露和精油,都是美容养颜的。”香草说。
“美容养颜?”苏夫人听着更迷了,这都啥跟啥。
香草看她一脸懵的样子,微微一笑,随即手一伸,指了那边的位置,“夫人那边请坐,我为你好好讲解一番。”
说完,香草摆了摆手,一旁的大花会意,从架子上拿了几瓶精油和纯露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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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的夫人……”
香草为苏娘子介绍产品,声音轻柔,袅袅娜娜,好似晨间的山雾,朦胧又柔美,苏娘子听得认真,心绪更是被香草的一番话说的心潮澎湃。
“当真有这么好的效果?”苏娘子有些激动。她虽然是苏记织坊的老板娘,平日在别人的眼里强势,不好惹,但那都是在外面,其实回到家里,她就是个受气包。
她相公有八房小妾,且各个年轻,貌美如花,只有她,半老徐娘一个。虽说犹有风韵,可这皮肤,却再也不如年轻时那般吹弹可破有弹性。而且因为生子,她脸上还有许多斑,平日里总是得用许多脂粉才能盖的住,有时皮肤状态不好还会掉粉,没得总叫那些贱蹄子笑话。
“夫人大可以放心去试试,我们家的纯露,效果都是很棒的,你看那边的那些小姐,以前就是我家东家的常客了,这次我们开店,她们得到消息马上就来了,一是来照顾生意的,二来是确实好用。或者,我们这里有小样,您先拿回去试一试,若是有用,您再来买也行”
“小样?”啥事小样?
苏娘子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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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试用装,您可以登记完领一份回去用,若是好用,再买也可以。”香草说。
“还可以这样?”苏娘子听了香草的话,瞪大了眼睛,她从商几十年,第一次听见有这样的卖法。
先用后买,不怕亏本吗?
不过转念一想,这玩意儿其实就跟试吃一样,人家敢这样做,那就说明人家确实是有两把刷子,有把握,不怕人试。
“即如此,那去皱的和祛斑的,先给我各来三瓶。”苏娘子说。
原本是来打探消息的,结果回去的时候却抱了个满怀,虽然花了五两银子,但苏娘子却一点儿都不心疼。毕竟若是真有用,那这钱她花得也值。
香草送她出去,临出门时,陈娘子却忽然转过身来,问出了她疑惑许久的问题:“看你的年岁似乎不大,不知是那里人士啊!”
“回夫人,我是向溪村的。”香草不卑不亢地说。
向溪村离县城不远,所以县城里的人大多都听过这个名字。苏娘子原本看香草这谈吐和举止,觉得她怎么着也得县城人,结果居然出身农家。
但她并没有表现出很惊讶,只是笑着微微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看你方才的样子,倒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呢。”
说完,她朝香草微微一笑,转身离开,香草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慢慢勾起了唇。
她知道,苏娘子这话,其实是在夸她。
其实一开始,她也是紧张的。从小到大,她除了赶集的时候,就没见过那么多的人,而且她们各个身穿锦衣绸缎,一看就是自己惹不起的人。
可是后来她发现,这些人并没有比她想象中的聪明多少,对于店里的产品,她们大多是经人介绍来的,全都一知半解,也就一部分是乔月的常客,而这些人,其实是最好招待的,只需要拿给人家想要的产品就好了,根本就不需要她介绍。
所以早上招待的人多了,她们也就不紧张了,甚至还有点享受这种被人围着的感觉。
平日在家她一般都是低头刺绣,抬头割草、做饭,所以她真的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乔月说了,她们跟这些富家女子没有什么不同,所以不必觉得低人一等。她们提供好的服务,但如果人家非要找茬,那也不必强忍着,告诉她就好。
香草抬头,看着楼上忙碌的女子,只觉得神奇。
