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1 打击
沈青书听到这消息时, 正在和乔月腻歪。
当时在柳家审案审到一半,沈青瑞就着急忙慌的找到她,说是乔月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到底咋回事儿, 我一醒来,就被人绑在了破庙里。”
当时破庙里就只有她和桃红两个人。而且桃红可能是因为吸入了太多的迷药, 任她怎么发出动静,她都没醒。
后来就在她想着如何自救的时候, 忽然有两个蒙面的男人进来, 一句话都没说, 蒙头解开她和桃红的绳子就走了。
那地方是个荒草滩, 周围根本就看不见人烟。她带着桃红走了好久才找到了路进了城,然后就听见城里处处都在传柳家大小姐柳溪宁被绑架一事。
如果不是沈青书告诉她, 她都不知道原来阴差阳错之下, 柳溪宁替她躲过了一劫。
“月儿,我真的好怕。”即使知道乔悦没事儿, 沈青书每每想起,却总觉得后怕。
幸好那群绑匪不识人,幸好赵天齐只是打算将柳溪宁绑一段儿时间就放回去并没有做其他的打算。
“我这不是没事儿吗?”乔月回抱住他, “我可是要做状元夫人的人, 怎么能这么容易就出事儿。”
知道他是真的害怕,乔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安慰道:“放心吧,我真的没事儿。”
“不过, ”她嗅了嗅鼻子, 瞬间皱起眉,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臭臭的味道。”
“有吗?”沈青书抱着她,在她颈间嗅了嗅, “没闻到,我倒是觉得挺香的。”
“你这叫被爱蒙蔽了嗅觉。”乔月拍开沈青书在他颈间作乱的脑袋,“你不嫌弃我还嫌弃呢,小书子,去给我烧水,我要沐浴了。”
“好,小的这就去。”沈青书再一次抱紧了乔月,吻上了她的唇,轻轻柔柔的,如同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
那种心脏仿佛缺了一角的感觉,他不愿在感受第二次。
“月儿,等明年春暖花开之际,我们就成婚。”
这是许诺,亦是他坚定的信念。@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乔月回来的下午,就被传唤去了县衙,说是指认犯人。
乔月过去看了 ,为首的两个,确实就是那会子来放人的人。
陆县令说,从现在已知的线索来看,只能证明买凶绑架的人是赵燕儿,问乔月有没有其他的线索或者证据。
乔月想了又想,最终也只是将那张冒充柳溪宁约她的信给交了出去。但她知道,这并不能证明什么。那信上面的字,并不是赵天齐的。
原主和赵天齐生活了那么久,赵天齐的字长啥样子她还是认识的。
至于诋毁柳溪宁的传闻,陆县令顺藤摸瓜,倒是抓到了几个人,可那些人都一口咬定是个女子给了他们钱让他们这么说的,后来经过他们的指认,确定了他们口中的女子正是赵燕儿的婢女冬雪。
而那名前来县衙报案的中年男人他也查了,对方确实是受到了赵天齐的授意,但对此,赵天齐也只说自己是考虑到柳溪宁的安危才让人去报案的。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关心则乱。
好一个关心则乱。
几番调查,赵天齐每次都与其无关,或者有恰当的理由。陆恒纵使再不愿,也只能解了赵天齐的禁。
从县衙出来,面对一群围观的群众,赵天齐露出洋洋得意的笑容,在看见从里头出来的沈青书二人时,更是露出了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乔月笑了笑,并没有将他的挑衅当回事儿。
她确实不能把他怎么样,但不代表别人不行。他动了不该动的人,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柳舟年又怎会放过他。
果不其然,赵天齐踱步回家,还没走到门口,远远的就从巷子看见自己的东西被人像垃圾一样的丢了出来。门口吵嚷一片,街坊邻居都在围着看热闹。
几乎是瞬间,他下意识就要跑,但还是被那些人给看见了,“赵天齐在那边,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一群家丁呼啦啦的追人去了,留下一地的烂摊子。
街坊四邻都知道这幢小院之前住的是个县学的读书人,为人高冷,不爱和他们搭话,也不知为啥,现在搞成这样。
“我估摸着是欠了赌债了吧,我先前可是好几次看见他半夜才醉汹汹的回来。”
“啥呀 ,”有知情人士透露,“你们都不知道,我可是听说了,这位赵秀才啊心术不正,想着攀附权贵。之前城里四处传的说柳家大小姐被绑架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吧,好像就是他联合他妹妹一块儿搞的。想着坏了人家名声,好自己入赘到她们家去。”
“哎这事我也听说了,好像这幢小院也是柳老爷租下来让他专心学习用的呢,可谁成想,养了个白眼狼,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居然还想这图谋人家的家产,着实令人寒心。”
“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深居简出的人,心思居然这么深。”围观的人听罢,个个都摇着头,“还是读书人呢,明知道名声对一个女子来说是多么重要,还传出那样的谣言,简直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原本他们看着这好些字画都被扔出来了,还想着捡些回去贴在家里,沾沾秀才的光呢,现在却只觉得晦气。
这种心术不正的人,谁沾上谁倒霉。
街坊邻里四散而去,霞光落在小院朱红的大门上,投下一道很长很长,挥之不去的阴影。
赵天齐这事儿虽说没有十足的证据,但也已经是人竟皆知了。山长原就不满赵天齐动不动就逃课,心不在焉的状态,这下他出事影响到了书院的名声,一怒之下,直接将赵天齐给退学了。
县学书院,不要这种心术不正品行不端的学生。
不过就是两天的时间,赵天齐从之前说出去人人羡艳的县学学子一下子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消息传到向山村的时候,赵母正欢欢喜喜的准备过中秋的东西呢。
这段时日,她在村里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女儿嫁到了有钱人家,一天天穿金戴银的吃穿不愁,儿子学问好才学高,在县学书院也是人人称赞的存在。更何况他还有本事攀上了柳家这颗摇钱树。
只要儿子能搞定柳家小姐,到时候,这泼天的富贵可就成他的了。
这么一想,赵母心里就喜滋滋的。提着猪肉的手都不困了,哼着歌往自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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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赵婆子,一下子买这么多肉啊,能吃得了吗?”有从城里回来的人,看见赵母,不阴不阳的问了句。
“哟,是你啊。”赵母里看见来人是村里有名的破落户赵三,顿时连带嘲讽,“怎么,你去了一趟城里,就没买点啥好的回来?”
“也是,就你家那情况,一年到头,能吃饱就算是好的了,还妄想什么天鹅肉呢。不像我家,我家燕儿有福气,找了个有钱的老爷,疼她疼的跟眼珠子似的,银钱大把大把的给她花,生怕她不高兴了。“
赵母继续秀,“ 我家天儿也有本事,如今虽是个秀才,但那才学却是一等一的好,这次乡试,中个举人应该不成问题。哎呀,这明儿个他们都要回来团聚,我不得多买些东西备着。”
其他的吃食她先前已经备齐了,这块猪肉也是同村有人杀猪给留的。这几日太阳大,她们山地上的玉米有些晒着了,她跟赵父连续两天早出晚归的提水浇水,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还真不知道。
赵三看赵母这还是一如既往的瞧不起他,原本还想着大过节的将这事儿瞒着的,这下也觉得无所谓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哟,还在那儿得瑟呢。”赵三冷冷一笑,“你不会不知道,你家闺女因为绑架,现在已经在大牢蹲着了,你那个有出息的儿子,也因为无端造谣惹出是非,现在已经被书院除名了,想必现在通知的人已经到你家了吧!”
“你胡说,敢这么诅咒我家天儿,小心我撕烂你的嘴。”赵三话音刚落,赵母就急着反驳。
好男不跟女斗,赵三也不和她争辩,耸了耸肩,“不信你就去看呗,现在城里到处都在传呢。”
而且他刚回来的时候,还遇上有人往他家去了呢。看那一身长袍,文绉绉的,一看就是读书人。
赵母倒是宁肯赵三跟他争辩几句,这样好歹还显得他心虚呢。如今他这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赵母反倒是慌了,手心里全都是冷汗,但还是嘴硬,“我看你就是不看不得我家好,故意说这种话诅咒我家天儿。”
说完,她就急忙往自己家里走去。
赵三看着赵母慌乱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虽说他一向看不上赵李氏,觉得她为人刻薄又跋扈,嘴毒心脏,总是瞧不起他们这些家境不好的人,但他并没有因此牵连赵天齐,对于这个小辈,他向来敬重的,也是看好的。
老赵家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个秀才,他作为同宗,也算是祖坟冒了青烟了,就是说出去也是有面子的。可谁知现在居然搞成这样。
听城里的那些懒汉说,那赵天齐可是惹了大人物了在清水县,他怕是很难混下去了。
赵母听了赵三的话,走路是越走越急,后面干脆就用跑的。
绕过拐弯到了她们那巷道,她远远就看今见自家门上围满了人,门上还停着个马车。
赵母顿时心口一紧。
莫不是那赵三说的是真的?
一想到来人可能是来通知他赵天齐被书院除名的事儿的,赵母就有些害怕过去了。
站在路口,踌躇不前。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说“赵李氏回来了”,众人纷纷往这边看过来,赵母有些抹不开面子,这才慢悠悠的走过来。
“都堵在我家门口干啥,自己没有家吗?”
她心里慌极了,只能借此来给自己壮壮胆。
围观的人群见她过来,纷纷让开一条道。赵母踱步走过去,就看见自家院子里坐着两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青色长袍,腰带玉佩,手中一把折扇,一看就是读书人。
两人坐在椅子上,神色有些不耐,看起来是像在等人。自家男人则是窝在墙角里,低着头,也不说话,只是一口一口的抽着旱烟。
赵母提着猪肉的手紧了又紧,终是走了进去。
“哟,家里来客了啊。”说着,她还顺手将大门给关上了。
围观的人被挤了出去,纷纷哀嚎着。但很快,门缝处便出现了一双双眼睛,更有甚者,都爬上了墙头。
赵母强忍着挤出一抹笑来,拎着肉走过去,“正好我买了点肉,一起吃个饭吧。”
赵母提着肉就往厨房走去,却被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给拦住了,“不忙了大姐,我们说几句话就走吧 。”
赵母脸上的笑更僵了。
“我们这次来,其实是为了令郎赵天齐的事儿。”另一个人开口,“令郎这段时日在书院,经常逃课,也不告假,甚至还在课堂上睡觉,与夫子顶嘴.我们之前就劝说过,他若是在这样我行我素,那书院也会对他做出必要的惩罚。
却不想他这次竟然做出这样的事。侮辱了儒门圣贤不说,更是给书院造成了十分恶劣的影响。所以,在书院综合考量后,决定给予令郎退学处理。相信以令郎的才智,离开了书院,可能会有更好的发展。”
那人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但赵母只听见了那几个字……
她的天儿,被书院给退学了。
不是谣言,是真的。
赵母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好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不可能吧,我家天儿他一向很乖……”
逃学,睡觉,顶撞夫子,这怎么可能是他家天儿能做出来的事呢?
赵母还在希冀着,“这,这不是真的,是不是你们弄错了?”
“大姐,都是为人父母的,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个结果是我们书院多方商讨决定的,所以绝对不会出错。”
最先说话的男子说:“其实最开始,令郎的资质在我们书院里是数一数二的,只是或许是我们管教无方,才让他走了歪路。对此,我们也深表抱歉。只是令郎这次做的着实是有些太过了,书院也是出于无奈,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最后,也希望大姐你能转告令郎,一步踏错并不可怕,可若是一错再错,错上加错,那才是真正的可怕。我们言尽于此,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大姐你多担待。”
直到将二人送出门,赵母精神还是恍惚的。有好事儿的,待马车离去后,嬉皮笑脸的凑到赵母跟前,“哎赵
忆樺
婆子,那几个人啥意思,你家天齐真被书院退学了?”
“肯定是,你没听那夫子说吗,那赵天齐一天在书院不干好事儿,逃课睡觉,还骂夫子,这样的学生,那个书院敢要。”那人说话声音极大,幸则乐祸的,生怕别人听不清。
赵母本就在气头上,听见他的话,直接没忍住推了他一把,“干你什么事儿,闲出屁了吧,小心你生儿子没□□。”
赵母说完,就关上门进去了。那人被推了一个趔趄,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嘴里咒骂道,“你才生儿子没□□,自己生的什么玩意儿自己不清楚吗,净给我们老赵家丢人。”
“人家只是被书院退学了,又不是不能考功名了,怎么就丢脸了。”在自家门口站了许久的柳芽婶子听了那人的话,忍不住开口。
好歹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发生这种事儿,柳芽心里其实也蛮不好受的。
这几日,她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些风声,从大花哪里,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了解的差不多了。
虽然心中很不耻赵天齐这种下作的手段,甚至她觉得这很可能是赵李氏暗地里教的。但他家狗蛋儿也还念着书呢,她深知考功名的不易,所以对赵天齐,她也是有些惋惜在的。
虽说赵天齐的功名还在,但他做的事儿,清水县人竟皆知,所以想要在这里混得出人头地,怕是很难了。
“没事干就多睡觉,一天咸吃萝卜淡操心。”
柳芽待人向来和善,鲜少有这么冲动的时候。而且她刚才的话也起到了很好的震慑作用。
是啊,赵天齐只是被退学了,又不是被剥夺了功名。
他依旧是秀才,将来依旧有可能成为举人老爷。
那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说一句话。
没了热闹可看,一群人很快就四散而去。
赵母站在院子里,听着门外的吵闹声渐渐消失,心里五味杂陈。柳芽方才的话她已经听到了,但并没有让她好受多少。
事情来的太过突然,她连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她想不通,一向乖顺的儿子,怎会如那些人嘴里所言的那般不堪。
“不,我得,我得去问问天儿。”
或许,或许那些人是骗她的。
对,一定,一定是这样。
她要去找天儿问个清楚。
大门用力打开,赵母被这事刺激的脚底下还有些虚浮,晃晃悠悠地朝县城走去。
赵父看着那摇摇欲坠的大门,抽了一口旱烟,好半晌了才叹了口气。
chapter142 中风
赵母到了县城, 第一站先去了柳家。
往日总能顺利进去的后门,这下她连靠近都不行了。
“我找赵姨娘。”赵母声音有些梗塞。一路的小跑,她现在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什么赵姨娘。”那人白了赵母一眼, 语气带着轻蔑,“不就是个暖床丫头吗。得了点儿老爷的宠爱, 还真将自己当成主子了啊!”
