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1 桃花面
仲夏夜长, 暖风熏人,烛火摇曳。
跳动的昏黄光影下,是女子因炎热泛着淡淡粉色的娇美脸颊。长时间的低头翻书, 一双星眸微微湿润,映着烛火, 明亮的如同原野中的星星。
沈青书不由得看呆了。
一双眼睛眨也不眨,跟失了魂似的。
乔月还等着他回答呢, 久久不见回应, 抬头就见沈青书在看着自己愣神, 忍不住推了推他, “青书哥?”
沈青书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神了。不过想着刚才的景象, 骤然间一个名字在他的脑海中形成。
——桃花面。
肤若凝脂, 色若桃李,唇不点而朱, 眉不化而黛。
“你有什么想法吗?”沈青书问。
“没有。”乔月有些泄气,她找了许多,但都觉得不怎么合适。
叹了口气, 她将书扣在脸上, 整个人趴在桌上哀嚎,“这取名字什么的也太难了吧!”
简直是为难她这个没什么文学底蕴得人。
“不若”沈青书忽然出声,“就叫桃花面吧!”
“桃花面?”乔月抬起头来看他。
“嗯……”沈青书有点迟疑,这个名字其实就是应个刚才的景儿, 说着玩儿的, 作为店铺的名字, 好像确实是有点儿奇怪了。
听着完全就不像个店铺的名字嘛。
怕乔月觉得他敷衍,沈青书刚说要纠正, 就听见乔月说:“桃花面,这名字真不错,我喜欢。”
沈青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
这个名字好吗?
不过看乔月那欢喜的样子,好似不像是说假话。
“你真觉得这个名字不错?”沈青书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店铺名,不应该都是和所买东西相关的词家上什么阁,什么楼之类的吗,怎么到乔月这儿就不关联了。
桃花面,难不成要叫桃花面店吗?
听着像是卖面的。
然而,乔月却完全不在意,点点头,“嗯,有句诗不是写了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所以这桃花面不就是美人面吗,我是做美妆的,当然就是要打造美人面咯!”
而且这诗的后两句说的是,人面不再,桃花依旧。而她的纯露,要打造的就是桃花依旧,人面也依旧。
春去秋来人不老,斜依桃花笑春风。
乔悦决定了等她的美妆店开张,她要把这句诗挂起来,作为她们的服务宗旨。
沈青书听着乔月吟诵的这首诗,很好,又是他没听过的。
不过不重要,看乔月那喜滋滋的表情,他也跟着开心。随是无心插柳,但有用就行。
“书书,你简直太棒了,简直一语中的啊!”乔月抱着沈青书的腿,越琢磨越觉得这个名字好,应景又有诗意。至于其他的,她一概不管。
她在现代什么样儿奇怪的店铺名没见过,不就是没有什么楼阁店之类的后缀吗,对她来说完全小意思。
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乔月翻书翻的脑子都要烧了,谁知道沈青书随便一想就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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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人家都是秀才了,这还不是手到擒来。
“早知道就问问你了,浪费我那么多时间。”乔月看着被她扔了一地的纸,还有被炭笔染黑的手指,嘟嘟囔囔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身子。
“我也是临时想的,”沈青书无奈笑笑,“不过你真觉得这个店铺名字不错,不觉得奇怪?”
“不奇怪啊,我觉得挺好的。”乔月一边说,一边悄悄在沈青书的裤脚上蹭她的黑手。
反正他裤腿颜色是深色的,也看不见。
她的动作沈青书自然是看在眼里,但他丝毫不在意,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说,“你喜欢就好。”
微风轻轻,树叶莎莎的声音显得夜晚格外宁静。
沈青瑞坐在凳子上临摹字帖,面无表情的瞅了眼一旁腻腻歪歪的二人,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月啊,你和青书他们还没睡啊!”忽然,沈母的声音自外面传来。
“哎娘,马上就睡了。”乔月应和着。
“嗯,早点睡,那名字想不出来就明天再想,这大晚上的,看书容易伤眼睛。”
“知道了娘。”
农家人晚上没什么娱乐项目,所以一般睡得早。沈母这会儿也是起夜,发现乔月她们还没睡,才催促道。
店铺的名字想出来了乔月还是很满意的,将自己剩下的烂摊子扔给沈青书,就自个儿回房去了。
如今天热,晚上打的水到现在了还是温的,乔月洗漱完毕,吹灯爬上了床。
翻了一天的书,她现在是脖子疼腰酸,这会儿放松下来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就睡着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宁静的小院陷入了沉睡,在一片蝉鸣蛙叫中显得异常和谐。
而另一边,赵天齐则是烦躁的辗转难眠。
还有四天就要去县学了,但他还没想好如何跟家人说他不住书院的学舍,而是在外面单住的事情。
他还是不愿让家里人知道柳家的事儿,所以他必须找一个合情合理,不遭人怀疑的理由。
旁人也就罢了,最难缠的是赵燕儿。那丫头上次就怀疑他跟周林的关系,可得小心着些。
屋子闷热,外面的蝉鸣也吵的他心烦,隔壁,还能听见他爹那如雷的鼾声。
赵天齐翻了个身,就听见隔壁传来了“梆梆”拍被子的声音。
赵天齐知道,那是他娘被吵醒了。
果然,不知道他娘嘟囔了个啥,他爹的鼾声小了许多。赵天齐盯着漆黑的墙面,思索了好一会儿,觉得这事儿,还是得从他娘身上下功夫。
翌日一早,树上的鸟儿还没出来觅食,赵母他们就已经起了床。
上了年纪的人,一般都觉浅。
今天天气不错,赵母拿出了洗衣盆,让赵父去河边多担几桶水来晒着,等中午些拆洗下赵天齐的被褥。
马上赵天齐就要去县学了,若是平常,她肯定是要买新的被褥的,可如今家里穷,有些东西该省还是得省省,不过这被褥也是今春新打的,只用了两个多月,还新的很。
赵母收拾完屋里出来,赵父已经晒好了水。赵燕儿也起了,见他爹大盆小盆晒了一院子的水,很是奇怪。
打着哈欠问道:“爹,你晒这么多水,是要干啥?”
“你娘说要给你哥洗被褥。”赵父声音沉沉,说完就又挑着扁担出去了。
洗东西的水是够了,但水缸还没满,趁着早上凉多挑点,不然中午还得顶着大太阳去。
“洗被褥为什么不去河边洗啊?这大热天的河水也不凉?”赵燕儿很是不解。在家里洗,还得一盆一盆的倒水,多麻烦。
赵母从屋里出来就听见赵燕儿嘟嘟囔囔的,看她邋遢的样子,脸也没洗,头发乱得像鸡窝,登时就骂起来了,“大清早起来不洗漱不做饭,嘟嘟囔囔的又说啥呢!”
“你看谁家的女娃睡到这个时候才起的,就属你最懒。”
大清早就被人骂,是个人都会觉得不舒服,但赵燕儿了解她娘的性子,大清早时就是个炮仗,谁惹谁死。
而且她也已经习惯了,嘴里嘟囔着,“不是哥也没起吗,就说我。”人却老老实实的去洗漱收拾了。
赵母今天心情还不错,赵燕儿煮饭的时候,还帮着去把鸡鸭给喂了。
赵天齐起来见院子里晒了这么多的水,也是一愣,但他啥都没问。
昨晚睡得晚了点,现在浑身都觉得没力气。
饭桌上,赵母就说起赵天齐被褥的事儿。说他的被褥还新着呢,就暂时不买了,清洗了晒一下就行。
赵天齐对这个倒是没什么异议,点了点头,而且这也是个好机会,就把他昨夜想好的话说了出来,“娘,我想在书院附近租房子住。”
他这话一出,原本还挺热闹的氛围顿时凝固了。
赵母夹咸菜的手一顿,筷子一松,咸菜掉进盘里,她转头看向他,“为啥嘞,书院不是有学舍吗,而且你不是那个什么生员,吃住都是免费的吗?”
这免费的房子不住,为什么要花钱租房子住呢!
“我想着试一试今天秋天的乡试。”赵天齐说:“书院学舍虽好,但到底是两个人住,难免会受影响,我想找个清静点的地方,这样互相都不打扰。”
半真半假的话,赵天齐说的是脸不红心不跳。
他知道,他娘最在乎的就是他的学业,只要他说是对学业好的,他娘一定会答应。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家里花钱,赵母都是精打细算着,能省一点是一点,这在县城租房子,还要离县学书院近一点,租金怎么都不会便宜。
赵母动了动嘴唇,还没想好该如何回答赵天齐,赵燕儿却先不满地开口了。
“哥,你也太自私了吧!你明知道上次被那小贱人一闹家里就没多少银子了,你还自私地想要租房子住。”
“那县城的房子多贵啊,你这一住就得好几个月,家里得花多少钱。娘为了让你好好念书,一天精打细算的,今年连我的夏衣都没给我,你可倒好……”
赵燕儿越说越觉得气愤。
若是放在往年,一到夏日,她少不得有两三套新衣穿,可今年,别说夏衣了,她娘连个肚兜都舍不得给她买。
而她自己攒的私房钱也给沈青书买了玉簪了。
如今看到村里的姑娘她都是躲着走,生怕她们看出来自己穿的还是去年的衣裳而嘲笑她。
面对妹妹的指责,赵天齐只是凉凉地看了她一眼,都不用他说什么,赵母就先坐不住了,“吵吵啥,你哥花钱是为了考状元,让咱们过上好日子,一件新衣而已,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心肝宝贝被说了,赵母自然是心疼,骂起人来是吐沫星子直冒。
赵燕儿就知道自己说啥都没用,在她娘眼里,永远是她哥最重要,其他人都得靠边站。
“说得轻巧,一件新衣,那你倒是买啊!”赵燕儿气不过,但也不敢顶嘴,只能低声嘟囔,“考状元,考状元,谁知道能不能考上,都是嘴上”
“功夫”二字还没说出口,赵燕儿就忽然惊叫一声。
赵母狠狠地在她胳膊上拧了两下,然后“呸呸”地朝地上啐了两口。
“娘,你干什么?”赵燕儿揉着胳膊,瞪着赵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下次再说这么晦气的话,就打烂你的嘴。”
赵母恶狠狠的瞪了赵燕儿一眼,回头看向赵天齐时,又是一脸柔和的神色,态度简直判若两人,“天齐啊,你那租房子,贵不贵啊?”
“娘,钱的事你不必操心,我自己能解决。”赵天齐说。
“自己解决,这怎么解决?”
“我现在是秀才了,平常有人上门求字,或者代人写写书信,空闲的时候抄抄书,也就差不多了。”
赵母对那边的房子价格不熟悉,所以很容易被糊弄过去。
但是一想到自己儿子要去给人写书信,写字,她就有些不愿意,“你好歹是个读书人,怎么能做这些低贱的事。”
他儿子现在是秀才,凭他们也配。而且做这些事儿耽误学习了怎么办?
“这有什么低贱的。”赵天齐显然不想再多说了,说多错多,他还是少开口为妙,直接定下了这事儿,“好了,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我吃好了,娘你们慢用。”
说完,他就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赵母看着晨光中儿子挺拔的背影,知道这是他懂事,不想让家里操心,便越发觉得心疼了。
也是他们做父母的没本事,没法让他想其他孩子一样安安静静的读书。
不过这事儿说来说去,还要怪乔月那个小蹄子,要不是她,她家能成这样吗?
至于拿不出银子,就连洗个被褥都怕别人看见了笑话吗!
至于他儿子租个房子,还要去做那些低贱的行当吗?
一想到那小蹄子做的那些下作的事儿,赵母就气得头晕,忍不住又问候了乔月的祖宗十八代一遍。
然而回头,自家老头子喝着粥,吸粥的声音惊天动地,赵燕儿也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筷子捣着碗里的粥,呆愣愣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合着这个家,是她一个人的,就她一个人操心。
“你吃慢点,饿死鬼投胎,没见过饭吗。”骂完丈夫,她又转过脸去骂赵燕儿,“还有你,吃快点,磨磨蹭蹭的,吃完了还得上地呢。”
“这么大个人了,一点儿都没有你哥懂事。”
赵母黑着一张脸,横眉立目的看着可吓人。
赵燕儿也没想到他哥说的租房子居然不用家里的钱,但他娘动不动就拿她和她哥比较,说她不如她哥,这让她很不舒服。
但凡她能像她哥一样嘴上说说就成的话,她指定比他做的要好得多。
可偏偏,这些东西她娘都看不见,还处处觉得她哥好。
赵燕儿忍不住嘲讽,“他要是真懂事,就应该在那些苦活累活上多帮帮你们,而不是嘴上说你们辛苦,自己却待在家里享清福。”
之前说是要府试要学习,可如今府试都过了,他还是总待在家里。这几日地上杂草丛生,这大太阳晒的,人都要晒晕了,可他哥一点忙都没帮过,回来还得给人家做饭吃。
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说这个事儿了,不出所料的,她娘又拿了那些话来堵她。
“你哥是读书人,这些粗活,本就不该他干,再说了,他在家也没闲着,不是也在看书吗。”
“呵!”赵燕儿都要被气笑了,“看书,你所谓的看书,就是看那些不穿衣服的画吗?”
别以为她不知道,之前她好几次进去送饭,就看见她哥急急忙忙在藏什么东西。有一次趁他去上茅房她进去看过了,是一本画册,上面的人都不怎么穿衣服,有男有女。
时间有限,她也没来得及自习看。她没念过书,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啪!”
赵燕儿话音刚落,一个巴掌就到了她脸上。
农家人干活的手力气本就大,赵燕儿被打得直接掉下了板凳坐在地上,脑袋空白眼冒金星,很久都没有缓过来。
在赵母心里,赵天齐是最好的,懂事又上进,她不容许别人乱说话污了他的名声,哪怕这个人是她的女儿。
“你个贱蹄子,一天懒驴上磨,就你事情多。现在还学会盘剥你哥了。啥话都往外说,哎呦,我真是造孽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畜牲东西啊!”
“我才是造孽,怎么投身成了你的女儿。”赵燕儿缓过神来,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
但这人是她的娘,她无能为力。
站起身来,她红着眼怒瞪了赵母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你跑,你跑了今天就别回来。”身后,赵母还在喋喋不休的骂。
“嘭”地一声关上大门,赵燕儿一边哭一边捂着脸,就往村外跑去。
她要去找青书哥哥,她要告诉他,他再也不想在家里呆了,她要青书哥哥娶她。
这会儿正是上地的时间,路上行人多,看见行色匆匆的哭着还都问她怎么了。
面对她们的关心,赵燕儿一句不答,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这孩子,咋了哭成这样?”
“不知道啊,估计是被她娘打了吧。”毕竟赵燕儿的性子可是像极了赵李氏,要是被旁人打了,她不闹个天翻地覆,人尽皆知是不肯罢休的。
“不过,她这是要去哪儿啊!”
有人看着她到村口后,拐去了旁边的那条岔路,判断道:“我怎么觉得她这是要去老沈家呀!”
chapter92 找上门
一行人的目光追随着赵燕儿, 一直到看不见踪影了才算罢休。
已经确定赵燕儿就是往沈家的方向去了,一群人更兴奋了。
“嘿,这下怕是有热闹看了!”有人嘿嘿一笑, 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如今村里谁不知道这老沈家和老赵家关系已经僵得不能在僵了,无论赵燕儿这哭哭啼啼的找上去是想干什么, 都将成为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可惜地上活还没干完,不然怎么也得看个新鲜热乎的。
哪怕是到了向溪村, 途中也少不得有人拿异样的眼光看她, 但赵燕儿现在伤心的紧, 哪里还管别人什么看法, 捂着脸颊,一个劲儿地就往沈家跑。
转过弯去, 映入眼帘的就是沈家。大门紧闭, 好在上面没有挂锁,就说明人在家。
预想着等会儿会见到沈青书, 赵燕儿稍稍踌躇了半晌,整理了下衣裳,这才上前去敲门。
今儿个太阳好, 沈母正在院子里晒被子呢, 听到敲门声,就放下手里的棒槌前去开门,应和着“来了。”
这大门在上次修葺屋顶的时候就一并换了,新的大门关的极严实, 也看不见外头的来人是谁。
“谁呀!”沈母一边问, 一遍开门, 待打开门看见赵燕儿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时,也是微微愣了一下。
没想到上次魔芋豆腐那事儿后, 她居然还敢上门。
也不知是怎么了,赵燕儿哭得惨兮兮的,眼眶微红,半边的脸颊都肿起来了,上面还挂着泪珠。
许是走得急,她头发都有些散了,凌乱的歪斜着,上面还有经过村口槐树时从上面沾上的枝叶。
看起来很是狼狈。
“婶子。”赵燕儿可怜兮兮的开口,一双大眼睛中氤氲着泪水,看着叫人怜惜。
若是别人,沈母肯定是要请到家里去好好安抚一番的,但这人是赵燕儿啊。沈母动了动嘴唇,面无表情的问:“你找谁啊,月儿今天不在,她去县城了。”
“我不找乔月,”赵燕儿急忙否认,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找青书哥哥。”
找青书?