她跟乔月先前就关系很好,以前她一直觉得乔月性子太软,经常被欺负,觉得她这辈子就只能依附着赵天齐而活,却不想,短短半年时间,她不但摆脱了赵家,还开了这么大的店,甚至还能够庇护她们。
就像她娘说的,乔月当数是奇女子。
然而,奇女子从早上开业到现在,就一直在上面忙着给人试产品,甚至有些客人听说可以试妆,哪怕排队也要等着,就因为觉得香草她们的妆容好看。
先前发的传单有作用,但产品实际起到的作用更大。
原本还觉得五个人加上她自己肯定就够用了,结果现在,就是柳溪宁和春草都来帮忙,人手都还是缺的。
方才陈娘子她们来道喜,乔月都没咋顾得上照顾,好在陈娘子也不在乎,自顾自地选了好些东西,说是觉得效果好,要买点回去给她在乾州的女儿寄一点过去。
中午吃饭,几个人也是轮班倒,直到下午些,店里才总算是稍微清闲了些。
但乔月他们是清闲了,沈青书那边却依旧忙到飞起,手指打着算盘,都快要磨出火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乔月叫人去买了点糕点,给香草她们留了一大半,剩下的装了盘子,给沈青书他们送去。
沈青书今日算是半个账房先生,从早上开始他便一直在柜台那边帮忙,有时马先生忙不转时,他还得替换他。
乔月送糕点过去时,两人正算到最后一笔账,修长干净的手指在算盘上一拨,随即,他提笔在纸上写下最后的数字。
“怎么样?”乔月站得远,所以并未看清,只是看沈青书长舒一口气,就知道那是最后的结果。
“五十三两。”沈青书放下笔,看向乔月,卖起了关子。
“嗯,全部吗?”乔月问。
沈青书看着她那一点都不惊喜的眼神,摇了摇头,扔出来一个重磅炸弹,“不是,是纯利润。”
“纯利润?”乔月倏地睁大了眼睛,“你刚才说是多少,五十三两,都是纯利润?”
“对,纯利润。”沈青书看她那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一天就挣了这么多,娘子真厉害。”
chapter109 庆功宴
乔月知道第一天开业, 赚的钱肯定不会少,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整整五十三两。
五十三两的纯利润, 都快抵上这半个房子的钱了。
虽然知道后面收益会越来越少,但乔月还是高兴, 一激动,她就打算在醉香居摆上一桌, 顺便叫上陈娘子, 一块儿庆祝一下。
朱老听说他要在这儿摆酒, 便也兴冲冲地前来参加, 但出于男女有别,沈青书他们就在隔壁雅间另摆了一桌。
朱老, 沈青书, 沈青瑞再加上账房马先生,虽说有些年龄差距, 但四人都是读书人,气氛倒是不尴尬,不过男人们之间的话题, 一般都是些家国天下的事情, 听得让人云里雾里的,乔月不大感兴趣,敬完了酒,就让沈家兄弟招呼好二人, 自己去了隔壁的雅间。
不同于沈青书那边的凝重, 一群女人们聚在一起, 氛围自然是格外的活跃,都是年纪相仿的小姑娘, 随便一个话题就能聊得火热。
沈母和陈娘子年纪大了,自然是不参与她们的聊天,都是做母亲的,自然有他们自己的话题。
香草也有许久没见过春草了,她跟春草是同一个月生的,春草早她几天,又是同村,所以两人算是一块儿长大,关系比跟乔月要铁的多。
那次春草离家出走,香草还暗暗打听过,但却没有音讯,后来就听说,她娘把她给卖了,卖了十两银子。
虽说冯氏在村里四处说是给春草找了个好人家,但卖了身给人家为奴的,能有多好。
直到后来乔月提起,她才知道冯氏说的是真的,不过这不是冯氏心好,而是春草命好。
这次算是姐妹俩一个多月来首次见面,初看见时,香草几乎都没认出春草来,看她站在陈娘子旁边,还以为是她家的千金小姐呢。
“陈娘子待我极好,不但给了我住的地方,还找人教我读书识字。”春草感激地说。
“看得出来,陈娘子是个面善的人,不像你那个娘,看着就刻薄。”提起冯氏,春草就忍不住翻白眼。
“你是不知道,她最近打算给你弟说媳妇,好家伙,太胖了不要,太瘦的也不要,长得不好看的不要,太好看的也不要。好家伙,她这是娶媳妇呢还是皇上选妃呢,不就仗着自己手里有点钱吗,还是卖女儿得来的。现在十里八乡,一听是西山村的小伙子,纷纷都说自家女儿不嫁,搞得我们村都臭名昭著了。”
香草自顾自的吐槽,等说完了才发现春草神情有些不对,急急地闭嘴道歉,“对不起啊春草,我就是气不过我才……你别往心里去。”
“没什么。”春草吸了口气,扯了扯嘴角,神情有些哀伤。
忽然听到这些事,说不难受那是假的,同样都是她的孩子,为什么差距就这么大,难道就因为她是个女娃?
