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萧扶光和沈煌乐惊愕地看着聂思远两人, 筷子都掉在地上,就连张海鬼的脸上都浮现出浓浓的震惊, 只不过却是因为突然出现的十几道人影。
这些人有男有女,其中为首一人胳膊里还夹着他所认识的毒医宋极乐,只不过此时他被人捆得结结实实,就连嘴巴都被紧紧塞住,正满脸怒气地瞪着眼睛。
“教主,宋极乐带到了。”
为首的男人半跪在封琰身前, 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又变了脸色。
别说是张海鬼他们,就连聂思远都懵了。
眼前的这些人有不少他见过,都在魔教中有着很高的地位,恭敬跪在封琰面前就是护法杨灼, 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竟然已经找到了宋极乐?
聂思远错愕地看向封琰, 就在早上对方还很正常,怎么突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爆了身份?
虽然说他们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如此高调也不是封琰平日里的作风, 这狗崽子刚刚发疯就算了,现在又在闹什么?
封琰神色冷沉, 也没有跟他解释。
“这段时间不要离开徐县,本座还有别的事情。”
杨灼等人答应下来, 又迅速离开, 行动堪称嚣张跋扈神出鬼没, 出入赌坊如无人之地,完全不在意这里的护卫打手。
张海鬼后背发寒,暗暗心惊。
这些人刚刚就算杀了他, 恐怕也不会引起赌坊的警觉, 能够让他们俯首帖耳, 再加上那一声教主,封琰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他眼中浮现出浓浓的忌惮,虽然不再怀疑是他们杀了胡奇,不过对于这两人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却更加担忧。
沈煌乐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又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在听到杨灼的称呼之后,神情有些尴尬。
他搓了搓手里的扇子,干巴巴地问道:“聂兄,他说的教主是什么意思啊?”
聂思远沉默,正在想着要如何解释,封琰已经走到宋极乐面前,刀光闪过,对方身上的绳子瞬间散落一地。
“本座封琰,要请神医救个人,他中了蛊毒。”
这还解释个屁。
沈煌乐僵住,聂思远无奈地叹气,知道这下算是彻底暴露了。
不过封琰对此毫不在意,他现在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
“只要能救他,条件任你开。”
封琰其实也不想如此高调的暴露身份,但是聂思远身上的蛊毒刻不容缓,偏偏这人又没心没肺,将心思全都放在了别人家的事上。
他之前下了死命令,只要找到宋极乐,半刻都不许耽搁,必须立刻带到他面前,所以杨灼他们带着人出现的时候,虽然让他意外,却并不觉得时机不对。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聂思远身上的蛊毒,其他的封琰懒得去想,也懒得去管。
他只要保住聂思远的命。
宋极乐本来被如此粗暴地带过来心里窝了股火,不过在对上那双狼一样冰冷死寂的眸子之后,突然就感受到了对方的不容置疑。
他心里一颤,甚至生出了些许畏惧。
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眼前的封琰就像个压抑许久的火山,心里的担忧和恐惧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如果他处理不好,很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魔教的势力遍布江湖,就算徐县的人不敢动他,可眼前的疯子绝对敢。
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救谁?”
宋极乐腿脚有伤残,走不了路口,封琰拽着他的胳膊直接将他放在了聂思远身边,动作算不上尊敬。
他正要发火,就见聂思远连连摇头,不断暗示他不要冲动。
封琰提溜着他的时候,可比这还不尊重人,就因为他身上的蛊毒,这狗东西嘴上不说,其实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估计现在身体和耐性都到了极限,他都得哄着来。
如果宋极乐这个时候找死,谁都救不了他。
好在宋极乐能屈能伸,他瞄了瞄封琰眸子里的血丝和眼下乌青,到底是没敢炸毛,然后就见封琰直接拿走了聂思远手里的碗,把手腕拽到了他的面前。
聂思远看着被抢走的饭碗,有些委屈地小声嘟囔:“我还没吃完呢。”
“又不是断头饭,着什么急。”
封琰声音冷沉凝重,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宋极乐,攥成拳头的左手手背青筋绷起,却还极力保持着面上的冷静。
聂思远低下头,撅撅嘴,感觉现在的狗崽子又凶又横,像是换了个人。
“怎么样?”
封琰的声音听不出异样,聂思远却能听出其中的小心和紧张。
宋极乐仔细探了探聂思远脉搏,终于明白封琰为了会如此焦急地找他过来,如果不是有他的丹药吊命,这人的身子恐怕都要被蛊虫给吃空了。
“能救。”
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风雨欲来的压抑感,宋极乐也没废话,直接给出了结论。
封琰手腕狠狠一颤,微微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面色已恢复如常,没了刚刚的可怕骇人。
凝滞的气氛瞬间轻松不少,所有人这才终于松了口气,仿佛好像刚从阎罗殿走了一圈,后背全是冷汗。
“蛊毒这东西虽然磨人还要命,但是只要找对了办法,解起来不算麻烦,也很快。”
宋极乐跟张海鬼要了纸笔,也不提条件,唰唰地写起来,将需要准备的东西和解蛊的办法全写在了上面,直接递给封琰。
封琰仔细看了看,将上面的内容全都背下来了,这才将那张纸小心地揣进怀里。
“都说会没事了,你还那么紧张。”
聂思远抿了抿唇,低声道:“刚刚还那么凶,饭都不让我吃完。”
此时封琰脸色缓和不少,当着几个人的面也毫不避讳,用脑袋蹭了蹭聂思远脖子,悄悄吸了口气。
“是我不对,一会儿去抓药的时候给你再买点吃的。”
聂思远后背一僵,见其他人没注意到封琰的小动作,这才放松下来,又从他手里抢回了自己的碗筷。
“吃饭吃一半就把脉,我都忘了吃到哪了。”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几人,笑得坦坦荡荡:“因为出行在外不好暴露身份,所以之前我和他都用了化名,重新介绍一下,在下聂修然,他是封琰,你们应该都认得了。”
满桌的人神色各异,谁都没再动筷子,反倒是聂思远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甚至还给旁边的宋极乐递了个碗。
“大恩不言谢,神医,以后但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我们必然全力以赴。”
“少来。”
宋极乐现在也有了底气,嗤笑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接过碗筷。
“我的诊金可不是一般的贵,你别以为说句好话我就能原谅你们的所作所为了,现在你的小命在我手里,信不信我让你倾家荡产?”
聂思远冲着封琰撇撇嘴:“我那点家产你可看不上,魔教底子厚,你宰他去。”
宋极乐诧异:“他可是为了救你,你都不替他心疼吗?”
聂思远摊手:“成个婚总得出点血吧,我也不能白嫁给他,就当是给我的聘礼好了。”
他这话一出,封琰怔了下,突然笑了出来,胳膊就搭在聂思远身后,彻底把人圈在了触手可及的范围内,将脑袋侧着埋在对方的衣领之中,明晃晃地宣示主权。
江肆再也坐不下去,怒气冲冲地摔了筷子走人,又把沈煌乐吓了一跳。
“沈兄这饭吃的可不容易。”
聂思远由着狗崽子发疯,笑得好像什么都发生过:“是不是我这位妲己转世魅力太大,把你勾的都魂不守舍了?”
沈煌乐脸色青青白白,不过他也是混惯了生意场的人,对于这种尴尬全不在意,立刻笑嘻嘻地给几人都倒上了酒。
“是我之前说错了话,你别跟我计较,这杯酒算我赔礼道歉还不行吗?”
他看了看紧紧挨着聂思远坐的封琰,也给他小心翼翼地倒了杯酒。
“封教主,之前无意冒犯,还请不要怪罪。”
因为之前聂思远的话,再加上气走了碍事的,封琰心情大好,也没搭理他,手掌微不可查地落在了聂思远肩上,察觉到对方依然并不抵触,这才哼笑了一声,算是个回应。
聂思远歉意地举起杯子:“是我们跟你隐藏了身份,又给二当家和萧大人添了不少麻烦,这杯酒应该是我们敬才是。”
他刚要喝,手背突然一疼,宋极乐翻着白眼,用筷子不轻不重地敲了他一下。
“我还没死呢,用不着你敬酒。”
聂思远悻悻地笑,发现这位毒医嘴巴也不是一般的毒。
不过宋极乐却没罢休,他低下头闻了闻手里的酒杯,冷笑出声:“早听说海鬼坊因为做了太多亏心事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看来还是真的。”
张海鬼莫名被骂,有些不太高兴,却听宋极乐又说道:“三步断肠散,连解药都没机会用的剧毒,竟然下在了待客的酒里,二当家的这是想要杀人灭口?”
“不可能,这酒是”
张海鬼的话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无比难看,宋极乐抄起他的酒杯也闻了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容无比的讽刺。
“连自己的酒杯都下毒,看来二当家看我们不顺眼,是准备跟我们同归于尽啊。”
第72章
宋极乐的话没给张海鬼留半分情面, 让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张海鬼盯着眼前的酒杯,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就连放在桌下的手都因为愤怒而轻轻颤抖。
他的赌坊里面有人敢在待客的酒里地下毒,甚至连他都没打算放过。
这等于告诉所有人他的兄弟想要杀他,这对张海鬼而言就是最大的羞辱。
“今日招待不周,怠慢各位了,日后必当赔礼道歉。”
即便这样,张海鬼依然竭力维持着冷静。
萧扶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没再碰酒杯,继续默默地扒饭,跟没事儿人一样将那一盘的炒鸡心吃了大半。
聂思远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人在江湖, 少不了明枪暗箭, 二当家也不必想太多,虽然我们先找到了宋极乐,但也承了你的情, 现在坊内情况不明,我们愿意留下来帮忙。”
“是我救的你, 你承张海鬼什么情?”