先前赵燕儿在府里,可没少仗着老爷的宠爱打骂她们。现在墙倒众人推, 要不是她现在在牢里, 她指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好将之前受的委屈都还给她。
她看着赵母逐渐佝偻的身体, 只觉得心中一阵暗爽。
磋磨不了闺女,她还不能拿她娘出出气了。
“你要是真想找你女儿, 可以去衙门大牢看看啊!听说被打了三十大板呢, 那衙门里头的杀威棍,三十板子下去, 人不死怕也是没几天好活了,你要去就快点去,免得到时候慢了, 就只能给她收尸了。”
那人说完, 留下一声冷笑就转身进去了,留赵母一个人在那儿,头脑发蒙,只觉得天旋地转。
起初她还觉得赵三的话是骗她的。她前几日还见燕儿来着, 当时她还好好的, 还给了她点银子, 让她去买身好点的衣服穿,省得给她丢人, 怎么这就转眼……
赵母恍惚的紧,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变得陌生了下来,她双眼怔怔地大睁着,眼珠子好半晌都不知道转一下的。
有出去买东西回来的人,看见她这模样,都下意识的绕着她走。
“这人谁啊,怎么看着疯疯癫癫的?”
“这你还不知道,先前赵姨娘她娘呗,估计是知道了赵姨娘的事情,给刺激的。”
“那估计是,搁谁谁心里能好受。好好的人,现在被打的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怪可怜的。”
“那能怪谁,谁叫她动了不该动的歪心思呢?还有他那个哥哥,惹谁不好,偏要惹大老爷,这清水县谁不知道大老爷疼大小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我告诉你啊,也就是他跑得快,不然估计小命难保哟!”
二人旁若无人的扯着闲话,那一字一句,却如刀子一样扎在赵母的心思,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她这才想起,她还有儿子。
她要去找赵天齐。
女儿已经不中用了,但她还有儿子。
接二连三的打击,赵母整个人慌张无措,走路跌跌撞撞,好几次都撞到了路人。
被撞的人见她双眼无神,都以为她有失心疯,下意识都躲着她,也就没跟她计较。
一路小跑,在太阳落山之前,赵母终于到了赵天齐的住所。
此时她目光呆滞,神情暗淡,头发就着汗水,一缕一缕的胡乱的贴在脑门上,鞋子还跑丢了一只。这幅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不正常。
小院的门一如往常一般紧锁着,预示着屋里没人。但赵母仿佛看不见门上的铁将军,更看不见那地上散乱一地的碎纸片。
赵天齐离开已经有一天多了,他那些扔出来的东西,之前的书籍、纸墨笔砚都被人捡去卖钱了,衣服和一些日用品也被附近流浪的乞丐捡走了,只剩些许他写过的纸张和一些没什么用的零碎的杂物,孤单的躺在地上。
这一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正常。
作为一个读书人,没有人会把自己写出来觉得还不错的东西乱扔。
赵母识得赵天齐的字,她自然知道这些都是自己儿子的东西。
她也知道这不正常。
但她假装看不见。
像一个迟暮的老人,缓缓地走到门口,抬手去敲门,“儿子,开门,是娘回来了。”
“开门啊,儿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赵母不停的用手拍着门上的铁环,“啪啪啪”的声响,在这落日余晖的宁静小巷里显得格外突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开门,你给娘开开门啊!”
赵母不死心的坚持着,坚持着,直到很久之后
“吱呀”是门被打开的声音。
只可惜不是赵母希冀重的门,而是隔壁的。
她敲门的声音太过吵闹,吵到隔壁的邻居。
一个脑袋从门缝里钻出来那,语气很是不耐烦,“你找谁啊,这家原先的书生搬走了,现在这院子是空的,没人住,你看不见门上挂了锁吗?”
因为赵天齐不大愿意让赵母来找他,所以街坊邻居几乎都不认识她。更何况赵母现在这幅样子,也让人很难把她与秀才母亲联系在一起。
那人语气并不是很好,甚至还有些称得上恶劣。赵母像是被他吼懵了,眨了眨眼,嘴巴张了又张,好半晌才发出声音“那你知道他搬去哪儿了吗?”
气若游丝的声音,却并未引起那人丝毫的怜悯,语气依旧很差,“不知道,反正是被人赶走的,估计死了吧。”
说完,男人收回头,“嘭”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赵母被关门的声音吓到了,站在哪里,许久了,都没有一丝动作。
那人说,天儿被人赶走了。
赶走,她那么骄傲的儿子,还有燕儿,她,她好像被打了,说是快死了。
天儿,燕儿。
两个名字交替出现,赵母只觉得脑中有什东西在响,尖锐的声音中,伴随着那些人或凉薄,或冷淡,和幸灾乐祸的声音。
完了,一切都完了。
类似于铁器划过石头发出的那种尖锐刺耳的声音,赵母眼前一阵发暗,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中秋节的前一天,向山村发生了两件大事儿。
一件是,他们村唯一秀才被县学书院除名了,而且现在人不知所踪,下落不明。
另一件是,赵李氏受不了打击惊悸中风,大夫说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下半辈子可能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
村里人听闻这个噩耗,无论是出于同情还是看好戏,都去赵家看了。
赵李氏斜歪着嘴,躺在床上,浑浊的眼里尽是眼泪,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再说啥。
赵父依旧是窝在墙角,一言不发,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
好好的一个家,好像忽然就这么散了。
可是,这又能怪得了谁呢……
众人离开时,无不摇头叹息吧,却又无能为力。
即使再难,这日子总是要过的……
所以中秋这天,本该是一个开心快乐的日子,可每个人心里,终究是因为赵家的事儿,蒙上了一层阴影。
“其实看着也怪可怜的。”柳芽婶子说起赵李氏,也只能频频摇头。
虽说赵李氏之前挺可恶的,可现在变成那样,还真叫人挺难受。
那赵父如今算是翻身农奴把歌唱,赵李氏拉屎撒尿吃饭都得他照看着,她好几次听见赵父对赵李氏动手,那扫把打在肉上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听的人心惊肉跳的。
但她一个外人,除了叹息,终归也不能说什么做什么。
沈母就静静的听柳芽婶子说赵家的事,认真绣着自己的花,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之前赵天齐跟沈青书没闹翻之前,她跟赵李氏交情就一般,后来赵家阴了青书一把后,她跟赵李氏就更不对付了。
所以听她悲惨的遭遇,她并没有半分怜悯之心,她觉得她没有幸灾乐祸,没有高兴的敲锣打鼓,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想想这次乔月的遭遇,她光是听听,都觉得心有余悸。
虽然这一切都是赵燕儿干的,但养不教父之过,赵燕儿心思如此歹毒,跟赵李氏她们做父母的有脱不开的关系。
*
赵家的事儿在村里发酵了两三天后,便渐渐平息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即将到来的乡试。
原本两个村有两位秀才的,现在赵天齐下落不明,两个村的希望就全都寄托在了沈青书身上。
在沈青书出发的前一晚,两个村的人都来送他。
小小的庭院里,此时挤满了人。
有人说着吉祥话,希望沈青书高中的,也有的,专门去找神婆求了符,说是保佑他一切顺利。
沉甸甸的祝福与期盼,搞的沈青书有些压力山大。
“怕了吗?”待人都走后,乔月靠在沈青书肩上,看着天上的月亮。
今日是十八,月亮虽没有十五那日那般圆满,但却十分明亮。
皎洁的月色,在乔月眼中撒满了星光。
“不怕”沈青书在乔月额上落下一个吻,“有你们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知道,无论这次乡试成绩好与不好,乔月和他娘都不会怪他。
果不其然,乔月下一秒就说,“那就好,没什么好紧张的,照常发挥就好了。”
其实说实话,这次的考试,乔月要比沈青书更紧张。
在原著小说中,沈青书只是个无关轻重的配角。这场乡试,他连参加的机会都没有。
虽说现在她心甘情愿嫁给沈青书,已经改变了很多原著的剧情。原男主自己作死,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呢。
但她还是怕,怕小说给予他的既定的命运。
沈青书身上背负着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功成名就,还有他父亲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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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双倍的压力,让乔月有些害怕,若是沈青书走不出这既定的命运又该怎么办?
“你还有我,还有娘,还有青瑞,无论怎样,我们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你这怎么好像已经笃定我考不上了呢。”沈青书听着乔月的碎碎念,那言语中的小心翼翼,让他不由得出言打趣。
“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呢。”乔月捏住他的嘴皮,“赶快呸掉。”
说完,她就在那里神神叨叨的,“神灵莫怪,神灵莫怪,有口无心,有口无心。”
那紧张兮兮的小模样,反倒是逗笑了沈青书,在她念叨完抬头去瞪他的同一时间,沈青书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读书人不能做这么不文雅的举动,所以换一种方式。”
两人的嘴唇互相紧贴着,摩挲 ,轻咬,啃食,缓缓地,轻柔的,就想夏日夜晚的微风,让人觉得自在,舒服。
沈青书想通过这种方式,驱散乔月心中的恐惧。
其实他早就发现了,离乡试越近,乔月心中的恐惧就越盛。
他不明白乔月这种没来由的恐惧究竟来自哪里。但她不说,他就不问。
“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沈青书终于肯放过乔月的唇,目光在那红肿泛着晶莹光泽的红唇上停留了一瞬,沈青书目光微深,没忍住,又轻啄了一下,“好了,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乔月这会子已然是被人给亲懵了,脚底下飘飘忽忽,嘴里“嗯”着,人却一动不动。
沈青书看着她着呆愣的模样,忽然就觉得自己先前的许诺有些长了。
他就该在乡试考中后就将人给娶回家,放到春闱结束,岂不是要等到明年春天。
也太折磨人了……
罢了,就是为了早点儿将媳妇儿叼回窝,他都得好好努力一把啊!
chapter143 口不择言
乡试, 又叫秋闱,在每年秋天的八月举行,算是正式考试的第一场。
故而乡试不同于府试与院试, 他的考试地点,在各地方隶属的省城。
云阳省离清水县挺远, 若是走路,足足得有三天的时间才能到。乔月她们坐马车, 走官道也需要将近一天一夜的时间。
出发当天, 柳溪宁前来送她们。
两人约好了, 等沈青书考试正式开始的后, 乔月便直奔乾州,两人在乾州汇合。
萧子规来信说上次的活动搞得不错, 再加上有中秋宴上何迹和陈娇的鼎力支持, 酒庄的生意现在很不错,一日的流水将近有百两银子, 甚至有人看得眼馋,暗戳戳的向他打听能不能入股。
萧子规当然不可能答应。
先前求你入股你不入,现在想入, 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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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因为有何迹的介入, 蔺家这段时日也消停了不少,至于他那个渣爹,更是在上次活动中见过一面后就销声匿迹了。所有针对酒庄的肮脏手段也停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暗戳戳的再搞什么大动作。
萧子规有意请乔月过去看看, 先前活动没去, 这次再不去可就真的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更何况沈青书这次一进考场就得整整三天, 她与其在外面等着提心吊胆,还不如找点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
反正乾州离省城也不是很远。
乡试考试不比其他, 考试更加严格,规矩也更加严苛。三场考试,每场三天,整整九天六夜 。在考试期间,考生所有的吃喝拉撒全在那小小的号房里头。
乔月之前看小说,里头的女主给男主准备各种好吃的,生怕男主在里头饿着了。可真到实际情况,才知道这根本就不可能。
且不说乡试监考严格,为防作弊,你带进去的米面馒头都要掰开了揉碎了检查,就是带进去了,吃完了上厕所也是个问题。
那号房本就不大,这大热天的,你上个小号都已经难闻到难以忍受了,若是上个大的,岂不是要被熏翻了。
至于说举手到外面如厕,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种情况,主考官会在你卷子上给盖个黑色的屎戳子。阅卷老师看见,也会下意识觉得你这个学生不行,第一印象分就会下降。
所以思虑在三,乔月也就只敢给沈青书带些水和容易饱腹的干粮。
在省城挺留了一日歇脚,次日一早,乔月送沈青书进了贡院后,便坐着马车去了乾州。
省城离乾州虽说不远,但也有些距离,天气又热,乔月在路上纳凉休息耽搁了点儿时间,等到了乾州,已经是下午了。
柳溪宁早就到了,他爹在乾州有个朋友要拜访,两个人便一块儿来了。
乔月和她汇合后,稍作休息,就驱车去了酒庄。
长酒现在在乾州可谓是名声大噪,随便一个酒馆里,都能看见门口张贴的长酒两个大字,就连柳溪宁下榻的客栈里,长酒也被放在了柜台最显眼的地方。
乔月先前还不信萧子规所说,现在亲眼见了,才知道他真的没有夸张。
也难怪他说要扩建酒庄,就长酒现在这热销程度,小规模确实是有些供不应求。
虽然赶了大半天的路,但乔月还是挺兴奋的,反倒是柳溪宁看着有些兴致缺缺,人也蔫蔫的。
“怎么了你这,看着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乔月问。
柳溪宁叹了口气,神情低沉的不行,“我爹说要回京城了。”
“怎么这么突然?”乔月有些惊讶,“之前不还说等入冬了再回?”
“是生意上的事,事发突然,我爹也是昨天才决定的。”
她爹回去,她势必也要跟着回去。
可是她舍不得这里。
“大概什么时候走?”乔月问。
“尽快吧,那边说是很急,我爹已经在准备了。”
看柳溪宁这样子,乔月就知道她在纠结什么,“那你呢,打算跟着一块儿去吗?”
“我也不知道。”柳溪宁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她在这里要比在京城的时候舒服自在,而且乔月在这里,他……也在。
但她也清楚,她爹指定不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昨天听到这消息,她愁的一晚上没睡觉。
可她也确实没有能够说服她爹将她留在这里的理由。
“算了,不说这个了。”柳溪宁越想越心烦,索性转移话题,“昨天我送你们离开后,萧老爷曾找过我。”
“萧老爷,那个萧老爷?”乔月问。
“就萧公子他父亲。”柳溪宁说。
“他?”想起那人做的那些事,乔玥不由得皱眉,“他找你什么事儿啊?”
“我也不清楚。”说起这个,柳溪宁到现在都还迷糊着呢,“他就问了问我和萧公子的关系,也再没说别的。”
反正态度还是蛮和蔼可亲的,只是他时不时打量她的眼神,让她有些不喜欢。
总觉得里面充满算计。
可对方确实也什么都没说,也没问其他的东西。
乔月也觉得萧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一番琢磨下来,又确实不知道对方在图谋什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很快就到了酒庄。
车夫停下马刚说要下车,一辆马车却疾驰而过停在了他们前面。动作太大,惊得马儿一声嘶鸣。
车子忽然剧烈的摇晃了下,晃得刚说要起身下车的乔月一个趔趄,撞在了柳溪宁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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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什么事儿了。”柳溪宁扶住乔月,问车夫。
“是前面的忽然有马车过来惊了马,小姐和沈娘子没事儿吧?”