可为什么陈娘子就对她这么好,她们甚至没有一点儿关系。
但这就是笔烂账,根本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春草敛了敛心神,问起了吴氏,“那我哥嫂她们呢,过得还好吗?”
乔月毕竟是向溪村的,对向山村的事情知之甚少,有些事儿,她也不好问她,免得她还要特地去打听,浪费时间。
“你哥嫂还就那样呗,你哥就是个锯嘴葫芦,你娘……”香草觉得还说娘有些不对,所以换了个称呼,“冯氏说啥都不还嘴,你嫂子那又是个不吃亏的人,别人说三句她能顶四句。不过听我娘说,你娘打算过段时日分家了,据说是因为你弟要娶的那家媳妇要求的。”
“还没进门就作威作福,我娘……她居然也肯。”春草简直都惊了,虽说香草也是听说的,但无风不起浪,村里的人的话三四分还是能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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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都说父母在不分家,这在村里,一家子要是爹娘还在就分家,那是要被人家取笑的。
“不肯有什么办法,你弟就看中人家姑娘了,非要娶人家不可。但人家女方家也说了,他们兄弟二人,就住那么个小破房子,要是到时候嫁过去,还不知道要吃多少委屈呢。要么这亲事作罢要么就是先分家后成亲。”香草耸耸肩,“反正啊听我娘那意思,冯氏是动摇了,而且是打算跟你弟一块儿住的。”
院子就那么一处,冯氏如果跟小的一块儿住,那春草哥嫂她们势必是要搬出来的。
春草虽然觉得‘她’不可能作出这么荒唐的决定,但又觉得,在刘栓子的蛊惑下,‘她’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哎,反正我觉得你那个弟弟不简单,那个即将要过门的弟媳更不简单,若要真取过了门儿,到时候,估计冯氏有得苦头吃了。”香草撇撇嘴,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春草不在乎冯氏最后如何,她只担心她哥嫂。若是她真的狠心做了这个决定,把他哥嫂分出去,到时候他们小两口带这个还没一岁的孩子,可要怎么办啊。
思及此,春草从掏出荷包,倒出里面的碎银子,数了数,差不多有小二两,一股脑儿全塞在了香草手里,说:“我哥为人敦厚老实,这些年赚的钱,大头全都给‘她’了,后来生了小如意,手里估计就更没钱了,这钱还请你帮我给他们,别给我哥,给我嫂子。”
他哥是个藏不住事儿,若是碰上‘她’了,被看出来,三两下就能把话全都套出来。
“可是我这怎么说呀!”香草有些为难。
“我嫂子她知道我的情况,你直接说就好了,她要不肯收,你就强塞,塞完就跑。”
办法虽然糙,但香草知道这行得通。春草她嫂子是个火爆脾气,虽说不好惹,但也不喜占人便宜,以前春草在家时她虽然总说她,但出发点是好的,所以春草的钱,她还真不见得收。
相比春草家其他人,香草还是相对比较喜欢春草她嫂子。
香草点点头,“行,那我等会儿回去了就给她。”
一个大园桌子,一边聊得热闹,乔月和柳溪宁那边就显得安静得多了。
乔月方才敬酒喝了两杯,这会儿正上头呢,脸颊红润,眼睛迷离,半趴在桌子上,手支着下巴,笑眯眯地望着所有人。
柳溪宁就坐在她旁边,一改往日闹腾的性子,安安静静地也不说话,甚至眉头紧皱,看起来像是有心事。
乔月盯了她许久,终于忍不住了,眨了眨眼,凑上前去,说话带着一股酒气,“小溪溪,你咋了?”
柳溪宁正想得出神,也没料到乔月会忽然问她话,下意识地说:“他没来。”
他?谁呀?
乔月眉头轻蹙,凑得更近了,“他是谁呀!”
“没,没谁。”
柳溪宁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方才出神居然说漏嘴了,摇了摇头,装作无事发生。
但她心里确实疑惑,难不成,他没来是因为乔月没给他请柬,毕竟这桃花面卖得是都是些女子用的东西。
可这也说不通啊,朱老知道乔月开张,还差人送了礼呢,更何况是萧子规和沈家的关系。
看乔月一脸迷蒙,柳溪宁觉得,就算自己这会儿问了,乔月明天也不一定还能想起来啥,再说了,要不是那日萧子规伸手,她也就掉河里去了,她打听一下自己的救命恩人咋了。
想到这里,柳溪宁这才放下了伪装,嬉笑着凑近了乔月,“月月啊,你们今日开张,都给谁发了请柬啊?”