宋极乐刚要瞪眼睛,就听聂思远凉凉说道:“听闻神医之前欠了赌坊不少银子, 你可还记得欠了多少?”
宋极乐噎了一下, 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
“那你们再把我扔回雾林好了, 我自己也能想办法出来!”
沈煌乐这顿饭就没吃踏实,慢悠悠地给自己也拽了个鸡腿,一边吃一边还拿帕子擦嘴, 十足十的娇贵模样。
“你出来了也得还钱, 你出来一次, 我就让他们把你扔回去一次。”
他嗤笑了一声,指尖一转便多了个骰盅,微微摇晃里面的骰子便发出清脆规律的响动,显然是个中高手,宋极乐目光一凝,眼中露出几分艳羡。
“反正我今晚就住在这,神医是想回雾林,还是想留下来玩玩?”
沈煌乐收了骰盅,笑得像只小狐狸,似乎算准了宋极乐的选择。
果然宋极乐挣扎半晌之后,忿忿地抬起头:“留下就留下!不过你得跟我再赌一局!”
沈煌乐痛快地答应了,得意地朝着聂思远挑了挑眉,像个故意显摆的花孔雀,惹得聂思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暗暗比了个拇指,果然看到这孔雀更得意了,连饭都不吃,将翡翠扇子摇出了残影。
不过经过他们这样一闹,张海鬼的脸色倒是恢复了稍许。
他也没心情吃饭,叫来了几个人,安排了聂思远等人的留宿,随后便匆匆离开,显然去调查刚刚下毒的事情。
在他走后,聂思远脸色一正,直接捏住了沈煌乐的扇子。
“刚刚来倒酒的那个男孩是什么人?”
沈煌乐看了看张海鬼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闷头干饭的萧扶光,低声道:“那个是坊主养的小倌,好像叫什么小奚,听说之前相好的死了,后来被坊主给收下,因此还惹得坊主女儿大怒,经常和他发生矛盾,好在坊主一直宠着他。”
“你不是说张海鬼很有声望,和弟兄性命相托吗?怎么还会有人害他?难不成他和坊主之间还有什么权利之争?”
“不是。”
沈煌乐摇了摇头,直接否定了他的猜测:“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坊主和张海鬼是过命的交情,坊主是自愿将赌坊交给他管理的,而张海鬼也一直听从他的决定,这两人之间没有嫌隙。”
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动手的也不见得是他的兄弟。”
“什么意思?”
沈煌乐无奈地摊了摊手:“你别看张海鬼皮肤黑,长相还凶,但女人缘还不错,之前坊主的女儿陆雪莹曾经很喜欢张海鬼,但是被拒绝了,陆雪莹恼羞成怒,差点杀了他,闹得还挺凶,最后是被坊主给制止的,听说刚刚那个小奚也曾经喜欢他,明着暗着地勾搭过好几次,但也没得到什么回应。”
他笑得幸灾乐祸:“没准就是因为那两个中的哪个因爱生恨,突然丧心病狂地想干掉他呢。”
聂思远摇了摇头,不太相信对方连续杀人会是因为如此无聊的原因。
他又闲聊了几句,发现沈煌乐知道的也不多,便准备先回房休息。
封琰不放心他身上的蛊毒,亲自出去抓药,临走之前还跟暗中低语了两句。
聂思远没看见什么人,但他知道魔教的高手一定就隐藏在周围。
他在房中躺了一会儿,因为心里有事睡不着,干脆出门吹吹风,就见应该在隔壁休息的萧扶光竟然也站在门口。
对面便是广阔的大海,波光粼粼,海风吹过,裹挟着淡淡的腥气,本是宁静祥和的一幕,但因为他们在塔楼的阴影中,所以只觉得潮湿和阴冷。
“萧大人好胃口。”
聂思远没话找话,笑得意味深长:“不管您来这的目的是什么,至少不虚此行了。”
萧扶光的话很少,吃饭的时候出了那么多的变故,这人都一声不吭,若不是真的心思简单,便是胸中另藏乾坤。
“你是聂家的人?”
聂思远目光微动,干脆地承认了:“是。”
萧扶光转过头,此时看起来倒是有些冷肃严厉:“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我快死了,来找宋极乐看看还有没有救。”
聂思远言语轻松随意地不像在说他自己:“这地方没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好地方,都是穷凶极恶之辈,萧大人不老老实实地在州府待着,又跑到这里干什么?”
萧扶光盯着他,突然问道:“你叫聂修然?我记得聂家的大公子好像不叫这个名字。”
聂思远目光微动,垂下眸子:“没想到聂家偏居云岭,萧大人竟然这么了解,修然是我父亲给我取的小字,用惯了。”
萧扶光没再说话,许久之后突然笑了下。
“你这人看似随性散漫,倒是心细,封琰那小子本来已经得罪了宋极乐,搞不好就是玉石俱焚,结果被你三言两语就给化解了仇怨,张海鬼被自己人算计,又羞又怒,也是你给了他台阶下,你对自己的事情更是谨慎,报了两次名字都不是真的。”
聂思远笑容微敛,神色有些冷淡:“我现在说的就是真名。”
萧扶光笑而不语,而他这副态度则让聂思远心生怀疑。
“你身上蛊毒未解,还敢掺和这的浑水?”
聂思远玩笑道:“这地方龙蛇混杂,我有魔教教主撑腰,我怕谁?”
没想到萧扶光却摇了摇头:“民不与官斗,魔教再强横也不过是江湖势力,但海鬼坊背后的势力复杂强大,就算是封琰也未必能保你全身而退。”
“我能相信你吗?”萧扶光神情严肃,却带着某种聂思远看不懂的深意。
“自然。”聂思远点了点头,“至少我保证不会乱说。”
随即他轻笑:“至于信不信我,那自然要看你。”
萧扶光感觉这小子年纪轻轻还真的不太好对付,颇有种油盐不进的感觉。
“这地方金钱利益不断,赌坊生意兴隆,却几乎民不聊生,你可知为什么?”
聂思远直觉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最好不要听,一旦听了,恐怕又要卷入麻烦中。
可少年时候的誓言历历在目,他原本是想当个顶天立地的大侠,除暴安良,虽然现在已经没了武功,但还是想努力找回当初的自己。
至少他还想再变回一点当初封琰喜欢的样子。
“哦?”
聂思远闭了闭眼,抱着胳膊,歪着头轻笑:“为什么?”
萧扶光盯着他,低声道:“你觉得张海鬼是个什么样的人?”
“能在这种地方活得风生水起,总不见得是什么好人。”
“不错。”与之前验尸和吃饭的时候不同,萧扶光神色凝重,聂思远看着他的时候,总觉得他在透过自己在看另外什么人,“道上的人敬重他,因为他是性情中人,讲道义讲规矩,但海鬼坊做的却是害人的生意。”
对此聂思远并不意外,毕竟赌坊这种存在本身就是害人的,不过萧扶光接下来的话依然让他惊讶。
“海鬼坊的生意这么大是因为他们和官府勾结,我已经查到他们先是不择手段地逼迫引诱百姓欠债,再利用□□来放高利贷,借一还二,然后再逼着他们为了还债弃农从商,在官府手里购买商铺做买卖,以远超规定的价格盘下铺子。
被他们迫害的百姓呕心沥血地挣钱,大部分都要还给赌坊抵债,赌坊再以税款的名义交还给官府,如此长时间下来,百姓撑不住沉重的商税,只能再将铺子低价转手给赌坊,官府再用之前的□□赎回,最后他们平分利益,百姓倾家荡产。”
萧扶光一口气说了很多,其中涉及到利益关系复杂曲折,寻常人很难听得明白,不过聂思远很快便想通了之间的逻辑关系。
他脸上已经没了笑,之前因为张海鬼身上义气产生的好感也荡然无存。
百姓是主动欠债,最后□□被回收,留不下任何证据,而赌坊和商铺都缴纳了大额商税,更是直接堵住了朝廷的嘴,就连从律法上都找不到什么毛病。
唯一受苦的也只有被害的那些百姓而已,叫天不灵,叫地不应,报官更是自寻死路。
他们不见得真的犯下什么大错,也不见得真的沉迷于赌博,可能只是被人算计了而已,甚至还在勤勤恳恳地开店赚钱想要补上之前的欠款,最后却只能被人吃的骨髓都不剩下。
想出这种盈利办法来压榨百姓的人可以说是极其恶毒!
聂思远猛地抬起头,眼中多了些防备:“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萧扶光看向了聂思远,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已经查到了线索,来这就是为了得到□□模板和他们往来的账本。”
他咬了咬牙,像是万分犹豫之下终于下了决心。
“我本不该说这么多,但你是我故人之后,海鬼坊这两日就要出大事,你们得赶紧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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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故人之后?”
聂思远愕然, 不敢相信地看向了萧扶光,指尖轻颤:“你说的故人是哪位?”
萧扶光笑了下, 所答非所问。
“我有个老友,当初夫人怀上了孩子的时候非得让我帮着起名,吵了我整整三天,我想几十个他都不满意,最后气得拂袖离去,后来倒是自己苦思冥想硬是憋出来一个, 还特意写信告诉我。”
萧扶光神色怅然,低低地叹了口气。
“修者明辨是非不忘本心,然者温厚善良平安顺遂,二字并在一起, 又是相貌端正的意思, 我那老友乃是武痴,不懂诗书,也不知道他翻了多久的古籍才能想出这样三重寓意好名字来。”
聂思远脸色大变, 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就当他要追问什么的时候, 一道人影出现在他身后,熟悉的气息让他慌乱的心神瞬间安定下来。
“怎么了, 脸色这么难看?”