“没事儿。”柳溪宁扶乔月起来。
乔月稳住身子后掀开车帘,就看见前面停着的马车上有人下来了。
最前面下来的是萧子规的舅舅高企,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位身着华服的中年妇人。
“小心点。”
高企下车后,伸手去扶那妇人。
那妇人下车后,对着酒庄就是好一顿打量。说话的语气之中难掩激动。
“这就是子规先前计划着要开的酒庄?”
“是啊,子规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这段时日,这酒庄可是盈利不少。走吧进去吧,子规这么久没见你,肯定想你了。”
两人并肩走进酒庄,乔月和柳溪宁四目相对。从刚才俩人的对话来看,刚才那夫人,想来就是萧子规的母亲高氏。
“走吧,咱们也下去。”柳溪宁和乔月紧随其后。
酒庄现在单子多,里面的工人现在都忙的脚不沾地。乔月她们进去,并未向往常一样在工人中间看见萧子规的影子。
两人穿过厂区到后院,还没到门口,就看见萧子规听见他舅舅说他娘来了的话后从房里飞奔出来的画面。
经历过商场毒打已经沉稳了不少的少年,此时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笑得像个孩子。
母子俩团聚,乔月她们也不好过去,只能暂时在后院门口等着。
萧子规走到高氏跟前,看着许久未见的母亲,眼眶很快就红了,嗡嗡的喊了声“娘。”
“哎,”高氏应着,伸手扶上萧子规的脸颊,语气有些哽咽,“黑了,也瘦了。”
“哪有,”萧子规笑着摇摇头,“我这就是壮实了。“
“在外面一个人,吃了不少苦吧。”高氏摸着萧子规孔武有力的臂膀。
也就不过两三个月,萧子规看上去确实比之前成熟了不少。手上的老茧,坚硬的臂膀,无一不预示着他离开家这段时日,吃了多少苦。
曾经那个文质彬彬的少年,现在站在她跟前,坚实的臂膀足以给她依靠。
“娘不说我了,你呢,爹……他怎么肯放你出来的。”
萧子规有些惊讶,以那个人的性格,自己要是不和他低头认错,他是绝对不可能放过他们母子,让她们相见的。
“那还要多亏了你舅舅。”高氏说:“要不是他,你爹也不会改变主意,让我来看你。”
“舅舅?”萧子规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怎么不知道舅舅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面子了。
待萧子规探究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高企有些心虚的移开眼,随即转移话题,“你娘舟车劳顿,一路上也累坏了,先坐吧,坐下慢慢说。”
“哦,对对对。”萧子规注意到高氏脸上的疲意,叫六子泡了一壶茶来,又让他把后院的偏房收拾出来。
“臭小子,你娘大老远的来乾州,我这个做哥哥的,难不成还能叫她挤在你这个破地方?”高企瞪了他一眼,“晚上你娘住家里,你这边忙完了也过去,你舅妈准备了一桌子的才,咱们一大家子好好聚一聚吧。”
一行人在凉亭里坐下,高氏环顾四周,发现这后院也是乱的厉害。
也是,她方才从前院过来,见这酒庄里就没有一个女子。都是大老爷们,把自个儿首饰干净利落都很难,更别说是收拾房间了。
不过说到这个,高氏又想起来一件事儿。
“儿子,你那个柳小姐呢?”
高氏忽然抛出这样一个话题,高企喝茶的手一顿,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算了,做都做了,还怕他知道吗?
萧子规也是愣了一下,不知道他娘为什么会忽然提到柳溪宁。
“柳小姐应该在家吧,娘你怎么忽然提起她了?”
“娘这不是想着看看那丫头顺便感谢她吗,“高氏说。
“感谢?”萧子规拧眉,“什么感谢?”
“不是你舅舅说,酒庄能有现在的规模,柳家帮了很多忙吗。还说那丫头喜欢你。哎,你也知道你爹那个人,一切以利益为重,要不是有柳家在,他怎么可能放弃蔺家,还大发慈悲的让你我母子团聚。”
高氏继续说:“我听阿旺说,你爹昨天已经见过柳小姐了,似乎还挺满意。你也年纪不小了,若是你们两个真的互相有意思,娘就着人去柳家提亲。”
高氏自顾自的说,却没注意到萧子规的脸色越来越黑。尤其是听到最后他说老头子见过柳溪宁。
他明白老头子的为人,自然也清楚,他所谓的见,可不是随便看一眼就能完事儿的。
“舅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他就说那日活动,好端端的老头子怎么来了,现在想来,怕是他们中间有人刻意请他来的吧。
“我这不是想着你能快点见到你娘,让你们母子团聚吗。”高企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那你也不能利用柳家,利用柳姑娘啊,”萧子规语气有些不善,“你明知道我对她没有意思,你这样,岂不是毁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看着外甥当着自己的妹妹面对自己大小声,高企的面子也有些挂不住了,“怎么就毁了人家的名声了,我只是实话实说人家喜欢你,怎么就毁了她的名声了。更何况,人家父亲还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人物,你娶了人家也不亏。”
“我早就说过了,我不喜欢她,更不会为了利益去娶她,让你不要去打扰人家,你为什么就是听不懂,为什么要瞒着我做这种事情?”一想到自己那个爹可能对柳溪宁说了什么,萧子规就浑身不自在。
他这一吼声音极大,估计连前院的人都听见了。
四周好像忽然安静下来,只余萧子规喘息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溪溪,溪溪。”
门口忽然传来了乔月的声音,萧子规循声望去,就看见乔月追着柳溪宁跑了出去。
而且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柳溪宁以袖掩面,似乎是哭了。
想到自己方才说的话可能都被她听到了,萧子规眼睛里肉眼看见的闪过一丝慌张,放在腿上的手捏了又捏,却终是没有动静。
“看着干什么呀,快追啊!“
从方才那女子的称呼,张氏也大概猜出来了那女子的身份,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柳家大小姐柳溪宁。
看自己儿子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着不动,张氏伸手推了他一下,”快去啊!”
萧子规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黯然,看了眼柳溪宁跑走的方向,终是收回了目光。
她听见了也好,至少不会在自己这颗歪脖子书上吊死了。
他羡慕乔月和沈青书他们之间的默契,所以他宁肯终身不娶,也不想按她舅舅所说,娶一个对他事业有帮助却没有感情的女子。
他明白柳溪宁的心意,但他对她,终究只有朋友之谊,没有男女之情。
虽然这样的方法有些伤人,却也确实是最有效的。他和柳溪宁,似乎注定成不了朋友。
“这样的事情,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萧子规囔囔的说,也不知道是在给高企说,还是在给自己说。
chapter144 乡试
夏日的晚风依旧带着热浪, 柳溪宁蜷缩在车厢里,只觉得寒气刺骨。
知道萧子规不喜欢自己是一回事儿,听见他亲口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儿。
而且他还是用那样坚定的语气。
车厢外只有乔月一个人的脚步声, 夹杂着她焦急的呼唤,除此之外, 没有别人。
柳溪宁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
看吧,他没有说谎, 他果真对自己没有也一丝情谊。所以哪怕知道自己伤心了, 他也不会出来看一眼。
她不相信乔月那会子在院里的呼喊他没听见。
他一定听见了, 可他一点儿不在乎。
“溪溪。”乔月掀开帘子, 转了一大圈,才听见车厢里传来的哭泣声。
听见乔月的声音, 柳溪宁从膝盖间抬起头。
她蜷缩成一团, 明媚的小脸上全是眼泪,看起来好不可怜。
乔月张了张嘴,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任谁听见喜欢的人说不喜欢自己,不会娶自己都会伤心。更何况还是柳溪宁这种飞蛾扑火,付出了太多的人。
抿了抿唇, 乔月跳上车, 掏出手帕擦去柳溪宁脸上的泪珠。
“好了别哭了,脸上的妆都哭花了。不就一个男人吗,三条腿的□□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不是满大街都是。”
以前乔月跟沈青书闹别扭了也常说这句话, 柳溪宁虽然觉得粗俗, 但却深表赞同, 可现在,她却连一点儿想笑的心情都没有, 反倒是眼泪越流越凶。
“月月,他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我。”柳溪宁反手抱住乔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那是他眼瞎没眼光。”乔手抱住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咱不哭,为了一个男人流泪多不值得,你说是不是?”
柳溪宁没有搭话,就只是哭,许久了,她才终于开口,“月月,我想回去了。”
亲口听见心爱的人那样抗拒她,任谁都只想逃离,乔月点了点头,“好,我跟你一块儿回去。”
原本打算和萧子规一块儿商讨扩大酒庄规模的事呢,因为柳溪宁的事儿,乔月就先暂时搁置了。怕她一个人伤心难过,乔月陪着柳溪宁散了一天心,第三天,柳舟年要回清水县了。
京城那边催的急,他回去收拾一下,就要动身去京城了。
柳溪宁原本还想着找个理由留下呢,如今,似乎也没有太多的必要了。
她觉得她确实需要好好静一静。
“没事儿,你就当换个地方换个心情了,等过段时间,我去把京城找你。”
若是沈青书这次乡试能中,那他就要去京城进学,到时候,她肯定也要过去。
“好,那我在京城等你,顺便还能帮你做一下那个什么市场调研。”
昨日她们在乾州城游荡了一日,发现乾州的女子,用桃花面妆品的也不在少数,甚至有些还在埋怨,为什么桃花面不在乾州开个分店,这样她们就不用让别人代买了。
有中间商赚差价不说,也不能随心所欲的挑选想要的东西,着实不方便。
乔月点了点头,目光在触及到街角跟缩头乌龟似的某人时,忽然话音一转,“你也是,到了那儿就别想其他的了,就像我之前说的,两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子不是到处都是。人要向前看,明白吗?”
“知道了。”前面柳舟年已经在催了,柳溪宁点点头,上前抱了抱乔月,“月儿,我在京城等你。”
“嗯,一路顺风。”柳舟年打算尽快离开,沈青书的考试才开始,她肯定是来不及去送行的。
目送着一队马车离开,乔月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脸上扬着的笑瞬间冷了下来,“满意了?”
“我不是故意的。”萧子规解释。
他那时也是在气头上,所以口不择言,而且……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门口。”
“所以是怪我们不该偷听了?”乔月冷冷的问。
萧子规自知理亏,低下了头,“对不起。”
“这话你不该跟我说。”乔月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这人昨日跟了她们一天,愣是忍着没出面也没说道歉,现在人走了,他说这个又有什么用。
“不过你现在也用不着了……”见萧子规一脸疑惑的抬头,乔月继续说,“反正她也要走了,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生活中打扰你。”
“去哪里?”萧子规这才察觉到不对劲,乔月这言外之意,柳溪宁可能不单单回清水县这么简单。
“当然是回京城了,京城离乾州相隔十万八千里,若非故意,你俩估计以后都见不到了。”
乔月拍了拍他的胸口,“萧公子,或许你该好好审视一下自己的内心,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对她无感。”
乔月说完,就转身进了客栈,她也差不多要动身去省城了,还有好些东西没有收拾呢。
萧子规愣愣的站在原地,手扶着胸口,想着乔月刚才对自己说的话。
无感吗?
好像也不是。
刚才听见乔月说的那些规劝柳溪宁的话,他原以为是他知道自己在故意说给自己听的。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也就是说,他和柳溪宁以后可能是真的都见不到了。
而且……一想到以后柳溪宁身边可能有别人,对着别人巧笑嫣然,他就觉得胸口闷闷的,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他这是怎么了?
萧子规搞不清楚,他觉得他对柳溪宁并没有到无感的程度,但那也仅仅就是出自朋友间的友谊,绝对没有到男女之爱的程度。
他绝不会为了什么生意,而牺牲自己的婚姻。
这一点,他很肯定。
复杂的事情他向来是懒得去理清的,更何况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酒庄扩大规模的事情。
将心中乱七八糟的思绪压下去,萧子规甩了甩头,有恢复成了那个眼中只有酒庄的商人。
他提步走进客栈,点了一壶好茶,在大厅坐等着乔月下来。
酒庄扩建的事情,他规划的已经十分完美了,乔月只能给一点细节性的意见,都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就商讨完了。
“不如一起吃个午饭吧,吃完在动身也不迟。”萧子规提议。
“不了,我还要回去接青书。”乔月看了眼客栈外头的日晷,都已经巳时三刻了,她要是再拖,估计等赶回去,沈青书都已经出来了。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考个试还用大人接。”看着乔月对沈青书这么好,萧子规羡慕极了,说话语气听着都泛酸。
“你个单身狗懂个啥。”乔月白了萧子规一眼,发现他似乎一点儿都不受柳溪宁离开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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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乔月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怎么啦?”萧子规还是一副浑然无事的表情。
乔月抿了抿唇,终是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既然人家都没感觉到怎么样,她又多什么嘴呢。
感情这种事,想来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那这段时间,酒庄就辛苦你多照看了。”乔月说。
“放心吧。”萧子规点点头,“那你在路上也多加小心,等我腾出时间,就去看你和沈兄,替我向沈兄问好。”
“知道了。”乔月上车,萧子规目送她离开。
桌上的茶已经凉透了,一饮而下,舌尖只余淡淡的苦涩味,慢慢的深入喉间,落入肺腑。
不知为何,萧子规忽然觉得心里空唠唠的。
“客官,您的茶还要续上吗?”店小二过来问。
“不了,”萧子规捂上茶碗,“这人都走了,我一个人,还喝什么茶呢。”
“店小二,你家这茶,有点苦啊!”
临出门前,萧子规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店小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脑袋,挠了挠头,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这红袍茶,可是他们店里最是清甜的茶了。
看着萧子规那一个人落寞的身影,店小二似有顿悟,摇了摇头。
客官,怕不是茶苦,而是您心里苦吧!
*
乔月离开乾州,就马不停蹄的去往省城。
今日天气不怎么好,她怕赶上下雨,一路上也并没有怎么休息。等到省城贡院时,贡院还未开门,考生还未出来。
此时风吹的更紧了,天空乌云密布,阴沉的厉害。闷热的天气,直教人觉得身上黏腻的很,周围都是等考生的亲属,吵吵嚷嚷的,叫人心烦意乱。
人群中有个挂着算命牌子的老人,抬头看看天上层层密布的黑云,眉头一皱,“这大考赶上这种天气,怕不是个好兆头啊!”
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无疑是触人霉头,果不其然,老人话音未落,就有人接话,“呸呸呸,你这老不死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说这种话,是不是找打。”
“就是,一天天的,小心我砸了你的招牌”
另一个人话还未说完,紧闭了三天的贡院大门忽然打开了。
这个时辰,贡院的门怎么开了?
