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6
把喝得烂醉的陈僖仪送回家, 温宥安直接掉头回了西江,进了门却没见着人,只有玉姨在客厅坐着, 手里拿了团毛线。她换好鞋, 偏头往墙上的钟看了眼, 已经十一点多了。
“裴寂还没回来吗?”
“没呢。”玉姨摇摇头, 摘掉老花镜关切问她, “太太您吃过晚饭了吗,我去给您下碗面吃?”
“不用麻烦了,玉姨您早点休息吧。”说完, 她径直上了二楼。
许是裴寂吩咐的, 衣帽间多了许多没见过的衣服鞋子和包包, 大都是当季新款, 全是按照她的尺码和喜好来的。
温宥安随便取了套睡衣,余光瞥到一旁的镜子,发现里面的人嘴角挂笑, 她抬起手,不自觉抚上, 定定盯着那张脸看了几秒, 转身进了浴室。
左右睡不着,洗完澡出来后温宥安从裴寂书房随便找了本书,晦涩难懂的法律条文本应让人昏昏欲睡,她却看得津津有味。
凌晨的钟声与引擎声一齐从楼下传来,没过两分钟, 卧室的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 裴寂裹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还没睡?”
温宥安合上书,“怎么这么晚?”
裴寂脱掉外套, 声音难掩疲惫,“手上有个案子临时出了岔子,加班加到现在。”
他走过去,想抱抱床上的人,意识到身上冷又硬生生止住了,最后帮她摁亮卧室的灯,说:“下次别在这么暗的环境下看书了,对眼睛不好。”
“习惯了。”
他订正:“是毛病。”
温宥安觉得好笑,男人还在解扣子,动作间有什么陌生的味道往她鼻子里钻,引得她连连皱眉,“你抽烟了?”
裴寂闻言一怔,抬起胳膊左右闻过一遍才解释说:“祁昀抽的,不小心沾上了。”
未了又往后退了些,问她:“不喜欢烟味?”
“很难闻。”温宥安皱起鼻子,“可能是我们家没人抽烟吧,总觉得这个味道刺鼻。”
她对烟味一向敏感,之前高中时,班里有几个男生总爱在厕所抽完烟再回来,那个味道呛得她想吐,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就坐第一排去了。到了大学,座位不固定,但她基本上也会避开和男生坐前后桌,毕竟为数不多的体验感实在差得要命。
裴寂含着笑,“我也不抽。”
温宥安顿了顿,才明白他的意思,轻哼了声催促他道:“你快点去洗澡,难闻死了。”
裴寂嗯了声,往浴室走还不忘嘱咐她,“你先睡,别等我。”
“你少自恋了,我就是睡不着。”说完,她再次打开书,头也没抬一下。
*
两人说着要备孕,但实际上谁也没把这事儿提上日程,各自忙得不可开交。
自从上次撕破脸皮后,刘主任倒没再找温宥安的麻烦,一是因为时机不对,二是因为他把不准裴寂的态度,暂时不好轻举妄动。由此,温宥安在学校里的日子还算轻松,除了上课就是看论文做课题。
周六补完课,回去路上,她给温母打了个电话,彼时罗女士正在海边度假,日子是与她截然不同的悠闲。
“恢复得怎么样了,复查了吗?”
“早知道你问这些,我就不接了。”温母有些败兴,不过还是一一回了她的问题,“你要是不放心,我回头让你爸把报告发给你,这总行了吧。”
温宥安应了声,没再说别的,这个时候还是沉默的好,不然又要惹她不高兴。温母没等到话茬,就自顾自地说别的去了。
“我一老同学,她闺女明天结婚,婚礼就设在这边,我让你爸包了个红包送过去,毕竟那么多年没联系了,去了也怪尴尬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宥安听完忍不住打趣她,“罗女士您还有尴尬的时候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少来。”温母嗔怒一声,转头想到什么,瞬间高兴不起来了,“你和裴寂真不打算办婚礼啊?”
“怎么又扯我身上了?”温宥安哭笑不得。
“你别给我转移话题。”
“都结婚一年了,没什么可办的了。”
“什么没什么可办的,是你不想办还是裴寂不想办?”
“……是我不想办。”
一是麻烦,二是觉得错过了那个时机,再补也没什么意思,当初婚纱照都是找人p的,她想象不到自己穿婚纱和裴寂站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
温母骂了她两句,“你就使劲作吧,以后后悔了可没地方哭。”
“妈。”
“干嘛?”
“裴寂他父母要从国外回来了,等来年开春,你们见一见吧。”
温母冷笑声,“你还知道啊,这都结婚一年了,双方父母还没见过面,说出去不怕人笑掉大牙。”
当初温宥安一声不吭往家里领回来个人,把温父温母吓了一跳,后来见裴寂谈吐举止不凡,才逐渐放宽了心,谁知道一问两人还没见过父母就领了证,气得温母好几天没搭理她。
后来又是各种推脱,这一拖就拖了一年。
听着耳机里的埋怨,温宥安无奈叹气,“您知道的,裴寂他爷爷身体不好,身边离不开人。”
“行了,我是胡搅蛮缠的人吗?”见她胳膊肘往外拐,温母就没好气,“你啊,就是个没良心的。”
“嗯,我的错,您别生气,对身体不好。”
“六十多岁的人了,身体哪有什么好不好的,不都那样吗。”
豁达的语气却像是一把刀,一点点旋进温宥安的胸口,刚开始总不至于太疼,等意识到就已经晚了。
温母的声音还在耳边萦绕,听她漫无边际地讲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温宥安艰难扯了下唇,“我和裴寂打算要孩子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沉默几秒后,温母诧异出声:“怎么这么突然?”
