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清醒完全, 沈囿不敢再去深想,她好害怕,害怕这是这生最后一次。
“祁禹时。”
她的声音在颤抖, 手心朝上接住他滴落的血, “是你。”
眼泪划过唇角, 苦涩至极。
安保过来, 那人拔腿往外面跑,一柄沾了血的瑞士军刀滚落在地。
沈囿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祁禹时松开她,往前跑了几步追。
左手垂着,鲜血往下滴落, 他往回走, 碎发漆黑, 侧脸轮廓锋利隐于暗中,脸色有些苍白, 强忍克制着疼痛。
他走到沈囿身前, 垂下头,轻轻而珍惜地吻去她眼角的泪, “不哭。”
“我的囿囿。”他气息很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眼泪瞬间砸落,大滴大滴,剔透晶莹。
沈囿低头,小心翼翼去查看他的伤势, “你知不知道,刚刚……刚刚就差一点。”
汪连鸿在狱中常年进行体力锻炼,身体体格很好, 刚刚他一只手护住她, 还要去抵挡他,动作也很吃力。
只不过, 那把刀太锋利,他动作果断决绝,拉过她,替她挡了一刀,左手手臂插进一刀,出现一道很深的伤口,血液涌出,渗透黑色冲锋衣,顺着冷白手腕一直往下滴血。
沈囿眼睛红了,肿肿的,怔怔看着他的伤,“你左手受过枪伤,是吗?”
手疼得木了,祁禹时没感觉,可看见她红着眼睛的模样,心里紧张疼惜,他一手压着伤口,想延缓一点血流下的速度。
还对着她笑了下,“没事。”
“囿囿。”
有警笛声响起,酒吧人群让开一条路。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发丝贴在脸颊,沈囿看着那伤口,移开眼,她往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腕,黏腻血液糊在手心。
她声音里有细小的哽咽,“我们去医院。”
祁禹时低头看着她头顶的发旋,隔着手掌用干净的衣服轻轻摸了下她耳朵,扯了下唇角笑,“我们囿囿原谅我了?”
他嗓音低哑,磁性很磨耳朵,很好听,又那么温柔。
沈囿咬了咬唇角,带他往前走,“别说话。”
血液一直往下滴落,沈囿能感受到他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他很疼,一直在忍。
借了剧组的车,沈囿开车送他去医院。
手机摆在中控台上,屏幕点亮,沈囿看见上面十几个未接来电,是他的号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静音全都没接到。
“你给我打电话了?”沈囿问。
仰靠进座椅里,祁禹时临时撕了衬衫,把伤口系住,他神色疲倦,额角全是汗,唇色微微苍白回:“嗯。”
“他的目标是你。”
“你是说,刚刚那个男人?”沈囿仔细回想他的长相,想起那道疤,“我好像在巴黎见过。”
她当时住的酒店附近,开那破旧的黑色捷克,驾驶座还有一个很旧脱了线头又缝上的奥运五环娃娃。
带着鸭舌帽,在电影节附近的街道,等着她出来。
“他是江南意的人。”祁禹时简单回。
“江南意?”沈囿仔细回想,“寇佳瑜遇到的事,是不是与他们有关系?”
寇佳瑜拿走了本该属于她的奖项,所以制造了那一场袭击,导演中刀,她的丑闻登上国内热搜榜一,舆论全是骂声,只有江南意赚了热度和流量,才接到后面的戏。
“应该。”祁禹时一直垂眼,安静地看着她的侧脸,鼻尖挺翘,皮肤很白,可以看见脸上细小的白色绒毛,唇是很浅的粉色,一点一点碾开,如粉樱花瓣。
虽然从最开始遇见江南意开始,就知道她不是表面那么温柔乖巧,可是她和这些事有联系时,沈囿还是觉得有些惊讶。
她城府那么深,以前还和他单独在一起过。
“祁禹时。”沈囿叫他。
纤长的眼睫毛眨了下,祁禹时看她握方向盘的姿势,“嗯。”
“你去片场看过江南意。”她声音很平淡。
回想了会,祁禹时回,“三年前的事了。”
“她是不是想……”沈囿没说出口,眼睫不自然的颤动了下。
“勾引我?”他嗓音低沉,独有的声线,莫名撩人。
沈囿耳朵微微发烫,直视前方。
“是。”他承认,“那时候她和我说她没和祁斯忆做过,想跟我,和我一起合作拿到祁绍章手里的股权,踢祁斯忆出局。”
“她想要资源,想要我捧她,也想……”
“别说了。”沈囿声音有点冷。
“我拒绝了。”祁禹时很认真解释,“就单独见过那一次,看清她,不值得我浪费时间。”
“再也没有联系?”沈囿问。
“没有。”他回。
“哦。”把车停到医院外的空地上。
沈囿拉开车门下车,牛仔裙拂过座椅,带起一阵风,有很浅的栀香。
指骨用力,曲握成拳,祁禹时忍着疼,冷嘶了声。
额间黑发被冷汗打湿,左手缠住伤口的衬衫布料已经被血液浸透,刀伤一按压就疼。
他弯半边身子想去开车门。
牵扯到伤口,额头又渗出一层冷汗。
而沈囿转过身来了副驾驶,鬓边刘海微微散乱,牛仔裙上有些血迹,肤色白皙,一双狐狸眼漂亮得像水浸过一样。
她弯腰,伸手轻轻敲车门,似乎是在问他怎么还不下车。
祁禹时忍痛拉开车门,抬眸对她温柔的笑了下。
沈囿看见他左手滴落的血,座椅也湿了一片,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一路,他一直在强忍。
连忙扶他下来,发丝抚到嘴角,她也来不及去管,只是安慰他,“马上到医院了。”
祁禹时目光一直落在她的侧脸,他还轻松地开口:“怕什么?”