众人霎时都紧张了起来,屏息敛声,大气都不敢出。
果不其然,出来的并不是考生们,而是四个抬着两副担架的官差。
担架上面,还躺着两个双目紧闭,脸色煞白,看着像昏死过去的考生。”
“让开,让开,别挡道。”人命关天,官差也变得凶恶起来。众人连忙让出一条道来,却在看见担架上的人不是自家考生时,稍稍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
虽说现在已经是第一场考试的末尾,可提前出考场,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怎么都会影响下两场考试的心态。
官差们抬着担架到贡院对面的临时设置的医馆,人群再次围到了一起。
刚才还群起而攻之的算命老人,这会子却成了大家眼中的神算子。
“天也,时也,命也。”
算命的说了这样一句似懂非懂的话,果然引得好多人围上去问他是什么意思。更有甚者,觉得他神机妙算,准备掏钱算算自家孩子的考运,想着如何转转运。
乔月虽是个无神论者,但因为先前的担忧,就也想着要不要也去算一下,至少求个心安。
只是现在算命的跟前围着的人太多,乔月就是想挤也挤不进去。
约么又过了半个多时辰,贡院又一次开门了。
不过这次可不是什么狼来了的故事,而是真的有考生出来。
隔得远远的,乔月还是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整整三日的不眠不休,乔月送进去的精致公子哥,这会子出来已经变成了邋遢大叔。原本熨烫的平整的衣服上满是褶皱,头发看起来也略显凌乱,下巴上已经冒出了清晰的胡茬。
凑近了,似乎还能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但那也是一个有味道的帅大叔。
眼瞧着乔月要冲上来抱自己,沈青书急忙喊停。
“怎么了?”乔月紧急刹车,一脸的不解。
沈青书面皮有些泛红,“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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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三急,有些事情,非人力所能改变。纵使再有毅力的人,进了这考场,也很难不沾染上些味道出来。
而且乔月向来还爱干净。
乔月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是啥意思,腻进他的怀里哼哼唧唧,“再臭也是我夫君,我不嫌弃你。”
温香软玉在怀,沈青书感觉这几日积累下来的疲惫都一扫而光了,“一个人在这儿无不无聊?”
“不无聊啊,我去乾州找溪溪了。你呢,累不累?”
“还好。”沈青书说。
辞赋这一块,向来是他最拿手的,所以这三日,他白天考试,晚上基本都窝在号房睡觉,也就没觉得有多累。
车夫还在一旁等着,而且现在出来的考生越发多了,本就不大的空间显得越发闭塞吵闹,“先回去吧,吵得人心烦。”
上了马车,乔月正好就看见那算命的闭眼垂眸,掐着手指,嘴里还念念有词,颇像那么回事儿。
沈青书见她还看,伸手将她拉上马车,“走吧,都是骗人的。”
马车向逆着人群的方向疾驰而去,那算命的却突然睁开眼,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好半晌才说了句,“变了,变了。”
在场的人一头雾水,纷纷问他什么变了,但老人并不答,只是再次闭上了眼,念念有词。
chapter145 前程
在回客栈的的路上, 乔月就提起了方才考场外的那件怪事儿。
“原来如此。”沈青书笑着点点头。怪不得平日里遇上算命的连看都不看一眼的人,今日却显得格外有兴趣。
“不过就是常识罢了。”沈青书说。
这历年来,在考场晕倒的人其实不计其数, 不过这种事情,大都发生在第二场和第三场考试中。
“那为啥这一次这两人在第一次考试中就晕了?”而且她方才也看见那两人了, 长的方面大耳的,看着并不似家中十分贫寒的样子, 所以不存在说饿晕了的可能。
“因为天气。”沈青书说。
这两日, 省城一直是艳阳高照, 他们号房周边没有树木, 到了中午,热得人恨不得打个赤膊再浇两盆凉水。而且号房每个字号下都有一排房子, 越到末尾, 号房的通风就越差。
所以后面号房的考生,不但要忍受更高更闷的热浪, 时不时还要忍受从前面的号房飘过来的异味。
平日里也就罢了,可偏偏今天一天天气都不怎么好,天气闷热不说还刮倒风, 所以就成这样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以……那两人要不就是热晕的, 要不就是熏晕的,或者,是双重夹击。”乔月给出最终的结论。
“嗯哼。”沈青书扬了扬眉,表示她回答正确。
咦……
乔月一想想那个场景, 就觉得心里膈应极了, 连忙结束这个有味道的话题。
“那下两场考试, 你们的号房会换吗?”
“不换。”沈青书摇头,“号房一定, 除非特殊情况,一般都不会更换过。”
所谓特殊情况,指的就是天阴下雨,打雷刮风,号房漏风漏雨这种不可抗力的小概率情况。
两人到了客栈,沈青书先去洗漱换衣服,乔月趁着这个间隙,借了客栈的厨房,给沈青书做了一碗比较清爽的肉丝凉拌面。
吃过面后,乔月便勒令沈青书去睡觉。虽说他总说自己在号房睡过了不困,可就号房那点儿地方,人睡着连腿都伸不开,睡的能有多舒服。
至于那个算命老头,乔月也没就放在心上。既然是常识问题,那估计就是那个老头看她们不懂故意转神弄鬼骗人的,信不得真。
至于那个既定的结局,就像沈青书说的,若真非人力所能及,那做到尽力就好,至少自己不后悔就是了。
想通了这一点,剩下的几天,乔月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沈青书去考试,她就在乾州四处转悠,做市场调研。
科举考试她帮不上忙,但经商她还是很有一手的。
在科举第三场考试的,乔月收到了柳溪宁带过来的信。
信中说她拗不过她爹,准备动身回京了,估计等乔月回去,她已经离开了,让她万事保重,自己在京城等她。
她还说起了桃绿。说桃绿被发配边地的时候,她特地去送了。
信中说桃绿变了好多,整个人瘦的脱形到她差点认不出来。而且桃绿在城郊求着官差苦等了一个多时辰,也没等来那个人。可当她问起桃绿后不后悔这么做时,她还是坚定的摇头。
柳溪宁信中调侃,她和桃绿不愧是主仆,性子都是一样的,明知道不可能,却非要等一个结果,最后撞的头破血流。
而同样的,柳溪宁信中也没有说一个悔字,她并不后悔自己单方面对萧子规的付出。
乔月更多的从她的字里行间读出了遗憾。遗憾她和萧子规没有一个好结果,就这样仓皇散场。
信的最后,柳溪宁还提起了赵天齐。
说她爹派出去的人翻遍了清水县,也没找到赵天齐的影子,估计是已经逃出清水县,让她和沈青书一切小心。按赵天齐那睚眦必报的性格,一定会将所有的错误归结到她们身上,然后展开疯狂的报复。
乔月想了想赵天齐在书中的崛起之路。按照书中剧情,这次的乡试,赵天齐该是第一名,然后去京城进学,被丞相之女苏皓雪芳心暗许,考中状元被榜下捉婿,从此扶摇直上。
可现在问题就是,赵天齐并未参加乡试。
而且她发现赵天齐身上的男主光环很重,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那按这么来说,这一次他是不是也能化险为夷,然后绝处逢生……
乔月只是按照书中的逻辑和人物进行合理猜想,却不知自己真的一语成谶,此时的赵天齐,确实在奔向他前程的路上。
“老实点,再吵闹,有你的好果子吃。”
将自己剩余的半个馒头掰了一半,赵天齐不耐烦的扔了过去,那神情,好似在喂一条小狗。
也不知道那些人说的是不是真的,自己花这么大代价将他弄来,这一路上吃糠咽菜的,若是假的,他不是亏死。
“你最好给老子争气一点,否则老子就将你卖到小倌馆去接客。”
眼瞅着山林那边有人过来了,赵天齐拽着人钻进一旁稠密的草丛里。树大林深,那几人也急着赶路,所以并未发现什么端倪,只是他们聊天的内容多于这次乡试有关,这让赵天齐不禁恶狠狠的攒起了拳头。
要不是沈青书和乔月,自己何以会落到如此地步,有身份不能用,有家不能回,跟个过街老鼠似的畏首畏尾。
还有柳舟年,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不将他放在眼里。不就是绑了一下他的女儿吗,又没有做其他的事儿,至于这么赶尽杀绝吗?
都等着吧,等有朝一日他出人头里了,他一定向他们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山林凉风四起,赵天齐眼中的阴冷,让一旁还挣扎不已的人感到恐惧,下意识的往旁边避了避。
考场里,沈青书也忽然感到脊背一阵发凉,侧头打了个喷嚏。
许是昨晚睡觉没盖衣服着凉了。
沈青书停下手中的笔,将考卷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满意的点了点头,才起身交卷。
巡考的官差打开号房大门,拿走沈青书的考卷时顺带着瞟了一眼。旁的不说,光是这字儿看着就赏心悦目,而且据他这几天的观察,这玄字一号房的考生,这几场考试似乎打的都不错,除了睡觉,鲜少看见他在号房里辗转踱步,抓耳挠腮的时候。而且每次交卷,他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样的人,若不是真的不学无术,啥也不在乎的混混,那必然就是将来会有一番大作为的人物。
这般想着,巡考的官员对着沈青书就多了几分恭敬。
沈青书算是第三场考试中第一批出来的考生,此时时间刚过晌午,太阳正热得厉害。贡院外头的松柏树荫之下,全是等着接自家学子的亲属,一个个都晒的脸颊发红,汗流浃背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应沈青书要求,乔月这次没在贡院外头等着,而是在贡院附近找了个茶楼。
茶楼二楼有雅间,正对的刚好是贡院大门,视野极好,当然了,价钱也不低。
不过乔月也是不差钱就是了,中午一过就过来等着了,这会子也正被满屋子的茶香熏的昏昏欲睡呢,看见楼下沈青书的身影后,她立马精神了。
“书书,我在这儿!”乔月振臂高呼,待看见沈青书看见自己后,急忙跑下楼去。
一连九天六夜的考试,便是铁人也扛不住,此时的沈青书,已经不仅仅是第一场考试完了后的胡子拉碴了。
整张脸苍白的厉害,嘴唇也因为脱水而严重脱皮爆裂开了,眼底晕开一抹青涩,整个人脚步都是浮的,猛地一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病入膏肓的病人。
乔月上前去扶住他,生怕他下一刻就倒下去了。
“我没事儿。”沈青书苍白地笑了笑。也好在他平日在家里总下地干活,不然还真不见得能扛得过来。
“你先别说话了。”乔月听着他嘶哑虚弱的声音,心疼的厉害。
这劳什子科举,还真不是人考的,三场考试,把人的精气神全给榨没了。
还好不是她考,否则别说什么考中了,她能坚持下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因为心疼沈青书,考试结束后,乔月也没有立马回清水县,而是在客栈又逗留了两日。沈青书被她勒令在床上修养,一天三顿的补药,吃的他看见乔月端东西进来心里就只抽抽。
他只是没休息好精神头差而已,并不是受了什么大伤,用不着这么补。
而且他感觉近几日客栈里的店小二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更何况他血气方刚的年纪,这一碗药膳下去,晚上更是亢奋的不行。但偏偏乔月这个温香软玉在怀,他是纾解不敢纾解,憋的整个人都快要炸了。
所以第三天,沈青书不顾乔月的反对,坚决要回去。
“可你身子还没好?”乔月看着他还有些苍白的脸色,有些不放心。
“我好了,真的,好的不能再好。”沈青书跳下床,身体力行的表示自己很强壮,不用再补了。而且他感觉自己现在一拳能打死三头牛。
乔月拗不过他,最终只能点头。出去逛了趟省城给家里人买了些东西,沈青书如愿坐上了回清水县的马车。
十几日离家,说不想家那是不可能的,而且沈青书也知道她娘还等着他呢,所以也是归心似箭。
车夫日夜赶路,第二日中午,两人就到了清水县。
想着今日是书院休沐的日子,沈青瑞肯定是在老家,小两口连店都没回,便直奔村里而去。
中午太阳火辣辣的,村里闲聊的人也都回家午睡去了,马车行驶在并不平坦的乡间小路上,吱吱呀呀的,颠的人屁股疼。
好不容易车子到了门前,乔月率先下车,也不等身后在收拾东西的沈青书,等一个冲进门内,高兴大喊,“娘,青瑞,我们回来了!”
东屋的门响了,从里面出来的不仅仅有沈母,还有柳芽婶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是二人脸上没有一丝看到他们回来的欢喜之意,反倒是满脸愁容。
意识到家里可能是出事了,乔月嘴角的笑立马僵了下去。
沈母看了眼乔月,又看了眼紧跟着她进来的沈青书,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整个人软了下去。
“娘。”
乔月和沈青书吓了一跳,还好柳芽婶子眼疾手快,扶住了沈母。
柳芽婶子看了眼沈母,脸上表情晦涩,虽然有点触霉头,但也不得不说,“青书,月啊,家里出事了。”
chapter146 失踪
“什么, 二两不见了?”
乔月原本还想着是沈青瑞在书院惹什么祸了,不想竟是二两丢了。
“好端端的,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我们也在纳闷呢, 要说二两对那一带都熟悉的很,万不可能有走丢的可能。”柳芽婶子说。
那去往书院的路, 二两走了没有百回也有八十了,按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那日下午, 他照常去书院接沈青瑞下学, 然后便再没回来了。
这思来想去, 唯一有可能的, 就是被拍花子的撸去了。
“报官了吗?”沈青书问。
“报了,但这官府一连找了几日了, 半点音讯都没有吧, 说是估计已经被人带出城去了。”柳芽婶子说:“小瑞也因为这事儿自责的不行,觉得都是自己的错, 要是二两不去接他,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这一连几天了,他是不吃不喝没日没夜的找”
“呜呜呜”
听柳芽婶子说到这儿, 沈母再也绷不住了, 哭出了声。
她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孽,二两也算她半个孩子,就这样忽然不见了。现在沈青瑞也这个样子。今早他忽然晕倒,大夫也来说了, 他这是郁结于心, 若是得不到好的疏解, 长此以往下去,可能对身体造成很大的伤害。
“青书, 你和月儿好好去劝劝青瑞,再怎么样,至少得吃点儿东西,他这样,娘是实在担心啊……”说着,沈母眼泪又下来了。
乔月看了眼忙着安抚沈母的沈青书,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吧!”
沈母抹了把眼泪,嘱咐乔月,“月啊,那你说话稍微委婉一点,青瑞现在伤心过头,我怕他受刺激。”
“知道了娘,你放心吧。”
沈青瑞的房门并没有上栓,乔月推门进去,就看见了床上隆起来的那个小包。但显然人是已经是醒了的,听见她进门的声音,还把脑袋往被窝里缩了缩。
“醒了。”乔月走上前去,伸手往他头上摸去,结果就摸到了一手的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哭了?”乔月坐在床边,沈青瑞也不理他,但依稀能听到他压抑的啜泣声。
“哭能解决问题吗,还是你不吃不喝,二两就能回来?”乔月终究还是没法委婉。
她伸手拍了拍鼓包,“你究竟是在惩罚你,还是在惩罚娘和我们?你知道娘有多担心你吗?二两不见了,娘他心里也不好受,你现在又这样”
乔月说着,声音也有些哽咽。
到底是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即使二两不会说话,但感情还是在的。她听到这消息心里都难受的不行,更别说一直把二两当弟弟,朝夕相对的沈青瑞了。
“二两不见了,嫂子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不吃不喝,着实是不该。你把自己的身子弄垮了,可怎么再找二两?”