沈母听着这话,眉头一皱。
要说赵燕儿找乔月,至少还能说得过去,两家虽说现在闹得挺僵的,但到底两人一块儿长大,多多少少是有些情分在的,可是找青书……
她可没有忽略方才赵燕儿说起沈青书的名字时,那眼底不经意间露出的娇羞。
她是过来人,最是明白这样的情绪是因为什么。更重要的是赵燕儿说要找沈青书时,那种熟稔的模样。
要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可是几乎没什么交集的。难不成……
沈母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眼下这情况,她得先找沈青书问清楚才能下定论。
稳了稳心绪,沈母面色如常,声音也不带什么波澜地说:“青书不在家,他跟月儿一块去县城了。”
赵燕儿这会儿可是有一肚子的委屈要跟沈青书说,赵母那句不在家,无疑像是给快要爆炸的炮仗倒了一盆凉水,把她浇了个透心凉。
赵燕儿失望不已,也知道沈母没有骗他的必要。但她还是有些不甘心,“那青书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到晚上了吧,我也不清楚。你有啥要紧事儿吗,可以跟我说,等他回来我帮你转达。”
这也算是沈母变相的打听消息了,但赵燕儿却并没有让她如愿。她这会儿整个人都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吧唧的,“还是算了吧,我迟些再来寻他。”
有些话,她得亲自说给青书哥哥听。可是怎得偏偏他就今天不在呢。
如今还不到县学入学的时候,他去县城,肯定是被乔月拉去帮忙的。
她都听双喜说了,乔月现在在捣鼓什么鲜花,遇上难处了。
真是的,自己和那些不入流的打交道,还偏要把青书哥哥也拉上。她难道不知道,读书人最重要的就是名声吗,否则怎么能被人看得起。
虽说村里人都夸乔月能干,说沈家能有现在的富贵都是乔月的功劳,但她却觉得,这一切都是沈青书从中牵线搭桥,乔月就只是顶了个名声。
否则她若是真的有本事,之前在她家时,她娘那么磋磨她,她怎么不把这些本事拿出来,多赚点钱来讨好她们。
反正她是一点都不相信乔月的。在她家住了那么长时间,她有几斤几两,她早都摸的透透的了。
就像现在,遇到点儿难事还得青书哥哥帮忙,简直是没用极了。
赵燕儿觉得,若是这人换了她,她指定能做到最好,不让青书哥哥操一点儿心。
越这样想,赵燕儿就越觉得自己比乔月更适合做沈青书的贤内助。要不是乔月耍心机,现在这一切富贵和赞美就都该是她的。
越想,她就越气愤,赵燕儿隔着半开的大门,瞅了眼沈家的院子里头。
沈家里没有养鸡鸭,所以院子里格外的干净整洁,哪怕是晒着被子,也一点儿都不显得杂乱。房屋重新修葺过,看上去也跟新的一样,看着就很舒服。
赵燕儿再看向沈母。
在她的印象里,沈母向来都是一身灰褐色的,已经洗的发白了的粗布短打,终日头巾不离头,腿上也缠着绑带,满脸的皱纹如同村里四五十岁的老人。
而现在面前的妇人,上衣下裙,颜色虽然不是亮色,但穿在她身上却一点儿都不显老,反而是有些贵气。脸颊上曾经的病态也没有了,皮肤虽算不上白皙,但却能看得出来光滑,还有她用来盘头发的那根簪子,看着也价值不菲。
面对她的凝视,沈母也只是浅浅一笑。那温柔地模样,更让赵燕儿对沈家心生向往。
要是换做她娘,就她之前偷魔芋方子那事儿,不拿扫帚疙瘩打她一顿都算是好的了,还能对你笑?
此时此刻,赵燕儿终于意识到,自己当初听信她娘的,到底放弃了多好的姻缘。而乔月又从她手里,抢走了多少的富贵与宠爱。
不过想到沈青书,赵燕儿有有些欣慰。
青书哥哥收了她的簪子,就说明心中有她,乔月也只是暂时霸占着这一切,属于她的东西,她迟早都会拿回来。
赵母就一直站在门口等着赵燕儿离开,她方才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自然也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其他的她倒不怕,她就怕赵燕儿又耍什么阴招在沈青书身上。上一次赵天齐的算计,要不是乔月临时反水,后果不堪设想,她到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
关上大门,沈母就回房去找沈青书。
是的,沈青书并没有去县城。
乔月是有点儿事要去找陈娘子,故而是一个人去的,沈青书就留在家里。
夏日天热,沈青书的房间也没关门,好在有被子挡着,才在门外看不见房里有人。
沈母进去的时候,沈青书就靠在窗边看书。
房间离大门远,沈母她们说话声音又小,所以沈青书并不知道来人是谁也没听见二人说了什么。
听见沈母的脚步声,沈青书抬起头来问:“娘,刚才是谁啊?”
“是赵燕儿。”沈母说。
“赵燕儿?”沈青书皱眉,想起上次她非要给自己塞簪子,他就心里恶得慌,“她来干什么?是来找月儿的?”
“是来找你的。”
沈母语气平静,可沈青书却急了,“找我,好端端的她找我干什么?”
上次半路截人,这次倒好,直接找上门来了。
沈青书见赵母凝视着他,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炸毛道:“娘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可什么都没做?”
“真的?”沈母不信。那赵燕儿说起沈青书时那熟稔的语气,可不像是两人之间没什么。
“真的娘,就上次家里请客前一晚我挑水的时候碰上她了,她说买了个簪子要送我做贺礼,我没收。这事儿月儿也知道,娘你可不能冤枉我。”
沈青书急忙解释,那着急着撇清关系的样子,倒也不像是作假。
但沈母就是想不通既然两人不熟,那赵燕儿怎会是那种语气,甜甜蜜蜜的,好似两人两情相悦一样。
“反正我看那丫头心思不单纯,你注意分寸。反正我就只认月儿着一个儿媳妇,你要是敢让月儿伤心,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沈母一脸严肃的表明立场。
“娘,我可是你亲儿子。”沈青书虽然知道自己现在在母亲心目中的地位不如乔月,但也没想到居然这么低,说扔就扔。
他其实明白他娘这番话的用意,一方面是要他注意赵燕儿,另一方面也是在敲打他,怕他被功名利禄迷了心智,做出对不起月儿的事来。
但是怎么会呢!
“放心吧娘,我怎么舍得让他不开心。”
比起母亲无原则的维护自己,沈青书其实更愿意看到他娘维护乔月。
见他态度诚恳,沈母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反正你自己多注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赵家的人我是真的不放心。”
“我知道了娘,以后我见了她,绝对离得远远的然后撒腿就跑,绝不和她再多说半句话。”沈青书安抚着沈母,“你放心吧,吃一堑长一智,你儿子我不傻,会多留个心眼儿的。”
沈母得了满意的答案,这才说出赵燕儿来找她干啥。
想着赵燕儿可能会大晚上的来找他,沈青书整个人都不好了,“娘,她到底有什么事儿,非要找我呀!”
沈青书都服了,难道是他上次拒绝的还不够明显吗?
“不知道,反正我看她是挨了打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青书都无语了,她被打也不是他打的,找他干什么,他又不是村长。
而且万一乔月误会了什么,马上就要去县学了,他可不想最后几天还看见月儿的冷脸。
下午乔月回来,就发现沈青书有些不对劲,整个人蔫蔫儿的,还总是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今天去见了陈娘子,商量了一下玲珑阁绣品上新的事情后就去了一趟萧记杂货店。
萧子规说蚊香和花露水都买得不错,但由于他爹不允许他开酒庄,所以下一批次的酒,还需要从乔月这里进货。
上次蒸的酒还剩了好几坛,暂时应该是够了,但长远下去,她怕是还要再蒸一回,才能撑到冬天花露水和蚊香歇业。
所以在见完萧子规后,她又去米店买了米回来,打算再做一批酒。
淘米,泡水,这种活她自己一个人也能干,偏偏沈青书也要来凑热闹,然后在捕捉到他第八次偷看她的目光后,乔月终于忍不了了,问出了声,“你到底怎么,老看我干什么?”
看就看了,为啥等她看过去后,他又要移开目光,好像很心虚的样子。
“你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了?”乔月挑眉猜测。
“没有,怎么可能,你别瞎说。”沈青书像是被人踩着了尾巴,直接否定三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他越是这样,就越显得有鬼。
在乔月那探究的目光中,沈青书终是抵挡不住,抬眼向远处晒小白菜的沈母求助。
沈母在触及到她的目光后,给了他一个“活该”的眼神后,就继续低头去干自己的事儿了。
沈青书简直觉得自己有天大的冤屈,明明他啥都没干,现在却搞得他真干了什么亏心事儿一样。
不行,他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心一横,沈青书有些委屈的开口,“今天你去县城之后,赵燕儿来找我了。”
“赵燕儿,她找你做什么?”
“不知道,娘看她目的不单纯,就说我也不在,然后她就走了,但是不保证她晚上会不会再找来。”
“就这事儿?”乔月挑眉。
“嗯。”沈青书点头。
“好家伙,就你刚才那模样,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偷人了呢。”乔月有些失笑,“那你好好跟我说就行了嘛,干嘛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我这不是怕你不高兴吗?”见乔月并没有生气,沈青书就知道危机解除,就开始告状,“娘都说了,你要是不高兴,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反正他儿子多,也不差我这一个。”
沈青书说这话时声音低沉,听上去委屈极了,这要不是知道沈母对他有多好,她都要信了。
但沈母这么维护她,乔月还是不免有些感动。傲娇地说:“那当然了,我可是娘的贴心小棉袄。”
说着她又抬手去拍了拍沈青书的俊脸,一副痞子样儿,“所以啊,以后对我好一点,不然,你信不信沈,可就是我一句话的事儿了。”
啧,这皮肤,手感真好!
“是吗?”沈青书知道她是占便宜呢,唇角一勾,跟着她的话往下说:“那……为了保住我的姓,以后都听您吩咐,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摘星星,我绝不看月亮。”
“不过……”沈青书忽然凑近了乔月的耳畔,声音低沉而沙哑,说出的话从耳根红到了整个脸颊,心跳如擂。
他说:“要是冠你的姓的话,不姓沈也不是不可以。”
以我之名,冠你之姓,以后,我就是你的乔沈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chapter 过户
最终, 赵燕儿似乎是被什么事绊住了,那天晚上并没有来。
乔月也并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她现在, 满门心思都想着什么时候能开店。
齐松说是让她等几天,还真就让她等了好几天。这硬是又是过了两天, 他才派人来传信,说次日让她们过去看房子。
事情真如齐松猜测, 那家人确实是在外县不在清水县, 他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 才终于联系上了人, 约定了看房的时间。
心心念念了好几天的房子终于有着落了,第二日, 乔月可是起了个大早, 也不再等着蹭醉仙居的车了,吃过早饭后, 就和沈青书步行去了县城。
齐松说有人在县城门口等她们,会带他们过去,乔月去的时候, 那人也是刚到不久。
等她们的人叫瘦猴, 就是昨天下午来传信的那人,瘦高个,为人看着挺机灵,是齐松的徒弟。
“沈娘子, 沈相公, 我师父有些事绊住了, 说是让我先带你们过去,他已经打好招呼了。”
齐松办事向来靠谱, 瘦猴带着他们过去时,门果然是开着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瘦猴带着他们上了二楼,进了雅间,屋坐着个中年男人,长圆脸,络腮胡,一双眼睛看着十分精明,有些不好惹样子。
瘦猴互相介绍他们认识,“于老爷,这就是想要买你家院子的沈相公和沈娘子。沈相公,这就是这家院子的主人于老爷。”
“于老爷好!”
“二位好!”
于峰笑着微微点头,眼睛却不动声色的将二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他听齐松说了,这沈相公就是今年清水县乡试的榜首,而她娘子,和县里最大的酒楼醉仙居有合作,玲珑阁生意能这么火爆,也有她的一份功劳在里面。
他原本想着一个乡下来的女子哪有这么大本事,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指点。可如今看见了真人,他又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眼前的女子并不是她想象中的乡野女子那般粗俗,畏畏缩缩小家子气,反倒是端庄明艳,落落大方,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哪怕是面对他的打量,也能坦然接受,微微朝他点头,看起来不卑不亢。
“二位坐吧,我这来的匆忙也没带仆人,二位将就一下,坐下来慢慢聊。”于峰收回目光,从容地说。
可目光却一直落在沈青书身上,也不知是在看什么。
许久没人的屋子,哪怕是紧关着门窗,也难免会有灰尘。
乔月今天又刚好好死不死的穿了一身浅青色的衫子,也不管当着面擦凳子失不失礼,乔月从袖口掏出帕子,就要将椅子擦一擦,却被沈青书接过去,温声说:“我来吧!”
“哦,”乔月将手帕递给沈青书,指导着她把凳子仔仔细细的擦干净,“那个边边上还有点土。”
她裙摆太大,难免会碰到,还是擦干净好一点。
于峰就在一旁看着他俩,眼神晦暗不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沈青书擦完了椅子二人坐下,他才开口。
似打趣,更像是嘲讽,“沈相公和沈娘子当真是恩爱啊,不过是擦凳子这样的小事儿,沈相公居然还亲自动手,未免过于大材小用了。”
不知道沈青书什么感觉,但乔月听着他这话就有些不爽了。她不知道是不是时代的局限性,反正在她看来,沈青书替自己擦个凳子,并没有什么不妥的。
但于峰这话说的,什么叫大材小用?
这是她相公,她爱叫干嘛,好像也不关他的事吧!
但今天主要的任务是来看房子的,乔月不想节外生枝,就只当没听懂他的意思,微微一笑,“也是我来的时候鲁莽,忘了今天是来看房子,没有换身合适的衣服,还望于老爷不要介意。”
这下,倒是于峰有些不好意思了,笑笑说:“是我考虑不周了。”
至于这个考虑不周指什么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随即,他话题一转,又说起房子的事,“我听齐松说,沈娘子要买我的房子?”