封琰抓药的速度很快, 也许真的不放心将聂思远留在这里, 呼吸还有些急促,想必是跑着去跑着回来的。
此时见聂思远神色异样,他看向萧扶光的目光也愈发不善。
这人之前还去过红杏楼, 能是什么正经东西?!
“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封琰的声音已经透着冷意, 萧扶光怔住, 有些没太跟上他的思路,聂思远倒是熟悉这狗东西的心思,不由得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没有,萧大人就是说我和他一位故人之子的名字相同而已,你乱想什么呢。”
听到这话之后,封琰的眼神更加警惕戒备了,把人往自己身边拽了拽:“什么故人之子,你爹在我那晒太阳呢,怎么可能跟他认识?就算想要跟人套近乎,这套说辞也太假了点!”
聂思远又忍不住叹气,微微垂下眸子,挡住眼中的落寞。
“确实,故人已去多年,又哪来的什么故人之子,世事多变,如果那故人之子真的还在,恐怕也早已经物是人非不复当初,更何况在下这名字并不算特别,大概是巧合撞上了吧。”
他朝着萧扶光行了礼:“不过还是要感谢萧大人的提醒,也请您千万小心,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晚辈自当竭尽全力。”
“可能是巧合吧,我给女儿取名就很随意,因为是晴天生的,就叫萧晴了,所以还真碰见过不少同名同姓的。”
萧扶光收了脸上的严肃,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就回了自己屋子。
见他走了,封琰脸色一冷,抬手又掐在了聂思远的腰上,硬生生地把人举了起来,蛮横地抱回了房里。
“放手!你怎么又这样!”
聂思远脸颊微红,忍不住挣扎起来,但不仅没挣脱对方的手,身子朝前一扑,屁股直接卡在了封琰的手臂上,彻底被面对面地抱了起来。
他被这副抱小孩子一样的姿势逼的不得不搂住封琰脖子,脸上更红了。
“你干什么啊!”
封琰没吭声,直接把人一路抱到床前,扔到了床褥之上,聂思远眼前一阵头晕眼花,还没等缓过神来,男人已经欺身近前,直接把他挤到了最里面的角落里。
“他跟你说什么了,就让你愿意竭尽全力?”
封琰双眼含煞,掐在聂思远腰上的指尖微微用力,让聂思远又疼又痒,不断地挣扎起来。
“之前红杏楼的小粉蝶又是怎么回事?江肆那小畜生又跟你说了什么?你原谅他了?还有那个那个小倌,他怎么不勾搭别人偏偏就勾搭你?”
封琰气得眼睛都红了,故意使劲欺负他,听到聂思远发出呜咽呜咽的声响,心里头既愤怒,又莫名地感觉满足。
“聂修然,你招蜂引蝶还没完了是不是?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谁老婆!!!”
聂思远挣扎不过他的力气,被人堵住了唇舌,男人愤怒粗暴的吻与上一次一模一样,充斥着占有欲,只不过这次他却没哭,甚至干脆来迎了上去。
气息越发燥热,身体中的欲望也渐渐抬头。
聂思远任由封琰亲着,终于控制不住发出了难耐的轻喘。
“既然不放心,那就圆房啊。”
封琰动作一停,惊愕地抬起头,就见单薄的男子虽然被自己压在身下,却没有半点示弱的意思,反而勾着坏笑,神色挑衅。
聂思远反手擦了擦被咬痛的嘴角,歪着头,胸口衣衫凌乱,隐隐露出白皙的胸膛,唯独嘴巴因为刚刚的亲吻红润异常,清澈的眸子水光荡漾,暗藏春色。
这副模样勾的封琰倒吸了口冷气。
“怎么,封教主心里念着旧人不肯圆房,然后还不许我勾搭别人?你还讲不讲道理?”
因为极力的忍耐,封琰额头上都已经开始冒汗,他狠狠地一拳将床架砸出来一个大坑,低吼道:“你别逼我!”
聂思远干脆坐起身,自己硬生生扑了过去,不轻不重地咬着封琰喉结,果然听到对方的呼吸更加粗重凌乱,灼热的气息落在耳畔,带出了大片潮红。
“逼你又如何?”
他心里也堵着气,直接拽开对方腰带:“你还好意思问我知不知道是谁老婆,那你知不知道自己娶的是谁?他对你这样好过吗?他亲过你吗?还是说他也这样对待过你?”
他身影缓缓下滑,封琰被他磨的眼瞳发红,喉咙狠狠地动了动,靠着最后的理智还想拉开一点距离,结果聂思远目光一狠,直接把他摁在床上,俯下身张口就咬了上去。
顿时封琰发出一声闷哼,直接伸手扣住了他的脑袋,眸子瞬间失神。
许久之后,聂思远咳了一声,黑眸洇湿,嘴唇艳红,定定地看着惊慌失措为他擦着嘴角的封琰。
“他能让你这样舒服吗?”
封琰不吭声,把人直接搂进自己怀里,一下一下地亲着脸颊,聂思远抿了抿唇,伸出手轻轻地回抱住了他的腰。
“他对你不好,就知道凶你忘了他吧,就记得我,我来对你好。”
封琰哭笑不得,突然想直接戳穿这人的身份算了,也省的他日日折腾,自己和自己较劲。
不过如果将事情说开,聂思远恼羞成怒之下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更何况现在这样也挺不错的。
年轻气盛的封教主第一次小心地斟酌利弊得失,最后给了一个相当含糊的回应。
“我再想想。”
聂思远怔住,没想到自己都这样做了对方还放不下曾经的自己,他心里既得意又无奈,最后全都化为憋闷,默默地张开口咬在了封琰的颈侧。
白皙的脖颈上瞬间出现了艳丽暧昧的痕迹。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封琰身子一僵,低声道:“也刚想起来不久,你怎么看出来的?”
聂思远哼了一声:“只要封教主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就立刻变回那副凶狠霸道蛮不讲理的模样,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数吗?”
这人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可没那么强的占有欲。
今日当着一桌人的面,封琰就没把他直接抱在怀里了,他之前因为聂思远是个替代品,还有些内疚,亲近也十分小心,只可能是想起来了才敢这么理直气壮地放肆。
封琰沉默片刻,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后背纹身的事情,却不知道此时聂思远也十分纠结。
毕竟与小哑巴有牵扯的人是聂思远,跟聂家的大公子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他现在有心再多问几句当年的事情,可根本就没有借口。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都选择不提纹身的事情。
“你在销金楼怎么被人暗算的?”
提起这事,封琰就满心的火气,恨恨地咬着牙:“是江肆,他跟月姨说我的身份有异,也是他在背后放冷棍敲晕的我,这笔账我还没找他算呢!你又被他三言两语给哄骗过去,他还敢抱你!看来上次我还是心软了,当时就应该直接砍了他的两条胳膊!”
聂思远皱了皱眉,先前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提起江肆的时候也是满心憎恨,可现在却觉得自己这个小徒弟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如果说他是沈家的人,上次大可直接杀了封琰,何必只扔到矿场去?甚至在最后还将图纸交给了自己。
而且这次他的表现也十分异常。
“我没被他哄骗,只是之前的事情你记不清楚,我就没说太多,十鬼献子图是他给我的。”
聂思远揉了揉发痛的眉心,抱着腿坐在床上,慢慢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以及萧扶光下午说的话都告诉给了封琰。
“江肆说海鬼坊危险,速速离开。”
若只是江肆的这句话就算了,但是萧扶光刚刚说的那些才让聂思远感觉到了危险。
“不仅是他,萧扶光也说这里会有大事发生,让咱们赶紧走,能让他们接连发出警告,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我”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封琰皱了皱眉,又把他往自己怀里抱。
熟悉的炽热从后背传来,让身子都暖了起来,聂思远抿了抿唇,心里的不安和焦虑骤然散去,突然感觉就算真有什么危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身后的人像个温暖的港湾,将他托着,成了最坚实的依靠,让他无论身处什么暗潮涌动都不会沉没其中。
聂思远从未想过能在封琰身上得到这样的信任和安宁。
他抿了抿唇,倏地露出了灿烂的笑,苍白的脸色都多了几分生气和红润,将整个身子都靠在了后面的怀抱里。
“我想管管闲事,万一捅了篓子,封教主罩得住吗?”
“罩得住。”
封琰露出了许久不曾出现的笑,轻轻地亲在他的额头上。
比起失忆后痛苦纠结后的坚定不移,想起来所有事情的他让聂思远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几乎毫无底线的包容。
“你把天捅塌了,本座都能给你顶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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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聂思远回过头,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发软, 鼻尖却有些发酸。
他发现自己可能还是低估了封琰对他的感情。
“我信你一次。”
他凝视着眼前俊美的青年,突然笑了,这一笑满是当年聂家小家主潇洒不羁的模样。
封琰怔住,突然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像是撒娇一样整个地趴进了他的怀里。
聂思远伏在他肩上,低下头蹭了蹭有些湿润的眼角, 悄悄地跟他说着事情,声音压得只有两人才能听到。
耳边的低声细语让封琰心里阵阵发痒,可等他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之后,脸上不由得露出了震惊诧异的神色。
聂思远说完后就定定地看着他, 眼里藏着几分不易觉察的忐忑。
封琰沉默许久, 最终点了点头,把人又重新捞回了怀里紧紧抱住,聂思远笑了, 缓缓闭上眼睛,感觉在这一刻隔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冰山壁垒终于出现了融化。
这一次他赌自己没看错人。
夜里, 海鬼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将海面都照的亮如白昼。
不过在聂思远等人休息的小楼内倒还算昏暗安静, 原本所有人都沉沉睡着, 突然一声尖利的惨叫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封琰猛地睁开眼睛, 拿着刀就来到门外,就见萧扶光也衣衫不整从隔壁出来。
聂思远刚解了蛊,本来睡得昏昏沉沉, 此时被吵醒, 脸色不太好看。
“是那个小奚的声音。”
他转头看向了左上角的房间, 低声道:“可能出事了,去看看。”
封琰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他直接飞跃上了小楼,沿着惨叫声的方向跑过去,远远地还能看到一道黑影仓皇跑远。
因为距离太远,他们已经来不及阻拦,聂思远随手扔出一块石子,直接打在了那人手上,那人也没躲过,忍着疼硬是没出声,直接消失在拐角处。
此时张海鬼也听到动静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跑到小奚的门口,就见房门大开,小奚正捂着胳膊脸色惨白地跌坐在湿漉漉的地上,身上衣衫不整,地上洒了不少还散着热气的水,透出阵阵幽香。
封琰不太喜欢这股味道,只觉得闻到之后气血躁动,默默拽着聂思远又拉开了点距离。
“有人要杀我!”