“死不了。”
沈囿听到这句,心里莫名更难受了,这一年以来,他经历这种事都太多了。
每次都是生死命悬一线的事,他怎么能为她那么拼命。
眼睛渐渐湿润了,沈囿忍住掉泪的冲动,她声音很轻,“不准再这样不要命。”
眼眸微敛,祁禹时看见她认真的眼神,心底被触动一瞬,他轻轻回:“好。”
挂号,排队看诊,沈囿一个人来回跑帮他办理。
左臂旧伤加新伤叠加,大半纹着纹身,血肉外翻,看上去触目惊心。
小镇医疗水平有限,医院修得简陋,沈囿陪他坐在病房里看诊,窗户半敞,白色的墙灰脱落,医生头发花白,戴着听诊器给他测心跳和血压。
伤口消毒,缝合,都没打麻药。
他全程忍耐着,眉心深皱,手臂握拳用力,青筋绷起,一手心的冷汗,也没说一个字。
沈囿在旁边抓着包,看着那鲜血淋漓翻烂开的肉被白色的细线一针一针缝上,锋利针尖插进血肉,看得她都疼。
绞着手指,沈囿剥了颗荔枝糖往前站了几步,弯腰轻轻递到他口中,手指碰到他冰凉柔软唇角。
“吃颗糖。”
忍痛的眉目舒展开来,他看向她的眼里带着很浅的笑意。
舌尖甜味散开,荔枝味浓郁,祁禹时看向她,眸底全是深情。
老医生笑了下,“小伙子,女朋友喂颗糖,甜了就不疼了。”
女朋友。
沈囿耳骨发红,收回手,摸着微微发热的手心,她眨了眼看向别处,“医生,我不是他……”
“咳……”祁禹时咳了下,坐在椅子上,牵动伤口的肋骨也跟着移了移动。
疼得眼尾都红了,却还带着很浅的笑意。
他声音很哑,“轻一点,医生。”
灯光晕出男人利落修长轮廓,他坐那,带着伤,碎发微垂,也很帅。
沈囿后退了几步,回到椅子上,安静地看着他缝合,心底泛起细微涟漪,也好像沾了荔枝糖的甜味了。
伤口缝合后,还有消毒,缠纱带,最后他左手手臂都被缠成一个僵尸模样了,动不得,一动就疼。
医生说需要住院观察两天,看看伤口发炎和愈合情况。
结束包扎后,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
沈囿下楼去打包了两份馄饨上来,他右手没伤,她就把勺子递给他。
自己蹲在旁边,一口一口小口的吃自己碗中的馄饨。
像只小仓鼠一样。
祁禹时抓着筷子,一手撑着床被低头看她。
“上来。”
沈囿抬头,一双眼眸黑白分明,她又看了眼他左臂,白色纱布往里,有一串西语字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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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扎伤口的时候她就看见了,就是一直看不清楚。
沈囿蜷曲了下手心,仰头看他,“我有话问你。”
祁禹时伸右手拉她,让她坐床边。
窗户隔音不好,能听见外面街道上的吆喝声,陌生的方言,还有来来往往的汽车汽笛声,摩托车引擎声。
“早知道就右手挡了。”
沈囿听见他嘀咕了声,她问:“啊?”
祁禹时看她眼睛,特认真又特别直接的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左手没办法吃馄饨。”
沈囿捧碗的动作停顿了下,后知后觉耳热,吞下嘴里最后一块馄饨,声音闷闷的,“你要先回答我问题。”
“问啊。”祁禹时看她的模样,觉得好可爱。
沈囿放下碗筷,双手叠放在膝盖上,抬眸认真看他,“开始了。”
“嗯。”他很配合。
沈囿问:“在芝加哥救我和闻献的人是你吗?”
他迟疑了下,回了声,“嗯。”
眼睛好像被灯光刺了下,有点疼,沈囿忍着泪意,“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那时恨我。”你身边也有别的男人陪伴,他护住你,和你一起上医疗车,举止亲昵。
你那时眼里也只有他。
眼眶慢慢红了,沈囿继续问:“泥石流时救我出西城太行山余脉的也是你吗?”
“是。”祁禹时眼底栖息了深重爱意。
他不能接受她出意外,他爱她,就算自己满身伤痕,就算死,也要爬着去见她。
那一晚,世界仿佛全是泥水和滚石,漆黑一片,失温,余震,坍塌,独自在偌大的密林里走,随时会体力不支倒下去。
可他不能,他要救自己的女孩,自己捡回来的妹妹,自己一生唯一爱的人。
眼泪砸落,后面太多,沈囿已经不想再去问了,重逢至今,每一次,坚定选择自己的只有他。
深重爱意掩埋在时间之下,酝酿成风,拂过心尖,比誓言更难以磨灭。
祁禹时伸手轻轻擦她眼泪,“我生来是爱你的,沈小姐,不哭。”
沈囿咬着唇角,眼泪往下掉,“哥哥。”
他伸手抱住她,像第一次说情话那样,“囿囿,和我交往吧。”
“做我女朋友。”
眼泪划过唇角,沈囿下巴磕着他肩窝,感受他有力的心跳,她闭了眼,轻轻回:
“好。”
原来,我也会成为你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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