“也不是要买,只是看看,若是合适,我再做打算。”乔月并没有给他一个确定的回复。
“……”于峰发现,这小娘子似乎还真的有点不好惹,又瞧了眼一言不发的沈青书,才道:“既如此,那正好齐松来了,就让他带你们看吧,我还有点事儿,就先失陪了。”
他这话是朝沈青书说的,完全不看乔月说完,他就起身看向了楼下。
乔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看见了齐松进门。于峰下楼,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他就离开了。
齐松没上来,乔月他们便也下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还以为你们得迟点儿来呢,没想到来得这么早。”齐松说:“于老爷说他还有点儿事,让我带你们先看看,完了再看你们怎么想的。”
“有劳齐大哥了。”乔月说。
“客气。”齐松一笑,“先带你们去看看后院。”
由于乔月想的是以后一家子都能住在县城,所以她就想着后院也不要太小了,至少要有三四间房,这样他们一家子才能住得开。
幸运的是这院子就很符合她的期许。
院子挺大,一圈全都是房间,离后门处有一个小厨房,可以供人做饭,院子中间还有一口井,喝水啥的也方便。从后门出去往西走个几米还有个马棚,若是以后买了马车,出行倒是也方便。
乔月又在每间房里都看了看,总共五间房子,有三间是卧房,还有两间是充当了库房。
库房里没啥东西,只有几个放过菜的烂木箱子,到时候当作柴火烧了就行。卧房里有些生活气息,但整体东西都还挺新的,看着也不便宜,齐松说这都是人家不打算带走的,算是赠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后院乔月是很满意的,到时候只需要换个被褥啥的打扫一番,就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前门脸的格局也是乔月喜欢的,小两层,一楼是大厅二楼是厢房。
大厅很空旷,除了一些桌椅外,也就是还有个厨房需要乔月处理一下,厢房则是可以直接拿来用的。都是精致的装饰过的,只要架张床,再在里面装饰一些美妆用的东西就完全能当体验区来用了。
乔月当即拍板,就要这套房子了。还让齐松跟于老爷说说,希望他能快点搬完东西,她不介意多出点银子。
这事儿一时半会也办不下来,乔月还想着得多等两天。
谁成想这于老爷也是态度成谜,前面还有些针对乔月,没想到在卖房这事儿上,倒又是个爽利人。
第二日,齐松就让她和沈青书去给房子过户,店面加后院,总共是一百三十两银子,比之前齐松说的还少了二十两,而且房里的东西他全不要了,乔月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齐松对这一套流程可以算是非常熟悉了,而且这一次,他竟然没有做中间商赚差价,而是直接让乔月和于峰对接。
房契没啥问题,但需要去县衙户房过户,乔月一个女子自然是没有这个资格去签字的,所谓三从四德,得让沈青书帮她去签。
但只是签字画押而已,也没有其他的影响 ,所以乔月也无所谓。
到了县衙,沈青书和于峰进去签字,乔月就和齐松在门外等着。
这次的事儿,乔月还真得谢谢齐松,她准备了十两银子给齐松,但是齐松不要。
“沈娘子客气了,我这也是想着和沈相公真心实意交个朋友,况且这房子能这么顺利的拿到手,也是齐老爷看重沈相公,我也就是从中牵线搭桥而已。”
而且,其实私底下于峰已经给过他钱了。
原本这房子就该压在他名下,然后由他跟乔月他们过户,但也不知于峰是咋想的,忽然给了他钱,说是自己要亲自和沈青书签。
而且点名必须是沈青书。
他也不知道于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现在还有点心慌,哪里还敢收乔月的钱。
乔月见他再三推辞,也不好在强迫,便只得说等店铺开张那日,务必请他带着他娘子光临。
此时刚是清晨,县衙门口还时不时会有卖早点的路过,乔月早起没吃什么东西,忍不住就去买了四个,自己吃两个,给沈青书留了两个。
县衙内,沈青书也正和于峰一块儿排队呢,前面还有两人,马上就到他们了。
于峰站在沈青书旁边,屡次将目光放在沈青书身上,是越看越满意。
学识好,长相好,为人也谦卑有礼,是个不错的好儿郎。
但碍于此时人多,沈青书又心思不在他身上,于峰好几次打算开口,最终也只得作罢。
罢了,等过完户,出去时再跟他说也不迟。
很快,前面的人就都办完了事走了。轮到沈青书他们,二人说明来历后,那小吏在后面的架子上一通翻找后,总算是找到了相应的竹简,放到主官哪儿摊开来。
主官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又对了眼那房契,确认无误后,在竹简上又添了几个字,就让二人签字画押。
待二人签好字后,那主官又拿了个印章在上面一盖,这事儿就算是成了。
沈青书知道乔月等着房契肯定等得望眼欲穿了,所以当主官说弄好了他可以离开后,他道了谢,马不停蹄地就想去跟乔月分享喜悦。
六房都在内衙,离大门都有点距离,于峰原本还打算慢慢跟沈青书说呢,见他这般行色匆匆,只得开口叫住他。
“沈相公还请留步。”
沈青书跨出内衙门槛的脚一顿,回过头来看他,“于老爷还有事儿?”
“没有,就是见沈相公这般行色匆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于峰问。
他这一说,倒是让沈青书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光顾着去跟乔月分享喜悦,一时倒忘了礼数了。
沈青书有些赧然的笑笑,实话实说,“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内子盼望这店铺许久,想让她早些开心罢了。”
“哦!” 于峰一愣,随即爽朗一笑,“没想到沈相公不但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还是个心思细腻会哄人的,尊夫人真是好福气啊。”
“……”
他的话,让沈青书不由皱起了眉,总觉得他这马屁拍的,有些不怀好意。
果不其然,于峰接着又说:“我又一女,虽不似尊夫人那般艳丽无双,但也还温柔可爱,而且她仰慕沈相公才华已久,不知沈相公可否赏脸见上一见,也算是随了她的心愿了。我也是实在拗不过,所以才压低房价,希望换得沈相公应允。”
果然,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难怪这房子会突然少二十两银子而且还过户的这么顺利,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所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这二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这种时候,还真就不好拒绝,不然必定会被人扣上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帽子。
读书人向来清高自傲,最怕的就是这些污名。
但可惜,于峰碰到的人是沈青书。
同为读书人,沈青书难免会有读书人的迂腐 ,但他却并不会被那些条条框框所限制,就像他同意乔月经商一样,他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是以,于峰愿意少二十两银子将房子卖给他那是于峰的事儿,跟他没有丝毫关系。他是拿着钱买东西,你要价多少我按你要的价给你多少,咱们就两清了。至于于峰为什么要少二十两,存着什么样的心思,那都是他的事儿,他没有义务奉陪。
沈青书笑笑,很坚决的拒绝,“还是不了吧,我家中已有妻室,我要是瞒着她跟其他女子见面,她会生气的。”
“那也可以不瞒着他,沈相公堂堂七尺男儿,难不成出去见个人,还要让一介妇人准许,这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似是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点过了,于峰又说:“我那小女貌美端庄,最重要就是十分乖巧,况且我就那一个女儿,他两个哥哥虽在官府当差甚少见面,但也都十分宠着他,沈相公当真不考虑?”
于峰抛出诱饵。
家中独女又受人哥哥宠爱,可以附带来多少价值是个人都清楚。他不相信沈青书乡野出身,还能抵挡的住。
就算她娘子有点本事,但他于家能给他带来的,却是他娘子无法企及的,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他都把话说的如此直白了,相信沈青书也明白他什么意思了。
可偏偏沈青书连傻子都不如,他直接摇头,言辞犀利,“即是家中独女,那于老爷就应该给她找一个好的夫婿。在下并不打算纳妾,于老爷的好意我就心领了。我还有事儿,失陪。”
“你……”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于峰直接被气得说不话来。
好一个沈青书,他的意思是想让她休妻再娶,可他倒好,居然妄想让他女儿做妾,凭他也配。
不过只是个小小的秀才,竟敢这般目中无人。
于峰气得够呛,但也无可奈何。据说回去后他气不过让他一个当客卿的儿子给沈青书使绊子,但却都被一股神秘力量给阻止了,而且自己还差点被赶走。当然了,这都是后话。
沈青书跨出县衙大门,一眼就看见了远处柳树下的乔月。手里拿着个纸包,也不知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一只手在拿还是不拿之间做斗争,眉头紧皱,看起来纠结极了。
“月儿。”沈青书出声,这才吸引了她的注意。
乔乐眼睛一亮,抱着纸袋忙跑过来,又左右摇摆地看了看他后面,没看见于峰,“怎么样,事情办妥了吗?”
“你猜!”沈青书挑眉。
乔月瞅了眼他空荡荡的手,见于峰还没出来,一下心里没底了,“应该……办妥了吧!”
“嗯哼!”沈青书抬起空荡荡的右手,然后变魔术般的一转腕,房契便出现在他手指尖。
“啊!”乔月尖叫一声,抢过房契就要看,见上面赫然是她的名字,高兴地喜不自胜。
“啊啊啊,这是房契,那房子是我的了。啊啊啊,太好了书书,我开美妆店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
乔月得意忘形,也不管这是什么地方,拿着房契在沈青书怀里蹦跶,开心的像个孩子。
沈青书也由得他去,嘴角噙着笑,伸手轻轻环着她的腰,防止她摔倒。但是目光落到紧随着乔月而来的齐松时,却一下冷下来了。
齐松原本还是有些忐忑的,但见沈青书用这种眼神看他,就知道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而且显然沈青书已经知道他在其中起了什么样的作用。
他一时有点尴尬,磕磕巴巴地说:“那那既然事情已经办成了,那我就也就先走了。”
“那齐大哥你一定要记得到时候带嫂夫人来啊!”乔月哪怕高兴也没忘记这事儿,声音中带着喜悦,让齐松更愧疚了。
“哎好,好。”
齐松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去了。也怪自己鬼迷心窍,就算到时候乔月他们不叫他,那也怨不得别人。
chapter94 县学书院
乔月不知道沈青书在县衙里发生了什么, 只觉得齐松最后的神情有些不自然,而且跟沈青书之间也像是藏着什么似的。
“齐大哥怎么了?怎么感觉怪怪的?”她抬头望着沈青书,“你俩之间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吗?”
“哪有什么秘密。”沈青书不打算将这糟心的事告诉乔月, 免得她失望。
收回目光,他笑了笑, 换了话题,“对了月儿, 你这纸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都要压扁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纸袋子?哦, 这是我买的包子!”经他一提醒, 乔月这才想起自己还给沈青书买了包子呢。
好在两人之间还隔了些距离,没把包子给挤坏了。乔月献宝似的将包子双手奉上, 笑眯眯地说:“大功臣辛苦啦, 这是小的亲自给你卖的包子,快尝尝吧, 可好吃了!”
“是吗?”沈青书低头瞅了眼那个油纸,又忽地想起方才乔月那纠结的小模样,问道:“就买了两个, 你没给自己买?”
“买了, 但是我吃完了。”乔月嘿嘿一笑,顺带着还舔了舔嘴唇。
这包子是真的好吃,皮薄馅大,味道也不错, 她当时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 结果就是……她没吃饱。
“快吃吧, 再不吃就凉了!”乔月又将纸包往沈青书跟前凑了凑。
快吃吧,再不吃我口水都要吸不住了。
这香味实在是太诱人了!
沈青书接过纸包打开来, 肥嘟嘟的小笼包,薄可透光,几乎都能看见里面的馅了。
没了纸包的隔绝,那香味也是窜了出来,乔月偷偷深吸了口气,眼巴巴地瞅着那包子。
是真的很好吃啊,可惜那个小贩已经走了。
“嗯,”沈青书可见不得她那可怜兮兮,眼巴巴的小模样,第一口还是先递到了嘴边,“吃吧!”
“这是给你买的。”香味越发浓郁了,乔月口水都要留下来了,但还是嘴硬。
“我不饿,吃一个尝尝味儿就行了,快吃吧,等会儿该凉了。”沈青书说。
“那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帮你分担一个吧!”某人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了,但嘴巴还是不服输。
“小馋猫。”
沈青书看她小心翼翼咬下一口肉包时那满足的神情,没忍住揪了下乔月的脸蛋,边吃包子边问,“接下来去哪儿?”
“当然是去我的房子构建我的宏图伟业啦!”乔月含糊不清地说。
两人相携离开,于峰这才从大门内出来,看着二人那欢欣的背影,很是不屑。
果然是乡下来的,一个肉包子就满足成那样。
还敢拒绝他的邀约,不知好歹。还有那沈青书,看着温文尔雅的,却不想是个斯文败类,白占了他的便宜,还敢用那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于峰越想,越觉得自己要气炸了,可偏偏此时此刻,他拿他们夫妻二人没有一点办法。
但这口恶气,他迟早要出。
县衙离店铺那边有点远,二人便坐了个骡车过去,乔月也是上了车才发现自己好像没见于峰出来。
“不知道,许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吧。”沈青书显然是不想再提这个人了。至于齐松,他也没打算要刻意去疏远,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就好了。
两人到了店里,乔月就兴冲冲地给沈青书介绍着自己的构想。
“这一块儿,我打算打个架子,用来放各种各样的纯露。”
“那边,那边我要做成美妆区,什么眉笔啊,散粉啊,还有以后做的口红啥的全放哪儿。”
“二楼,二楼我不打算大动了,我打算把桌子移一下,然后做成服务区和体验区,供人试样品或者帮忙化化妆啥的。”
谈及这些,乔月永远是那样的神采奕奕,浑身都发着光的。
对于美妆,沈青书时一窍不通的,就只能噙着笑,听乔月设想,只有偶尔在布局或者装修上,他才会提出些自己的意见来,供乔月参考。
“回去我得好好画个图,仔细琢磨琢磨。”
一下午,两个人都泡在这里。沈青书还在后院烧了水,打的井水,比在村里去河边挑水要方便的多。
“我觉得这些房间都不用动了,就换一下被褥,然后给青瑞单独收拾出一间房来,放上书桌和床,你觉得怎么样。”
沈青瑞现在毕竟也大了,该有一间自己的房子了。
“我觉得不错,也省的麻烦。”沈青书说。
他明日就要去县学书院了,他娘还要操持家里,就乔月一个人,自然是能简洁就简洁一点,免得她辛苦。
“那要不要问问娘的意见?”乔月说。到底是一家子要住,她一个人拍板做决定好像有些不太好。
“你决定就好,娘估计不会有啥意见。”
眼瞧着太阳要下山了,两人才慢悠悠地晃回了家。
家里,沈母已经做好饭了,六菜一汤,比平日丰盛了不是一丁半点。
“娘,今天什么日子啊,怎么做这么多好吃的?”乔月一进门,就闻到了扑鼻的香气。
沈母这段时间闲来无事就跟着她学做菜,厨艺精进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我想着明日青书就要到书院去了,这书院的饭再好,也比不上家里的不是。正好你们回来了,快去洗手,准备开饭了。”
沈青瑞也从书院回来了,听说乔月买下了店铺,高兴的不行,非说明日要去看看。
“不行,你明天学堂有考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注意。”沈母早已看透了他,直接开口拒绝。
沈青瑞顿时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撅着嘴不说话了。
饭罢,沈青瑞回房写作业,沈母在厨房里忙活,乔月和沈青书便收拾明天去书院时要带的行李。
沈青书属于廪膳生员,吃住在县学书院都是免费的,只需自备被褥就行,其他就是一些洗漱用品,乔月打算明日去县城买新的。
次日。乔月辰时就起了,沈母做了早饭,二人吃完后,乔月送沈青书去书院。
县学书院算是在县城的中心地段,离乔月买的房子也不是太远。
两人到了县学门口时,已经有不少学子在那边等着了。大门口,有个老翁正拿着名薄给他们一一验明正身,确认无误后才告诉他们住哪间学舍,让他们进门。
至于以后他们跟着那个夫子进学,还得等下午行完拜师礼才能知晓。
乔月跟着沈青书进门,进去后,就有学子领着他们去学舍。县学到底是官办书院,整体格局怕是有云上书院的两个大,学舍也宽敞,虽然也是两人间,但却提供了两个小书桌,可以供人学习。
沈青书是第二个来的,所以床位没得选,靠窗的位置,可谓是冬冷夏热喂蚊子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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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学子早就到了,也已经铺好床铺了,看见乔月跟着沈青书进来,还斜斜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又移开眼继续干自己的事儿。
沈青书原本还想着打招呼呢,看对方这样,他也就没再说话。
乔月拿出帕子擦了床边,沈青书将包袱放在上面。正准备打开,那人却突然开口了,“你们慢点,别把我刚铺好的床铺给弄脏了。”
说完,他又看了乔月一眼,也不等乔月他们的回答,就再一次回过头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
乔越觉得这人有点莫名其妙。这房间这么宽敞,他们的被褥也是清洗过的,怎么就把他的东西给弄脏了。
况且说句不好听的话,相比来说,他的被褥都发黄了,枕头上还有不知名的小污点,看上去才更像是会弄脏别人东西的样子。
两人都没搭理他,乔月帮着沈青书把床铺好,在他收拾角落的间隙,又把他包袱里的书拿出来,问他要放哪儿。
“放那边吧!”沈青书指了指窗台边的位置。
“可是放哪儿吹风会掉下来砸到你的。”乔月说。
“那你看吧,放床头也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然后乔月就听见了旁边那人一声不耐烦的叹息,好像感觉像是被她们吵到了一样。
果然,在触及到乔月看过去的目光后,那人倏然站起身,说了一句“烦死了”,就出去了。
留下沈青书和乔月二人面面相觑。
“我怎么感觉,你这个室友有点不好相处呢!”就仅仅是方才这两个行为,乔月就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问题是他们根本也没干啥,说话声音都没有隔壁传过来的大,这人明显就是故意找事儿。
乔月觉得,她得快点把房子装修好,好拯救沈青书脱离苦海。
“无所谓,不好说话大不了就不说话了。”沈青书耸耸肩,反正他平日都在课室,也就晚上睡觉的时候才会遇见他,也没什么。
两人收拾完,时间还很早,沈青书便带着乔月四处转。
县学书院地方大,学舍离课室就很远。就像现在,学舍那边人来人往闹哄哄的,课室这边却还清静得很,丝毫不影响学子们上课。
盛夏时节,书院中到处都是花团锦簇,绿意盎然。沈青书初来乍到,对书院的好奇也不比乔月小,两人说说笑笑,硬是把书院给逛了个遍。
乔月有些路痴,这一番七绕八绕的,她早就已经晕头转向了,好在沈青书还能便来方向,乔月就放心的跟着他走,“穿过这个无名园,对面就是学舍了。”
无名园是平日里供学子们休息的地方,里面有假山池沼,景致可以说是非常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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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月穿梭在林荫小道上,恍惚之中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时期,在闲暇的午后,和室友一块儿在湖边园林散步的时候。
只是现在,室友变成了男朋友。哦不,严谨一点儿应该是老公。
乔月甜甜一笑,回头看向沈青书,“等会儿出去吃吗,还是去饭堂?”
