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残阳如血。


    贺岁安便是此时醒来的,她翻了个身,面向床外那一侧,还有刚醒的迷糊,眼神没什么聚焦,缓缓落到也睡下了的祁不砚身上。


    祁不砚闭着双眸,眼尾天生自然红,似陷入了沉睡,无端有几分平和的安详之感,白皙修长的脖颈暴露在靛青色衣领上方。


    蓝色蝴蝶吊坠贴着锁骨,项链透着银白色的光。


    他的手随意地搭在腰间,袖袍翻叠到手肘,富有薄肌的一截手腕半露,腕侧的骨头突起,蝴蝶银链就悬挂于此,挡住疤痕。


    贺岁安的眼神聚焦起来,望着祁不砚微微失神。


    她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他腕间的那条有了缺口的蝴蝶银链,本来蝴蝶银链就是细细一条的,如今多了道缺口,瞧着便脆弱。


    贺岁安指腹常年偏凉,覆到祁不砚敏感的腕间没多久,他便醒了,垂眸望趴在床榻上的贺岁安,她正在低头端详着他手腕。


    少女抿着唇,脸颊的软肉鼓起,像在思考很重要的事。


    祁不砚用另一只手抵住贺岁安的额头,指下皮肤细腻,属于他的炽热温度烫得她仰起脑袋。


    四目相对,贺岁安一手碰着祁不砚的蝴蝶银链,一手不自知地卷着他散落在床榻的墨发。


    贺岁安忙松开祁不砚的蝴蝶银链:“是不是我弄醒你了?”


    “不是。”


    他道。


    她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指还卷着他的长发,扯得祁不砚随自己动,又去解开。


    贺岁安刚解开缠绕到她指间的头发,祁不砚也起身了,他坐在床榻边穿靴子,藏在里衣中的窄瘦腰腹弯出轮廓,肩宽腿长。


    现在已到用晚饭的时间,他们洗漱一番就下楼。


    掌柜靠在柜台打瞌睡。


    小二趴到客栈的窗外看天边夕阳,贺岁安从他身边经过,见抹布掉地上,捡起来还给他。


    “谢谢。”小二转过身来,双手接下那块抹布。


    贺岁安看见了小二脸上的青紫,唇角也有伤口,一看就不是不小心磕碰到的,像被人用力殴打过,顺口问一句:“你怎么了?”


    小二摸上自己的伤口。


    一言难尽。


    他不是长安人,老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以前听说来长安能赚大钱便屁颠屁颠来了。


    来长安能不能赚大钱,小二不知道,他只知道饿死是挺容易的,最后被这家客栈掌柜收留,当了小二,在此一干就是几年。


    长安也就表面看着风光,背地里阴私数不胜数。


    要想在这里混得住脚,可要花费不少时间与精力,小二已经清晰地认知到自己没这个能力。


    还有,大周的这位皇帝讲究“以和为贵”,能不打仗就不打,免得战乱殃及无辜百姓,譬如此次与南凉国的联姻,也是为免战。


    南凉国原先是想和大周打一场仗的,皇帝却提出了联姻。


    他们谈下来的条件是:联姻后,南凉国要像往年那样继续向大周纳贡,大周会给公主陪嫁两座城池。南凉国考虑一番,同意了。


    南凉国还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特地派最受宠的皇子过来,迎娶大周的落颜公主。


    免战是好事。


    小二也不喜欢打仗,可莫名觉得大周有些窝囊。


    不知从何起,大周颁布了一系列优待外族人的规定,除了边境偶尔会乱,仗是少打了,但有时候要委屈他们这些大周百姓。


    每逢跟外族人发生冲突,大周百姓免不了吃亏,大周官员总是会不约而同地袒护外族人。


    多气人啊。


    他们才是大周的子民,大周却明里暗里帮那些啥也不是、只有几个臭钱的外族人,偏偏气也没用,他们又不能做些什么。


    小二不太懂朝廷的事。


    可他气急了,倒是想大周跟那些人轰轰烈烈打一仗算了,打得他们再也不敢胡作非为,来到大周长安做生意还那么嚣张。


    今天下午,小二奉掌柜的命去市集买东西,跟不讲理的外族人发生了场争执,分明是对方先动的手,被抓进官府里的人却是他。


    还是掌柜亲自拿银钱去赎回他的,小二那叫一个备受感动。


    回到客栈,掌柜告知小二,赎他回来的银钱会从工钱里扣,小二的感动瞬间减半,那岂不是接下来的一年里都没有工钱?