许是乔月这话说到了沈青瑞的心窝子里,他缓缓地扯开被子,露出一双哭红的眼睛,泪眼婆娑,“嫂子,我该怎么办?”
他找了,他各处都找了,可就是没有一点儿二两的音讯。
他还没等到二两说话……
他还没听到二两开口叫他一声哥哥……
官府的人今早来说,二两不见已经五天了,许是现在已经不在清水县了。职责范围外,官府已经不打算为了一个小孩子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无论怎么办,都不能像你现在这样,不吃不喝,了无生趣。”乔月说,“二两算得上是我们的亲人,官府不愿再帮忙,我们自己自然不能放弃。天南海北,只要愿意坚持找,总有再见面的时候。况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乔月想到了之前怀疑的二两的身份。
“说不定,二两是被自己的家人找到了也不一定啊!”
乔月说完,又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若是真的是二两的家人找来了,怎么也会给她们说一声留个信,不会贸然将人给带走。
“真的吗?”沈青瑞显然是信了乔月的话。
或许说,他宁愿二两是被家人带走了去享福了,也不愿他是被拍花子带走,卖到别的地方去受苦。
“当然。”乔月摸了摸他的头,“所以说,你要先振作起来,这样才有找到二两的可能不是吗?”
沈青瑞没有再搭话,垂着脑袋,默默的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乔月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劝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你好好想想,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乔月打开门,就看见沈青书在门口站着,看他表情,显然是听到了自己跟沈青瑞说了什么。
“我去给他做点吃的。”
“嗯。”沈青书点了点头,推开门进去。
乔月有些担忧地往里面看了一眼,终是关上门出去了。
沈青瑞是有些怕他哥的,他知道自己不吃不喝是不对的,这会子看见沈青书进来,目光下意识就开始闪躲。
沈青书看了眼他有些干裂的嘴唇,倒了杯茶给他递过去,“先喝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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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瑞喝完水,沈青书接过水杯,放在桌上,顺便在凳子上坐下。
这期间,他没说一句话。
沈青瑞感觉气氛有些压抑,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喊了一声,“哥。”
沈青书终于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好点了没,头还晕不晕?”
“不晕了。”沈青瑞摇头,绞着手指,嘴巴张了有张,才出口一句,“哥,对不起。”
“不用道歉,”沈青书说,“这件事,你并没有做错,但是青瑞,你是男孩子,男孩子就该承担起男孩子的责任,你找二两这并没有错,但你不能因此伤害你的身体,让娘为你提心吊胆。”
“而且你嫂子说的没错,身体是一个人的本钱,你如果垮了,那找到二两的可能就更加渺茫了。”
“所以,不要让娘和你嫂子为你担心,剩下的,你想怎样都可以。”
沈青书知道沈青瑞性子轴,有些事情,得他自己慢慢想清楚,所以说完这些话稍稍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厨房里,乔月刚去院子后面拔了点青菜,淘了米,打算给沈青瑞做个青菜粥。
听沈母说他已经许久没好好吃过东西了,青菜粥比较好消化。而且这会子已经快下午了,她顺带手就将晚饭给一块儿煮了。
见沈青书进来,乔月从灶间抬起头来问,“怎么样了。”
沈青书摇了摇头,“让他自己想想吧。”
“青瑞不是不懂事的,他会自己想清楚的。”乔月说。
因着这事儿,原本考完乡试轻松愉悦的心情也一扫而空。沈青书默了默,进来烧火。
两人心情也挺沉重,就都没说话。很快,粥熬好了。
乔月拿来碗盛了两碗,“你给娘送过去,我再去看看青瑞。”
沈母早上受了惊吓,这会子睡的正熟,沈青书也没打扰她,悄悄退了出来,打算将粥给温着,等她醒了再吃。
沈青书依旧还是在被窝里窝着,乔月也不打算再对他说教,将碗放在矮几上,“我熬了青菜粥,给你放这儿了,你等会晾凉了记得喝。”
说完,她就要转身出去,却被沈青瑞叫住,“嫂子。”
沈青瑞从被窝里坐起来,“嫂子,我想跟你学习经商。”
只有经商,他才能走更多的地方,才更有可能找到二两。
怕被乔月拒绝,他接着又说,“书院的功课我也不会落下。”
乔月当然知道他现在提出这样的要求,已经不仅仅是喜欢的原因了,更主要的是为了找二两。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不自怨自艾,他想如何都行。
“好。”
沈青瑞这次可不像之前一样就是说说而已,这次,他显然是动真格了。
每日一下学,他就去找店里帮忙,帮帐房算账,帮玫瑰采购,遇上不懂的,再晚他也要弄清楚了再睡觉。就连书院的夫子也说,沈青瑞这段时日十分刻苦,一改往日吊儿郎单的毛病,说如此下去,将来必能和他哥一较高下。
乔月这段时日也往衙门跑过几回,但几乎都是一无所获。二两终究是个小孩子,而且他们先前没将他的卖身契拿去向官府备案,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二两就是个黑户,他们就更不会上心了。
没办法,乔月就去找了陈娘子和柳际年,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办法。
柳际年因为之前赵燕儿的事儿总觉得挺对不起乔月的,如今乔月有求于他,他自然是乐意之至。
一番调查下来,他发现近来清水县确实出现过几个生面孔,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我听下面的人说,是在找一个小男孩,其他的,他们也打听不到。”对方留下的信息太少,他到底是个商人,能力有限,一时之间,也没法给个确切的说法。
但这些对于乔月来说就够了,结合先前对二两身份的猜测,乔月觉得这些人找的就是二两,二两很大可能是被找他的人给带走了。
他不会说话,那些人若是急于领赏的话,不留下只言片语也是有可能的。
乔月回去之后将这个猜想跟沈青瑞说了。但他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没有表现的有多开心。
“我先回房去温书了。”
沈母看着沈青瑞落寞的背影,眼底淡出一丝哀伤。
说实话,经过这件事,沈青瑞真的成长了好多。
可作为母亲,她宁愿他没有长大。
她还是喜欢那个曾经稚嫩单纯,笑起来向太阳一样的儿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整个人如同提线木偶。
chapter147 闹剧
有了二两的消息后, 沈青书又找了几个同窗帮忙,乔月也跑了几趟官府,经过多番努力, 依旧是没有一点儿二两的下落。
转眼,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月。
农历九月, 树树秋色,农家人开始了一年最后一茬儿的忙碌。
高的几乎看不见的玉米田里, 只能依稀听见干枯的玉米叶子互相摩擦的声音。沈青书拎着一个大口袋, 正吃力的拧着玉米。
为着找二两, 他家的玉米收的已经算是迟的了。这几场秋霜下去, 玉米棒子受了潮气,变得格外难拧。
柳芽婶子家今年中的玉米少, 早都已经收完扒了皮晾着了。所以今早也特意来田里帮忙。
有她在, 这八卦自然就少不了。
赵家现在就那样了,赵父现在忙着秋收, 也没时间管赵李氏。赵李氏现在瘫在床上,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还时不时要受气挨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遥想当初乔月在赵家时, 她何曾受过这种待遇。但凡她稍微慢一点, 赵李氏就动辄打骂。如今看来,她有这样的下场纯属活该,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
当然了,这话柳芽婶子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并没有说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 怎得这几日没见春草她大嫂一家。”乔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田里, 已经收完了准备回家的冯氏一家。
西沟的地划分并不明确,两个村的地都是混杂着的。这边水少, 所以只能中一些比较耐旱的作物。春草家在这边的地并不小,那一整块的玉米地,算起来得有她家的三四倍了。
平日里做活,乔月就总看见春草她大哥和大嫂,今儿个倒是奇怪,只见了冯氏(春草娘)和刘栓子两个人。
实在稀奇。
而且乔月想起那日春草让她带东西,她递给她大嫂吴氏的时候,吴氏两眼红红,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明显是不对劲。
“嗨,你说吴氏和刘顺子啊,”柳芽婶子语气有些轻蔑,“说是她俩回娘家帮忙去了。”
乔月也明显听出了她语气中带了其他意味,挑了挑眉,“两个都去帮忙了?”
就冯氏那性子,也绝对不是放着自家没做完的活,让儿子去给岳丈家帮忙。更何况,她向来宝贝刘栓子,就更不可能放着刘顺子不用而让刘栓子上地了。
“人家说是去帮忙了,都好几天了。”柳芽婶子耸耸肩,目光看着冯氏母子二人走远,又神秘兮兮的凑上前来。
“不过啊,我可是听说不是这么回事儿。”柳芽婶子眨眨眼睛,一脸的不忿,“我听说啊,是冯氏听了她家老二媳妇的话,将老大一家给赶出去了。”
“赶出去,”乔月皱眉,“什么意思?”
“就是赶出去了呗,而且私下里还去找村长签了切断书,说是老大一家手脚不干净,偷她的钱,以后就各过各的,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怕说出去被人笑话,所以才对外称是去岳丈家帮忙的。”
“还能这样?”乔月都无语了。就春草哥嫂那性格,打死她她都不相信是会做出偷窃行为的人,这明显就是欲加之罪,想以此将他们给赶出去。
“咋不能,人冯氏可就是这么跟村长说的。反正啊,你别看她家老二媳妇看着长的挺漂亮安安静静,但其实啊花花肠子多着呢,把那母子俩哄得团团转。只是可惜了老大一家子,为那个家劳心劳力,到头来啥也没捞着。”
当然了,这事儿柳芽婶子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一部分是她路过村长家偷听来的,另一部分就是她按照村长两口子的话和冯氏的为人推测出来的。
“这事儿我也是偷听来的,没有十足的把握,你们可别往外说啊。”柳芽婶子叮嘱。
到底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冯氏将这事儿藏着掖着,明显就是不想别人知道,若是因为这事儿两家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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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现在可是读书人,她不想给儿子丢脸。
“放心吧婶子,我和我娘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给我们说的事儿我们啥时候往外传过了,不过……”乔月想起吴氏小两口,“这事儿我能不能跟春草说说,她哥一家子成了这样,春草肯定也担心。”
春草不想跟冯氏再有瓜葛,所以她知不知道,根本也就无所谓,总归不会闹起来就是了。
“行嘞,我信春草那丫头。”
既然柳芽婶子不介意,乔月在收完玉米后,下午就去成衣铺找了春草,将这事儿跟她说了。
但春草听完,并没有表现出多惊讶或者多担忧,好似早就知道会这样。
面对乔月的疑问,春草神秘的笑笑,“你跟我来。”
乔月跟着她出了店,横穿过两条巷道,在一处小院面前停下。
这小院正对面是沈青瑞所在的书院,跟旁边其他小院一样,最右边都有一间小小的店铺。她们所在的这个小店铺里面正在装修,工人们正在刷墙灰,看见她们过来,都纷纷点头打招呼。
“这是?”乔月有些看不懂了。
“这个小院被我盘下来了,连带着这间店铺一起。”春草说。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冯氏向来偏心刘栓子,很是不喜欢他哥顺子,后来他哥生了个闺女之后,对他们就越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后来刘栓子娶妻,来玲珑阁闹事被送官后,她以为这亲事就算不黄,冯氏对那个新媳妇肯定也心存芥蒂。
可后来有一次她在街上远远看见,冯氏被那个女人哄得心花怒放花了半两银子给她买了胭脂后,她就知道这女人不简单。
她大嫂吴氏虽然嘴厉害,但向来刀子嘴豆腐心没什么心计,她大哥又木讷不爱说话,这两个人,加起来都没有刘栓子心眼多,更何况现在还要多出来个刘栓子的媳妇儿。
所以上次她托乔月送东西,乔月说她大嫂有点怪怪的的时候,她就知道指定是刘栓子两口子又出幺蛾子了,果不其然……
“所以这店,你是给你大嫂盘下来的?”乔月恍然大悟。
“嗯,”春草点头,“我大哥那老实本分的性子,若是留在村里,就只有被冯氏和刘栓子欺负的份儿。至于我大嫂娘家那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大嫂她父母同意让她们住着,她大哥媳妇儿也不见得同意,更何况,我大嫂家本就不怎么富裕。所以我便想着不如搬到城里来,我也方便照顾。”
“我大哥那人虽然不怎么说话,但从小被冯氏欺压,做饭可是一绝,尤其是那馅饼,上次你不是也尝了觉得不错嘛。所以我想着让她们在这儿开个小店,这里地段好,只要人勤快点,总不至于被饿死。”
“确实如此。”乔月表示赞同。
乔月了解春草,她向来是个有恩必报的人。之前她在家被冯氏磋磨的时候,她大嫂偷偷的给她出了好多注意,还总是维护她,后来即使知道她在哪儿,面对冯氏的逼问,她也没透露过丝毫。
“那月儿,明天你能跟我一块儿去吗,我一个人有点害怕。”春草说。
“这事儿你没告诉陈娘子吗?”乔月问。按照陈娘子的个性,肯定会派人跟着的,不会让春草一个人去的。
“我之前就跟娘说过这事儿了,她说让我放手做。现在玲珑阁也挺忙的,我就想着我自己能解决。而且我若是带着人过去,我哥他们也会很尴尬。”
乔月想了想,倒也确实是这个道理。索性地里的活已经忙完了,她就答应了。
*
翌日,春草就坐着马车来村里接她,两人一块儿去了吴家村。
山路陡峭,一路上,车夫也没把马车往快了赶,所以等到地方的时候,都快到中午了。
春草之前跟着大哥来过吴家村,所以知道吴氏她家在哪儿。
车夫跟着他的指挥七绕八绕,最终在一处大柳树下停下。
“到了。”春草跳下车,指着柳树右边的小院。
木质的大门,在风雨的侵蚀下已经变得坑坑洼洼,外墙并不高,看起来像是新修缮过,上面还插着带刺的荆棘,上面光滑的尖刺,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锋利。
再往里头看去,是几间茅草屋,房顶的茅草应该已经有些年陈了,颜色都有些发黑了。不过从上面茅草的厚度来看,想来当时应该也是花了大功夫的。
“这房顶,还是当年大嫂他弟结婚时我大哥帮着补的。”春草笑着说,语气里无不充满着骄傲。
他哥虽然性子迟钝,但修补房子的手艺却很好,早些年还总有人请他哥帮忙,只是因为她娘总是乱要价,渐渐的,找他哥的人也就少了。
乔月倒是不知道那个一向存在感不高的赵顺子居然有这项手艺,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大门方向走,只是刚靠近几步,就听见里面传来婴儿的哭声,声音嘶哑,一听就是哭了好长时间的。
同时还有一个尖利的女声,语气中满是不耐烦,“哭哭哭,就知道哭,信不信老娘将你一家子都赶出去。一群害虫,赖在我家喝血吃肉。”
然后乔月她们就听到了“啪啪”的两声,听起来像是巴掌打在肉上的声音。
果然,原本已经小下去的哭声,又大了起来。
乔月和春草两人对视一眼,就知道事情不对。
那大门里头拴上了推不开,两人就透过门缝去看。
就看见院子里一个年轻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正在骂骂咧咧。
而且从刚才女人的话推断,这小孩子明显就是春草大哥的女儿,团团。
听着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春草再也忍不了了,抬手将门敲的“梆梆”作响。
“开门,开门。”
女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害怕是赵顺子夫妻俩回来了,下意识就去捂团团的嘴。
不过很快她又反应过来,这个时间点,两人肯定还在地上忙活着呢。
“来了来了。”女人不耐烦的应承着,顺手就把孩子放在了刚搬回来的玉米堆上。
也不管怀里的孩子穿的有多单薄,会不会被玉米棒子坚硬的外皮给扎着,更不管玉米棒子上时不时爬出来的小虫子会不会把人给咬了。
“谁啊,大白天的,家里死人了敲这么急。”女人见问了好几声也没人搭话,嘴里开始没了好话。
打开门,是两个生面孔,她一愣,“你们找谁啊?”