“出去吃吧,听说”
“哎你说这次来的学子,怎么感觉都是些穷鬼啊,寒酸地很!”
沈青书的话被人打断。
两人抬眼望去,茂密的松林里,几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学子在闲谈。而谈论的内容,正是沈青书他们这一批新来的学子。
“呵,方才那个问路的,衣服都洗的发白都要破了,你猜猜他穿了几年?”
那人哈哈大笑,语气轻蔑,“这有啥,我刚才去茅房,还看见有人拿麻袋装东西呢。”
“麻袋,那玩意儿,我家的下人都不用。”
话音落,就有人马上接茬,“用,干什么用?”
“还能干什么,”立马有人语气中带着丝丝邪气,说话都打着转儿“当然是压美人用喽!”
“哎,美人细皮嫩肉的,我可舍不得,那得再床上好好伺候着才行。”
“哈哈哈哈哈!”四个人顿时笑做一团,刻薄的话题一下子变得下流了起来。
“走吧,免得污了耳朵。”沈青书实在听不下去,拉着乔月离开。
两人快步出了无名园,乔月再也绷不住了,“这些人怎么这样?”
好歹是读书人,就算做不到才华横溢,但至少该有的修养情操得有吧,怎么这么刻薄下流。
“都是些二世祖,别管他们。”沈青书语气中也流露着不屑。
以前云上书院也不是没有富家子弟,但是那些人都是凭本事考进云上书院的,相互之间,更多的还是以学识轮长短。
可县学不同。县学虽说名义上是官学,但有些富家子弟捐些钱也能进,俗称捐功名。
这些人,大多是稂莠不齐的,进这里,一方面是想给自己镀个金,虽说是秀才,但好歹也算个功名不是。另一方面,就是他们想广交朋友,为以后的自己牵线搭桥。
这种行为,官府其实也是默许的,买功名不同于买官,买官有实权,而买功名,只是为了有个名声,仅此而已。
“人家就是来书院玩的,不理他们就是。” 沈青书说。
“玩也不能这样吧,对别人评头论足,还说那种话,他们这些人要不是命好投了个好胎,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简直无耻! ”
“好了别气了,为了别人气坏了自己不值得。”沈青书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那些二世祖,自小就被家里惯坏了,哪里管别人怎么想呢。咱们不理他就行。”
“那我就是气不过嘛!”乔月皱眉,“怎么能那样说话,而且他们这些人,不会欺负别人吧!”
校园霸凌可要不得。
乔月觉得,她现在颇有一种养孩子的感觉,既担心沈青书处理不好宿舍关系,又怕他被校园霸凌。
“不会,他们就只是嘴上过过瘾,好歹是书院,有夫子在,他们还是得注意分寸,不敢怎么样的。走吧,不是说要吃饭吗,咱们出去吃。”
即使再不愤,可终究是做不了什么,这种歧视连现代都不可避免,更别说等级森严的古代了。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她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独善其身了。只是好好的心情被破坏了,真是太晦气了。
沈青书的一些洗漱用品还没买呢,时间已经到中午了,两人也就不在磨蹭,打算先去吃饭,然后购置完东西回来,时间喝酒差不多了。
县学书院侧边有个小巷子,据说穿过那个巷子,就是美食一条街。
乔月走在沈青书的侧前方,正跟他讨论等会儿吃什么呢,就没注意到那巷子还有个岔路口,而且刚好还有人过来。
“小心!”要不是沈青书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两个人怕是要撞上了。
chapter95 自我攻略
被沈青书拉了一个趔趄, 乔月撞进他怀里,鼻子撞上他坚硬的胸膛,顿时开始热泪盈眶。
那酸爽, 简直了。
而对面的人显然也没好到哪儿去,为了躲她包子都掉到地上了。
好在有油纸包着, 没脏还能吃。
“你怎么走路的,瞎吗?”那人骂了一句, 忙弯腰去捡地上的包子。
熟悉的嗓音让乔月一愣, 她转过身去看, 哪怕没看到正脸, 但她也认出了这人是谁。
“赵燕儿?”乔月有些惊讶,怎么会在这儿碰到她。
但显然, 赵燕儿要比乔月更惊讶, 尤其是看到沈青书抱着她的时候,愤怒的表情瞬间变得扭曲, 恶狠狠地瞪着她,“居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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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燕儿今儿个是和她娘一块儿过来给她哥收拾院子的。两人老早就来了,这会子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刚好时间也到了中午, 她娘就叫她出来买几个包子回去当午饭吃。
难得她娘大方愿意给钱让她去转转,她还在小摊子上淘到了个好看的头绳,正开心呢,谁知就遇上了乔月, 好好的心情都没了。
若是只有乔月, 她指定是要好好骂她一顿才能解气, 可问题是,如今沈青书也在。
即使有再大的火气, 赵燕儿也只能忍着,甚至很快换上了一副笑脸,娇羞的喊了一声,“青书哥哥。”
那娇嗲的声音,听得乔月鸡皮疙瘩掉一地。但赵燕儿却并不在乎,自那日请客祭土地神远远一见后,她已经许久没见过沈青书了。
沈青书今日穿了一身烟青色的书生袍,一袭乌发用一根云纹的乌木簪子束着,露出他精致的五官。剑眉星目,貌若潘安,身姿挺拔,朗月清风。
赵燕儿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欢喜,当然了,如果乔月这个贱人不在这儿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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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书哥哥,你怎么在这儿?”赵燕儿往前挪了几步凑近沈青书,笑得跟朵花儿一样。
只可惜,沈青书的眼里就只有乔月,根本都不带理她的。
“没事儿吧?” 沈青书关切地看向乔月,直接当赵燕儿不存在。
乔月摇了摇头,稍稍退出他的怀抱,对赵燕儿说:“刚才对不起啊,我没看到旁边还有个小巷子,不知道你过来。”
“没事儿没事儿。”赵燕儿哪里还有空管她,随意的摆摆手,眼睛恨不得粘在沈青书身上。
见沈青书不说话,她又说:“青书哥哥,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在这儿?”
这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是不想搭理她,可偏偏赵燕儿这人脸皮厚,反而是越挫越勇。
沈青书原本怕乔月生气打算无视她的,但眼瞧着自己要是不回答,赵燕儿是不打算罢休了,只得随意的应付了几句,“路过,吃饭。”
然后,他再次看向乔月,语气温柔,“走吧,等会儿那边人该多起来了。”
反正这事儿也说不上谁对谁错,两人都没撞上,而且乔月都已经道过歉了,那这事儿也就该翻篇了。
说完,他就拉着乔月越过了赵燕儿,朝着巷口走去,完全不管赵燕儿黑下来的脸。
“青书哥哥。”赵燕儿一脸的不可置信,喃喃地看着他离去。
她没想到沈青书居然从始至终一个眼神都没有递给过她。他明明都收了自己的信物了。
赵燕儿眼巴巴地看着沈青书的背影,她不信他真的会对她这般无情。
她不信。
乔月被沈青书拉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赵燕儿还站在那儿,期期艾艾地眼神好像是被人抛弃了的小狗一样。
“人家叫你呢你为啥不理?”乔月抬头看着男人坚毅的脸庞,从容淡定,仿佛没有听到赵燕儿那声心碎的呼唤。
“我为什么要理,”沈青书反问,“她又不是我的谁?”
“……”乔月没再说话,只是从她微微扬起的嘴角来看,她似乎心情不错。
看吧,就知道她是假装淡定。
沈青书自然没有忽略她微小的表情变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乔月扬起来的脸庞,“小醋包。”
“才不是。”乔月伸手打掉他作乱的大手。
男人脸上带着笑,显然是很享受乔月对他的这种独占欲,眼波流转中,是藏不住的深情与宠溺。
此时他们正好走到巷子拐弯处,乔月站在最里侧,沈青书就是侧站着。赵燕儿没听到二人说了什么,她只从这微妙的角度中,看见沈青书在转弯时,侧过头来对着她粲然一笑。
是对着她的。
赵燕儿顿时觉得世界都亮了。
沈青书的笑是那样的温暖好看,连天上的太阳遇上他都要敛去光芒。赵燕儿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整个人像是掉进蜜罐子里一样,连吹过来的热风都是甜的。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的青书哥哥心中是有她的。刚才不理她,肯定是因为有乔月那个小贱人在身边。
小贱人向来心眼坏,若是知道青书哥哥喜欢她,指不定会传出什么坏话去,青书哥哥是读书人,若是坏了名声可怎么好。
肯定是她威胁他的。
不行,她要学会懂事,要识大体,要让青书哥哥没有后顾之忧。
赵燕儿握着双手,郑重地做了决定。
于是乎,在沈青书不知道的情况下,赵燕儿已经做完了自我攻略,觉得沈青书对她情根深种却又不得不忍辱负重。
亏得他还以为自己不理她,赵燕儿就会识趣的不纠缠他呢。
心满意足的赵燕儿蹦蹦跳跳地回了家,赵母已经等急了,尤其是看见赵燕儿咧着个大嘴,忍不住抱怨,“咋现在才回来,不知道你哥晚些还要去书院吗?”
张口闭口就是他哥,若是放在以前,赵燕儿心里指定要不舒服,但她今天心情好,也就不计较这些了,反而是说起了软话,“哎哟娘,我这不是想着让哥能吃到好吃的包子,所以多跑了两家嘛!”
赵燕儿将油纸包摊开,里面的包子还都热气腾腾的。胡乱在身上抹了抹手,她拿起一个递给赵母,“娘你尝尝看。”
赵母虽然好奇赵燕儿今天是发生啥好事了心情这么好,可肉包的味道钻进鼻子里,她也顾不上说什么,就接了过去,美美的咬了一口,“嗯,好吃。”
赵燕儿嘿嘿一笑,完后,她又拿了一个给赵天齐,“哥……”
“你们先吃吧。”面对俩人这种不洗手就拿东西吃的行为,赵天齐十分的反感,但说了许多次她们也不听,索性也就由着她们去。
赵天齐起身去了外头,但很快就进来了。
赵燕儿看着他还湿着的手,知道他是洗手去了,不由得撇了撇嘴,觉得他这是穷讲究。
以前她们也是这么过来的,也没见把那个人吃坏了。他哥这就是书念得多了,一脑袋的穷讲究,瞎讲究。
但想着自己还有事求他,赵燕儿也没表现出来自己的鄙夷,反而见他进来,笑得更欢了,“哥,快来,这包子可好吃了。”
这次,她没有伸手拿包子,而是把油纸往他跟前推了推。
赵天齐坐在太师椅上,等干了手,这才拿起个包子啃了起来。
味道确实还行,只是比之他在柳家吃的,无论是卖相还是口感,差了都不止一星半点。
勉强还能果腹。
三个人吃着包子,赵燕儿的眼睛却一直在赵天齐的身上转,踌躇了好大一会儿,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哥,要不我留下来给你做饭吧!”
她来的路上想过了,平常在村里,她和沈青书见面总是有诸多不便,就算背着乔月,但村里嘛,总是人多眼杂,难免就会变成那些长舌妇的话把子。
但在这里不同,这里靠近书院,且不说沈青书能不能来见她,至少她可以偷偷去见沈青书,而且还没有乔月那个小贱人打扰。
更重要的是,她实在是太喜欢这院小房子了,虽然小,但装饰的真的很豪华。她虽然出身农家,但并不甘于那样的生活。她觉得这才是她应该过得日子,在这种宅院里晒晒太阳,逗逗鱼,修修花,而不是每天顶着大太阳去地里刨食。
而且,在这儿她还不用上地去干活,简直是一举三得。
赵燕儿话音落,赵天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赵母就先开口了,表示赞同,“我觉得行,让燕儿留下,平日帮你做饭,你也好清静些看书。”
这外面的饭终究是太贵,就这几个包子,就花了她二十文钱,这要是长期吃下去,也是不小的开消。
米面啥的家里都有,菜也有,就是吃点肉,相对花费能少些。
刚好地上的草锄完了,这阵子也清闲,让赵燕儿过来伺候着也好。
但赵母这么想,赵天齐却并不这么想。
且不说他这院子是柳家租的,他根本不需要付房租,那也就没有所谓的写对联抄书一类的事情。赵燕儿不是傻子,这样迟早会被她发现的。
其次,他不确定柳家的人会不会突然找上门来,若是碰巧他不在,那可就麻烦了。
反正他暂时还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自己和柳家的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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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算了吧。”赵天齐拒绝道。
“为什么?”赵燕儿都已经打好算盘了,听他拒绝,自然是不开心了。
就连沈母也投来了疑问的目光。
赵天齐只得耐着性子解释,“我是廪膳生员,在书院吃饭是免费的,不花钱。”
既然不花钱,那为什么还要开火去做呢,柴、油、调料啥的难道不是钱吗。
一听不花钱,赵母瞬间眼睛一亮。
“那我可以帮你打扫卫生,收拾房子啥的。”赵燕儿还是不死心。
“这些我自己会干。你还是好好操持着家里吧!爹娘年纪都大了,离了人我不放心。”
赵燕儿:“……”
不放心也没见你帮两把。
“可是我”
“燕儿!”
赵燕儿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但赵母却喊住了她,让她别再说了。
“娘。”赵燕儿回头,就看到他娘望着他哥,一脸的感动。
她说:“既然你哥不想你跟着,就算了,他要读书,一个人也清静。”
“……”这种情况赵雁儿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娘向来听她哥的,尤其她哥又惯会给人灌米汤,三言两语,就把他娘哄的一愣一愣的。
既然她娘也不肯帮她说话,那她也没办法了。只是她隐隐觉得,她哥这次拒绝的这么干脆,其中必定有鬼。
毕竟在此之前,他哥的房间,就一直是乔月帮着打扫。若是赶上农忙时节顾不上,那房间乱得跟猪窝都有得一拼。
而且说实话,她哥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已经被人伺候习惯了,这贸然这么独立,怕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
可是,是什么事情呢?