    不过掌柜也算好人的了,若是别的掌柜,定不会去理被抓进官府的小二,防止招惹麻烦。


    小二还有一半的感动。


    掌柜又说,使唤他使唤习惯了,还找不到人换。


    感动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二将受伤的原因告诉了贺岁安,还好心提醒她不要得罪那些外族人,否则会吃更大的亏。


    贺岁安看着小二鼻青脸肿的脸,道:“好的,我记得了。”


    在他们说话期间,掌柜就没睁开过眼,等他们快说完了才懒洋洋地叩柜台:“怎么还不去干活?你啊,整天给我偷懒。”


    小二立刻去干活了。


    掌柜这才睁开眼,看贺岁安与祁不砚,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提起:“客栈这几天的生意不错,来的客人全是武功高强的。”


    “以前来我客栈的大部分客人,不是非富即贵的公子哥、贵女,就是来长安做生意的富商,不差钱,只讲究住得舒服。”


    他抚了下长胡子。


    贺岁安乖乖等掌柜说下去。


    “自从小公子、小姑娘你们来此住下,我客栈这几天陆陆续续来了那么多江湖客人。”掌柜拿瓜子来嗑,“真有缘不是?”


    说话的声音不大,只有站在柜台前的他们能听得见。贺岁安听完掌柜的话,侧头看祁不砚。祁不砚浑然不觉地敲了下腰间骨笛。


    掌柜嗑了几颗瓜子,不忘照顾自己的生意:“可要用饭?”


    贺岁安:“不……”


    他友善地放了一捧瓜子进她的掌


    心,打断了贺岁安的话:“小姑娘,你就给我说说,我客栈的饭菜真的有那么难吃么?”


    “啊?”她听愣了。


    掌柜瞄了他们几眼,嗑瓜子的速度慢下来,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只在我客栈里吃过一顿饭,我就想着是不是客栈的饭菜……”


    “太贵了。”贺岁安也嗑了一颗瓜子,感觉挺香,又用手剥一颗给祁不砚,再将剩下的瓜子倒回掌柜的手,拉着他往外走。


    留下石化的掌柜。


    太、太贵了?


    他们都能住得起他开的客栈了,居然还嫌他的饭菜贵?这有可能么?不可能,简直不符合常理,掌柜嗑瓜子的心情都没了。


    一定是有别的原因,说贵只是他们用来掩饰的一个借口,他们瞧起来又不像缺钱的人,掌柜决定去敲打敲打后厨的那位老师傅。


    他觉得可能是老师傅近来做的饭菜咸了的缘故。


    掌柜自言自语几句。


    趴在地板上擦地的小二很想拦住掌柜,却见他一溜烟地跑去后厨了。小二心想,糟糕,掌柜铁定要得罪后厨的老师傅了。


    并不知掌柜去干了些什么的贺岁安还没找到地方吃饭,偶遇了落颜公主的贴身侍女知墨,也不是偶遇,知墨是专门来找他们的。


    落颜公主派知墨来请他们二人去参加一个晚宴。


    知墨还带了马车过来。


    贺岁安不解其意。


    他们大张旗鼓上落颜公主的马车,刘衍会收到风声的,他也能以此确认他们拿水玉玦去拍卖行拍卖的原因——落颜公主。


    刘衍肯定怀疑过是落颜公主授意,但他应该会自己否决这个怀疑,自认她视他为亲生父亲,想查兄嫂之死的真相,定不会瞒他。


    因此,刘衍更倾向于当年还有其他知情者活着。


    他大抵会觉得他们想借此事来掰倒自己,或者另有所图,不管二七二十一,先下手为强。


    可落颜公主今晚此举摆明了贺岁安和祁不砚跟她有来往,剩下的事就昭然若揭了,不过贺岁安相信她这样做应当有自己的理由。


    贺岁安上了马车。


    祁不砚在她之后上马车。


    马车里点了盏灯,光线还算明亮,贺岁安挠挠有点乱的长发,他们是打算在外头吃点就回客栈待着的,所以没有怎么整理自己。


    他们今天又是从白天睡到傍晚的,不像每天早上那样会梳发、穿戴整齐再出去用饭与行动,只简单洗了把脸、漱了个口罢了。


    谁知半路被带走。


    现在,贺岁安是刚睡醒什么模样就是什么模样。


    主要是她睡相太不好了,贺岁安发现祁不砚的头发就一点也不乱,她用羡慕的眼神看他。


    又因为贺岁安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趴床睡着的,无法在临睡前解开发间的丝绦,此刻,丝绦紧紧地缠着头发,很难解开。