“不是您说的吗?到年龄了。”
“我说你就要啊,以前怎么劝都劝不动。”
温宥安不说话。
温母叹口气,“我和你爸都是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了,但你的人生还长着呢,凡事要多为自己考虑。”
“还记得你爷爷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温宥安思索片刻,给出了答案,“心怀宽宥,一世长安。”
“我倒不是这么想的。”
“比起宽容大度,我更希望你自私一点。”
“你这孩子,从小就不争不抢,乖巧过头了。我还跟你爸说,是不是名字取得不好,要去寺里找大师给你改了呢。”
温宥安被她的语气逗笑了,“那怎么没改?”
“你爷爷不让啊,老头儿倔得很。”
想起那位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的老人,她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
两人脾气一个比一个暴躁。
“说那么多又扯远了,孩子说到底是你来生,别人怎么催都没用,还得你愿意。”
温母说这么多就是怕她是因为自己才改变的想法,温宥安也清楚这点。
“妈。”
“我们真的考虑好了。”她变换车道,笑说,“您呢,别想那么多,安心养好身体就行了,我还指望您给我带孩子呢。”
温母嘴角的笑意憋都憋不住,却还是故作矜持道:“你爱找谁找谁,我才不给你带呢,好不容易退休了,不得享几年清福啊。”
“孩子以后就黏着姥姥姥爷。”
两人又拌了几句嘴,后视镜里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映入视线,温宥安刚要避让,就听耳边传来砰地一声,紧接着她整个人都不受控地往方向盘上栽去。
幸好这段路限速,后面的人也及时刹了车,故而避免了一场更为严重的悲剧。
温宥安撞到了额头,大脑有一瞬间的放空,直到掉到副驾上的手机里再次传来温母的关切声,她才堪堪回过神来。
她理好思绪,安抚那边几句就挂了电话,打开双闪,然后拿着手机下了车。
白色的SUV车屁股凹了一大块,看得温宥安眉头紧蹙,她变道时打了转向灯,那就是后面司机全责。
想到这儿,她打开相机,把碰撞部位拍照留证,环车录完像,后车司机依旧没有出来解决的意思,她只好走过去敲了敲窗。
“这位先生,麻烦您下来看一下,没问题的话我们就报警定损。”
对方还是没有动作。
温宥安耐心告罄,调出拨号界面,输入122,指尖还没落下,就听里面的人近乎乞求道:“追尾是我全责,我认,现在就能赔,就是有一点,能不能别报警?”
声音听着有些稚嫩,看样子年龄不大,那就更不能私了了。
里面的人见她不同意,直接急了,“别啊,我有钱,你要多少我都能赔,真的。”
如果刚刚还只是觉得这道声音有点儿耳熟的话,那现在温宥安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位“肇事司机”的身份了。
她额角突突跳了几下,收起手机,曲起手指叩上车窗,语气微冷,“裴见辞,下车。”
几秒钟后,车门打开,从里面走下一个身高腿长的男生,头发不知道是造型还是因为烦躁抓的,乱得像个鸟窝。
他全程低着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温老师。”
“伤到了吗?”
裴见辞老实摇头,下一秒就听她说:“看来你的C1驾照水分很大。”
“……”
男生头低得更狠了,“真的对不起,我最近麦粒肿,右眼睁不开,一不小心就给撞上去了。”
温宥安这才注意到,他一直戴着墨镜。
没等到回答,裴见辞咬咬牙,一股脑儿将心里话全说了出来。
“温老师,您的车我真会赔,但您能不能别报警啊,交给我就行,修好了我亲自给您送回去,保证和现在没什么两样,就算您让我陪您一辆新的都没问题。”
一辆Q8,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但要是让裴寂知道了,那可就不只是钱的问题了,估计短时间内他都别想摸到车了。
男生反应激烈得让温宥安有些意外,究其原因,她也能猜出一二,盯着那张慌忙无措的脸看了会儿,最后还是说了句:“算了。”
裴见辞以为自己听错了,“算了?”
温宥安没理他,从联系人里翻出温父助理的号码,等那边接通,直接报了个地址过去,“一辆白色的q8,车牌号京K99□□,被追尾了,现在在路边停着,麻烦您帮我送4s店。”
“对,不走保险。”
“钥匙放车顶了。”
“嗯,路上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她兀自绕过剐蹭不算严重的劳斯莱斯,拉开驾驶位的门坐了进去,见男生还杵着不动,抬手按了下喇叭,“不是着急吗,还不走?”
“……哦哦。”
车开出一段距离,裴见辞才想起来问她去哪儿,温宥安觑他一眼,淡淡吐出四个字,“西江别墅。”
“温老师您也住那儿啊!”
他刚刚还担心不顺路,会给她添麻烦,现下好了,阴郁一扫而空。
瞧他傻乐不止,温宥安忍不住喊他,“裴见辞。”
“嗯?”
“我觉得有件事你需要知道一下。”
现在说开,总比回到西江见到人再震惊来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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