“请柬?”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提这个,乔月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晕晕乎乎地掰着手指头数,“陈娘子,你,柳芽婶子,嗯,就三个。”
这一次开业,乔月并没有邀请村里的人,只是请了几个关系亲近的人,所以人并不多。
“三个,没有别人了吗,”柳溪宁有些不满意,“萧公子没请吗?”
“萧公子,谁?”乔月这会正迷糊,看柳溪宁都有些重影了,所以一时没法理解她说得萧公子是谁。
“就……”柳溪宁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一个女子去打听男子的行踪,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
而且春草她们还在。
但她又忍不住,柳溪宁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左右两边,大花和沈母都没往这边看,她这才压低了声音,“就萧子规萧公子。”
“哦,他呀!”乔月了然,“请了呀,不过听说他当时不在家,请柬是府里的人接的。”
“这都几天了,他还没回来吗?”乔月低声嘟囔。
而且这人明明说的酒厂还有几天就能弄完,到时候带她们过去参观的,结果居然这么久了,别说酒厂了,人都没踪影了。
果然不靠谱儿。
乔月自顾自的想,完全没注意到柳溪宁有些低落的情绪。
想起那日她去萧府找他,下人说他陪着蔺小姐去了乾州,许是在哪里绊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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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两人从小就认识,也算得是青梅竹马,如今这般,想来是好事将近了吧!
柳溪宁砸吧了下嘴,不知道为何,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一顿饭吃得宾客尽欢,酒足饭饱后,一行人准备离开。
盛夏时节,天黑得越发晚了,乔月她们在这儿一个多时辰了,外头天都还亮着。
西边云霞漫天,残阳如血,最后的一缕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像是给房间披上了一件嫁衣。
乔月就在那嫁衣之下安睡。卷翘的睫毛在眼底扫过一片阴影,将那明而亮的眼睛掩藏着,小巧玲珑的鼻尖透着一点粉色,面颊更是一片红晕,上面还有几条压出来的睡痕。因为趴着睡的关系,她的嘴微张着,一呼一吸间,带着勾人的意味,看得沈青书心下一动。
“她敬完酒回来就这样了,我们可没人要酒。”香草看着沈青书墨色的眼眸,一时分不清他的情绪,所以急忙解释,生怕沈青书生气。
谁家的相公愿意看到自家娘子喝酒,而且还喝得这般烂醉如泥。
但乔月这酒是在隔壁喝的,就算是追责,那也是沈青书的责任,是他没看住,没替乔月喝,跟乔月自己没关系。
“麻烦你了。”沈青书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声,然后俯身,轻轻拍了拍乔月红润的脸颊。
“月儿,醒醒。”
手指尖细腻光滑的触感,让沈青书爱不释手,不由得又上手捏了捏乔月的鼻尖,“月儿?”
乔月正做梦梦到月入百万,欢欢喜喜地数钱呢,结果前脚数完,后脚就觉得喘不上气,眼睛一睁,很是生气地说:“谁呀,打扰我睡觉。”
说完,她不耐烦地抬起头,然后就对上了沈青书那张帅气的脸。
“……”有帅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嘿嘿!
怒气瞬间变成了星星眼,乔月花痴地望着他,待看清面容后,也不管屋里还有没有人,就大胆地伸手环上了沈青书的脖子。
虽说两人都在县城,但其实已经两天没见面了,昨日虽说沈青书回来了,但她忙着店里的事,都没顾得上和他说说话。
乔月的手在沈青书脸上胡乱游离,薄唇轻启,吐气如兰,“书书。”
香草哪里见过这场面,当即红了脸,捂着眼睛就往外面跑。
她就该和大花她们在下面歇凉,做什么上来管这事儿。
……
唯一的电灯泡走了,乔月就越发放肆了,挣扎着站起身来,人靠着桌子,和沈青书面对面站着,纤长的手叩着沈青书的后脑勺,看这架势,怕是想干点什么少儿不宜的事儿。
沈青书好暇以整地看着她,甚至还十分配合地稍稍低了低头。就在他的唇即将落下的时候,乔月忽然打了个酒嗝,头一歪避开了。
“你谁啊?”