小奚红着眼睛哭喊道:“我正准备洗澡,感觉房间里好像有人,回头就见有个黑衣人举着刀要杀我,还好我躲的快,不然现在已经死了!你还不赶紧抓刺客!”
张海鬼惊疑不定地看向聂思远两人,就见聂思远点了点头。
“我们来的时候确实看见有个黑色人影跑过去,武功不算厉害,不然也不能被我用石头打中手,只需要查看一下今晚谁的手上有伤,自然就知道是谁了。”
张海鬼立刻吩咐下去,随即又找人来给惊慌失措的小奚包扎伤口。
聂思远瞥了下他的胳膊,伤口很深,鲜血直流,可见动手的人确实存了杀意,只不过又有谁能跟一个小倌过不去呢?
这海鬼坊危机四伏,有人先杀侍卫,有人给他们下毒,如今就连伺候坊主的小倌都择遭人刺杀,目的又是什么?
聂思远想起了下午萧扶光的警告,突然脸色微变。
“不好,可能是调虎离山,快回去找萧扶光!”
果然等他们再次回到二层的时候,萧扶光的房间已经空了。
聂思远目光微凛,转身就要去找人,结果听到不远处传来打斗的声音,他和封琰趴在走廊上往下一看,就见后面的空地上有两人正在打斗,其中节节败退的正是萧扶光!
与他打斗的人看不清样貌,下手颇为狠辣,一看就是职业杀手,封琰身子一跃,直接扑到两人身前,一掌将那杀手击飞。
没想到那人败退之后牙关一紧,竟然直接吞了暗藏的毒药,片刻便没了气息,连半点逼问的机会都没留给他们。
这番狠辣决绝的做法让封琰感觉到了莫名的熟悉。
“怎么回事?”
聂思远气喘吁吁地从楼上跑了下来,就见萧扶光脸色颇为难看的站在那里,看向他的目光愤怒又复杂,多了几分从未出现过的怀疑和审视。
他这才发现原来在不远处的地方还躺着一具尸体,身上穿得却是海鬼坊的衣服。
“萧某本以为见到故人之子,念着旧情才好言相劝,没想到正是这番善意竟然让风声走漏,毁了我这几年全部的心血!聂大公子,你还真的物是人非啊!”
聂思远神色诧异,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萧大人何出此言?”
“聂修然,下午的事情我只与你一人讲过!本来我是担心你的安全,想让你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为什么偏偏在跟你说了之后,我千辛万苦安插在这里的眼线就被杀了?甚至连找到的证据和账本都丢失不见!”
萧扶光冷冷地打量着聂思远和封琰,仿佛想通了什么,神色愤怒之外还带着几分识人不清的自责和内疚。
“是我忘了,你现在同封琰成婚,也算是半个魔教中人,就算此地的事情与你无关,但很可能牵扯到了魔教的利益,你自然也要为自己人着想!”
聂思远怔住,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在这一刻冷透,根本无法解释,因为他确实还没来得及问封琰,魔教是否与海鬼坊有所牵连。
萧扶光失望透顶地看了一眼聂思远,最终独自一人离开了海鬼坊,只留下地上的两具尸体,以及沉默在原地的两人。
“不是我。”
看着聂思远单薄沉默的身影,封琰心里突然生出莫大的恐慌,他想去拉住聂思,可胳膊抬起来停在半空,又没了伸出去的勇气。
这人从来都不信他,唯独今晚刚说过那句话,可所有的信任在这一刻都仿佛再次被萧扶光给毁了。
封琰嘴唇轻颤,痛苦地垂下眸子,甚至不敢去看那人失望怀疑的眼睛,声音轻的像是自言自语。
“真的不是我。”
“嗯,不是就不是。”
聂思远转过身,看到他这副小心又慌乱的模样,心里狠狠一疼,主动拉住了封琰的手,这才发现对方的指尖冰的吓人。
“我又没说是你,你慌什么?”
“可他说”
向来霸道任性飞扬跋扈的封教主在此刻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明明事情不是他做的,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更没办法接受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才让聂思远遭受了这样的斥责。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聂思远踮起脚轻轻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瞬间便安抚住了他心里的惶恐和不安。
“他自己办事不靠谱,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聂思远冷笑:“当着只有一面之缘的外人就能说出那么多要命的事情,可见这人虽然验尸有些经验,但是对于人心还是疏于防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走漏了风声,今晚的谋划毁于一旦,这才迁怒于我,咱们什么都没做过,问心无愧,凭什么要对他感到歉疚?”
封琰怔住,完全没想到聂思远会这样想。
若是以前的小家主遇到同样的问题只会反省自责,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在经历这么多之后,这人的心性也被磨砺的愈发坚韧,不为外人所动。
“还是说,你担心我会因为一个外人的几句斥责,就会把责任归咎于你?”
聂思远笑了下,捏了捏青年已经不复稚嫩的脸颊,虽然手感已经没有以前软,不过那双漂亮的眸子发起呆,看着依然还是有些可爱。
“别说事情不是你做的,就算是你做的又如何?”
聂思远哼了一声,又将封琰的脸颊捏在一起,挤成了个包子,这才看出几分当年那个小孩稚气的模样。
“如果是你做的,我也只会想办法帮你擦屁股,谁让你现在是我的人呢。”
封琰胸口狂跳,一股暖流将整个心都包括在内,眼角都悄悄地红了起来。
曾经何时,他见聂思远对很多人好过,对江肆等人更是偏心爱护,不知道是多么的嫉妒。
没想到熬了这么多年之后,这份特别的偏爱终于落到了他自己的头上。
他直接把人拽到了怀里,使劲地抱住,恨不得对方的骨血都揉碎了填进自己的胸口中。
聂思远感觉到脖颈间的湿意,心里也有些发酸。
他之前说错了,这狗崽子好哄的很,甚至只要对他稍稍好一点,就能让对方高兴到哭鼻子。
“封教主这是在跟我撒娇吗?”
“没,有点冷。”
聂思远扑在热烘烘的怀抱里,忍不住笑,发现封琰也不太会骗人,而且并不太习惯自己对他好。
毕竟之前他对封琰真的没有半分好脸,现在想起来才是满心内疚。
如果早知道他就是小哑巴,早知道他的心意,其实可以对他更好点的。
聂思远学着封琰的样子,轻轻地在他脖颈上吸了一口,果然感觉青年身子一僵,比刚刚还要不知所措。
看样子对于这种亲昵对方其实也是不习惯的。
“封教主。”
聂思远抱着封琰,拽了下对方腰带上的扣子,似乎已经看见了裹在衣袍里面劲瘦的腰。
上次封琰跳舞的时候,他就看见那一截腰身覆着薄肌,拧着的时候弧度极为漂亮,若是
“你想起咱们的交易没有?”
封琰闷闷地嗯了一声,不知道他这时候提起那个干什么,下一刻他腰上便多了只手,被人轻轻地揉了揉。
“我给你补点诚意好不好?”
聂思远歪着头笑得带着几分挑衅和恶劣,清澈明亮的眸子像是藏着钩子,故意地在撩拨人,甚至还微微抬起了下巴。
柔软的唇近在咫尺,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封琰喉咙动了动,胸口怦然跳动,难以自持地靠近,结果唇上却传来了冰凉的触感。
他愕然地抬起眸子,就见聂思远用指尖挡住了刚刚的吻,笑着摇了拒绝。
“现在不行。”
聂思远的指尖划过男人剧烈颤抖的喉结,离开前还逗弄地勾了两下,嘴角的弧度愈发恶劣。
“教主大人得先帮我撑个腰。”
第75章
封琰茫然地站在原地, 耳尖早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变成了通红,他怔怔地看着又转身去检查尸体的聂思远, 没明白对方那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刚刚小奚被刺杀的事情,张海鬼等人还没注意到这边的异动,聂思远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下地上的两具尸体,在那个杀手身上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不过另一个人倒是有些异常,看穿着倒像是个管事的。
既然能成为萧扶光的眼线, 并且查到本该是绝密的□□模板和账本,想来这人身份也不会太低。
一旦尸体被张海鬼等人发现,他们就很难再解释清楚了。
聂思远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眸子暗了暗, 让封琰带着他悄悄离开了现场, 回到了房间之内。
“那人死于剑伤,杀他的应该是个用剑的高手,又是一击毙命。”
聂思远皱了皱眉, 低声道:“其实我刚刚也是乱说的,萧扶光这次亲自前来赌坊, 想必是已经得到了确切的线索,行事肯定万分小心, 今日看坊主和张海鬼等人的表现, 虽然对他防备, 但也不像得到了什么消息,那这个人的死就有点奇怪了,怎么正正好好赶在这个时候被人发现了身份, 还拿走了证据?”