赵燕儿觉得他得好好查探一番。只要抓到她哥的把柄,那她哥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chapter96 讨好
吃过中饭, 赵母就准备着要回去了。赵天齐也差不多要去书院了,赵母叮嘱了赵天齐一些事情,临走前, 还是留下了二两银子。
“娘,你这是干什么?”赵天齐也是难得看她娘这么大方。虽说他娘平日里没有亏待他, 但那也是精打细算着的,一下子甩出二两银子, 确实难得。
“你要租房子指定要花不少钱, 虽说你自个儿能挣着钱, 但娘也不愿看你太辛苦。这钱你拿着, 能填补一点就填补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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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母不知道这地方租房子有多贵,但她觉得也不过就是租个房子, 二两银子在乡下都够娶个媳妇了, 租这几个月肯定是够够的了。
这也是这几日她想了好几天才决定的,她相信她儿子的本事, 给人写写字提提诗挣几两银子是没问题的,可她也怕因此耽误了学习,那就得不偿失了。
父母之爱子, 必为之计深远。只可惜她不知道, 这二两银子连一个月的房租都不够,更不知道这房子根本就不用赵天齐来付租金。
知道自己老娘有多抠门,赵天齐说不感动是假的,但也仅仅只是感动, 这还不足以让他坦白自己和柳佳的关系。
“娘, 这钱你拿回去吧, 我不能要!”赵天齐推辞。
赵母只当他舍不得让家里花钱,越发觉得赵天齐懂事了。
“你拿着吧, ”赵母直接将银子塞进赵天齐手中,“我和你爹没啥本事,也帮不了你大忙,但这点银子还是出得起的,你好好读书,将来考个状元,光耀门楣才是正经事儿,其他的你不用瞎操心。”
他娘都这么说了,赵天齐若是再推辞就显得有些假了,只得收下。
赵母这钱是背着赵燕儿给的,若是被她知道了,指定是又要闹的,好在这会儿她不在。
又和赵天齐说了几句,赵母这才起身离开。
由赵天齐送出门,赵母便自个儿走了,往前走了几步,她就看到了守在那边巷子口哪儿的赵燕儿。
这丫头一吃完包子就到外面来了,也不知道是有啥要紧事。
赵母今个难得心情好,也没骂她,只是远远喊了声,“燕儿,该回去了。”
赵燕儿在外面少说也有半个时辰了,她原想着沈青书说不定还会从这儿经过,自己还能见他一面。
谁成想她站的腿都麻了,别说是沈青书了,就连人的影子都没见一个,真是气死她了。
没等到人,赵燕儿有些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只得恹恹地跟在她娘后面,默默的把乔月骂了个狗血淋头。
要不是她,她们两个何苦这般偷偷摸摸。
赵天齐也是目送着赵母使出巷子,这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进屋,他打量着这打扫干净的院子,只觉得心情舒畅极了,回房去换了一身衣裳,正打算收拾东西出门,就听见有人敲门。
赵天齐去开了门,来人是柳府的小厮,说是他家老爷为了庆贺他入学,请他下学后到醉香居一聚。
有这种好事儿,赵天齐自然是忙不迭的答应,同时心中也暗自庆幸,幸好他娘早走了一步,不然可就麻烦了。
眼瞧着时间差不多了,赵天齐送走了小厮,收拾好东西就去了县学书院。
彼时,所有新来的学子都已经聚集在了祠堂门口,三三两两的站着说话。赵天齐进来,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和叶安卓他们站着的沈青书。
还是和往常一样,一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看着开心,那穷酸气质却是扑面而来。
赵天齐不由勾唇冷笑。有些人啊,穿上黄袍他也不像太子,天生受苦的命。
赵天齐笑完,就到别处去了。叶安卓看见了,忍不住吐槽,“他是不是有什么病啊,同是一个书院出来的,他在哪儿清高自傲什么?”
而且这学子们大多是都是和自己书院的人一块儿站的,他一个站在那儿,活像没朋友似的,不觉得寒颤吗?
对于叶安卓的话,众人都不知可否,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
很快,书院的院长带着几位夫子过来了。众生立马站好,施施然行礼问好。
所谓拜师礼,最主要拜的还是那些圣贤先辈们,完了拜院长,之后又是夫子。
所有书院的程序都是一样的,待院长一番谆谆教诲过后,便有之前的学子来宣布他们被划分给了哪位夫子,然后单独来拜这位夫子。
沈青书自然是如他所愿的被划分给了段夫子,同书院和他一块儿的,自然还有赵天齐。
沈青书倒没觉得怎么样,但赵天齐却只觉得晦气,觉得沈青书跟狗皮膏药似的,到哪儿都甩不掉。
拜师礼结束后,段夫子便带着几人到课室去给安排了位置,而在课室里,沈青书又看到了几张熟面孔。
锦衣华服,俨然就是中午的时候在松林里的那几个人。
说实话,哪怕是泰山崩于前我自岿然不动的沈青书,这下也有些绷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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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几人入座,又听夫子讲了一些规矩之后,便到了下学时间。夫子离开后,学子们也陆续走出了课室。
赵天齐是第一个离开的,临走前在过道还撞了沈青书一下,虽说道了歉,却是一脸的挑衅。
沈青书懒得和他多计较,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正说要走,就被之前那几个纨绔子弟给拦住了去路。
其中一个人发了话,“沈兄是吧,我叫宋安,这两位分别是胡杨和白程,仰慕沈兄才华,特来认识一番,还请沈兄不要介意。”
他们这么客气,沈青书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笑笑,“怎么会。”
“沈兄不介意就好,我还怕贸然前来,沈兄会不高兴呢!”许是看出沈青书神色中的抗拒,那个叫宋安的微微一笑,随即让开了路,“那我们就不打扰沈兄了,沈兄请便吧!”
宋安嘴角噙着笑,一直到沈青书离开这才冷下脸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旁边的胡杨和白程一脸迷惑,紧跟在他身后发问,“安子,你咋了,咋对那个沈什么的这么客气?”
这宋家在清水县的地位可是仅次于萧家的,这也就养成了宋安目中无人的性格,就是一般的富家公子哥,要和他做朋友还得看人家心情呢,今儿倒是稀奇,他上赶着跟人交朋友。
而且看那人的穿着,也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你没听到方才夫子说他叫什么名字?”宋安脚搭在桌子上,懒洋洋的问。
“听到了,说是叫什么沈青书。沈青书……听着倒是挺……”耳熟。
那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低。
宋安看着他,微微挑了挑眉,“明白了?”
“嗯。”两人狠狠点头。
沈青书,不就是这次府试的榜首吗?这样的人,可是有很大的概率考中举人的,确实是他们该巴结的对象。
“哎不对呀,”胡杨紧跟着发问,“这沈青书要是第一名,那方才那个人,咋还那么嚣张呢?”
那不可一世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第一名呢。
“这就叫满瓶子不响,半瓶子晃荡。”宋安收回脚,倏地站起来,一脸的不耐烦,“走吧,今儿去哪快活呀!”
“当然是去醉仙居吃饭,然后再去……”
白程挑挑眉,但懂得都懂。
三人一拍即合,出门乘着家里来接他们的马车往醉仙居的方向赶去。
“回去吧,就说今晚我和同窗约了看书,不回家了。”
“是,公子。”车夫驾车离开,三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进醉仙居的大门。
都是常客了,所以他们一进门,店小二便笑着迎了上来,“哟,宋公子,白公子,胡公子,你们来了,今儿吃点什么?”
“安子你决定。”白程豪气地说,意思是他请客。
“那就还是汀兰阁,把你们的招牌菜上几道。”
“这……”店小二有些为难。
“怎么,有问题?”宋安目光一凛,店小二吓得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就是汀兰阁在中午就被人预定了,现在已经有人了,三位到旁边的寒梅阁可好?”
这汀兰阁视野最好,可以望到远处的江景,所以也是所有厢房里面最贵的,平常少有人预定,可今儿倒好,竟然还抢起来了。
这宋家公子可是个硬茬儿,这要是让他不满意,怕是要闹啊!
果然,在店小二说完后,宋安紧接着就说:“有人在,撵出去就好了。”
“宋公子。”店小二都要跪了,“那厢房里可是贵客,撵不得,您就稍微委屈一下,到寒梅阁吧,那边风景也很不错。”
但显然,宋安根本就不听他的话,尤其是听不得贵客二字,他敢笃定,这汀兰阁里的人,指定不是清水县人士,否则店小二就直接说是谁了。而这小地方,就算来了外面的人,又能是什么大人物。
宋安向来蛮横不讲理惯了,他今天就非要看看,这大人物是谁。
“走开,”他一把推来店小二,抬步上楼,“我倒要看看,这大人物究竟是谁,居然敢和我抢东西。”
店小二阻拦不得,东家又不在,只得去后面找掌柜的。
宋安上楼到汀兰阁,见房门紧闭,“彭”的一脚就将门给踢开了。
柳舟年刚夹了菜打算给赵天齐,被这动静一吓,手一抖,菜掉在了桌上。
他不慌不忙地捡起来,扔到骨碟里,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来人。
宋安在开门后看见赵天齐时还微微愣了下,不明白这种地方,赵天齐这个穷鬼是如何能来得起的,随即在看到他身边坐着的是柳舟年后,眼睛都瞪大了。
那店小二果真没骗他,来得果然是贵客。
宋家虽然在清水县排第二,但在柳舟年面前,连屁都不是。
他爹这阵子也有意讨好柳舟年,想着把生意往京城发展,希望柳舟年能从中间牵个线搭个桥帮衬一把。
如今柳家那边还没消息,他爹也心急如焚,但这事儿要是因为他黄了,他爹怕不是要扒了他的皮。
宋安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就想着怎么把自己这个鲁莽的行为给蒙混过关了。但白程和胡杨二人可不认识柳舟年,他们见宋安不说话,还以为他是等着他们去撵人呢,当即把半开着的门又踹了一脚,走进屋里。
“哎,你们是哪来的小瘪三,没看到宋爷来了吗,还不快快滚出去。”
“就是信不信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说着还将板凳给踢倒,发出刺耳的声音。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可见平常没少干这种事儿,宋安想拦都来不及。
柳舟年抬眸看了三人一眼,凉凉开口,“哦,不知几位是那里的大人物,在下眼拙,倒是没认出来呢!”
“这位是……唔……”
白程一脸轻蔑地又往前走了两步,刚说要介绍,就被宋安捂住了嘴,压着脑袋不让他开口。
宋安后背的衣服都湿了,柳舟年那凉薄的眼神,就好比他爹的家法,让他有些皮开肉绽之感。他急忙道歉,“实在抱歉柳伯父,晚辈实在不知道您在这儿,才让他们惊到了您,还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跟我们一般计较。”
“ 哦?”柳舟年眯着眼,看向宋安,“你是?”
“我是宋氏香坊的宋安,前段时日我跟着父亲去拜访过您。”
“哦!”柳舟年还是没想起来,但却装着样子的点了点头,“我说呢,原来是宋家的大公子啊,怪不得这么飞扬跋扈呢。”
“这……”宋安简直都要跪了,他要是早知道这里面的人是柳舟年,他就是今儿不吃这饭,也绝不敢来踹门的。
而且,这柳舟年自家的厨子还是从京城来的呢,怎得不在家里吃到外面来吃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有这赵天齐,看着其貌不扬的,却不想还和柳舟年有关系,而且从他刚才进门看到的情况,两人还关系匪浅。
难不成是柳家的穷亲戚?
宋安一脑袋问题,当然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安抚好柳舟年,免得耽误了两家的合作。
宋安笑得比哭还难看,“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柳伯父您多多海涵,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要不是这会儿还有外人在,宋安都要跪下给他磕几个响头了,只要他能不生气。
但显然柳舟年也懒得跟他计较,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罢了,也是老夫提前没询问清楚店小二,抢了你们的房间。”
“哪里哪里。”宋安一听有戏,忙狗腿地说:“那柳伯父您吃好,今天的账算我头上,我就不多打扰了,您慢用。”
说完,他弯着腰,恭敬地关上房门出去了。
房门“啪”地一声关好,赵天齐这才回过神来。
他目睹了全程,觉得爽的同时,又有些悲喜交加。
喜的是,柳舟年这名号真好用,就连宋安这个小霸王都怕,悲的是,自己之与柳舟年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柳家的一切,都是他可以看到却得不到的,无论是财富还是权势。
“贤侄这是吓到了?”柳舟年看着赵天齐眼底的暗流涌动,不动声色地问。
“没有。”赵天齐笑着摇摇头,“只是恰好认识刚才那几个人罢了。”
见柳舟年看过来,赵天齐解释道:“今日县学书院拜师,我跟他们师承同一个夫子。”
“原来如此。”柳舟年点点头,“贤侄还请放心,有我在,他们即使再目中无人,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这个我倒不担心。”赵天齐说:“我读我的书,他们找他们的事,井水不犯河水,又怎会起冲突呢。”
他这乖孩子的发言,让柳舟年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倒也是,是我多虑了。”
说完,柳舟年又让赵天齐吃菜,“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点了他们几道招牌菜,贤侄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
“多些柳伯父。”
门外,宋安站在楼梯口,后背一阵发凉,也是一阵后怕,心脏“噗通”直跳好久才平静下来。
“安子,咱还吃吗?”白程即使再后知后觉,也知道那里头是个大人物,不敢造次了,“要不,咱换个地方?”
“换个屁,老子要回家。”宋安白了他们一眼,“看你们俩给老子惹的好事儿。”
说完,他就下楼走了,只剩下白程和胡杨两个人面面相觑。
明明先上楼踹门的是他,咋就怪到他俩头上了?
chapter97 装修
事已至此, 白程和胡杨也没了吃饭的兴致,只能恹恹地回家了。
次日到书院,俩人也没见宋安的影子。回去一打听才知道, 宋安昨日被他老爹请家法了,打得皮开肉绽的, 还被拖去了柳家给人道歉。
至此他们才知道,昨日那个老头, 居然是从京城来的柳舟年。那是连宋家都不敢惹的大人物, 就更别说他们这种小门小户了。
从而他们也奇怪, 赵天齐又是如何和柳家扯上关系的, 明明听说他是从乡下来的。
但无论如何,他们也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一天除了吃喝玩乐, 倒也没惹出别的事端来。
书院的学习依旧枯燥,沈青书熟悉了两天环境后, 在第三天没等到乔月来看他后,就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自个儿去店里找她了。
店里要重新翻修, 他知道, 乔月这两天肯定在的。
县学书院离店铺不是很远,沈青书走了还没有一刻钟就到了。
店门大开着,里面有几个人正在搬桌椅板凳。
这些东西乔月用不着,所以她打算先堆到后院去, 等找个机会能卖的卖, 不能卖的就劈了当柴烧。
人都忙着, 也就没人肯搭理他,还是他们里面比较年长的工头见他往里面张望, 知道他有事儿,过来问他,“你找谁啊?”
“哦,我想问问这家店的主人在不在?”
“哦,你说沈娘子啊,她在的,在后院忙着呢。”
沈青书一听乔月在后院,面上一喜,刚说要悄悄进去给她个惊喜,结果就听见那领头扯着嗓子大喊一声,“沈娘子,有人找——”
“哎,来啦——”乔月的声音自后院传来,随即沈青书就听到了“噔噔噔”的脚步声,乔月的脸出现在了门口。
“书书。”乔月看见来人,眼睛一亮,然后就开始咧着嘴笑,欢欢喜喜地凑上前来,“你怎么来了?”