见两人穿的不错,又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院里的小孩,女人瞬间心虚,下意识的解释,“哦,小孩子嘛,吃饱了哭闹也是常有的事儿。”
但春草显然不想听他的屁话,直接略过她进了门,就要去抱躺在玉米堆上,哭的脸都已经紫红的的团团。”哎……“女人想去阻止,却被乔月一把给拉住了。
“放心吧,她可不是你,会对一个婴儿下手。”乔月直接嘲讽拉满,随即一把推开她,走向了春草。
春草小心翼翼的将其抱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心疼的哄着,“团团乖,小姑在呢,坏人已经被打跑了,不哭了。”
许是血脉亲情,又许是小孩子感受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善意,方才还哭的撕心裂肺的小人儿,一下子就止住了声音。
只是那深深抽泣和哽咽的声音,还在诉说着她的委屈。
“你们是谁,竟敢跑到我家里,把孩子给我放下。”女人被推了个趔趄,起身看见门口围了人,开始不依不饶。
“你们竟然敢推我,等我男人和家里人回来,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不用等,我现在就可以去叫。”乔月说着,从袖口掏出几文钱,塞到门口看热闹的几个小孩手里,“去,把这家的人从地里叫过来。”
刚才春草抱孩子的时候,乔月无意间看见团团露出的胳膊上有几处青紫的痕迹,而且伤在手臂内侧,肯定不是能用不小心三个字可以搪塞过去的。
几个小孩得了钱,自然是欢欢喜喜的去找人了。
他们一天在村里玩,谁家在干哪块地上的活他们都门儿清。
门口的人越围越多,女人看着乔月二人不准备善罢甘休的样子,心里开始发怵。
若是寻常人来闹事儿,她拿着扫把赶出去了也就完事儿了。
但这两人的穿着和举止,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和夫人,她不敢轻举妄动。
可若是不管,吴氏回来看见孩子身上的伤,闹起来可怎么办?
孩子已经哭累睡着了,春草抱在怀里,嗯嗯啊啊的给唱着儿歌,乔月站在春草身侧,死死的盯着女人。
这种虐待婴孩的人,就应该抓起来坐牢。
女人见她们一副不愿和她多说话的模样,也放弃了和他们讲和的想法。
既然软的不行,那她就来硬的。
这两人她看着眼生的很,明显就是没见过,若是如此的话……
女人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双方都僵持着,很快,一声怒喝打破了气氛。
“是谁欺负我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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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人头攒动,一张瘦削而黝黑的脸出现在门口,一双黑豆似的眼睛镶在那颗发油的蒜头鼻上,咧着个大嘴,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这人春草认识,是吴氏的弟弟吴友。
那这么说,眼前这个她不认识的女人,应该就是吴友新进门的媳妇儿兰翠翠。
这吴友只比她嫂子小一岁,因为长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直到今年二十一了才娶到个媳妇。
只是当时他们成婚时她已经离开那个家了,所以兰翠翠并没有见过她。
吴友听闻自己媳妇儿被人给推了,撂下手里的活儿就跑过来了。看见院里二人,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注意到一旁的兰翠翠。
“翠翠,你咋样?”
“哎呀,你咋才来啊,”兰翠翠看见自个儿的男人,当即学起了她娘,拍着大腿开始哀嚎,“我都快要被人给欺负死了啊,呜呜呜……。”
chapter148 纷争
乔月看着她这似曾相识的表演, 当即表示达咩。
但显然,吴友很吃这一套。
“媳妇儿,你先别哭, 他们咋欺负你的,我给你报仇。”说着他双脚一跨, 干瘦的身子围杆似的将门给堵了个严实。
兰翠翠看自家男人好似并不认识二人,当即笃定乔月二人大概是听到她打孩子, 看不过眼进来管闲事的, 开始胡言乱语, “这两个人, 这两个人是拍花子啊,看我孤身一人带着孩子, 趁我不防备, 敲门进来就要抢孩子,要不是我机灵将她们堵在里面, 团团就被他们抢走了。”
兰翠翠哭的梨花带雨的,吴友在听了她的话后,却陷入了沉思。
看这两个人的面相, 不像是拍花子的啊!
但团团又确实在她们手里, 而且自己媳妇屁股上还有土。
“你还愣着干什么啊,还不把孩子抢过来。”兰翠翠催促着。
“这……”吴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下一瞬,却直接被冲进来的刘顺子两口子给推了个大马趴。
“谁要带走我的孩子!”
刘顺子两口子原本在地上干活, 听见兰翠翠在家被人欺负了, 就跟着一块儿回来了。谁成想刚到门口, 就听见兰翠翠告状说有人要抢孩子。
团团虽然是个女娃娃,但也是两口子的心头肉啊。
两人火急火燎的冲进门, 待看清里面的人时,一下子给愣住了。
“春草?”刘顺子看着许久未见的妹子,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吴氏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春草和乔月,有些惊奇,”春草,乔月,你们怎么在这儿?”
她又看了眼哭的眼睛红通通的兰翠翠,“还有她刚才说的抢孩子是怎么回事儿?”
兰翠翠见大姑姐看向自己,整个人都懵了。
听这个意思,这些人是认识。
她看向吴友,吴友正趴在地上歪着头打量着春草,好半晌,他才终于恍然大悟。
“哦…是你。”
他就说这人怎么感觉有些面熟呢,搞了半天,居然是他姐夫家那个跑出去认外人当娘的妹妹。
“嗨,都是误会,误会。”吴友从地上爬起来,给自家媳妇儿介绍,“这是我大姐的小姑子,变化太大了,一时没认出来。”
说完,他又去赶门外围着的村民,“都是误会,大家都散了吧,有啥好看的。”
紧接着,吴友的爹娘和大哥大嫂也回来了,看到这情形,也是一头雾水,“这是咋了,这是?”
“娘,都是误会,翠翠不认识春草,还以为是拍花子来抢孩子呢,闹了个大乌龙。”
“就是,都是误会,误会。”兰翠翠也跟着打哈哈。
原本她不说话还好,她一说话,春草刚压下去的火气瞬间又起来了,“误会,什么误会,你虐待孩子也是误会吗?”
围观的村民原本都打算走了,一听见春草的话,瞬间又都停下了脚步。
哦豁,有好戏看……
兰翠翠见自己的罪行被春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点破,当即涨红了脸。
“我,我没有,你别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
“没有,”乔月见她狡辩,当即掀开团团的袖子,露出她嫩白的胳膊。
只见那上面布满青紫的印痕,一看就是被人拿手掐出来的。
“那这个呢,也是我们冤枉你吗?”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吴氏看着女儿身上的伤痕,当即觉得气血上涌,眼前一阵发黑。
“这,这……”兰翠翠被她凌厉的眼神看得心头发紧,无意识的摆手,“我,我…不是我干的…”
下一瞬,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手指一指乔月她们,“是,是她们,她们进来就要抱孩子,我以为她们是拍花子,就不给抱,然后可能是那个时候不小心弄的。”
兰翠翠越说声音越小,但吴氏显然已经不信她了。
至少她知道,春草从前在家的时候可是最疼团团的,怎么可能会出现抢孩子这种可能会伤到团团的事儿。
而且乔月也不是没有证据就胡乱污蔑人的人。
将手里的绳子扔到地下,吴氏拍了拍身上的土,伸手将团团从春草手里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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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用她刻意检查,春草时间长了不咋会抱孩子了,刚才忙着哄团团,也就没发现小丫头的尿布在哭闹间已经掉了出来。现在吴氏一抱,尿布直接掉了下了。
且不说尿布掉下去就溅出来的水渍预示着什么,就是团团屁股上那两个鲜红的巴掌印,就扎眼的很。
“兰翠翠,”吴氏瞬间炸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家子吃住都在娘家不受人待见,可她们有什么不满都可以朝自己来,怎能如此狠心对待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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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顺子知道现在她们是寄人篱下,所以但凡家里有什么活,她们两口子都是抢着干。早起挑水做饭,喂鸡喂鸭,晚上天都黑透了还在扒玉米皮,平日里大哥大嫂再是冷嘲热讽摔碟子掼碗,她都装作不在意,至少女儿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这段时间,她确实也忽略了女儿,却不想,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她竟受了这样的委屈。
她都不敢仔细去检查,深怕自己受不了。
兰翠翠见自己抵赖不了了,索性也就不装了。
毕竟她们一家子都是住在自己家的,就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是,是我打的,一个丫头片子,还真当是什么宝贝大小姐了,动也动不得了。”
“兰翠翠,”吴氏见她是这个态度,怒喝一声,“是你说喜欢小孩子,不想去田里晒太阳流臭汗,我才放心将团团交到你手上。”
“那又怎么样?”兰翠翠反问。
又怎么样?
吴氏彻底被她的不要脸给惊着了。
她原本以为,在这个家里她能交心的,兰翠翠算是一个。
毕竟当初兰翠翠成婚的时候,连个像样的嫁妆都没有。她也是看她可怜,偷偷将自己压箱底的东西拿来给她应急,才让她不至于在娘家的亲戚来讨喜的时候送不出东西来,却不想……
兰翠翠像是看出了吴氏在想什么,嘴一撇直接嘲讽,“怎么,你就想凭着那点儿破布烂线,就想让我对你感恩戴德啊!你们现在一家子住在这儿,吃的穿的,那一样不是从我们嘴里抠出来的,没把你们撵出去就够了,知足吧你。”
“这也是我家。”吴氏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种话,当即就要和她争辩,却被她娘给制止了。
“行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嫌丢人。”吴孙氏皱着眉头,神情中无不是对女儿的责备。
“就是啊小姑,就为了一个丫头片子,你至于这样不依不饶,伤了一家人的和气吗。这做大人的,那有不打孩子的。”大嫂也跟着帮腔。
兰翠翠见没人替吴氏说话,当胆子大了起来,说出的话也是越发难听,“当这是什么地方呢,装腔作势,这丧家之犬,就要学会夹起尾巴,这人也是一样,你说是不是啊姐夫?”
赵顺子向来一遇上口舌之争就木的厉害,听清兰翠翠言语中的嘲讽,更是脸涨的通红。
他知道是他没本事,没给妻儿一个安定的家。
“我,我……”
刘顺子我了半天,春草看不过去,抢过话头,“谁说她们无家可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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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还听得懂人话啊,知道我说的是他们啊。那你既然觉得她们不是丧家之犬,有本事就把他们带走啊。”兰翠翠仗着有人撑腰,愈发肆无忌惮。
“呵,那你不要后悔。”春草冷笑一声,走到吴氏跟前,“嫂子,都闹到这个份上了,这破地方,咱们不待也罢。“
她出声嘲讽,“真当自己是什么金窝银窝呢。”
春草拉着吴氏就要走,却发现吴氏不愿动弹。
“你哥在村里找了一处废弃的房子,只是价格还没谈拢。”吴氏也有自己的顾虑。她当然知道自己现在若是跟着春草走,按春草的性子,指定不会亏待了他们一家。
可春草也才过上好日子,她不想给她添麻烦。
“价格没谈拢那就不谈了,我已经给你们找好了住处。”春草说,“嫂子,你觉得这个家,这个村子,真的会有你和我哥立足的地方吗?”
春草语气平淡,却又震耳欲聋。
她这段时日住在村里,自然知道村里人背后是怎么对他们指指点点的,原本她还觉得无所谓,毕竟日子是过给自己的,别人爱说什么就让他说呗,也不会少一块儿肉,只要一家人心在一块儿就啥都不怕。
可今天她才知道,似乎是她想多了,这个家,早就没了她的容身之处。
知道吴氏是怕给自己添麻烦,春草转头又去劝说他哥,“哥,咱们走吧,好不好,就当是为团团找一个好一点的生活环境,让她健康长大。”
提起孩子,别说是刘顺子,就连吴氏也不禁动容。
春草说的没错,她们就是在这个村里有了房子落了户,那也是外来人,说好听点叫赘婿。
可是赘婿在这村里,是无论如何也没法挺直腰杆做人的身份,这种环境里,团团又怎能有一个好的成长。
做父母的,苦了自己也不能苦了孩子。
“家妹,咱们走吧。”这是第一次,刘顺子自己做了主。
吴氏看着怀里正缩着手指一脸懵懂的女儿,又看了眼冷眼旁观着的父母和乡邻,点了点头,“好。”
“那大哥,你去房里收拾东西,咱们现在就走。”
春草话音刚落,兰翠翠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吴友,你去看着,可别被贼人多拿了东西。”
“好嘞。”吴友麻溜的答应,但瞬间又觉得这样有些太过,毕竟是一块儿长大的姐弟。
“还,还是算了吧,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咋了,家里的东西都是大风刮来的,还是你手里的银钱是大风刮来的。”兰翠翠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春草,语气轻蔑,“说是这般轻巧,不知道还以为是要搬到金窝里去了呢。”
“哎呀,金窝不敢当,就只是搬到城里而已。有个门面房,地段也不错,做点小生意,一家子饿不死,也不用受人白眼。”春草的语气中带着炫耀,但很快又急转之下,“哎呀,原本还想着我大哥一家叨扰大嫂娘家多日,我多多少少也表示点心意,现在看来嘛却是不用了。”
春草说着,还用手抚了抚鬓边并不凌乱的发丝,引得众人去看她那在日光下晶莹润泽的上好玉簪。
只要是眼睛不瞎的,都看得出那玉簪价值不菲。
但春草的诛心之言仍在继续,“哎呀,可惜了我还特意换了好几两碎银子来,现在看来是要全部拿回去了。”
兰翠翠原本得胜了心情还不错,听着春草的话,是一点儿都笑不出来了。同样的,一直当背景板的吴氏的大哥和老爹,这会子脸色也黑的可怕。
乔月在一旁看着,差点没笑出声来。
春草这一招还真是损,走了走了还要给她们添堵。
可以想见,等她们走了后,这个家又会发生怎样的狂风暴雨。
“妹,都收拾好了。”刘顺子收拾东西出来,就发现院里各个人面色都很奇怪,尤其是他老丈母娘,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给吃了。
“怎么了?”刘顺子不明所以。
“没什么,收拾好了就走吧。”春草说着,接过刘顺子手里的一个小包袱。
吴氏跟在后面,默默的一句话都没说。
“等一下。”就在四人快要踏出大门的时候,兰翠翠又开口了。
“怎么,难不成你不相信你男人,还要把包袱打开检查检查,昧下点什么?”