沈青书:“……”
不过看乔月那迷离的眼神,沈青书知道她是真有点儿醉得不省人事了。
也怪他,方才看她高兴,就没有扫她的兴去拦着。这醉香居的酒本来就烈,她喝了整整三杯,就她那酒量,很难不醉。
不过这醉得居然连他都认不出来就有点过分了。
沈青书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随即俯身一把抱起了她,边走边说:“看清楚了,我是你夫君。”
沈青书抱着乔月下楼,柳溪宁她们已经走了,他安排了马车送大花她们回去,沈青瑞明日还得去学堂,所以沈母也要一并回村里去。
醉香居外,一行人都在等着他俩。沈青书叮嘱了沈青瑞几句,又和车夫说了几句话,随即就要几人上车。
乔月窝在他怀里,被他走来走去颠的有点难受,微微睁开了眼,越过沈青书的肩头,就看见从醉香居里面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嗯?”她忽然抬起了头。
香草最后上的车,掀开帘子正打算和柳她道别,看到她的动作后就好奇的也跟着往那边看。
待看清那人是谁后,香草不由得皱起了眉。
说实话,因着乔月的事儿,她对赵天齐其实没什么好感,可她总觉得,赵天齐这人臭毛病不少,但读书确实没得说。
可现在,那个穿着书生袍的人喝得烂醉如泥,由两个小厮扶着,满脸油光,神情放荡,哪里还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
香草不由得皱起了眉。
chapter110 逃跑
回家后, 香草先去给春草她嫂子送了钱,回来后便一直想着这事儿。
她是实在想不通,明明都是读书人, 为何沈青书就不那样呢!
更何况赵天齐还是跟她一个村的,两家离得又不远, 因着乔月的关系,她之前跟赵天齐关系是还不错的。
香草想着, 要不要把这件事儿跟赵母说一下, 让她注意一下。
香草娘看出了香草的想法, 立马开口阻止了她, “你打住啊,这事儿你就当没看见, 人就喝个酒, 说不定就是寻常的饭局,哪有你想得那么复杂, 况且就赵李氏那个性子,你敢说她儿子一个不好,她不把你骂个狗血淋头给怪了, 你就别去惹这个骚了, 没得叫人生气。”
香草娘这话说得不假,香草这会儿也只是猜测,又没证据,这要是贸然前去指定会挨骂, 不过有一点她想错了, 那就是赵天齐如今, 还真就跟香草想得一样,满脑子都是吃喝玩乐, 完全把学习给抛到了脑后。
上次桃绿带来的消息是准确的,柳舟年确实在一众人里选了宋家,而且谈判也进行的十分顺利。
宋安十分相信赵天齐,私以为这事儿跟他有关,所以在两家签订合约后,还真的请赵天齐去喝了好酒,吃了好菜。
地点,就在醉春楼。
那是清水县最大的青楼。
赵天齐虽说之前有乔月这个童养媳,可那时他满脑子都是读书,虽说也偷偷摸摸看过几本春.宫图,可到底是胆子小,他又嫌弃乔月土气配不上她,顶多也就是跟她拉拉手而已,没有其他的。
可如今他跟这宋安他们,一天吃喝玩乐,听他们喝醉了,肆无忌惮地谈论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话题,血气方刚的年纪,说实话,他听得也是心潮澎湃。
所以这次宋安带他去青楼,他虽然嘴上拒绝推辞,可心里却欢喜地紧,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玩归玩,但绝对不能动真格的。
柳舟年这段时间没找过他,不过听桃绿说,他近来忙得很,经常不在家。赵天齐对柳舟年还是抱有希冀的,尤其是这些时日体会过有钱人的日子后,就更确定要抱紧柳舟年这块肥肉了,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和这些青楼女子发生什么,他要为柳溪宁守身如玉。
只是他心里是这么想的,身体却并不买账。几杯马尿下去,赵天齐就晕晕乎乎,对那些腻在他身上给他敬酒的女子也开始动手动脚。
但他本身模样就俊俏,人又年轻,文质彬彬,相比起那些油腻的中年男人,自然是更得这些女子的喜爱,所以几次三番地邀请他上楼去聊一聊。
赵天齐最初还能严厉地拒绝,可在那女子纤若无骨的手游遍他周身,弄得他心眼难耐,宋安又明里暗里说他不行的刺激下,他整个人都发了昏发了狠。然后情况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第二天一大早,整个青楼的人都还安睡呢,他就急急忙忙跑回了自己租的房子,生怕被人看到。
可那种事儿,终究是食髓知味,有了第一次,那就少不得要想第二次,而且看柳舟年一直都没啥动静,渐渐的,赵天齐胆子也就大了起来,经常夜宿青楼,整夜不归。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柳舟年那日在琼林会上那般照顾赵天齐,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是什么意思,所以在赵天齐第一次去青楼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将这件事告诉了柳舟年。
若说之前柳舟年对赵天齐还有一点儿好感,那现在,已然是什么都不剩了。
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下半身都管不住,那这样的人,怕是难成大气候。
“老爷,那现在怎么办?”周管家上前小心侍奉,看得出来,柳舟年心情不是很好。
也是,好说歹说之前他对赵天齐也算是真心相待过,可谁成想看走了眼,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搁谁心里能好受啊?