乔月看着沈青书这一身光鲜亮丽,而自己灰头土脸的,不禁有些不自在。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汗,“快进来,这里灰大,别把你给弄脏了。”
沈青书跟着乔月去后院儿,碰上搬东西的伙计,几人看着二人,纷纷猜测两人是什么关系。
“还能是什么关系,看不出来是小俩口啊,”领头的过来轰他们,“去去去,快干活儿去。”
后院堆满了桌椅,看着也挺乱得,而且尘土飞扬的,乔月就领着沈青书进了屋。
“你怎么来了,这大热天的,热不热。”乔月边问,边洗了把手,又拿桌上的布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喝口水,休息一下。”
说着,她就要去倒水,却被沈青书给拉住,“别忙活了。”
沈青书抬手,理了理乔月因为汗湿而贴在脸颊上的发丝,将她按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递给她。
“我就是闲来无事来看看你。”沈青书说着,神情开始变得内疚,“哪成想一点忙都帮不上,还尽给你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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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这回事儿。”乔月小口的喝着茶,白了她一眼,“我这不是觉得大夏天的天气太热吗,你读书那么辛苦,中午就该好好休息。”
“而且这两天娘也有来帮我,只是今天家里那块玉米田有点缺水该浇了,所以才没来。而且这外面的工人也是陈娘子介绍的,挺靠谱的,我就是指挥一下。你也知道我这体质,热了就容易出汗,其实也没啥。”
这话可绝不是乔月在安慰沈青书,她这几天确实没出啥大力气,就是沈母来,也是在和她收拾后院的房间,该洗的洗,该擦的擦,该换的换一下,确实不咋累人。
她方才也只是指挥着工人放桌椅呢,这汗都是太阳太晒给热的。
沈青书听着乔月的喋喋不休,打眼看了下这房间,确实是比他们最初来看舒心了不少,想来是她收拾好了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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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不饿,中午吃饭没?”沈青书忽然问。
这跨度有点大,乔月微微一愣,才继续说道:“也不怎么饿,我是打算……”
“咕噜咕噜……”
乔月“?……”
乔月尴尬了一下,正准备继续说,结果——
“咕噜噜,咕噜噜”
她这肚子像是打开了某个奇怪的开关,咕噜噜的响个没完没了。
“呃……嘿嘿……”在沈青书阴沉的脸色下,乔月笑着摸了摸鼻尖。
“早饭吃了吗?”沈青书面无表情的问。
“啊,早饭……嘿嘿……”乔月简直都服了,真的是每一趴都精准踩雷啊,她心虚地对手指,“早上来的时候娘给拿了两个鸡蛋,我看路上乞丐小孩子可怜就给人家了,想着来店里之后去吃的,结果这些工人上门就给忘了……”
说着,她抬起头冲是沈青书一笑,“哎呦,就一个早餐,不会怎么样的。”
沈青书没理会她的撒娇,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薄唇微启,“走,出去吃饭。”
“啊……”乔月有些迟疑。
“有问题?”沈青书扫了她一眼。乔月知道,自己此时但凡说个“不”字,沈青书都能提着她后颈皮给她滴溜走。
“没有
铱驊
没有,我这不是一身脏污,得换件衣服才能出去吗。不然人家看你穿得这么整洁,该说我配不上你了。”
沈青书倒是没在乎这些,毕竟乔月在他心里是那那都好。但到底是要出去吃饭,还是得穿得体面一些。
“那我去外面等你。”
正好前厅的桌椅也搬得差不多了,等下午砸了那个原本的厨房,这店铺就要开始正式装修了。
陈娘子介绍来的这些人都是附近的人,所以乔月是不用管他们的饭食的,只需提供些水,每天给四十文工钱即可。
给工头交代好下午要干的事儿让他们带好工具,乔月就锁上门和沈青书一块儿下馆子去了。
这附近有一家小饭馆,里面的面食做得不错,乔月吃过两次,挺合她的口味的。
这大热天的,两人都点了清汤面,等饭的间隙,乔月就问起了沈青书在书院的情况。
“挺好的,夫子同学都挺不错。”沈青书说。
“还挺好的?”乔月都要炸了,这都是什么狗屁运气,分个班前有赵天齐,后面还有那几个没素质的纨绔子弟,简直了。
“我又不和他们打交道,所以对我来说没什么影响。”
“那你那个舍友呢,他咋样啊!”其他人不说,那舍友总是每天都要见的吧,每天回宿舍,少不得要说话啥的,要是人家总摆个臭脸,估计换乔月能呕死。
“他……也还好啦,他就那性格,总是一阵一阵的。”
其实这几天,沈青书也搞清楚了那天那人忽然发脾气,阴阳怪气的原因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据他舍友之前的同窗说,他这舍友看着年纪不大,其实已经二十有五了,但还是没讨到媳妇儿,所以就有点仇有媳妇儿的人。
那天他是见沈青书年纪轻轻,不但有媳妇儿,还长得那么好看,两人关系还那么好,心里憋闷。尤其是听到二人窃窃私语,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所以才会突然抽风,阴阳怪气。
不过也是,任谁看见他有这么好的媳妇儿,想来都会羡慕吧,也怪不得人家,所以他也就大人有大量,没把这事儿放心上。
“你笑什么?”乔月看得一脸的迷惑。
她不明白怎么聊到他那个舍友,沈青书会忽然笑得这么荡漾,那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打算勾引谁呢!
“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好笑的事情了吗?”要知道,沈青书其实一直是一个情绪内敛的人,能让他笑成这样,那必然这事儿不简单。
乔月的好奇心是彻底被勾起来了,可奈何,沈青书就是不说。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好。”正好老板端面过来了,沈青书就敛了笑,将桌上的杯子收了收。
乔月觉得他这是在敷衍自己,但她也确实饿得狠了,汤面酸酸的味道飘来,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那里还顾得上再问,端过碗开始嗦面。
沈青书中午休息的时间有一个时辰两刻钟,吃过饭后时间还很长,沈青书不想这么早就回去,所以两人就又回到了店里。
乔月原想着是让沈青书休息会儿,但他不想睡觉,粘了吧唧的要看着乔月画图。乔悦也由着他去,她下午要找木工打柜子,所以还要把最后的图纸再精确精确。
这一磨蹭,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乔月伸了个懒腰,看了眼院子里那个小日晷,未时已经过了一半了,便催促沈青书,“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去书院了,不然迟到了夫子该罚你了。”
“不想动,困。”沈青书趴在桌上,赖着不走。
“你刚还说你不困的,”乔月没想到他竟耍起无赖来了,伸手去拉他,“快点儿,别才去学校三天,就给夫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知道了,小管家婆。”沈青书就着乔月的手起来,却再站定后将他拉进了怀里,低下头喃喃地说:“那亲一下再走。”
都老夫老妻的了,乔月也没什么好害羞的,撅着嘴巴凑到他跟前,一脸无所谓的说:“嗯,亲吧!”
乔月原以为就是个很规矩的,一触即分的亲吻,谁成想沈青书跟饿极了的狼一样,按着她的脑袋又是吮,又是啃的,直接把她给亲懵了。
人都走了好久了,乔月还脑袋发昏,双腿发软,嘴唇红润润的,肿的十分性感。
她有理由怀疑,沈青书今天就是冲着这个来的。什么看她画图,熏陶些艺术气息,全是狗屁。
果然,越是表面斯文的男人,私底下就越是闷骚。
啧啧!
下午,乔月就顶着她着丰润的嘴唇去找了木工打柜子,顺便还去旧货市场挑了张好点的床。
后院的房间都收拾的差不多可以住人了,也就只有沈青瑞的房间还差张床。
收拾到晚些的时候,陈娘子也来了一趟。玲珑阁今天上新,客人爆满,她也是好不容易抽出了时间,说是来看看她介绍的人乔月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干活。
“春草一直念叨你呢,说是明天过来看看,我也不知道你明天在不在。”陈娘子说。
“在的,这几天我一直都在这边。”乔月也是许久没见过春草了,还真有点想她了。
“那正好,那丫头说马上就到端阳节了,今年她肯定没法儿跟你一块儿过了,就提前做了点卷糕给送来。”
经陈娘子这么一提醒,乔月这才想起,后日就是端阳节了,她居然忘记问沈青书,后日书院放不放假了。
chapter98 交朋友
大礼的端阳节不同于现代说的端午节, 不是为了纪念屈原而是为了拜神祭祖,祈福辟邪的,是团圆节。大礼向来注重传统, 这种节日,一般是会放的。
但不管放不放, 节还是要过的。下午,乔月回去的时候就买了些糯米、红枣, 桂圆啥的, 打算做点粽子, 到时候给陈娘子她们送一些。
虽然她吃得惯卷糕, 但是她这个南方胃,其实还是更喜欢吃粽子, 甜的咸的, 来者不拒。
至于北方没有箬叶,这个也好办, 山上竹子多的是,捡些竹子壳也能当粽叶,而且还有一股竹子的清香, 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个艰巨的任务, 自然是落在了沈青瑞的头上,小财迷一听她要做好吃的,也不讨价还价了,麻溜儿的去了。
次日, 乔月还是先去了一趟店里。今天是装修第一天开工, 需要她去盯着些。
陈娘子找来的这些人都是经验老道之人, 乔月原本还以为自己那图纸太复杂他们可能会看不懂。结果经她一解释,那工头立马有了新的想法, 帮她美化了好几处瑕疵,省心又省力。
果然,这专业的东西还得专业的人来干。
“那申大哥,剩下的就麻烦你了。”乔月十分满意的点头致谢。
“嗐,应该的,应该的。”工头笑着摆摆手,“那既然这样,时间也到了,我们可就开工了。”
“嗯,好。”
待乔月点头后,那工头便对着房梁处挑鞭炮的工人吆喝一声,“放鞭炮开工咯——”
火折子靠近鞭炮,引芯“呲呲”作响,“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天际,空气中尽是火药的焦臭味儿。乔月捂着耳朵躲到一旁,余光刚好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春草。
许久不见,如今的春草身上已经没了乔月最初认识她的时候的稚嫩与土气,变得越发美艳。一身粉色的襦裙,梳着双丫髻,举手投足尽显优雅,妥妥的一位大家闺秀。
“春草!”乔月咧着嘴,朝她挥着手。
“月儿。”春草也挥了挥手,兴奋地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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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怎么不过来?”乔月问。
春草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了乔月的店,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的不可置信。
许久她才发声,“月儿,这就是你盘下来的店?”
“嗯,”乔月点头,见她神情有些不对,温声问,“怎么了?你那是什么表情?”
“惊讶的表情。”春草瞪圆了眼睛,“就是没想到你的店会这么大。”
来前陈娘子就说过,乔月盘的店挺大的,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大。也不知道是不是里面没摆东西的缘故,看上去居然比玲珑阁都要大的多。
“我除了卖美妆,还有点儿别的东西要捣鼓,索性就买大了些。”乔月咧着嘴笑,“进去吧,别在这站着了,咱们到里面去,这里灰尘大,别把你衣服给弄脏了。”
两姐妹见面自然是分外欢乐,乔月最关心的当然是春草的近况。听陈娘子说,春草近来学画画学得挺起劲儿,家里的下人都被她抓着画了个遍,连路过的猫猫狗狗都不放过。
“我就是觉得好玩。”春草说。
她先前从未接触过这些,纵使见过不少刺绣花样儿,自己也喜欢的紧,但从没想自己动手画过。
也是一次偶然的随手涂鸦,她才明白了这其中的乐趣,进而一发不可收拾。为此,陈娘子还又找了人教她。
“那挺好的呀!”乔月说:“学会了画画,你就可以自己去设计一些东西了呀!”
“设计?”春草脑袋一歪,转头看向乔月。
“嗯,就是找一个你感兴趣的方面,然后去呈现你自己的想法,这就叫设计。”
自己的想法?
那是什么?
春草有些不明白。
说实话,她跟乔月算得上是一块儿长大的了,可如今,乔月都有自己的店铺了,而她却还在原地踏步。她说不羡慕是假的,但也仅仅是羡慕,她知道自己比起乔月有很多不足。
可是且不说别的,陈娘子实在对她太好了,让她羞愧,不知道该如何来报答她。
她刺绣虽然好,但绣坊也不乏绣功好的绣娘,这些,并不能给陈娘子带来多大的利润。
或许,她真的可以试一试。按照乔月的说法,找自己感兴趣的方面,融入自己的想法。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春草这才想起来被她放在一旁的纸包,里面是她新做的卷糕,专门给乔月送来的。
“原本该送到你家里去的,但是我实在不想看到有些人。”春草说。
“没关系,都一样。”乔月不太在乎这些东西。她抬了抬头,指向春草带来的另一个纸包,“那那个呢,是打算送给你哥和嫂子的?”
“嗯。”春草点头,“所以还得麻烦你……”
在那个家里,唯一在乎她的,也就只有她哥和嫂子了。乔月都已经帮她嫂子带过好多次东西给她了,可自己这却是第一次回礼。
不过那纸包里不只是卷糕,还有一枚平安锁,那是她给她小侄女的周岁礼。
“没事儿,我顺手就带过去了。”乔月见春草心情不好,就知道她是又想起她家里了。
听柳芽婶子说,冯氏最近正张罗着给她的宝贝儿子娶媳妇儿呢,四面八方的打听,挑挑拣拣的,好似他那个儿子是什么香饽饽。
但乔月也知道,冯氏的底气来自于春草的卖身钱,十两银子,对于乡下那些地里刨食的人来说,真的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但这事儿说了也是戳春草的心窝子,乔月索性装不知道,两人又说了会儿体己话,春草这才离开。
店里有工头监工乔月也放心,所以中午一过,乔月叮嘱了工头几句就回家包粽子去了。
糯米泡了一天正正好,所以整个下午,乔月紧赶慢赶地和沈母把粽子给包了出来,又赶着太阳落山之前,给陈娘子和柳溪宁送了一趟。
刚好县学书院也下学了,乔月便又去接了一回沈青书。
今天夫子下课稍稍有些迟了,沈青书收拾好自己的书,打算回趟学舍拿些东西就回家的,正要出门,却被宋安他们给叫住了。
“沈兄还请留步……”不同于以往他和人说话那种吊儿郎当的语气,他这次十分认真。
沈青书回头,就见形影不离的三人缓缓朝自己这边走来,脸上洋溢的笑容,颇有些不怀好意的模样,沈青书微微皱眉,“宋兄有事儿?”
“哦,也没什么大事,就想着我们和沈兄认识也挺长时间了,刚好明日不上学,咱们出去聚聚,小酌几杯。沈兄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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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宋安是什么人,这可是书院的小霸王,属于目中无人的那种。平常都是别人请他吃饭出去玩,他请别人,还语气这么恭敬的,还真是头一遭。
课室里还没走完的学子,听了他这话,各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宋安葫芦里卖什么药。
当然了,他们更想知道沈青书的选择。
抛开别的不说,这宋安请客,大多都在醉香居,好几两银子一桌的菜,可不是沈青书这个乡下来的穷小子能吃得起的。
在场众人,大多数还是上一届的学子,所以对宋安这人算是知根知底,不好惹也不能惹。
谁都觉得沈青书不会拒绝也不敢拒绝,然而——
“不好意思啊宋兄,在下家里还有事,可能要辜负宋兄你的一番好意了。”沈青书不卑不亢地说。
“哦,什么事儿这么急,连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宋安有些不依不饶。
“抱歉,这是私事,无可奉告。”沈青书说:“宋兄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是实在抱歉。”
宋安本就是想着拉拢沈清书的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不好再强求,只得笑笑,佯装大方地说:“那沈兄请便吧!”
“多谢。”沈青书还记着见乔月呢,他说完这话后,人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
众人:“……”
宋安出师未捷,但却并未觉得有什么,毕竟有才华的人性子都傲,这也是她预料到的。
可课室里的众人可不这么想,见他不说话甚至还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以为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生怕会连累到自己。
众人忙移开目光收拾东西,陆陆续续走出了课室。
故而赵天齐回到课室时,里面就只剩下宋安三人还没走。
他也不知道中午是吃坏什么东西了,下午肚子疼得厉害,所以夫子一下课他就去茅房了,这会儿才回来。
宋安脚搭在桌子上,旁边是白程和胡杨,三人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宋安神情慵懒,脚也有一搭没一搭的抖着,直到他看见赵天齐进来。
反观这批新来的学子,学识最好的两个已然在他们这里了。
沈青书是这次府试的榜首,从这几天他和赵天齐以及其他学子在课堂上的争锋相对来说,确实是名副其实。
而赵天齐气人,心高气傲,为人没有沈青书稳重,是个比较情绪化的人。说实话,他其实并不看好他,不过他和柳家的关系,他倒是比较感兴趣。
上次他爹带他去道歉,柳舟年明显是有松口的迹象,如果他能从赵天齐这儿入手,推波助澜,说不定这事儿就成了。
到时候,萧家也要被他们踩在脚下。
宋安虽然混,但却十分重视家里的生意。他不似萧子规,是家里的独子,以后偌大的家业都是他一个人的。
他爹妻妾成群,光是弟弟他就有五个,且各个人精儿似的,他要是让他爹看不到希望,想来很快,那些狐狸精就能迷惑的他爹不认他这个儿子。
所以他必须要有助力。无论是沈青书还是赵天齐,他都要拉拢,都要交好。
想到这儿,宋安倏地坐起身来,朝着赵天齐打招呼,“赵兄还没走?”