“呸,谁稀罕他那些破烂。”兰翠翠冷哼一声,“她们一家子这段时间住在家里,又是吃又是喝的,现在就这么拍拍屁股就走了?”
兰翠翠说的隐晦,但却是司马昭之心,人竟皆知。
不就是想要钱吗。
当然了,这也无可厚非,她要是不从春草手里抠出点银子来,等他们走了,家里其他人能埋怨死她。
“既然你要算,那这些日子我和顺子起早贪黑的干活,是不是也该算算钱。”吴氏抱着孩子转身,语气有些受伤,“爹,娘,咱们真的要算的这样清楚吗?”
“……”
最终,吴家老两口子还是让她们走了。
倒不是说他们丢不丢的起这个人,而是他们知道,这钱若是真的要了,那女儿以后估计也不会认她们了。
刚才他们也听见了,自家女儿那小姑子说是盘了个店面给他们,若是两人真要做出点名头来,也能帮扶帮扶家里不是。
两害权其轻,他们还是省得的。
两人目送着赵顺子他们上了马车,一直到马车离开,也没见里头的吴氏回头看过他们一眼。
老两口互相看了一眼,默默叹了口气,关上了大门。
很快,外面的人就听到,里头传来了很激烈的争吵声,连带着摔碟子摔碗,听着战况就很激烈。
*
马车上,吴氏坐在最里头,窝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春草正在逗团团。
她这次知道要来接人,所以特地选了一个能装东西的大马车,锅碗瓢盆全装在椅子下头,人坐着也不嫌挤。
团团第一次做马车,一双葡萄似的黑眼睛正滴溜滴溜的乱转。小丫头爱笑,才一会儿的功夫,方才受的委屈就全都忘了,咧着嘴“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吴氏抬头看一眼女儿,神情里尽是凄然。
乔月看出她心情不好,主动凑上去跟她说话。
“月月,你说是不是嫁出去的女儿,就真的没有家了?”
婆家不是家,三句不是好话就说这是她的房子要她滚,而娘家,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既然泼出去了,那自然也就不是了。
那这样的话,到底哪里才是女子的家呢?
吴氏想起自己未出阁时,家里父母和哥哥弟弟对她都很不错,她刺绣赚来的钱,他们向来是分毫不要的,说是让她自己留着做嫁妆。
可不过就三四年的功夫,怎么就全都变了呢?
就因为她成婚了,嫁人了?
可嫁人了,她就不再是她们的女儿了吗?
今天的事情,她并非非要兰翠翠怎么样,只是想让她认个错道个歉而已。她不求父母能偏帮她,但至少做的公正不是吗。
却不想,仅仅是这一点,都成了她的奢望。
之前她总觉得她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刘顺子挣了钱,将大头给了他娘后,剩下的小头,她还会拿一点儿出来给吴母。
家里两个男孩儿相继娶妻,她知道他们日子并不好过。
却不想到头来,她连在家里住几天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只是暂时借住,又没说要赖着不走。而且平日里,他们两口子就没闲着,深怕会遭人嫌。
大嫂给她们甩脸子,她权当是大嫂与她接触的少,不亲。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便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也有这样的想法。
乔月看着吴氏泛红的眼睛,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她骤然想起,在现世时,她就曾听同事抱怨过,说自己结婚不过两个月,偶然回家,就发现自己的房间已经被父母改成了弟弟的书房。说是她嫁出去了,回来的少,空着也是浪费。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样的想法便是在思想开放的现代都普遍存在,更别说是重男轻女极严重的古代了。
吴氏见便是连见多识广的乔月都没法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时,无奈的摇头笑了笑。
罢了,既然没有答案,那就不找了。
她爹娘觉得她这个女儿现在已经是亲戚了,那她也就以对待亲戚的方式去对待他们。除了逢年过节,她不会在踏进那个家半步,更不会再多为他们花一分钱。
但她发誓,以后,她必然不会这样对团团。
她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无论在哪儿,都是他的女儿。
春草知道自家嫂子是个感性的人,更知道她一直很看重亲情,所以这次的事儿,对她打击还是蛮大的。
“嫂子,过去的事儿你就别想了,有些事情,别人怎么对你,你也就怎么对她们就好,不比自我束缚,活得多累啊。”
春草看了一眼在外头跟车夫一块儿坐着的刘顺子,嘴上毫不留情的吐槽,“我哥这人过于憨厚老实,又没个主见,我知道你跟着他吃了不少苦。不过你放心,以后,就是我哥一个人去流浪,我也绝对不会让你们母女受半分委屈。”
春草这话说的过分霸气,宛如霸总附体。若是以前,吴氏只当她是开玩笑,但现在,她却莫名的相信。
“你哥有你这样的妹妹,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啊!”
chapter149 高中
车子使出崎岖的山路, 很快就到了地方。
吴氏抱着孩子下车,当看清面前的小院儿时,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了。
她原本以为方才春草在哪里说的都是唬人的话, 却不想竟然是真的。
“哥,这小院我买下来了, 以后你就和嫂子她们安心的住在这里。”春草拉着刘顺子介绍,“这小院前面有个门面, 正对着的是个书院。你做烧饼的手艺不错, 想来书院的孩子会喜欢。”
见刘顺子面露难色准备拒绝, 春草直接没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 “你是不是又要说你不行。哥,你不能一辈子唯唯诺诺, 就是因为你懦弱, 所以娘……所以冯氏才能说把你们一家子赶出来就赶出来,家里的东西你半点也没捞着。也是因为你懦弱, 嫂子和团团今天才会受这样的委屈还没处说理去。”
春草嘴跟机关枪似的,不给刘顺子一点儿说话的机会,“是, 嫂子性子要强, 很多事情她可以解决,但你想过没有,嫂子也是个弱女子,她也希望被人欺负遇见困难的时候有个依靠, 而不是像个铁人一样一股脑儿的冲上去。哥, 嫂子也是人, 她也是会累的。”
刘顺子被自己的妹子训斥的哑然无声,可偏偏他又没法反驳, 不是因为现在自己寄人篱下,而是因为她说的都对,他无法反驳。
但凡他能像刘栓子一样机灵一点,能说会道一点,那他们一家人也不会以这种莫须有的罪名,被人像垃圾一样给踢出来。
“你说的对,确实是我太过懦弱了。”刘顺子认错态度良好,“妹你放心,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让她们娘儿俩受委屈。”
刘顺子将团团母女俩揽进怀里,信誓旦旦的许下承诺。这是成婚这么多年,吴氏第一次从丈夫厚重的臂膀中感受到了依靠一个人的滋味。
春草微微点了点头,再没说话。有些东西,说的再天花乱坠,终究还是要看那个人的行动。
此时时间已经过了中午,春草想着吴氏她们忙了一早上,定然是饿了。
小院里虽然有厨房,但因为一直没有收拾,是没法做饭的。所以春草就让车夫先去外面的馆子买一些过来。
“能不能顺便请你带一点儿面粉过来。”吴氏忽然开口。她现在有些走不开,而且也不知道这地方哪里有粮铺子。
“嫂子,这边厨房暂时不能用。等下我们收拾一下,下午了再置办东西。”春草以为吴氏是舍不得让自己花钱。
“不是,是孩子要吃。”吴氏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她生下团团本就奶水少,自上次被冯氏扫地出门后,她因为太过气愤直接给气没了。这些时日,团团一直是喝面糊充饥的。
春草并未出阁,所以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系,但乔月却明白的很。见春草还迷糊着,她直接走到车夫跟前,低声跟他说了句话。
车夫知道她跟自家二小姐关系好,对她的话也是唯命是从,点了点头,就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车夫就牵了一头母山羊进来,问拴在哪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是?”吴氏不明所以。
“团子正在长身体,光喝面糊营养哪儿够啊,还是得喝点奶,是不是啊小团子。”乔月抖着“呀呀”学语的小娃娃,吴氏却感动的无以复加。
“这,这羊多少钱,我把钱给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用,”乔月笑着捏捏团子的圆脸蛋,“这是姨姨给团子的见面礼呢。”
“啊噗!”怀里的小人儿用口水吹着泡泡,也不知道听懂没有,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吴氏拗不过乔月,最终这钱也是没给成。
在等饭的间隙,赵顺子挤了羊奶,又找来柴火,按照乔月的说法,给羊奶做了什么巴杀菌,说是安全又不会流失营养。
时隔多日,团子终于喝到了新鲜的奶,吃饱喝足后便沉沉睡去。
趁着这个间隙,她们吃了饭,又紧着时间把屋里收拾了一遍。
乔月见忙得差不多了,也就回去了。
今天发生了许多事儿,虽然总体来说都挺顺利的,但她心里总觉得不得劲儿。
去店里晃悠了一圈,乔月见没啥需要她忙的,就直接回家去了。
一上午的时间,昨天掰来的玉米棒子已经扒完了皮晒好了。沈母不在家,沈青书正在自己的房间看书。
乔月推门进去,整个人蔫哒哒的,不等沈青书发问,就绕到他身后,脑袋砸在他的后背上,从后面抱着他。
“怎么了?”沈青书放下书,伸手揉揉他的脑袋,“不是和春草一块儿去接人了吗,怎么了,不顺利吗?”
“也算顺利吧,但我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乔月低声嘟囔着。
“书书,你喜欢女儿吗?”乔月忽然问。
“啊?”沈青书被她这忽然的发问弄的脸上一热,说话都有些磕巴了,“当,当然喜欢。”
说完,他又觉得似乎回答的不够严谨,又补了一句,“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那以后若是女儿出嫁了,你会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的水,然后把她当亲戚吗?”
“当然不会,无论她怎么样,不都还是我的女儿嘛,怎么忽然为这些啊?”整的他还怪不好意思的。
“就是今天看到了一些事,有感而发。”乔月将今天在吴家发生的一些都跟沈青书细细的说了。
她跟春草关系好,所以吴氏对娘家如何,春草也曾跟她说过。
今天吴家父母的举动,别说是吴氏了,就是连她也很震惊。
还有哪些围观的村民,她们并没有没有觉得吴家父母的行为或者说兰翠翠说的话有什么不对,这才是让她觉得最可怕的。
是不是他们的潜意识里,也是这样认为的。
因为沈家母子的开明,乔月其实并未深刻的感觉到这个时代对女子的压迫,又因为身边有陈娘子,柳溪宁这样的人,所以让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所处的时代对女子绝对的压迫。
穷人家的女儿,生下来即使不是被溺死,在家里也是遭受着冷眼和不公平长大的,而富人家的女儿,虽然有锦衣玉食,大多也难逃成为父兄追求权利之下的牺牲品,牺牲自己的婚姻,嫁给一个自己或许都不认识的人。
她今天看见团子,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她现在活得到还算是自在,那她的女儿呢,是不是也能活出自我?
“我指定不会重男轻女,只要是你生的,都是我的心肝宝贝。”沈青书看得出来乔月是真的被这件事给吓着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哪怕是你以后做官了,女儿也不能成为你追名逐利的垫脚石。”乔月说。
“放心吧,我怎么舍得。”
“那你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要是你以后敢这么做,我就休了你。”乔月恶狠狠的警告。
“知道了,但是宝贝,”沈青书神情认真。而后又莞尔一笑,摩挲着乔月细腻的脸颊,“咱俩都还没成婚,你就已经想着休夫了,这是不是不太好啊。”
“有啥不太好的,这叫做有先见之明,学着点吧!”被沈青书一插科打诨,乔月沉重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脑袋窝在沈青书脖颈里哼哼唧唧。
“也是,”沈青书点头,“也不看看是谁的夫人。”
这思想觉悟,高的嘞。
“不不不,这是你要遵守的。所以你应该说也不看看是谁的相公。“
乔月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的一句玩笑话,却被沈青书记了一辈子。
只要有人夸他,他都要冒出这样一句话。
至此,人人都知道沈右相爱妻如命。
*
春草家这事儿之平静了两天,转眼就到了乡试放榜的时候。
出乎意料的,事情的走向并没有被书中的剧情所影响。
沈青书不但高中,而且还是头名解元。
乔月得知这个好消息的时候,放报的礼乐已经从县城奏到了家门口了。几个身穿红色报服的官差将一张大红字报张贴在门口,那上面,沈青书那用金色勾勒出的名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恭喜沈老爷高中啊!”报子们迎门看见沈青书,各个躬身屈膝,嘴里的吉祥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恭喜恭喜啊!”