“还能怎么办,由他去吧。”到底是他高估了赵天齐,虽然他确实有些城府,但人却不是一般的蠢。
周管家知道,自家老爷这是彻底放弃赵天齐了,又问:“那那个房子……”
“就先让他住着吧,索性也就剩两个月了,钱都交了,现在收回来,显得我们小气。”柳舟年说:“对了,你最近让门房注意着些,若是他来找小姐,就说小姐不在家。”
之前还总催促着女儿跟人家培养感情呢,柳舟年现在无比庆幸当时柳溪宁没听他的,否则她要真跟赵天齐的事儿成了,以后怕是有受不尽的委屈。
他才舍不得,所以早发现他的为人也好。
“对了,溪宁这几天在家里都干啥了?”他这几日忙生意,去了几趟乾州,今儿个回来,还都没见柳溪宁呢。
“小姐前几天总和沈娘子在一块儿,给人家帮忙的,前几天沈娘子的店开业,她还去贺喜来着,只是……”
“只是什么?”柳舟年原本还打算喝口茶呢,听到他的停顿,转过头去看他。
“只是,从那日回来后,小姐似乎就有些心情不好。”周管家说。
“心情不好?”柳舟年拧眉,“是沈娘子那边出什么事儿了?”
“好像不是。”周管家摇头,“沈娘子店里生意好着呢,反正我好几次看到小姐一个人坐在凉亭里发呆,好像是有心事儿。”
“心事儿?”柳舟年挑眉。
这小小年纪能有什么心事,莫不是那丫头不会是春心萌动,想那家的少年郎了吧!
想到有这个可能,柳舟年倏地站起身,“不行,我得去找那丫头问问清楚。”
柳舟年说完,就直接起身去了柳溪宁的院子。
时值盛夏,小院花团锦簇,绿荫如盖。由于平时不喜人打扰,所以除了早上的洒扫,一般小院里就只有桃红和桃绿两个人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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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舟年进去时,桃红正在小花坛里修枝剪花,顺便挑些好的,打算待会儿拿回屋里去插瓶。
柳溪宁就在廊下坐着乘凉,手支着脑袋,看着院儿里。看似是在看桃红,但从她久久都不眨一下的眼睛可以看出,她的心思早已云游天际了。
桃红率先发现了柳舟年,眼中一喜,下意识地俯身行礼,“老爷好。”
柳舟年点点头,又看了院子一圈儿也没见到桃绿的身影,边问道:“桃绿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
“桃绿今天有点事儿,出去了。”这话说得让桃红心虚,所以从始至终,她都低头看着手里的花,不敢看柳舟年一眼。
桃绿不是今天有事儿,而是几乎天天有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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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次,小姐不在家,她都自己做了饭拿出去,也不知道是给谁。
而且晚上,她还经常偷偷摸摸地跑出去,之前还好,就算很迟了但总归会回来,现在可好,她都有好几次夜不归宿了。
桃红都在想要不要告诉小姐这件事了。
可问题是,她答应过桃绿要替她保密的,若是自己说了,她又该说自己是叛徒了。
因着这事儿,她最近都可焦虑了。
柳舟年一直都知道桃红心眼儿实在,所以从不怀疑她的话,而且她和桃绿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也算是他半个女儿。对于她俩,只要不作出什么出格的事儿,他都由着他们去。
两人在这儿说话,也没吸引到柳溪宁的注意,柳舟年摆摆手,让桃红继续忙他的事儿,自己径自过去,坐在柳溪宁对面,顺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水冲击着杯底的“哗哗”声,终于是唤回了柳溪宁的思绪,她回过神来,就看见对面坐着的柳舟年,顿时眼睛一亮。
“爹,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好一会儿了,就见你在这儿出神。”柳舟年抿了一口茶,“说说吧,究竟是什么事儿,让你这般魂不守舍的,我可是听你周叔说,你这样已经好几天了。”
“哪有那么严重,”柳溪宁有些心虚地给自己倒茶,“都是周叔瞎说的,我就是闲的无聊。”
这话倒也不假,她就是自那日从乔月那儿回来后就有点不舒服。可具体是哪儿不舒服他也说不出来,反正就……感觉做什么都没兴趣。
就像刚才,她其实什么都没想,就只是整个人在放空。