封琰还没从刚刚的事情里缓过神, 呆呆地看着他, 没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不是他自己走漏的风声,也不是你我,难不成是死人自己暴露的吗?”
聂思远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思忖片刻后,突然问道:“你刚刚发现没,他们周围没有打斗痕迹,最多也就是萧扶光与那杀手纠缠的时留下了些许,但尸体附近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封琰还是有点懵:“难不成他也中毒了?那是不是还要再把萧扶光找回来,让他把心剖出来看看?”
“你还记得幽兰驿的案子么。”
聂思远指尖无意识地轻轻在袖口摩挲,封琰瞥见了,悄悄把他的手拽到了自己手心里。
聂思远也没注意,指尖毫无觉察地在封琰掌心开始画圈。
细细的痒意麻酥酥的,像是只猫用爪子尖一下一下地挠着心尖最嫩的地方,让封琰后背寒毛倒竖,又舍不得松开。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同一个人做的,其实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案子碰巧撞上了,凶手的目的和动机完全不同,今日一连发生两起命案,其实与幽兰驿的事件十分相似,白天的事情显然与萧扶光无关,更像是赌坊内部的恩怨,而晚上管事的死才真正牵扯到赌坊的生死存亡和利益关系。”
封琰盯着那在自己掌心滑动的指尖,酥麻难耐,痒的他喉咙阵阵发干,话都说不利索,只是含含糊糊地回应了一声。
聂思远集中精力在思考事情,也没注意到他的异常。
“如果说真的是同一人所为,那便是我想的太多,但假如真的是两个事情,那就要分开思考,先不去想他们内部的事情,萧扶光不像是个做事不谨慎的,他说此事只告诉过我一人,想必就是真的,那消息不是从我这里走漏的,也不是从他那走漏的,便只能是死者自己。”
聂思远冷冷道:“我说萧扶光对人心少有防备也不是妄言,那人随身携带重要证据,却夜间与人相见,如果见的是萧扶光,那他们两人早就一起死了,如果不是萧扶光,必然就是杀他之人,周围又没有争斗的迹象,甚至死者都不曾防备你说是为什么?”
他指尖一顿,封琰也终于忍耐不住那蚀骨的酥痒,将那不安分的手掌直接攥在了自己手心里,长长地出了口气。
“因为那人背叛了萧扶光,准备将证据交给别人,却没想到他约出来见面的人会杀他。”
“不错。”
聂思远黑眸如井,带着穿透人心的锐利:“他这样做,就说明他要找的既不是赌坊的人,也不是萧扶光,而是另外的唔,你抓着我干什么?”
他指尖不受控制地乱动,却发现被封琰紧紧攥着,不由得满脸莫名。
“你想事就想事,手指还到处乱蹭。”
封琰呼吸急促,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把人直接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腿上,使劲地揉搓起来。
顿时聂思远所有的思路全被他给揉散了,呜呜地闷哼了两声,脸上窜起薄薄的红。
“就这么喜欢一边想事情一边揉什么?”
封琰闭了闭眼,还是没管住束缚在心里的那头野兽,直接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蓄势待发的地方,笑得不仅恶劣,还露出了已经压抑许久的贪婪和欲望。
“大公子,本座现在就想要点诚意。”
聂思远之前撩拨人的时候从容不迫,可当真被个男人抱在腿上的时候,头皮都麻了,指尖更像是握着一团火,烫的他总想缩手。
“你你怎么”
湿热的唇舌游走在脆弱的脖颈之间,封琰滚烫的呼吸将白皙的皮肤熏的艳红,却始终保持了莫名的距离,就连牙尖也只是偶尔擦过,偏偏是这样小心的试探和威胁,让聂思远有了一种落入狼口的错觉。
他挣了挣,男人没有将他死死束缚,却封住了他所有去路,逃无可逃。
封琰喉咙中已经发出难耐压抑的喘息,却依然克己复礼,没有别的逾越之举。
“继续。”
他的声音如同深山中惑人的妖魔,沉沉低语:“你刚才说,死者今晚要约见的人不是赌坊的,也不是萧扶光,是另外的什么?”
说完这话,封琰的牙尖便抵在了他跳动的血管上,微微用力,带来了轻微的刺痛,聂思远呼吸凝滞,悲哀地发现自己几乎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只能勉强拼凑起为数不多的意志。
“可能是第三股势力,我同你讲过,最近发生的事情看似合理但实际上都太过巧合,我们一路走来”
他只要稍稍思考,手指便无意识地扣紧,紧接着便感觉指尖的温度越发滚烫,要害处的痛感也更加强烈,带来了某种异样的刺激。
聂思远差点咬了自己舌头,脸上红潮遍布,偏偏这个时候的封琰像是换了个人,不断地使坏,诱导他继续思考下去。
“你想说咱们一路走来,惹祸不断,却偏偏没有引来任何阻挠,可能是有另外一股势力在暗中操控布局,而死者就是要将证据交给他们,结果反被灭口。”
“不错。”
聂思远深深地吸了口气,哑声道:“萧扶光对此事太为看重,也可能是等了太久,所以今晚出事之后,满心失望和愤怒,甚至都不愿意再留在这里,直接甩手走人,张海鬼等人早晚会发现尸体,也会发现他不辞而别,这件事最终很可能直接怪罪到他的头上,如果他”
手中勃然之物狠狠地跳了跳,聂思远再也说不下去了,思路彻底混乱,直接歪过头去寻封琰的唇。
男人抬起眸子,长长的睫毛下,眉眼近妖,勾魂摄魄,突然侧过了脸,聂思远这一下正好错开,亲了在对方脸颊之上。
“好好说着话,大公子怎么还动手动脚的?”
聂思远愕然地看着眼前满脸正色的封琰,若不是手里牲□物件正在不断跳动抗议,他险些以为对方真的无动于衷想要听他继续说下去。
他抿了抿唇,指尖微微用力,就听封琰闷哼了一声,眉宇间露出几分痛楚。
本以为狗崽子如此便长了教训,聂思远又凑上前想要亲他,结果封琰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又躲开了他的唇。
这下聂思远不动了,冷幽幽地看着满脸坏笑的青年。
“封教主想听在下说,那在下说下去便是。”
聂思远主动靠上前,软了腰身,手上却没松开。
“背后的人既然已经派了杀手来袭击萧扶光,就说明他们已经觉得他很碍事了,还会第二次动手,现在萧扶光明面上被海鬼坊当成了凶手,暗地里又被人盯上了性命,他麻烦大了,别说拿到赌坊和官府勾结的证据,就连能不能平安回到州府都是问题。”
感觉到他的动作,封琰的眸子渐渐失神,呼吸又粗又重,也问不出话来,干净凌厉的下颌微微扬起,艰难地吞咽着。
“在下想请封教主帮个忙。”
聂思远用脸颊在他耳鬓轻轻磨蹭,脸上微红,突然感觉自己现在这行为确实有点像那勾搭暴君的妖妃,盯着眼前艳丽的嘴唇许久,最终还是忍耐不住飞快地凑上去舔了一下。
封琰唔了一声,没能躲开,抓在聂思远腰上的手又陷进去几分,眸子彻底暗沉下来。
“能不能让人保护一下萧扶光的安全,至少让他平安回到州府。”
“这点诚意还不够。”
封琰被人一下一下地亲着,心都软成水,耳朵也早就红透了。
可即便这样他还硬撑着没有立刻答应下来,然而最后的理智在身上的人滑落下去的时候轰然崩塌。
对方的温暖和包容让他没了任何考虑,晕晕乎乎地便答应下来,连答应的是什么都没记住。
算了。
封琰心想,只要对方开口,他什么都答应。
第76章
萧扶光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海鬼坊, 几年心血和计划全都毁于一旦,巨大的挫败和失望让他根本不愿意在这地方多留, 更何况之前已经碰见了杀手,徐县对他来说已经十分危险。
他回去后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连夜骑着快马急匆匆地赶回越州州府。
不过在吹了一路的冷风之后,他倒是恢复了几分冷静。
仔细想来,他与聂修然是下午才说的那些话,并没有提到眼线的事情, 就算魔教和海鬼坊有所勾结,封琰再警觉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他安插的线人。
所以问题可能不是出现在聂修然身上,他又从未与旁人提过,那能走漏风声的便只能是眼线本人。
萧扶光心里微惊, 一边有些后悔自己冤枉了聂思远, 一边也意识到自己如此离开恐怕将惹来不小的麻烦。
不过现在最好的办法便是将此事汇报给刺史,将他下发协查命令,也许还能从徐县县令身上查到什么线索。
他赶了一天一夜的路, 中间隐约感到有人尾随,还以为是杀手, 但对方并没有对他动手。
萧扶光找了个机会回过头,发现竟然是之前见过的封琰手下, 对方似乎也无意隐瞒踪迹, 被他看见之后也只是抱了抱拳。
萧扶光立刻明白这是聂修然不放心他的安全, 让魔教的人过来保护他。
没想到那孩子被他无端责骂之后,竟然还有如此心思。
他心里一暖,暗道不愧是老友的儿子, 如此品性脾气也当真对得起那个千挑万选出来的好名字。
黎明时分, 天色越发昏沉, 天际却露出了隐隐的光线。
萧扶光大步走进府衙之内,挥了挥手,让后面跟着的人不要进来。
他进去之后直奔刺史所在的官舍,却发现偌大的府衙安静得可怕,就连平时值守的衙役都不见人影。
顿时萧扶光的心里生出强烈的不安,再往里走了两步,就见有一人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他连忙上前,立刻认出死者竟然是徐县的县令!