    贺岁安挪了下屁股。


    屁股挪到了靠近祁不砚的位置,她坐在他前面。


    贺岁安:“帮我。”()


    祁不砚双手灵活地穿梭过贺岁安的长发,指腹擦过她的头发,她感觉微痒,缩了下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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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缠得很乱的丝绦取下,一条一条地放在腿上,彩色丝绦尽数落在靛青色的衣袍,颜色差别有点大,却又能铺成好看的色调。


    贺岁安感觉好舒服。


    如果她来解开那些乱成一团的丝绦,绝对会扯得疼死。


    贺岁安的脑袋无意识地往后拱,更加靠近了祁不砚,清新的发香味无声地充盈着整辆马车,他呼吸里全是属于贺岁安的气息。


    祁不砚摩挲过贺岁安的头发,她见所有丝绦都被他解开后,厚着脸皮道:“再帮我编发。”


    马车还在朝前行驶。


    两侧帘子时而晃动,烛火忽明忽暗,身材高挑的少年坐在看着小小一团的少女身后,将她的长发分成几缕,由上而下编。


    由于编的那条长辫子需要斜垂到胸前,为了方便祁不砚,贺岁安坐着转了个身,面对面。


    他们坐着时,身高间差异也还在,而且很明显。


    贺岁安抬眼看他。


    祁不砚正低着首,垂着眼,他需要配合贺岁安的身高,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只要他看向她,都没办法不配合贺岁安的身高。


    不然的话,祁不砚会看不清贺岁安脸上的表情,也就不能学习并且感知她的情绪。


    贺岁安握住祁不砚垂在肩前的小辫子,弹了下发梢的银饰。


    叮当叮当。


    小铃铛银饰发出清脆声音。


    贺岁安解下小铃铛银饰:“借我戴戴。”虽不知落颜公主到底意欲何为,但对方既邀请他们去参加晚宴,那她穿戴不能太寒碜。


    之前祁不砚给贺岁安的那些银饰都被她放在客栈房间里了。


    “好。”他用丝绦绑好贺岁安的长辫子尾端,给她系上小铃铛银饰,银色落在黑色的发间。


    她又看祁不砚戴的抹额。


    不过只是无意地扫一眼而已,不知是不是贺岁安的错觉,祁不砚的眼似弯了弯,曲手伸到发后,解开能固定住抹额的链子。


    缀银流苏的抹额戴到了贺岁安额间,带有祁不砚的体温,她还保持着仰头看他,眨了下眼,烛火下,小脸粉白,鼻梁小巧高挺。


    抹额有系带,可以调节松紧,戴在贺岁安额间也很适合。


    马车停下了。


    知墨站在马车外唤他们。


    贺岁安掀开帘子走出去,车夫早已摆好杌凳,她踩着下去,一抬头,发现这里是公主府。


    朱门前摆放了两头栩栩如生的石狮子,旁有守卫守着,他们身后的高墙耸立,檐角错落,雕梁画栋,尽显公主府的尊贵与威严。


    知墨轻车熟路地走进公主府,为贺岁安、祁不砚引路。


    守卫认得她,并未阻拦。


    落颜公主今天临时起意,对外说是想在嫁去南凉国前,举办一场晚宴,发帖子也发得很晚,尽


    ()


    管如此,还是来了很多人。


    皇上如今很重视跟南凉国的联姻,自然也非常重视落颜公主,她邀人来参加晚宴,谁敢拒绝,至少在当下这段时间里是不敢的。


    受邀的人几乎都来了。


    不仅来,还带上大礼来。


    若得落颜公主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也是好的,虽说她不日就要嫁到南凉国去了,但这不是还没嫁过去嘛,还是可以巴结巴结的。