“嗯,刚刚去了趟茅房。”赵天齐说:“宋兄你们也没走,是在等人?”
要知道,平常一下课,他仨可是溜的最快的,生怕多呆一刻屁股就会长蛆似的。
“是啊,在等赵兄?”宋安认真的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我?”赵天齐微微张着嘴,反手指向自己,“等我干什么?”
“也没什么,”宋安装似无意的说:“就是几日相处下来,觉得赵兄为人处事甚合我心意,想请赵兄吃个饭交个朋友,不知道赵兄方不方便?”
吃饭?交朋友?
赵天齐心中冷笑。
这话要是别人说,他或许就信了,但是宋安说,他一个字都不信。不要以为他不知道,宋家现在有求于柳家,想在京城立住脚。
宋安指定是那次看见自己和柳舟年关系好,所以走迂回战术,想从他这儿下手了,让他说好话。
正所谓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更何况宋安的奉承,极大的满足了赵天齐的虚荣心。
生下来含着金汤匙又有什么用,找个正经的靠山才是王道,就像现在,小霸王不还是要向他低头吗。
“好呀!”赵天齐大方的应承,“正好,我也想和宋兄你们交个朋友。”
chapter99 恭维
赵天齐就这样跟着宋安他们走了, 全然没想过明日就是端阳节,家里的人还等着他回去团聚过节呢。
宋安有意拉拢赵天齐,所以自然是请他去了清水县最好的酒楼——醉仙居。
一进门, 宋安就让店小二带他们去了汀兰阁,点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赵天齐看他这架势, 就知道宋安今日是抱了下血本的心思,所以当宋安让他点菜时, 他也是毫不手软, 只点最贵最好的。
仅仅六道菜一道汤, 算下来就已经有六两银子了, 白程和胡杨两人已然瞠目结舌,心里又是惊又是喜。
惊的是赵天齐还真敢点, 要的菜全是醉仙居的招牌菜, 有两道甚至还是隐藏菜单,只有常客熟客才知道的。
喜的是自己今天有口福了, 既不用自己花钱,又能吃上这么好的菜。
虽说他们一直跟着宋安混,但其实他们的家底连宋家的九牛一毛都不如。而他们之所以对宋安大方, 时常请客, 究其原因也是为了笼络住他。
宋安虽然看着跟他们一样是县学学子,纨绔,不学无术,但其实他已经接手了宋家的部分生意, 且刚好跟他们两家都有合作。
所以只要平时他能在彼此的生意往来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挣到的钱足够请他吃上百顿了。
他们和宋安一同长大, 宋安也了解他们的底细,所以即使是他们请客, 他也不大会点太贵的菜。故而,从赵天齐的这种行为来看,他是真的高傲,对这醉仙居也是真的熟。
很显然,宋安也是这样想的。
他侧坐着身子看着赵天齐,手里握着茶杯,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杯壁,脸上带着笑,好似这六两银子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宋公子,那您看……”赵天齐点完了菜,店小二又把目光移到了宋安身上,毕竟照现在这局面来看,付钱的指定是宋安,他得先确定清楚,免得到时候这纨绔公子闹起来,不好收场。
“就按赵公子说的上吧,等会要是想到什么了再加。”宋安难得地好说话。
“好嘞!”这意思就是点头允许了。这么大的买卖,店小二也开心的不行,喜笑颜开的端着方盘出去,一溜烟儿的到后厨点菜。
房门被关上,隔绝了外头吵闹的声音,屋子里放着冰块消暑,临窗还能看到江景,绿水荡漾,莺啼燕舞,清风袭来,确实是别有一番风味,也难怪宋安会这么喜欢这间雅间。
赵天齐上次来,对着柳舟年是恭顺有佳,丝毫不敢乱看,如今一块儿的人变了,心境也就变了,整个人看起来闲适了许多,靠着椅背欣赏这窗外的风景,时不时抿一口茶,恬淡儒雅的模样,让人一点都看不出来他上次来这里时,那种没见过世面的惊讶与拘束。
宋安和赵天齐相对而坐,目光投向窗外,看着是在看风景,实则余光却一直都在赵天齐身上打量。
许久,他才终于收回了视线。
宋安没有说话,但白程和他兄弟多年,晓得他得心思,笑着给赵天齐倒了茶,装作不经意道:“赵兄方才点的几道菜好似不在醉仙居的菜单上。赵兄似乎很清楚醉香居的隐藏菜品啊,难不成是这里的常客?”
好似无意的一句话,但赵天齐却知道他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微微一笑,满不在乎道:“也没有吧,就是和柳伯父来过几次而已。”
听他提到柳舟年,宋安总算是有点反应了,白程给宋安递过去一个任务完成的眼神,然后就坐下静静地喝茶。
这么好的碧螺春,不多喝点岂不可惜。
宋安坐直了身子,看向赵天齐,语气淡淡的,“赵兄说的柳伯父,可是柳舟年柳老爷,柳家的大家主?”
“正是他,”赵天齐点头,“不过宋兄这语气,可是有什么疑问?”
赵天齐语气冷冷地,听上去似乎并不大高兴。
“没有,只是想起那日一时鲁莽,冲撞了柳老爷,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宋安还以为赵天齐不知道他拖着满身的伤口,被他爹捆着去柳家道歉的事儿,还以为自己演的很好呢,满脸歉意的说:“如今越想越觉得心中愧疚,就想着借赵兄之口,向柳老爷表示一下歉意。”
宋安装作无意地说:“那日见赵兄与柳老爷关系亲密,你们两家是亲戚?”
赵天齐哪能不知道宋安这是在试探他和柳舟年的关系呢。但这也证实了他猜想非虚,宋安就是有求于他。
他假意笑笑,继续与宋安虚与委蛇,“不是亲戚,只是柳老爷看我家中清贫,有意周济我,仅此而已。”
这话听着似乎没啥,但是细想起来,却是意味深长。
这家中清贫的人多了去了,赵天齐有何出众,能让柳舟年另眼相待,甚至多次在醉香居相见。
宋安倏然想起,先前他听人提起过,京城富商好养士,而且大多都爱选择一些出身清贫的学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样的学子背景干净,也容易把控。往往有这种情况,他们要么和这些学子以义父子相称,要不就是以女婿相待。
赵天齐称柳舟年为伯父,那就说明柳舟年并未将他以义子的名义来培养,那另一种可能就是……
想到这里,宋安又问:“即是周济,那赵兄可认识柳老爷的独女?”
柳老爷的独女,那不就是柳溪宁吗。赵天齐微微勾唇,淡淡的语气中带着一点缱绻,“你是说溪宁?”
宋安单知道柳舟年有个女儿,但却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而且之前随父亲去柳家,他也只是遥遥一见,并未说过话。
这赵天齐都称人家的闺名了,想来他的猜想是没有错的,赵天齐确实是柳舟年选中的女婿。
思及此,宋安心中对赵天齐是越发的看中了,甚至都超过了沈青书。
且不说别的,就柳家女婿这身份,将来得有多少人得仰他鼻息存活。
“赵兄既然都称人家女子的闺名了,想来与这柳小姐是十分熟稔了。刚好明日是端阳节,县里难得有龙舟比赛,赵兄不若将柳小姐约出来一起游玩一番,也不乏是一件美事儿。”宋安说。
赵天齐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就是要这些人误会他和柳溪宁的关系,从而好满足他虚荣的内心。
闻言,他脸上笑意更深,却又连连摆手,作出一副不好意思的姿态,“不了不了,这多不合礼数。”
“这有啥不合礼数的,这郎有情妾有意的,礼数也管不着。”一提到这个白程就不无聊了,跟着搭话。
他们这一些人本就对男女之事玩得很开,自然就不会觉得拿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开玩笑是很下头的行为。
而赵天齐正享受着这个自己捏造出来的虚假身份带来的恭维,自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对于白程的话,他也是含笑不语,直到几人说得越发过份,他才假装推辞不过的开口,“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溪宁性子内敛,不愿去人多的地方。”
这话说的,好像他真的很了解柳溪宁一样。
可偏偏在座的众人还真被他给唬住了。尤其是宋安,他之前在柳府确实对柳溪宁遥遥一见,远远的虽只看到个侧影,但从她周身那清冷的气质来看,看着确实不像个爱热闹的。
刚好这店小二也送了饭菜进来,这个话题也就暂时打住了。
不过宋安的话确实提醒了赵天齐,明日他完全可以找个看龙舟赛的名义将柳溪宁约出来。
虽说柳溪宁对他的态度总是淡淡的,但是烈女怕缠郎,只要自己多和柳溪宁接触,总有一天她会被自己吸引。
毕竟他还记得,以前的乔月是如何崇拜他的。虽然后来她被沈青书给迷惑住了,但这也能更加说明,女子本就心智不坚,极容易被人攻破心房。
在这一方面,他还是比较有自信的。
宋安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这会儿已然将赵天齐视为座上宾,各种轮番让菜让酒,热情的不得了。
白程和胡杨作为他的好兄弟,自然是明白他的心思,对赵天齐的溢美之词也是脱口而来,在各种的恭维之下,赵天齐已然是心花怒放,那里还能想到,家里还有老爹老娘和妹妹,等着他回去过节呢。
于是乎,汀兰阁的氛围有多热闹,赵家家里就有多压抑。
赵父还是如往常一样,从地上回来后,就端个老烟枪,靠着墙角歇凉,“吧嗒吧嗒”地抽烟,望着外头,规划着明日要干的活计。
赵母和赵燕儿在屋厨房里忙活,明儿就是端午了,她家的卷糕还没有做。
原本还打算这做一点卷糕用来当晚饭呢,谁成想这天都要黑了,也不见赵天齐回来。
“燕儿,你再去村口瞧瞧,你哥回来没?”赵母催促着说
这天齐不回来,她连做卷糕的心思都没了。
“有什么好瞧的,我都瞧了十八遍了。”赵燕儿不情不愿的起身,一边抱怨,一边将围裙脱下,打算出门去看。
没办法,看她娘这架势,她哥要是不回来,这卷糕也是不打算做了。
她还等着做了卷糕,亲自给沈青书送去呢!
想到这儿,赵燕儿边走路心里又把赵天齐骂了千百回。
都那么大的人了,不回来也不知道托人来送个信儿,干叫人着急。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但好在星星很多,夜不算很黑,赵燕儿小跑着到村口,四处张望了一番,别说她哥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哥也真是的,明知道家里人都等着他回来过节呢。不回来也不知道托人捎个话,就叫人干等着。”赵燕儿无功而返,面对赵母殷切的询问,没好气的说。
“行了,你哥读书忙,顾不上也是有的。”赵母脱下身上的围裙,叹了一口气,说:“既然你哥不回来,那就把泡了的米熬成稀饭,吃了早点睡吧!”
赵母满心欢喜地等了儿子一下午,就想着把第一块卷糕给他吃,好祈求个平平安安。这会儿见人不回来,整个人也跟泄了气一样,说话都蔫蔫儿的,什么心思都没了。
“娘,”赵燕儿瞪大了眼睛喊住她,“将泡好的米煮了稀饭,那咱们不做卷糕了吗,明天可就是端阳节了。”
“你舅家不是送了卷糕过来吗,还有呢,够过节了。”赵母指了指碗橱中放着的卷饼。
端阳节前两天,各家各户都有互相赠送卷糕的习惯,意在送走霉运,迎来吉祥。赵母这张嘴平日里惹了不少人,所以村里给他家送卷糕的人很少,赵燕儿的两个舅舅也来送了。而她们的回礼,也不是自己家做的卷糕,而是村里其他人送来的。
赵燕儿想做卷糕也不是为了自己吃,而是惦记着送给沈青书。
毕竟这次她娘可是为了庆祝他哥中秀才后的第一个节日下了血本了,做卷饼的面不是便宜的黑面,而是上好的精白面。用的米也是新米,还买了一些干果蜜饯啥的,用来做卷糕。
她可是听隔壁说了,那小贱蹄子这次做的什么粽子,什么奇怪玩意儿,她可不能给比下去。
但不比下去的前提是,她娘能中肯她做卷糕。
“可那是舅舅送来的,我还想着做点儿给双喜送去呢,她昨天都给我送了。”赵燕儿寻了个借口,“我不送人家哪里说得过去呢。”
“你舅送来的咋了,不能吃吗,就双喜家那条件,配得上你送这么好的卷糕吗?”赵母语言轻蔑,显然是看不起双喜家,更不在乎赵燕儿的想法,“你哥都不回来,就别糟蹋这么好的东西了。”
要不是这米泡过了,天热放不住,她才舍不得用来煮稀饭呢!