他想要调查的人竟然已经死在了越州府衙!
“萧大人,辛苦了。”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他身后,萧扶光猛地转过头,瞳孔中映照出越州刺史的面容。
下一刻,寒光闪过,刺史的脸上露出的冰冷的笑。
“你放心地去吧,海鬼坊我会替你除掉的。”
*
因为夜里折腾了两次,第二天天亮的时候聂思远还沉沉睡着,整个人蜷在被窝里没有丝毫醒来的意思。
封琰倒是老早便听到了外面嘈杂的声音,想必是张海鬼等人已经发现了院里的两具尸体。
不过他也只当没听见,一反常态地没有起床,同样躺在被窝里,就算睡不着,也把人紧紧地圈在怀里。
直到天色大亮,他才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低下头便对上了一双温润的黑眸。
封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是一见那双湿漉漉的眸子,就忍不住笑。
聂思远眨了眨眼睛,完全不知道这人在笑什么,不过他一向觉得封琰长得好看,笑起来尤甚,所以也忍不住勾起了唇。
两人昨晚虽然没把事情做到最后,但也打消了之前的许多隔阂,如今相处起来自然越发亲近。
聂思远耳后有些发烫,摸了摸鼻尖。
“怎么一直看着我不说话?”
“还在回味昨晚的诚意。”
封琰实话实话,笑里多了几分揶揄:“虽然早知道大公子当初与我定下交易就不会食言,却真没想到你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说着话的时候坐起身,正好露出了脖子上还未消退的齿痕,聂思远怔了下,猝然错开眸子,后颈已是通红。
“自然是要让封教主满意,不然怎么请你办事?再说,你我本来就成婚了,那那也没什么。”
聂思远勉强冷静地抬起头,就见封琰背对着他,拽了拽早就凌乱不堪的里衣,将露出来的一截纹身给挡住。
他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微凉的指尖触碰在光滑的皮肤上,两个人同时狠狠一震。
封琰身子骤然僵硬,根本就不敢回头。
聂思远心里也慌了,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之前为什么会因为这个纹身而方寸大乱。
一时间两个人都头皮发麻,不知道该面对对方。
最后还是封琰先回过神,若无其事地穿好衣服,仿佛什么都发生过,直接转移了话题。
“昨晚你说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已经派人去保护萧扶光,他果然没有在这多留,连夜便回了州府,那里毕竟是官家,我手下的人不好跟的太近,便在外面盯着。”
聂思远怔怔地点了点头,感觉封琰这反应有些奇怪,说不出的别扭。
他因为不好承认身份问题,所以才会对纹身的事情感到尴尬,那封琰又是为什么对此讳莫如深?
在封琰的眼里,他这位大公子并不知道纹身的事情,应该对他之前的异常行为感到怀疑才对,为什么对方连提都不提?
聂思远突然想起了那个压在他心里许久的问题,那就是封琰为什么会对他这样好。
如果说现在是因为两人日久生情,经历许多之后已经渐渐放下心结,那之前呢?
封琰在失忆之前便对他百般忍让,反倒是失忆后才恢复了几分原来的性子,可这人想起来之后,看着他的眼中除了爱慕之外,依然满是执念。
不对劲,这狗东西还是不对劲!
聂思远的眼神唰地变了,审视地盯着眼前男人的背影,心里生出了强烈的怀疑。
他又有了一个很可怕的猜测。
“怎么了?”
封琰后背发凉,转过身就见聂思远幽幽地看着他,心里忍不住跳了两下,神色有些茫然无辜。
“你知道我是谁吗?”
封琰微怔,还以为他又在跟自己较劲,抿了抿唇,低声道:“反正你现在是跟我成婚的人,是谁不重要,以后我也只想着你一个。”
他这话说的含糊,没有正面回答,也让聂思远心里的疑虑更重了几分。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便没有继续追问,但已有所警觉。
上一次他有这种猜测的时候,封琰果然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惊喜,如果这次又是,那他
聂思远悲愤地意识到如果封琰那狗东西真的早就猜出了他是谁,那他简直没脸见人了!
堂堂聂家小家主竟然主动勾搭魔教教主开展权色交易,甚至还与自己争风吃醋搞什么替身虐恋,这要是传出去他名声岂不是全都毁了?
不行,绝不能承认真实身份,打死都不能承认!
就在这个时候,两人的房门被人扣响,封琰已经穿好衣服,先走到外屋去开了门。
聂思远随便扯了件袍子披在肩上,就见张海鬼神情冷肃地站在外面,本来脸色不太好看,在看见二人无意间露出的痕迹之后,眼中才露出了几分诧异和不自在。
“又出事了?”
聂思远料到张海鬼肯定要追问他们昨晚那两具尸体和丢失的证据,没想到对方并没有提那两件事,反而告诉了他们另外一个惊人的变故。
“陆雪莹死了。”
“谁?”
聂思远愕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所说的陆雪莹是谁。
张海鬼嘴唇动了动,神情格外复杂:“陆雪莹是我大哥的女儿。”
聂思远这才想起来之前沈煌乐提过,海鬼坊的坊主的女儿陆雪莹曾经很喜欢张海鬼,甚至因为对方没有同意闹得很凶,没想到昨晚不仅有人刺杀小奚和萧扶光,就连坊主的女儿都遭了毒手。
“怎么死的?”
“有人在燕窝粥里下了毒。”
聂思远目光微动,低声道:“那粥是给谁的?”
张海鬼垂下眸子,不愿多说,只是让他们多加小心,不要到处乱走。
不过看他的反应,聂思远已经猜到那粥应该不是给陆雪莹准备的,否则他也没必要缄口不言。
其实能让张海鬼不好多说的人已经很好猜了。
是坊主。
封琰挑眉,嗤笑了一声:“难怪你说这地非善地,人非好人,这一晚上也真够热闹的了,再这样闹下去,就算你想留在这,我都得考虑要不要把你强行带走,否则谁知道什么时候就遭人暗算。”
自从上次被江肆从背后敲闷棍之后,封琰也长了教训,从昨晚开始他便让手下的人在暗中警戒,好在不论动手的到底是什么人,目前还没有针对他们的意思。
想到江肆,封琰心里有些膈应,瞥了眼聂思远,见他只是皱眉沉思,于是便向张海鬼问道:“昨晚的刺客你们可查到是谁了?”
张海鬼沉默,许久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有些事情他本来不想跟外人说太多,不过他也知道以封琰的能力若是真的想要打听这些,也不算什么难事。
“是陆雪莹。”
聂思远诧异地抬起头,就见张海鬼的脸上一次露出了苦笑的神色,原本硬朗强健的男人已比昨日多了些憔悴。
“本来我也不知道是她,直到今天早上她的侍女发现她被毒死之后,我们检查的时候才发现陆雪莹的手背上有伤,看样子应该就是你昨晚上用石头打的。”
“那会不会是小奚猜到刺客是她,所以直接下了毒?”
“不会,虽然她与小奚确实不和,但自从昨晚小奚被刺杀之后,我便让人一直守在门外看着,他根本就没出过房间,燕窝粥是婢女现做的,不可能提前下毒。”
聂思远沉默片刻又问道:“这次下的什么毒?”
张海鬼颓然道:“还是三步断肠散。”
有点意思了,竟然还是同一个人所为。
这么说之前下在他们酒里的毒,其实不是针对他们几个外人,而是为了毒死张海鬼。
原本聂思远还以为是坊主想要对他这个兄弟动手,现在看倒是未必如此,毕竟坊主总没有必要毒死自己的女儿。
小奚又没有机会。
那又会是谁?
第77章
张海鬼并没有在聂思远他们房间中停留太久的时间便离开了, 随意地就像过来打个招呼,或者是来询问他们两人昨晚是否有出去过。
但是聂思远总觉得他这次来的有点奇怪, 好像也并不是真的对他们两人产生了怀疑。
张海鬼等人能与官府合作多年,明着暗着敛财,本应该是小心严谨的性子,但是今日特意过来仿佛只是为了跟他们随意地说说赌坊内的事情。
这根本就不符合海鬼坊二当家的行事作风。
“他不对劲。”
聂思远凝眸不语,就听到封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男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 半点都不客气地把人直接拽到了自己怀里,将下巴垫在了他的肩膀上,暖烘烘的气息让他的手脚瞬间升了几分温度。
“你也感觉到了?”
封琰嗯了一声,又在他脖子上悄悄吸了口气。
聂思远抿了抿唇, 虽然已经快要习惯了他这奇怪的癖好, 不过还是有些无奈地在他脸上轻轻捏了一下。
“百里河给你准备了摘星楼,你还真把自己当狐狸精了?天天吸,是需要兄长的阳气才能维持人形吗?”
封琰低低地笑, 在他脖颈上亲了一下,稍稍用力就碾磨出新的痕迹。
“如果是呢?”
说完他又要咬人, 牙尖抵在跳动的血管上,侧着脸的时候眸子轻掀, 长睫半遮, 眼中深情缱绻, 又露出几分强势的渴望。
听说深山里的妖魔噬人之前都会迷其心智,让人自甘献出全部。
聂思远感觉他应该是不知不觉的时候就被眼前的妖鬼给勾去了魂魄,毕竟在这之前, 他完全不喜欢男人, 更不喜欢封琰。
但相处越久沉沦的便越深, 到如今,一个比他高比他强的男人从后面以如此强硬的姿势把他锁在怀里,用牙咬着要害,他不仅没觉得反感心里竟然还生出几分躁动难耐。
现在不是时候。
但狗崽子乱咬人的这毛病也不能太惯着。
聂思远嘴角轻勾,指尖微微用力,就听身后的人发出闷哼,却不敢挣扎妄动。
随着指尖力气越来越重,封琰眼中的隐忍和愉悦少了许多,反倒多了些痛楚,不过即便这样他都没有松手,只是抵在聂思远脖颈上的牙松开了少许。
“说话就说话,还敢咬人?”