    刘衍坐于落颜公主左侧,南凉国皇子也在,着戎装,高大结实,一身腱子肉,皮肤不白,是健康的蜜色,他坐于她右侧。


    谢温峤也来了。


    一个时辰前,落颜公主的帖子被人派到谢温峤手里,他犹豫过来还是不来,却还是来了。


    落颜公主不是单独邀请他一人,邀请了长安城内不少人,看样子像是要彻底放下往事的样子,既如此,谢温峤又何必拂她面子。


    谢温峤坐在席位的右侧末位,身边是不认识的京城贵公子。


    南凉国皇子拓跋武似乎听人说过落颜公主和谢温峤的事,时不时往他这边看去。谢温峤恍若不觉,腰背如松竹,极为端正坐着。


    拓跋武缓慢地看过席上的人,浓眉轻挑,大周的臣民皆是这般清瘦的?感觉一拳可以将他们全打趴下,难怪连仗都不敢打。


    他仰头喝下一碗酒。


    其他人用的都是小巧的酒杯,这碗是拓跋武问公主府的人拿的,喜欢无拘无束地大口喝酒。


    贺岁安和祁不砚被知墨引到落颜公主面前,刘衍见到他们,额间青筋跳动,握着酒杯的手紧了又松,若有所思地看向落颜公主。


    落颜公主视若无睹,起身迎他们道:“贺姑娘、祁公子。”


    贺岁安行礼。


    她道:“落颜公主。”


    能得公主起身相迎的人非同凡响,晚宴的人纷纷用打量的目光看他们,谢温峤不是打量的目光,而是惊奇,却也没有表现出来。


    拓跋武也审视一番他们,他来公主府时,落颜公主都没有起身相迎,见他们来了,她立刻起身相迎,意味着他们身份特殊?


    看打扮,确实有点特别。


    少年浑身上下皆佩戴银饰,风一吹便会响,腰间骨笛似玉。


    与长安千篇一律的华服相比,祁不砚所穿的靛青色衣衫另有一种独特的风格,复杂的刺绣图案遍布整件衣衫,叫人想细看。


    图腾似富有灵性,第一眼看去,只会觉得精美绝伦,长久看去,定力薄弱的人恐会被七弯八绕、能措不及防变扭曲的图案绕晕。


    拓跋武不禁捏了下眉间,静心凝神,再看少女。


    贺岁安穿了一条嫩黄色的齐胸襦裙,裙带的结绑在腰侧,两端斜落腿边,穿插着丝绦的长辫子垂在心口前,中间点缀铃铛银饰。


    她脸上戴有抹额,垂着的流苏轻晃,银流苏在皮肤打下一层阴影,显得面部轮廓很立体。


    除了他们长得特别好看外,拓跋武暂看不出别的特别之处。


    只见落颜公主让他们到她身边坐下,拓跋武嗤笑一声,她对他这个未来夫君都没那么重视。


    贺岁安顶着从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坐了下去。


    祁不砚坐她旁边。


    落颜公主安置好他们,回原位,举起酒杯,敬在场所有人一杯。拓跋武又干了一大碗酒。刘衍垂眸,慢慢地抿了一口酒。


    祁不砚不会喝酒,贺岁安给他倒了杯清茶,以茶代酒。


    来到此处后,贺岁安大概能猜到落颜公主想做什么了,落颜公主这是想打明牌,试试刘衍。


    她都等不及他们去确认了。


    敬完酒,落颜公主放下酒杯,言笑晏晏的姿态,望着刘衍道:“皇叔,我很快就要嫁去南凉国了,最舍不得的便是您了。()”


    拓跋武饶有兴致看他们。


    大周人就是矫情,嫁个人而已,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不如他们南凉国爽快干脆。


    谢温峤总感觉落颜公主今晚的状态不太对,她笑里含着异样的情绪,他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可就是不对,不该是这样笑的。


    知情的贺岁安惴惴不安。


    祁不砚慢条斯理饮尽茶水。


    刘衍微笑着,表情充满慈爱,看落颜公主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己的女儿l,令旁人也略有动容。


    就连落颜公主也动摇了那颗想试探他之心,不过她还是迅速地坚定了下来:来人啊,把我准备给皇叔的礼物送上来。?”