爆竹声吸引来了同村的乡邻,得知沈青书高中举人,都高兴的不得了。甚至还有乔月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孔,说是县里的乡绅氏族,对着沈青书,一口一个“沈老爷”,一口一个“世先生”,攀亲带故的,让乔月瞬间梦回初中时学习过的《范进中举》里面的场景。
果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时间,小小的院门外停了不少豪华的马车,院子里挤满了人,吵吵嚷嚷的,热闹的跟过年一样。
村里的女人自发过来帮忙,端茶倒水的,乔月得了空,却发现人群中独独不见沈母的身影。
沈青书兄弟两个都在忙着招待客人,乔月看了眼沈母的房间,也没看见人。
“娘估计是去爹的坟上了。”沈青书猜想。
他现在走不开,只能乔月去找。
乔月顺着山路上去,果然在沈父的坟前看到了人。
那个平日里总是笑意盈盈的中年妇人,此时眼中尽是哀伤,她跪坐在沈父的墓碑旁,不断的用手轻抚着那木质墓碑上粗糙的纹理,好似在透过这些抚摸着爱人的脸颊。
沈父和沈母的爱情故事,乔月听顾远提到过一点,这对年少便相爱的青梅竹马,经历了重重磨难,最终却阴阳相隔,实在叫人唏嘘不已。
乔月不想去打扰沈母,就在树下阴凉处站在。只是山上蚊虫多,她拍蚊子的声音,终究还是惊动了沈母。
“你来了。”沈母用袖子抹了抹眼睛,但湿红的眼眶,还是出卖了她。
她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青书考中了,我就想着来跟他爹说一声,让他在下面也高兴高兴。”
乔月走过去,跪到沈母身边,“爹在泉下有知,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或许吧!”沈母闭了闭眼。其实在沈父心里,沈青书有没有考中举人,考上状元其实都不是很重要。他让沈青书读书,更多的是希望他知事明理,而不是去追名逐利。
那个地方过于黑暗,他并不希望儿子去涉足,只希望他过得轻松快乐。
只是作为枕边人,她一直知道沈父被人代替的痛苦,更知道他的遗憾。所以在他去世之后,她才会坚定让儿子去考科举,去完成他爹未能实现的梦想。
如今沈青书高中,且是头名解元,按道理,他是要去京城进学的。
那地方,他人生地不熟的,孤独不说,还很有可能还会碰上沈家人。
青书的面相像极了他爹,还有他的名字,怕是很难不被认出来。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沈母陷入了迷茫。
乔月当然知道她是啥意思,更知道沈母在怕什么。
“娘,这事儿错不在我们,该心虚,该逃避的也不该是我们。况且,天子脚下 ,他沈家人能做什么?”当年沈家冒名顶替能够成功,很大程度上在于沈青书他爹只是个庶子,存在感不高,且又过分仁义。
可现在,沈青书可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他沈家如今只不过是个官绅之家,在京城那遍地是官的地方,根本就无足轻重。
“娘,科举做官,不仅仅是爹的愿望,也是青书的愿望,都到这个地步了,咱们总不能因为害怕,就拖他的后腿不是。”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年之事,无论对沈父还是沈母,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她会对即将可能面对的沈家人心生惧意也无可厚非。
“你说得对,青书也长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我不能总拘着他。”沈母站起身,理了理衣服,“走吧,咱们回去,这么久不见,估计青书该着急了。”
山上密林遍布,阳光透过缝隙,斑斑点点的影子,模糊了沈母的视线。
她立在墓碑旁边,看着那墓碑上不属于沈父的沈容二字。
阿易,如果你泉下有灵,还请你保佑我们的儿子青书,此行能平安顺遂,得偿所愿。
chapter150 高中2
沈家的热闹直到下午太阳落山才总算结束。一辆辆豪华的马车使出村庄, 摇曳的流苏荡在晚霞中,若隐若现的光影,让人感觉心中空落落的。
沈青书高中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两个村子。赵父坐在田埂上, 看着那不属于自家的热闹,心中五味杂陈。
有羡慕, 有嫉妒,但更多的是后悔和愤怒。
这热闹, 本该有他家的一份, 可现在, 他连儿子的踪迹在哪儿, 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他怪儿子的不学无术,怪妻子的骄纵溺爱, 最终还是怪自己的软弱无能。
赵父抽着旱烟, 浑浊的眼睛留下两行清泪。
自家妻子今日在得知沈青书中了举人后,呜呜咽咽的哭个不停。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除了悔不当初, 还能做什么呢。
沈家这热闹,一开始就是三天,第三天下午, 就连萧子规也跑来凑热闹。
乔月开门看见是他, 还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他不是一直挺抗拒回清水县的吗。
“怎么,不欢迎我?”萧子规挑眉。
“我可没那么说。”乔月让开身子请他进门。
萧子规看乔月一脸的嫌弃,就知道她还在为柳溪宁抱不平, 颇有些无奈。
“我来清水县谈生意, 正好听说沈兄高中, 便想着过来庆贺一下,而且, ”萧子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刚好有你的一封信,顺便送过来。”
乔月接过信,看见上面并没有署名,只有“乔月亲启”四个字。
看这字迹,似乎是柳溪宁的信。
“溪溪的信怎么会在你那里?”她可不觉得柳溪宁会是那种被人拒绝了还舔着脸给人写信的性格。
萧子规并不知道这信是柳溪宁写的,听到这个的名字,心跳无意识的漏了一拍,但被他很快忽略。
解释道:“我本来是去桃花面找你们的,里面的人说你回村里了,正好有你的信,就想着给你一块儿带过来了。”
乔月看了他一眼,也没在多说啥,让开道,“先进屋吧,青书在他房里呢。”
这两日沈青书都没怎么出过门,今日刚好得空了,就想着给顾远写封信报个喜。沈青书正在房里写信。
沈母去柳芽婶子家帮忙挖土豆去了,沈青瑞也去了书院,家里就只她们两个人。
乔月给萧子规上了茶,就坐在矮几旁拆信。
萧子规和沈青书说着话,目光却总是往她这边飘,好几次都被她抓个现行。
“你干啥?”乔月将信往怀里藏,就是不给他看。
萧子规倒是脸皮厚,直接问了,“信上说的啥?”
“秘密。”说完,乔月直接站起身走了。
从先前萧子规的怪异举动和今日对柳溪宁的过分关注,乔月才不信他真的对柳溪宁没有一点儿好感。这人,明显就是爱而不自知的傻子,还嘴硬的要死。
她向来不跟傻子玩儿。
乔月关上门出去,萧子规一脸的无奈,只能转身去怨沈青书,“沈兄,你就不能管管你媳妇儿,让他别对我这么冷淡。”
上次的事儿,他也是无心之失,他也不想的啊!”管不了,你自己做的孽,自己解决。”沈青书妇唱夫随,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
“嘁,重色轻友。”萧子规白了他一眼,看着一旁沈青书揭下来的大红榜,“不过你既然中了举人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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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头名解元,那你是不是要去京城进学啊?”
就沈青书现在的成绩,只要申请,官学一定是会给过的。
“我还没想好,”沈青书说,“不过在京城,确实能学到不少在清水县接触不到的东西。”
先前顾远说要带他去京城,他是顾虑着自己当时只是个籍籍无名的秀才,若是到时候真遇上什么麻烦,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考中了举人,且是头名解元。这个身份,若是朝廷有官职空缺,他都是可以被任命做官的。
从某种程度上,他已经算是朝廷的半个官员了,那些人想对他动手,怕是也要好好掂量掂量。
而且先前乔月被绑架,他一筹莫展,甚至连个调查的方向都没有,这让他意识到了人脉和权力的重要性。
闭门造车,终究是不可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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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不能躲一辈子。
萧子规听他这话的意思,就知道沈青书是有去京城的打算的。骤然又叹了口气,“你去京城,乔月肯定迟早也跟着过去。你们都在京城,这小破地方,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好不容易交到几个可以交心的朋友,这一眨眼,又剩他一个孤家寡人了。
京城离乾州那么远,一封信都要走好久,经常来往那就更不容易了。
萧子规一直待到晚上吃完饭,饭桌上,乔月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
谈生意是假,她其实是来送他娘的。
他原本打算的是在乾州买一处宅子,和他娘一块儿安顿下来,至于他那个爹,他就当是死了,爱咋咋地。
可谁成想他宅子都还没物色好,他娘就闹着要回去。
这些年下来,他爹的冷暴力他娘已经习惯了。而且她还说,若非这件事,他也不会这么快的成长起来。
至于萧子规先前提过的和离,高氏就更没想过了。
她自小所受到的教育就是女子要三从四德,从一而终,所以即使萧父对她再不好,她也从没想过离开。
更何况,对她来说,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都是一样的。
高氏的这种行为,让乔月很难评价。
你说她恋爱脑吧,但其实她对萧父已经完全失望,不抱任何期许了。
你说她活的通透吧,她又似乎离不开男人,非要守着那个空壳子。
她不是吴氏,无处可去就只能投奔娘家。她有儿子,且萧子规完全能养得起她,给她安定富足的生活,可她还是选择了回去。
思来想去,乔月觉得这可能还是归功于这个时代对女子的教育。
就跟现代有些人觉得,女孩子生来就是要结婚的,哪怕自己的婚姻生活过得一团糟,却还是要把别人往火坑里推。
所以对于高氏来说,男人是女子的归宿,除非丧偶,否则她不愿孤身一人。
“既然她要回来,我就只能如她的意了。”萧子规瘪了瘪嘴,“不过这次回来,老头子倒是对她态度好了不少,但我娘却并不怎么搭理他,颇有一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
萧子规知道他爹是想要通过讨好他娘,进而修复他们的父子之情。但暂时来说,他是没法跟他讲和的。
毕竟到现在了,他一想到那顿打,都觉得屁股隐隐作痛。
晚上,萧子规就住了下来,他不打算回家了,准备第二天早上直接回乾州。
其后的几日,沈青书也没闲着,连着参加了好几个乾州和省城的文会,结识了不少同好和名家大儒。
乔月自然也没闲着,自收到柳溪宁的信后,她就开始着手清点桃花面的账目。
柳溪宁信中除了常规的嘘寒问暖说些自己的近况外,大部分都是在说他这些时日在京城做的市场调研。
京城不似乾州,那里无论是经济还是文化都极为发达。柳溪宁数了数,光是胭脂水粉店,就不下百家,更别说那些路边流动的小摊贩了。不过她信中也说了,即使是京城最好的胭脂店颜若雪,买的也都是一些常规的脂粉香膏和从番邦来的香料,所以桃花面若是入驻京城,市场还是蛮广阔的。
而且她还说她先前带回去的精油面膜之类的,京城的那些贵女都很感兴趣,至于染发膏,更是被那些贵夫人疯抢,都在打听渠道,想要重回青春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京城那美女如云的地方呢,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响,乔月是一早就想到了的。
不过京城不比清水县,想要在那里开店,可不单单说你有实力就能行,更重要的还是得有家世背景。
她在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唯一认识的就只有柳溪宁。
知道即使是在京城,柳家的威望也不低,可她也不能就这么明晃晃的去寻求庇护吧。
所以若要在京城开分店,她是一定要做好十足的功课的。
帐房在清点之后,发现账上的闲钱大概有八百两左右,加上乔月先前提出来的,大概有三千两。
三千两,在京城那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还真是不够看的。
“就这点钱,估计买个铺面就没剩啥了。”
玫瑰在一旁帮着收拾账本,听见乔月的嘟囔,忍不住凑过来询问,“东家是打算在省城开分店吗?”
之前沈青书去省城考试前,乔月确实提过要去省城考察考察,所以她想当然的就以为乔月将分店地址选在了省城。
“不是,”乔月站起身,活动了下自己酸疼的手臂,“省城和乾州那边,我想着在当地比较有名的胭脂坊设置几个桃花面的柜台。”
桃花面的妆品有多好,省城那边的胭脂店也是有所耳闻的,近来也有好几家店铺来询问过合作的事宜。先前她是想着开分店来着所以就暂时给搁置了,如今看来,倒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在京城开分店的事儿,乔月没跟店里的任何人说,毕竟还是没影儿的事儿。不过她已经想好了,若到时候她真的去京城了,这边的店就由玫瑰来担任店长。
她脑子灵活,做事又果决,店里的人都服她。她能担起这个责任。
至于资金,乔月想了想,最近酒庄生意不错,她如果把分红提出来,应该也有不少。
加上玲珑阁的,应该也够支撑一阵子了。
说干就干,乔月先去了陈娘子那边,陈娘子得知她想在京城开分店,也是替她高兴来着,至于分红,算好了她随时来拿。
萧子规那边也是一切顺利,因为酒庄在扩建,她考虑到资金周转问题,也是在确保酒庄能正常运行的情况下,让萧子规将分红给她。
“没问题,这两天我就让刘叔着手去算。”近来酒庄生意不错,刘叔一个人忙着帐房的事儿,也是焦头烂额的。
“没事儿,我暂时也不是很着急。”乔月说:“这分店也不是说开就能开的起来的,只是先准备着。”
“那行,我先让帐房那边准备着,你什么时候要,差人给你送去。”
“沈娘子进来还真可谓是财源广进啊,酒庄这边拿了分红,转眼就要到京城去开分店了。”
萧子规话应刚落,高企就接过话头,只是那语气,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不舒服。
自酒庄生意火起来之后,乔月前前后后去了也有两三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萧子规他舅舅对她抱着股子敌意,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
高企接着说:“如今酒庄上下都忙的不行,沈娘子过来,轻轻松松几句话,帐房又得加班加点。也是,沈娘子不参与酒庄的事,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辛苦。”
乔月原本还不明白高企的又阴阳怪气是从哪儿来的,如今倒是听明白了。
好家伙,这是在点她呢。
觉得她不干活,却轻轻松松就将钱给分走了。
“高叔此言差矣,说说我不参与酒庄的事务,这长酒的酒方,不就是从我这儿出去的吗,更何况,在长酒的宣传上,我也可是出了力的。”乔月轻笑,语气淡然,“高叔总不会觉得,上次的藏酒活动能成功举办,靠的是高家在乾州的威望吧?”
这一连几次的冷嘲热讽,便是泥塑的人都是有点气性的,更何况高企针对她可不仅仅是她干不干活的原因,而是因为她是女子。
她老早就发现高企破有些看不上她女子的身份,当时她只觉得是不是因为她看着年纪小不靠谱,所以他才有些不相信她。如今看来,这人就是思想迂腐,觉得女子不如男子,所以她干点啥都要冷嘲热讽的阴阳两句。
既如此,她也不必给他面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阴阳人谁不会啊。
她好歹还是酒庄的股东呢,高企说白了顶多算是萧子规的债主,也是借着亲戚的身份,如今才能在乾州扬眉吐气。
高企向来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子给怼了,而且还是不留丝毫情面。
但他也不好直接撕破脸,冷哼一声,“沈娘子倒是伶牙俐齿。”
还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那藏酒活动,分明就是柳家帮的忙。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乔月笑笑,“我这人性子直,还希望高叔您别往心里去。”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高企看着自家外甥明显黑下来的脸上,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乔月一眼后,拂袖离开。
“抱歉,我舅舅就这样的性格,你别往心里去。”萧子规替高企道歉。
“没事儿,反正他也没占到便宜。”乔月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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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规也知道这次是自己舅舅不占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发现高企其实挺小心眼的,几次三番暗示他将乔月踢出局,说什么现在酒庄生意稳定,靠的是他们舅甥俩,乔月啥也不干,就要分走三成,实在是亏的慌。
对他这个心理,他也是好话说尽,可他就是觉得不值当。
也许他娘说得对,他这个舅舅啊,确实是精于算计,但偏偏又眼界太窄。
他原本还打算让他负责就装的一部分事务呢,如今看来,却是没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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