聂思远笑得若无其事,却实实在在地开始教训眼前不那么听话的狗崽子,并没有意识到此时的神态几乎与之前一模一样。
封琰没说话,只觉得怀里的人诡异地一转,直接挣脱的了他束缚,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聂思远推着抵在了墙上。
墙壁冰冷,然而指尖方寸点着的火已近乎燎原。
“昨晚不让我亲就算了,今天还敢咬人,小教主,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没法对你怎么样?”
封琰真的感觉有点疼了,眼睛被逼红,急的身子往前一倾又要咬人,结果还没等他动作,疼痛和刺激感骤然飙升,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
聂思远勾着笑,从容不迫地压制着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扣住封琰的关节让他挣脱不开,又不敢用蛮力反抗,最终只能红着眼睛认错。
“不咬了,你松松。”
他难得示弱,不过聂思远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两人互相喜欢不假,他实力却确实比不上从前,不过这也不代表他会任由封琰欺负。
在床上的时候哪个男人还没点争强好胜的心思。
“还敢不敢这样了?”
“不敢了。”
封琰忍得实在难受,眸子愈发暗沉,只不过因为失了先机,现在格外的被动。
他将此时的憋闷死死地刻在心里,不过态度倒是愈发乖顺。
“好疼,兄长”
聂思远正准备松手,就感觉脖子上湿漉漉的痒,被人轻轻舔舐着,心里再次躁动不已,抬起头就见惑人的妖鬼第一次服了软。
“以后让你亲。”
噗通,心脏狂跳,
教训了不听话的狗崽子,但是他好像陷得更深了,终于忍不住压着人亲了上去。
直到两个人吃完早餐出了门,聂思远都有些魂不守舍,根本没法从刚刚那一刻巨大的征服快感中抽离出来。
反倒是封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看起来心情甚至还不错。
不过他的这份好心情在看到江肆到来的时候也瞬间烟消云散。
对于这个聂家小家主曾经千宠万宠的唯一弟子,封琰不仅恨他换走了聂思远的剑,心里更多的是无法压抑的嫉妒。
在聂思远从未正眼看过他的那些年里,江肆几乎得到了聂思远全部的疼爱,最后却选择了背叛。
他的求之不得,成了别人的不屑一顾。
若不是聂思远拦着,上一次他就会让江肆血染长街,此时又见到他频繁地出现在视线中,心中杀意早已躁动。
江肆自然也知道封琰早就想杀他了,不过根本就不在意,目光一直死死地锁定在聂思远身上。
“你怎么还没走?”
江肆压低了声音,眼中多了几分急切:“之前我就提醒你这里要发生大事,会很危险,现在坊主的女儿已经死了,海鬼坊向来团结,搞不好最后会把这个罪名扣在你们身上,就算有魔教的人在暗中保护,但是在徐县张海鬼的手下的人连造反都够了,封琰根本就护不住你!”
听到这话,封琰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指尖悄悄地按在了刀柄之上。
“一个欺师灭祖的叛徒怎么突然关心起老东家的大公子了?江肆,本座真想杀你,你觉得他”
本来要脱口而出的话在舌尖转了两圈,突然就改了口。
封琰就是因为嘴硬,总惹人生气,所以才受了那么多年的冷眼,已经吃足了教训,现在好不容易缓和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哪还敢重蹈覆辙。
“他会帮你?”
江肆看了看神色淡漠的聂思远,脸色一白,眼底闪过几分委屈和痛苦,不过却什么都没说,目光已经几乎哀求。
“这里真的很危险,如果你想做什么或者得到什么可以跟我讲,我都能帮你做到,但是你不能继续留在这了。”
聂思远挑了下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都可以帮我得到?”
“是。”
“如果我想要海鬼坊用来坑害百姓的□□模板和他们与官府勾结盈利的账本,你也能帮我拿到?”
江肆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可以,只要你暂时避开此地的风险,我会想办法拿到你要的东西。”
他这话一出,聂思远和封琰的眸光同时闪烁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
封琰低下头,强行按捺住了心中躁动许久的杀意,而聂思远则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好,你容我想想。”
江肆怔了一下,不知道他这句想想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也知道眼前的两人估计已经恨毒了他,现在没动手已经是最大的忍让。
“时间已经不多了,你要抓紧离开。”江肆垂下眸子,还残留着稚气的脸有些苍白,下唇上留着他自己咬出来的齿痕,像个犯了大错的小孩子,想要努力地修正自己造成的错误,“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想他死,也不希望你遇到危险。”
“好,我知道了。”
聂思远点了点头,态度依然冷淡,已经是送客的意思,不过就在江肆有些不甘心地想要离开的时候,又被他突然叫住。
“你对这很熟?”
江肆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知道的倒是比别人多点。”
“听说陆雪莹和小奚不和,是怎么回事?”
听聂思远问的并不是什么重要问题,江肆心里松了口气。
“他们关系确实不好,坊主发妻去世的早,只留下一个陆雪莹,平日里就有些娇惯,本来他多年没有续弦,大家以为就这样过下去了,结果后来他因为应酬认识了小奚,后来便极其宠爱,甚至还想娶进家门,陆雪莹心里嫉恨,坚决反对这件事情,因此也没少与小奚找麻烦。”
他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低声道:“那小倌也不是什么正经货色,听说跟赌坊的下人侍女还有护卫都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就连那个死了的护卫队长也跟他上过床,偏偏很懂装乖弄巧,最会哄坊主开心。”
江肆越说语气越慢,尤其说到最后两句时候,还缓缓将视线转向了封琰,意味深长地骂了一句。
“勾栏院出来的东西,下贱得很!”
说完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当着封琰的面直接摔门而去,只留下被他指桑骂槐气得满脸铁青的某位教主。
“他也不对劲。”
封琰抬起头,凌厉的眼眸杀机已经化为实质,阴冷彻骨,
如果熟悉他的属下看见,就知道他这是已经将江肆列入了必死的名单之中,就算现在没有动手,也一定会另择时机斩草除根。
不过他很快便遮掩住了情绪,聂思远只觉得身边的人气息阴沉了一瞬,还以为封琰只是不高兴见到江肆,并没有太过在意。
“确实有点奇怪。”
聂思远冷笑:“先不说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成为坊主的客人,账本等物本是赌坊绝密,但现在好像已经人尽皆知了一样,江肆刚刚说的话就像他早就知道了□□模板和账本的存在,甚至十分有自信能得到那两样东西,我现在怀疑他就是与萧扶光眼线约见的人。”
封琰皱了皱眉,“你是说,他其实也不是真的投靠了沈家,而是”
聂思远目光冰冷,没有说话,不过封琰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真的有第三股实力参与进这些事件之中,那江肆很可能就是他们的人,只是不知道他在其中担任了怎样的角色。
就像他们预料的一样,白玉神像还有镇海大典并不是海鬼坊鬼祸的结束,而是真正祸乱的开端。
黄昏的时候,聂思远和封琰发现赌坊的下人都开始纷纷去找张海贵结算工钱,要离开赌坊。
虽然赌坊的大部分人员都是护卫,也就是张海鬼的那些兄弟,但是还是有不少下人负责日常的事务,如此出现大规模的退工,必然会给赌坊的经营带来巨大的麻烦,所以他们没有答应,但是那些人却闹得很凶。
那些人的眼中充满恐惧,与白家当时何其相似。
“那些人没有失踪,我看见了,他们都是被红纱仙子带进了海里!”
声音远远传来,被风吹得发颤。
“他们都在海里!那些消失的人都被带进了深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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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消失了一天的沈煌乐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 神色也比之前更加紧张凝重。
“自从这里闹鬼祸,除了横死的几个人, 单纯失踪的人数已经达到了整整九个,我问过了,除了两三个护卫之外,其他大部分消失的都是做杂工的下人和仆役,也难怪他们都不敢继续留下去。”
他们几人都明白,镇海大典没能平定海鬼带来的恐惧和再难, 如果张海鬼再找不到鬼祸的根源,那赌坊将面临巨大的麻烦。
聂思远点了点头,低声问道:“听刚刚的人说,有人目击了什么红纱仙子, 那又是怎么回事?”
“黄昏的时候, 有人看见有个下人站在海中一动不动,因为当时没有涨潮,水位不算危险, 所以就没在意,但是据他所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海面上浮现出了红纱一样的东西,因为光线暗, 看不真切, 好像看见个柔弱无骨的女人从海中走了出来, 最后带着那人沉入深海。”
“穿着红纱的女人?还是从海里走出来的?”
聂思远愕然,没想到这个地方的鬼祸听起来竟然比之前的几起都要离谱,之前至少有迹可循, 可这从海里出现的女人又要怎么查?
难不成真的要去海里查?
“你可打听到那些失踪的人是在哪片海域失踪的?”