    “是。”知墨当着众人的面端上一只红色锦盒。


    盒子是打开的。


    里面装的是一枚水玉玦。


    富商从拍卖行里拍下水玉玦,落颜公主又从富商手里高价买了回来。她接过知墨手里的红色锦盒,亲手奉上:“皇叔可喜欢?”


    刘衍淡然收下道:“阿颜有心了,我很喜欢。”


    落颜公主垂在袖袍里的手轻轻发抖,却依然看似开怀地笑着:“皇叔喜欢就好,不枉我费了一番心思得到这枚水玉玦。”


    众人议论纷纷。


    前段时间听说拍卖行拍卖一枚水玉玦,被一位富商买走了,今天落颜公主又拿出一枚水玉玦送给庆王爷刘衍,这也太巧了。


    不是说水玉玦极为罕见?怎么一下子出现两枚?


    落颜公主没在意他们的反应:“皇叔,我很久没跟你切磋过武艺了,趁大家都在,我们要不要一起给他们舞一段剑?”


    刘衍也曾学过她兄嫂的武艺,会使他们的招数。


    以前,她怎么没想到呢。


    刘衍合上装有水玉玦的红色锦盒,交给随从,笑容不改:“改日吧,我近日身体不适。”


    落颜公主像是自责道:“皇叔身体不适,可有请太医看过?既不舒服,皇叔今日可以不必来的,都怪我,心血来潮要办晚宴。”


    “没什么大碍的。”刘衍说,“是我自己想来,不怪你。”


    她不说话了。


    拓跋武忽然站起来,自告奋勇:


    ()


    “我来陪公主尽兴。”


    “好。”落颜公主正要发泄,抽出一把剑,也扔了把剑给他。下一瞬,她旋身而去,衣袂翩跹,身姿轻盈,速度快如飞龙。


    拓跋武本来是抱着陪这个娇生惯养的公主玩玩的心态接招的,到后面,渐生出几分赏识。


    她一招一式过于稳健,内力过硬,凌厉剑气行走四身。


    剑过处,寸草不留。


    他们即将打成平手,落颜公主却非要压过拓跋武,奋力使出最后一招,关键时刻,不知从何处掷来一颗石子,打脱了她手中剑。


    含有落颜公主的强大内力的剑飞向贺岁安、祁不砚那一席。


    “小心!”


    落颜公主急道。


    祁不砚接住了剑,在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剑上时,一把匕首凭空出现般,悄无声息地飞刺向贺岁安,她身子一歪,忙滚向一侧。


    匕首是躲开了,贺岁安却滚落在地,脑后勺磕到坚硬的青石板上,耳鸣了一阵,耳边响起嗡嗡嗡的声音,弄得她脑子先是一片空白。


    众人惊呼,没料到有这等意外,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


    贺岁安听不见他们说话。


    耳鸣还在。


    她伸手捂住脑袋,掌心变湿润,血液染红了指间,一片空白的脑子瞬间涌进各种各样的颜色,似要争先恐后挤满各个角落。


    装住尘封已久的记忆的罐子彻底裂碎了,记忆如脱缰的马,不受控制地涌现,像影片一样在她脑海里闪过,不同于以前的模糊、断断续续,这次无比清晰、流畅。


    令人足以记清所有。


    记忆涌现的同时,贺岁安的头疼加剧,好疼。


    原来自己是穿书的。


    记忆还在源源不断地回归,疼得贺岁安捂住头在青石板上滚了几圈,嫩黄色的齐胸襦裙被她弄得脏、皱,发梢的银饰松了。


    “咣当”地一声,银饰掉落在地上,被晚宴的嘈杂声掩盖。


    祁不砚扔下剑,朝她走过去,还没等他走近,贺岁安自己就爬了起来,垂下来的双手满是磕青石板磕出来的血,触目惊心。


    他伸手想碰她。


    贺岁安却抓住了他想碰她的手,没让祁不砚碰到她。贺岁安抓住他的那只手在不停地颤抖着,她手上的血也蹭到了他手上。


    她记起来了,全都记起来了。


    祁不砚怔了下。


    “贺岁安……”他的声音轻到似能融入阴暗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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