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如何?”
直面白衣剑修冰冷的目光,韩穹慌了一瞬,定了定神,道:“仙君为何要杀我的黑风?”
殷千阳神色冷淡:“恶犬伤人,本就该死。”
韩穹心中不忿,却不敢发火,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年,怨怒更甚,咬了咬牙,道,“仙君德高望重,但再也怎么样,您也管不着我们韩氏的家事吧?”
殷千阳平静道:“哦?”
韩穹表情有些阴狠:“这人是我家的逃奴,自小在我家长大,却忘恩负义,偷了我家的东西,我一路追到这里,好不容易才追上他,黑风咬他,不过是小惩大诫,给他点教训,却被您不问缘由,直接杀了……”
他说着说着,对上白衣剑修沉静的眼眸,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压力,下意识不敢再说下去,顿了顿,又觉恼怒,只好转头,恶狠狠地盯着少年:“……我现在要带他回去,您应该不会再阻拦了吧?”
少年瑟缩了一下,稍稍抬头看了一眼,就又被吓得低下头去,慌张摇头:“不是,不是的,我不是什么逃奴,我也没有偷东西,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瘫坐在地上的少年紧张地抓着衣角,指甲几乎要陷阱肉里,语气急促,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却无人能够看见,那被遮挡在阴影下的双眼中,汹涌翻滚着的恨意。
殷!千!阳!
他死死攥着拳头,几乎要将这三个字咬出血来,心中的怨恨凝成巨兽,咆哮着,几要冲出这具皮囊,冲到那人面前,咬碎他的喉咙,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他不敢抬头,生怕一对上殷千阳的视线,就会暴露出心里沸腾的怨毒仇恨。
居然是他!
这个毁了他的修为,杀了他的挚爱,又在最后杀了他的人,居然在这里,让他遇见了!
深深吸了口气,花遥竭力压下所有杀意。
冷静,不能让殷千阳发现,现在的他对上殷千阳没有丝毫胜算,一旦杀意暴露,他就再也没有报仇的机会了。
黑色的恶兽不甘地怒吼,最终慢慢沉寂下去。
对面,听到少年辩解,韩穹目光愈发凶狠:“仙君别听他狡辩,这小子惯会撒谎,您可别被他骗了……”
凶恶的目光如有实质,几乎要钉在少年身上,少年瑟瑟发抖,看上去惶恐无助极了。
殷千阳侧眸看了他一眼,走了一步,正好挡住韩穹的视线。
韩穹脸色一僵:“仙君这是何意?”
殷千阳平淡道:“你说他是逃奴?”
“没错。”
“有何证据?”
“这……”韩穹一滞,他随口胡编,哪来的什么证据?
额头冒下一滴冷汗,韩穹眼珠乱转:“他、他偷的是我家的秘籍,我家秘籍上都有独特的气味,能被追踪灵兽闻到,要不然黑风怎么会追着他?”
殷千阳微微皱眉:“若如你所说,那么所有被韩氏灵兽追逐之人,都可以是窃贼。”
韩穹语塞,正要再找个借口,就见殷千阳抬起手,星银长剑犹如电光,倒着飞回剑修手中,带起一阵冰寒剑风。
剑风凛冽,刺得韩穹脸颊生疼,内心发凉。
收剑归鞘,殷千阳再次问道:“证据为何?”
韩穹张了张口,对上剑修平静的眼神,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冷汗涔涔,几乎打湿了后背。
死寂的气氛里,一个蓝衣年轻人上前一步,讪笑道:“三哥认错人了,仙君见谅,偷东西的那人与这位小兄弟身形相仿,只是个子更高一些,晚辈也是刚刚才认出来,黑风大概是闻错了,险些伤了这位小兄弟,还好仙君及时出手,不然差点闯下大祸。三哥,还不快谢谢仙君。”
蓝衣年轻人拽了拽韩穹衣袖,韩穹僵着脸道:“……谢谢仙君。”
殷千阳神色平淡。
蓝衣年轻人从怀里掏了一瓶丹药,放在地上:“这瓶回春丹就当是给小兄弟的赔礼了,实在对不住,那仙君,若是没有其他事,我们就先告辞了。”
等了等,见殷千阳没有表示,蓝衣年轻人拉着韩穹就走,其他几人连忙跟上。
“等等。”
身后传来声音,几人脚步立马僵住,蓝衣年轻人转身,强笑道:“仙君还有事?”