赵母说完,也不管赵燕儿什么表情,就直接拿着装干果蜜饯的袋子往自己房间走去。
这些东西她要留着,等那天空闲了给天齐送去,他念书辛苦,这些东西刚好补身子。
院子里,赵父听着母女二人的争论,也是一言不发,继续“吧嗒吧嗒”地抽烟。
赵燕儿瞅了眼她娘的背影,又瞅了瞅碗橱里的卷糕,再一看他爹那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模样,气得都要哭了。
这黑黢黢的油饼卷着连白糖都舍不得放的碎米饭,这让她怎么好意思送人。
然而,她娘已经把好东西都藏起来了,她就是想偷偷做,也没有东西了。
赵燕儿气的直跺脚,简直要气炸了。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心里又把赵天齐骂了几百遍解气。
*
夜深了,原本早该安静下来的小村庄,今日却格外的热闹。家家户户厨房都亮着灯,一家人围在一起,分食着今日的第一个卷糕。
这也是习俗,叫做分福。分到福的人,接下来的半年,都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乔月虽然说已经做了粽子了,但也按照大礼的习俗,和沈母一块儿又摸黑炸了油饼,做了卷糕。
卷糕里面的糕是早就做好的,用的糯米,里头放了干果蜜饯,还加了蜂蜜,甜的很,沈青瑞那个小馋猫已经偷偷吃了不少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炸油饼容易有油烟,所以乔月选择在自己的小灶上来做。将小灶搬到院子里,她负责在厨房擀面皮,沈母将面皮掌到外面放进锅里,沈青书负责炸和捞,而沈青瑞则负责把握火候,时不时还要拿个盘子,将炸出大泡的油饼给压平。
四个人分工合作,倒也没用多长时间就炸完了。沈母用第一块油饼卷了卷糕,用刀切了四个人分而食之。
这天气本就热,闻了这么长时间的油烟味,除了已经偷吃饱了的沈青瑞,其他三人都没什么胃口,也就是尝尝味道而已。
有乔月的粽子珠玉在前,这油饼卷糕吃着就有些腻了,好在沈母中午熬的绿豆汤还有的剩,四人又都喝了些,这才觉得爽利。
难得有这么悠闲地时光,四人喝完了绿豆汤就坐在廊下乘凉。沈青书就说起自己在书院时,听人说明日县里有龙舟赛。
“哟,这清水县,可有好几年没举行过龙舟赛了。”沈母说。
清水县地处北方,所以清水县人其实都是旱鸭子,不会游泳,就更别说划船了,一年也坐不上一回船,有些小孩子连船都没见过。
但端阳节赛龙舟是习俗,前些年也办过,声势浩大,但临了当日却是状况百出,甚至还有腿脚被绳子拴住差点出人命的。
没想到这停了几年,今年又忽然办了。
“ 听说是从乾州那边过来的人,据说这次办的挺大的。”沈青书说。
“那感情好啊!”赵母说:“刚好明日你们都闲着,青书你带着她们去转转。”
“好哎!”沈青瑞一说去玩,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当然了,他高兴可不止这个,最重要的原因是,明日去县城的话,他就能看到她嫂子买得店铺了。
全家人都去过了,就他没去过,急得他一天一想起这事儿就抓耳挠腮,着急上火的。
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他指定不能错过。
沈青书知道乔月是个不大喜欢热闹的人,尤其明天龙舟赛,那边肯定是人山人海。虽然他还挺想去看看的,但如果乔月不想去,那就算了。
“明天那边人肯定挺多的,你想去吗?”沈青书看向乔月,温声问。
乔月知道沈青书想去,但又顾及着她,笑了笑说,“去看看也行,增长见识嘛!不过可能得约上溪宁,她今天就邀请我来着,我说想想看,还没回复她。”
“都行,看你就好。”沈青书说。反正有沈青瑞一个多余的了,那再多一个也无妨,无所谓了。
chapter100 端阳节
五月, 又被称之为毒五月,是一年中最凶险的一个月。初五又是九毒日之首,所以人们是格外重视这一天的。
鸡鸣未过两遍, 村里人就都起了。踏着晨曦的露水,一行人迎着清晨的第一抹朝阳去山上折柳枝, 采艾叶,用来装点门面, 起到驱邪驱毒的作用。
古代的节日氛围向来浓厚, 一路上, 乔月甚至还看到随行着的小孩子额头上用朱砂点了红痣, 有些还画着“王”字。
半大的姑娘们也没逃掉,各个头上顶着顶用柳枝插了野花编成的花环, 说是可以驱毒, 保你一年不头疼。
沈母还是挺相信这个的,所以大早上不但给他们手脚都绑了花绳, 还给佩戴了香囊,至于花环,也给乔月编了, 用的是垂柳枝, 弯弯曲曲的还挺好。
乔月已经许久没有过过这么热闹的端午节了,在现世,过节就意味着放假,旅游, 真正注重节日本身的习俗的, 却是越来越少, 节味儿也就越来越淡了。而且因为调休,有些人都已经不大愿意过节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折完柳枝回到家里, 沈家俩兄弟负责将柳枝和艾草挂在家里的角角落落,沈母则拿着燃着艾草,雄黄的火盆走遍了每一个屋。
乔月在厨房里煮粽子,顺便将昨晚做的卷糕内馅儿又热了一下。
早饭就是粽子加卷糕,乔月还调了一个酸汤,用来解腻。
吃过早饭,沈母就催促着沈青书带她们出去玩。她年纪大了,不爱这些热闹的场合,就不跟着去凑热闹了。
节日之际,原本就挺热闹的清水县城这下就更热闹了,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还出现了许多端阳节限定的小摊贩,上面摆着一些驱邪驱毒的新奇小玩意儿。
乔月自幼就喜欢这些,一看见就走不动道了。反正龙舟赛中午才开始,沈青书也就随着她去。兄弟俩走在乔月后侧方,为她挡着拥挤的人群。
走走停停半个多时辰,三人到店里时,沈青瑞脖子上多了一挂生肖香囊,沈青书怀里揣了两束奇花异草,而乔月则是抱着自己买得零碎小吃。边走边吃,时不时给兄弟两个投喂一下,无比惬意。
店里今日没人,这大过节的,乔月给施工的人也放了假。
因着装修,店里很是凌乱,墙皮被铲了,露出斑驳的痕迹,到处都是灰石、木材,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但即使是这样,沈青瑞还是看得瞠目结舌,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大张着嘴,好半晌才开口,“这……这是我家的店?”
“!这么大……嫂子,这真是我们家的店吗?”沈青瑞一脸的难以置信。
有他们房间五六个大,而且还有两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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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居然是他们家的店!!!
沈青瑞激动地冲上楼梯,推开楼上的房门。
乔月没打算动楼上,所以楼上的雅间还保持着之前的陈设。虽不似醉香居那般贵气雅致,但也足以叫沈青瑞震惊。
沈青书和乔月就站在楼下,看着沈青瑞像只猴子一样跑上跑下,跑进跑出发出来的笑声怎么听怎么魔性。
但其实说实话,乔月当时拿到房契的时候也着实激动了一把,要不是当时有沈青书在,她估计比沈青瑞也好不到哪儿去。
两人相视一笑,叮嘱沈青瑞小心一些别摔了,遂转身进了后院。
昨日柳溪宁还邀乔月去看龙舟赛来着,乔月打算现在着人去传个话给柳溪宁,让她来这边。
她带了些她新做的吃食,吃过后刚好去湖边观赛。
街上到处都是这种跑腿的小孩儿,给点银子,就能把事儿给办成了。
端阳节这么大的节日,像柳家这样的大户人家,自然是少不了要开祠堂祭拜。柳溪宁今儿个也是一大早就起了,祈福上香拜礼,也是忙活到这会儿才总算结束。
看着那些三姑六婆都歇下了,她生怕这些人又来说媒,忙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刚喝了口水说要歇歇脚,就见桃红着急忙慌的进来,“小姐,外面,外面有人找您。”
桃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胖胖的身子微微颤着,脸颊通红地指着门口。
这个时间,柳溪宁一下子又想到早起的时候赵天齐派人来递拜贴,说是约她一起去湖边看龙舟赛。
当时她正忙着祭拜,就直接让桃绿去拒绝那个送信的人了。
难不成是赵天齐不死心,直接找上门来了?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去。”柳溪宁皱眉。
“不是赵公子。”桃红终于喘匀了气,咽了咽口水,“是沈娘子,说她做了些小吃食,邀小姐一块儿过去吃,然后去看龙舟赛呢!”
“是月儿!”柳溪宁脸上一喜,“她在外面吗?”
“没有,沈娘子没来,是她托人送的口信。”桃红说。
“那还等什么,快,帮我收拾一下,免得她等急了。”柳溪宁说着,就走到了梳妆台前。
今儿一早又跪又叩的,她发型都乱了,天气又热,妆也花的不成样子了。
柳溪宁拿起胭脂,准备递给桃绿,这才发现自己回来已经这么久了,却没见桃绿的身影。
“桃绿呢,怎么不见她人?”柳溪宁问。
桃绿心灵手巧,画得妆最是好看,她可喜欢了。
“我也不知道,自从早上她帮小姐拒绝了赵公子的邀约后就没再见她人,好像是在老爷院儿里帮忙。”桃红说。
“她帮忙?”柳溪宁皱眉。她和桃红桃绿两人一块儿长大,最是了解她俩的性子了,要说这帮忙的是桃红她还信,但是桃绿,她可知连自己的活儿都不愿意干。
桃红看出了她的疑问,跟着解释,“我也不知道。反正她最近都奇奇怪怪的,今早我还看见她挺高兴来着,问她她也不说。”
桃红瘪了瘪嘴。她知道桃绿一直嫌她笨,所以有啥事儿她宁肯跟别人说,也不愿意告诉她,她都习惯了。
柳溪宁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索性桃绿还是在府里,也出不了什么事儿,就不管她了。
自己捯饬了一番,柳溪宁这才心满意足的准备出府。转过月亮门,却刚好在长廊碰上了来寻她的柳舟年。
“又上哪儿野去?”
因着今儿个的日子,柳舟年难得的打扮的这么贵气,一身绛紫色的华服,负手而立站在廊下。他身边没跟着人,目光上下打量了下柳溪宁的装扮,就知道她要出门,说:“又去找那丫头?”
“嗯!”柳溪宁也不瞒着,点头。
他知道今日这情况,他爹指定不想让他出去,她上前两步,然后拉着柳舟年的袖子开始撒娇,“爹,你就让我出去吧,我真的不想去参加那个什么家宴。”
“那家宴都是柳家的亲戚,你一个晚辈不出席,这怎么能成。”柳舟年胡子一抖一抖的,显然是被她给气的。
“可是往年我们不在他们不照样也过节吗,而且她们总想着给人说媒,不是给你介绍老伴儿,就是要我去见见什么青年才俊,我可烦她们了。”
上次祭祖时被她们支配的恐惧,柳溪宁是死都难忘,所以这次祭拜一结束,她就率先溜回来了。
柳溪宁不依不饶地拉着自家老爹的袖子使劲的摇,“爹,你就行行好嘛,好不容易过节,你也不想我不开心对不对。而且今天刚祭拜了我娘,我娘要是知道我过得不开心,她”
“哎停停停。”柳舟年已经猜到柳溪宁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忙叫停了她,“你想去就去,不要拿你娘当幌子。”
一天天的,将自己说得跟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白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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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柳溪宁面上一喜。
“当然是真的,你以为我是你啊!”柳舟年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至于长辈那里,他在就行了,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其实他不让柳溪宁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知道早上的时候赵天齐邀她一同游湖看龙舟赛来着,当时桃绿是怎么拒绝人家的他也刚好听见了。
桃绿那嘴,有些时候是真的了不得。
所以这要是在湖边碰到,难免尴尬。
不过转念一想,他并未说过要将女儿许给赵天齐的话,那人家女儿家不想去,又有何不可。
“好歹是大过节的,去人家家里可不好空着手去。”柳舟年终究还是妥协了。
“我就知道爹你最好了,而且我不去月儿家,我去她店里。”
柳溪宁早就跟他说过那小丫头买了一家店打算做生意,而且近几日,他也听说了柳际年意图想挽回这笔生意,但却被萧家给挡下了。
也或许缘分不到吧,原本还想应柳溪宁的意帮帮人家,结果阴差阳错,人家绝处逢生与萧家合作了。
说实话,那小丫头的魄力,他是真真的佩服。做事不拖拉,目的明确稳准狠,这样的人,很难不成大事。
从最初听说乔月的事迹,到现在从柳溪宁口中一点一点的了解她,说实话,柳舟年都有点想见见这个奇女子了。
“去库房挑点礼品,别太寒酸了。” 他说。
“知道了爹,”柳溪宁溺在他身边,嬉笑着说:“那爹,家宴的事儿就麻烦你了哈。”
“知道了,去吧!”柳舟年摆摆手,显然是很吃她这一套。
也是,他现在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让女儿以后有个依靠,开心快乐吗,至于那些长辈,都是冲着自己来的,柳溪宁去不去都不会影响什么,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得了自家老爹的令,柳溪宁还真不客气的到自家库房挑东西了,专捡好的贵的,反正这些都是别人送给她爹的,她也不心疼。
而且乔月要开店,这些摆件之类的刚好可以用来装饰,大气又不显得张扬。
*
柳溪宁到店里的时候,乔月已经收拾好了吃食。这大夏天的,最舒服的吃食莫过于冰粉,凉皮一类的东西,这都是乔月今早做了带过来的,中午吃刚好。
几人在饭间,柳溪宁就不免聊起了今早赵天齐着人送来的请帖。
“那你还敢去看龙舟赛,你就不怕遇到人家尴尬啊!”乔月说。
“没这么巧吧,那地方那么大,人又多,哪那么容易碰上。”柳溪宁觉得无所谓。不过这要是真碰上,估计真挺尴尬的。
然而事实证明,人是越怕什么就来什么。四人去湖边观赛的时候,还就真碰上了赵天齐。不过不是迎面碰上,而是坐在不远处高楼上的赵天齐率先看到了他们。
今天是清水县时隔多年有一次举办龙舟赛,而且比赛的队伍还是从乾州来的。就凭这两点,今日湖边观赛的人就少不了。
乔月她们去得迟了,湖边已经没有站脚的地方了,只能站在远处的高地上远远地去看。
四人本就长相出众,又登高望远,自然是引来了不少的目光,赵天齐原本也是在楼上品茶喝酒,听人说话。百无聊赖间随意一撇,就看到了楼下不远处拿手挡着阳光,正笑嘻嘻地跟乔月说着什么的柳溪宁。
这碎玉茶楼是玉湖边最高的茶楼,也是观赛视野最好的茶楼。
像今天这样的日子,今,这顶楼西边的雅间一度被叫到五两银子一间。
赵天齐自然没有这“一掷千金”的本事,这房间,是宋安租的。
原本他今天的打算是借着这观龙舟赛的名义,跟柳溪宁好好培养一下感情的。谁成想请帖送去,不但没约到人,还被柳溪宁的侍女桃绿好一顿奚落。
气恼之下,他就想着要回家去的,旁的不说,他昨晚没回去,他娘指定是担心了。
谁成想,在他回他租的院子拿东西的途中,正好就遇到了要去湖边观赛的宋安三人。
昨日两人相谈甚欢,宋安对赵天齐也是更加看中了,见他孤身一人,就约他一同来这边观赛。
赵天齐胸中郁闷想喝酒,这会儿刚好冤大头来了,假意推辞了几下就跟着一块儿来了。
此时,宋安他们正在争论龙舟赛那方会获胜,打算下去投注赌一把。茶楼有下注的地方,参与的人还不少,听店小二说赔率还挺高。
赵天齐没钱,也不想参与这么无聊的游戏,便兀自到窗边看风景,这才有了如今的一幕。
宋安一直关注着他和柳家的情况,今儿个也问了他为啥没带柳溪宁出来玩儿。他为了面子,就说柳溪宁是嫌天气太晒了不愿出来,为此,方才在路过闹市时,他还特意买了些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儿,假装是送给柳溪宁的。
宋安去过柳家,想来也是认识柳溪宁的,这要是让他看到……
到时候,他就不单单是今天的谎言被戳穿了,就连昨日说的大话,也就都立不住脚了。
“赵兄,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宋安和白程争论了许久,还是没争出个高低,就想听听赵天齐的意见。谁成想喊了他两三声都没个回应。
白程走过来看,就见赵天齐望着外头发呆。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白程说着,就要伸出头去窗外看。但赵天齐却在他伸头过去的同时“啪”地一下关上了窗户。
动作之快之突然,要不是他机灵,今日指定是要破相了。
白程心有余悸,转头就看见赵天齐神色有些不自然。
“赵兄,你干什么啊?这大热天的你关窗户干什么?”白程摸着鼻尖问。
“冷。”赵天齐说。
“冷?”白程瞪大了眼睛,看赵天齐的眼神像是再看什么怪物。
这五月的天太阳当空,你说冷,谁信啊?
“赵兄,你是不是不舒服呀!”白程见赵天齐有些精神恍惚,关心的问。
从今早遇见赵天齐,就见他神情蔫蔫儿的,也就是那会子在闹市他给柳小姐买小玩意儿时看着有些精神。方才他们讨论赛龙舟那队赢他也不参与,就只是喝酒。
“你是不是喝多了?”他问。
“没有。”赵天齐说,“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赵天齐见宋安也看过来了,一下子越发心虚了。与其到时候叫人家当面拆穿,不如先走为上。
他朝宋安点点头,“我有点不舒服,龙舟赛就不看了,你们慢慢玩,我先走了。”说完,他也不管宋安三人是和表情,便急急地离开了。
“哎,赵兄……”白程反应过来想叫住他,紧跟着追出去,但楼下除了喝茶歇脚的茶客,哪里还有赵天齐的人影。
胡杨刚才一直在琢磨分析几个龙舟队那个队伍能赢,故而没注意到白程这边的情况,直到赵天齐行色匆匆的离开才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一脸懵逼的看向白程,“赵兄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走了,比赛都还没开始呢?”
“谁知道呢,”白程摊手,“忽然就说房里冷,然后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就急匆匆地走了,呶,”
他抬了抬下巴指着放在桌上的几个纸包,“连给柳小姐买得东西都忘记拿了。”
他刚才喊他就是想提醒他这个事儿来着,谁知道人家像是被狼撵一样走那么快。
这大热天关窗说冷,真是奇奇怪怪!
这可是花了五两银子呢,这大好的玉湖风光不看,多浪费啊!
白程走到窗前,再次打开了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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