“我看有,平常在家里闲不住的人,这都好几天没出去了。”柳舟年不信,“你指定是有事儿瞒着我。说说看,爹给你出出主意。”
柳舟年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那意思,显然是觉得柳溪宁就是春心萌动了。
柳溪宁看着自家老爹着热络的模样,都有些无语了,“我真没有心事儿,就是最近天热不想去找月月,你要是不信,那我现在去找她好了。”
柳溪宁说着,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站起身,唤来桃红让她替她更衣。
“哎,得得得得得。”柳舟年连连摆手,示意柳溪宁坐下,“这大热的中午,你别再中了暑气。”
……
这六月底的天,中午的太阳,晒的地面焦热,随便一个地方碰上去都烫手,乞丐缩在城墙底下休息,树下的老黄狗也伸长了舌头,热得不行。
糙黑的瓦片上,忽然伸出来一双修长有力的大手,青筋暴跳地攀着墙头,一点一点地向上蹭着。
狭小的巷子里四下无人,院门口,负责看管的人也在树下乘凉。
萧子规探出脑袋,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后,“蹭”地一下跳上墙头,随即又看了看下面,准备跳下去。
这院墙足有六尺高,萧子规不会武,说实话还是有点怕的。可是自由当前,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萧子规蹲在院墙上,回头又瞅了一眼身后,那祠堂的后窗被他整个破开,跟贼打得洞似的,说实话,这算是对老祖宗不敬了。
可是,各位祖先啊,我这也是逼不得已,你可不要怪我啊!
萧子规心里默念,随即眼睛一闭心一横,从墙头跳了下去。
好在这巷子少有人走长满了杂草,他跳下去,除了腿麻倒也没啥大碍,就是他衣服碍事,下来的时候带下来几片瓦片。
瓦片在地上“哐啷”一声发出响声,吓得萧子规呼吸一滞,随即他就听到墙那边有破门而入的声音。
“不好了少爷跑了。”
“你去报告老爷,我去追。”
“哎,好。”
萧子规也只敢听到这里,随即便撒腿就跑。
这次蔺茹的事儿,蔺父果然不出所料的生气了,不但断了与萧家刚谈成的合作,并且让蔺家旁支的人来抢萧家的生意。
蔺父说了,想要他停手也简单,让萧子规亲上门,给蔺茹下跪道歉。
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萧子规不是说不能跪,但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跪。
他爹原本是想强架着他去乾州的,只是看他这强硬的态度,怕去了反生事端,便把他关在了祠堂里,除了送饭的,谁都不能见,想要以此来威胁他就范。
若是以前,不就是在祠堂待着吗,有吃有喝的,他就是呆一辈子都行,但现在不一样,他的酒厂才刚有点眉目,他要是突然不见了,舅舅那边怕是要急死。
而且这事儿他是瞒着他爹进行的,要是被他知道,说不定会拿这件事来威胁他就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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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夜长梦多,萧子规便只能出此下策,他爹知道他不甘被关在这儿,特意在晚上加派了人手,生怕他晚上逃跑,所以,他剑走偏锋,选择了白天逃跑。
白天,中午的时候天气炎热,这些看守的也会懈怠下来,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不过虽然逃出来了,却惊动了里头的人,萧子规知道,现在出城是他是别想了。且不说他爹知道他逃走了会不会第一时间派人去城门口堵他,就是他只穿这一身中衣,怕是没到城门口,就被人给当变态抓了。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个地方躲一下,搞一身行头比较好。
那些平日里和他虚与委蛇的朋友就先别想了,不说他们会不会帮忙,就是帮了,估计前脚他走,后脚他们就能将他的行踪出卖给他爹。
乔月店里也不能去,她店里大多是女客,自己穿成这样进去,多半是要被打的。
而今,他唯一能找的靠谱的人,怕是只有沈青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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