殷千阳道:“灵犬。”
蓝衣年轻人松了口气:“哦对,瞧我,都忘了。”
他小跑过去抱起黑犬,回到队伍,一行人生怕再被叫住,脚下生风,走得比跑得还快。
急匆匆走了小半个时辰,直到翻过一座山头,几人才慢了下来,齐齐大出一口气。
韩穹踹了一脚身边的树,面色扭曲:“该死的殷千阳,竟敢那么对本少爷!”
蓝衣年轻人托了托怀里的黑犬,叹了口气:“可惜了黑风,白白丢了性命。”
看着死去的爱犬,韩穹咬牙切齿:“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他摸了摸黑犬的头,手心忽而一痛,眼前一阵恍惚。
蓝衣年轻人有些奇怪:“三哥?”
“没事。”韩穹甩了甩头,眼前重新恢复清明,某个念头不可思议地清晰起来,他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道,“殷千阳还不知道他救的是谁吧?没关系,很快他就知道了。把这件事传出去,告诉修真界,生死蛊在殷千阳手上。我倒要看看,面对整个修真界的追杀,咱们的好仙君当不当得起这个天下第一。”
蓝衣年轻人有些犹豫:“可是,这件事只有我们知道,若是传出去……”
韩穹冷笑:“那又如何?他殷千阳还能杀了我不成,我可是韩氏唯一的嫡子,对我下手?除非重华想跟韩氏结死仇。走了,回家,黑风死了,我得去找爹再要一只灵兽。”
他大步向前走去,其他人面面相觑,脸上皆笼上了一丝愁云。
韩穹是家主唯一嫡子,不会有事,那……他们呢?
蓝衣年轻人看着韩穹的背影,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眼中多了一层阴霾。
另一边,见几人离开,殷千阳走到少年身前,伸出手:“可有受伤?”
少年摇了摇头,没去握他的手,自己爬起来站好,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多谢仙长救命之恩。”
殷千阳收回手,微微颔首:“举手之事。天色已晚,早些回家吧。”
他说完便要离开,却被少年喊住:“仙长,请等一等。”
殷千阳止住脚步,回身看去。
少年露出赧然的表情:“我听他们叫你仙君,那你应该是很厉害的仙人吧,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殷千阳道:“何事?”
“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家?”少年有些局促,“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是被人抓来的,我爹和我娘还在家里等我,都这么久了,他们肯定急死了。”
不能让殷千阳就这么离开。花遥装作难过的样子低下头,散落的额发掩住了眸中的冷光。
虽然不知道殷千阳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他身为重华掌门,需要坐镇门派,平日里必然深居简出,错过这一回,再想见他就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他必须把握这次机会,找借口跟在殷千阳身边。
十年前他就不是殷千阳的对手,如今他的实力十不存一,正面相斗,更不可能战胜殷千阳。想要报仇,最好的办法便是先接近他,趁其不备再动手。
思绪不过一瞬,花遥抬起头,面上十分急切:“不会很麻烦的,仙长你只要带我回去就好,睡我可以睡草地,吃的话,一天给我一个面窝窝就好,我可以伺候你,洗衣服、洗鞋子、跑腿做事我都可以……”
殷千阳此人,乃实打实的伪君子,最是道貌岸然,只要他表现出自己的弱小可怜,在他足够无害的情况下,殷千阳不会吝啬于用这些“善举”来提升名望。
他把自己说得越无助,殷千阳便越不会欺辱他,反而会更加关心呵护,以此来突显他的“正直、善良”。
果然,在花遥“竭力”展示自己的用处后,殷千阳很快便道:“不必,你不需要做这些,我可以帮你。不过,我在此地还有事情要办,十日后方可启程。”
少年眼睛一亮,满脸惊喜:“仙长你答应了?太好了!我再等等也没事的,谢谢仙长,谢谢仙长!”
“对了,我叫唐尧,唐尧虞舜的唐尧,我爹娘都叫我……尧儿。”
殷千阳明显怔愣了一下。
少年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仙长你叫我唐尧或者小唐都可以。”
腼腆的笑容下,花遥紧紧盯着面前之人的表情,心中恶意弥漫。
如何,听到曾经的师弟、亲手处决的魔头的名字,正直又善良的紫羲仙君会感到生气吗?还是会控制不住地露出厌恶的表情呢?
但让花遥失望的是,白衣剑修仅仅只是愣了一瞬,随即便恢复了平静,沉静的眼神古井不波,仿佛任何事物都激不起一丝涟漪。
看来是他太瞧得起自己了。花遥在心里嗤笑一声,也对,区区手下败将罢了,还是十年前就死掉的人,自然不值得堂堂重华仙君放在心上。
也罢,总还有机会。
人在心绪激荡时警惕性最差,他总能找到办法,让殷千阳不再这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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