“在哪的失踪的都有, 不过其中有一半是在西边的海岸附近, 也就是他们把我扔到的禁地那。”
宋极乐坐在轮椅上被人慢慢地推了过来,给他推轮椅的正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常三。
见到他们之后,常三已经没有之前的担忧,平静地点了点头。
“多谢。”
宋极乐瞥了眼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听到他的道谢之后,不禁发出一声冷笑:“还真得谢谢他们,不然说不好我现在是不是也被仙子给拖下海了,不过感谢归感谢,我救了你的命,酬劳一分都别想少。”
聂思远笑了:“神医反复提醒,又不明要什么酬劳,你想要什么不妨直说,我们聂家虽然败落,倒也不至于亏欠了你的医药费。”
他本以为宋极乐会直接说个惊人数字,让封琰倾家荡产,所以才故意这样说,没想到对方沉默一下之后,态度竟放软了许多。
“我不要钱财,只是有个朋友受了冤屈,想让封教主帮我除掉一个人。”
聂思远挑眉:“你怎么求他不求我?”
“求你?”
宋极乐嘲笑道:“就你这二两骨肉,让你过去当炮灰吗?别到时候人还没到地方就已经被大风给吹跑了,那我上哪找你去?”
聂思远尴尬地笑了下,低着头用脚刨了两下地面。
“若神医能让我身体恢复如常,未必不能帮上你的忙。”
能让宋极乐如此小心恳求封琰去杀的人,绝对不会是普通仇家,可能不仅动手十分困难,而且除掉之后也会带来巨大的麻烦。
而且能予人冤屈,还能能让宋极乐这种拥有巨大人脉都解决不了的人,只可能是官府的人,品级很高,是朝中重臣或是皇亲国戚。
聂思远不想让封琰因为自己惹上这种麻烦。
没想到封琰却异常干脆地答应下来:“本座说到做到。”说完他悄悄地拉住聂思远的手,歪着头勾了勾唇。
“担心我?”
聂思远冷笑:“我是担心你夸下海口,根本完不成人家的委托。”
封琰都要气笑了:“我不行难道你行?大公子,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这话一出,聂思远怔住了:“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封琰哼了一声,用力地攥了下他的手:“大公子之前与我定下的交易是你任我处置,我来当你的靠山,现在怎么又觉得我不行了呢?”
聂思远满眼怀疑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封琰淡淡地说道:“以后这种事情用不着你操心,你就给我躺床上把身子养好,别动不动就想教那个武功,替这个报仇,记住了,你现在体弱多病,不会武功。”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封琰像是意有所指。
聂思远目光微凛,再次感觉到那种不太对劲的异样。
封琰这狗东西还说张海鬼不对劲,说江肆不对劲,他根本就没意识他自己才最不对劲那个。
如今聂思远已经十分怀疑这人可能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
但现在还不是追问时候。
这地方的鬼祸实在诡异,每天都在有人失踪,甚至已经陆续出了几条任命,聂思远猜测很快便有第三起命案发生。
就当他打算离开这里,前往那几人失踪的海域调查的时候,海鬼坊的几十个护卫突然面色不善地将他们围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
聂思远抬起头,没有看见张海鬼的身影,心里的不安顿时更强了几分。
在这些护卫的眼里他不仅看见了恐惧,更多的则是防备和敌意。
带头的人冷冷道:“坊主说了,所有的命案都是你们来了之后发生的,所以凶手一定就在你们之中,而且有人偷走了我们的账本,他怀疑动手的人也在你们之中,所以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就请各位不要到处乱走了。”
聂思远心一沉,立刻明白了坊主的打算。
现在海鬼坊人心惶惶,所有人都不知道鬼祸到底什么时候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原来的祭典已经失去了作用,为了安抚人心,最方便的办法就是将恐惧转化为仇恨,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几个人的身上。
这样至少可以保证短时间内赌坊不会出乱,甚至还能让所有人团结一心,最大程度地降低模板和账本丢失后的危害。
只要在这段时间内坊主能查出鬼祸的起源,保证后续不在继续发生失踪事件,还能利用海鬼坊内数千人的愤怒彻底除掉他们几个祸患。
不过他这样就是极大地得罪了魔教和宋极乐,就不怕他们时候报复吗?而且他怎么能确保后面就能处理好鬼祸的事情呢?
现在看来海鬼坊坊主城府极深,根本就不是对赌坊的事情撒手不管,而且与张海鬼之间并非他们想得那样信任无间。
面对着虎视眈眈的赌坊护卫,封琰面不改色地挡在聂思远身前。
“要走吗?”
虽然对方人数众多,只要他想走就没人能拦住,封琰有自信能带着聂思远平安离开,不过沈煌乐以及宋极乐等人的安全就不好说了。
“既然坊主怀疑我们,那我们配合就是。”
聂思远也想看看这位坊主到底想要干什么。
几个人被赌坊护卫带去了一间隐秘的房屋关押起起来,不过因为忌惮封琰和魔教的高手,他们倒也没敢做的太过分,只是锁了门,又在门口安排了十几人进行看守。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聂思远几人坐在房间之中的蒲团之上,随着时间过去,沈煌乐的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就连宋极乐都皱起了眉。
聂思远平静地看着外面暗沉的天色沉思,指尖已在袖口摩挲许久。
封琰坐在他身边,根本就不在意目前的处境,除了他们之外最平静便是那个一直跟随在宋极乐身边的常三。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担心咱们安危吗?”
沈煌乐低声道:“你们就不怕是坊主做了这些事,然后将锅都扣在咱们身上?这的人现在都把咱们当成了凶手和祸引,如果他们发疯,就算是魔教也根本控制不住局面!”
他顿了顿,看向了聂思远和封琰:“刚刚本来有机会逃走的,为什么你们连反抗都不反抗,就任由他们将咱们关了起来?”
“因为我怀疑就是有人故意要引起海鬼坊和魔教之中的矛盾。”
聂思远冷笑,微微眯起了眸子。
胡奇什么时候死不好,偏偏死在了他们来了之后,甚至打扰了所有人抱有期待和祈愿的镇海大典。
张海鬼之前都平平安安,唯独和他们吃饭的时候遭到了投毒,虽然大概率是他们自己的人想要杀他,但是在赌坊的人眼里,也很可能是他们中的哪个悄悄动的手。
不仅如此,昨晚他们刚刚住下,小奚又遭到了刺杀,聂思远说他打伤了刺客,但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可以作证,甚至在第二天,坊主的女儿都被人毒死在了房里。
桩桩件件的事情与他们都有交集,偏偏没有证据,这也让他们身上的嫌疑越来越大,在海鬼坊的这些人眼里他们已经变成了不详和死亡的象征。
聂思远目光微冷,他想了整整一下午,终于想明白了背后之人的目的。
就像海鬼坊与官府的勾结一样,这又是一个三仙献鼎的阳谋之局。
有人利用他们除掉了与沈家联姻的沧海门,避免了聂家倒台后沈家独大的局面,紧接着偷走了百里河的图,引导他们毁了销金楼,从此在很长时间内西南地区都将陷入混乱的局面中。
最后又利用银月骨将他们逼到了西北白家,间接地让白木子提前动手,导致白家满门被灭,国内最大的药行生意也遭到灭顶之灾。
现在只要再引发海鬼坊和魔教之间的矛盾,让两者开始互相残杀,那就能一箭双雕,直接毁了最大的赌坊和最危险的魔教势力。
背后的人不是在针对他们,而是利用他们对付所有强大的江湖势力,可以说是狼子野心,何其毒也。
只是他现在不确定的是在推动这件事的到底是什么势力,或是人,亦或者是
朝廷。
第79章
在猜到布局之人的目的之后, 聂思远立刻便想到现在的一桩桩命案很可能就是为了把他们牵涉进去,刚刚那些护卫看向他们的目光已经十分不善, 海鬼坊坊主的态度不明,在没弄清楚他的立场之前,封琰手下的人绝对不能再和海鬼坊的人产生任何冲突。
他拽了拽封琰的衣角,刚要说话,结果封琰胳膊一伸,又把他直接抱起来拎进怀里。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你想让我把那些人调开是不是?”
封琰低声道:“那样确实可以避免我的人和海鬼坊的人产生冲突,但是如果真的有人故意要往那个方向引导,就算不逼他们动手,也会想办法把杀人的事情嫁祸到我的头上, 既然根本躲不过去, 不如干脆让他们留下来,小心行事便好。”
聂思远垂眸,如果单纯是考虑安全, 那自然是将那几人留下为好,但是若考虑到魔教利益, 此时早早抽身而退才是明智之举。
他只说了那一句话,封琰便立刻明白了他的忧虑, 现在肯留在这里, 又是因为他的多管闲事。
其实对方能一步步将他们算计其中, 都是因为他的多管闲事。
“你不要多想。”
封琰见他沉默不语,笑了一下,也不管屋内其他人的目光, 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若是以前有些话他根本说不出口, 不过现在经过这些之后, 他发现其实简单直接地让对方知道那些深藏在心里的想法完全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就比如现在。
“我既然喜欢你,自然会接受你的一切,这不是多管闲事,你其实从来都没有变,始终有坚持的正义,也许会带来一些麻烦,但是这绝对不是错的,就比如销金楼那种毒瘤,虽然剜去的时候痛苦,但若不管他,只会造成更大的悲剧。”
封琰低下头,亲了亲聂思远有些冰凉的指尖。
“你只需要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要考虑什么后果,我说过,就算你把天捅塌了,我都给你接着。”
聂思远感觉到指尖传来的温软,微微一颤,哑声道:“封琰,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谁了?”
封琰怔住,满脸茫然无辜:“你是谁?你不就是聂家大公子,我的心上人吗,怎么突然这么问?”
聂思远张了张口,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了周围几个目瞪口呆的人,这才意识到屋子里并不是只有他和封琰两人。
想到刚刚这狗崽子做的事说过的话,他指尖忍不住蜷缩了一下,脸上有些发烫。
“乱说什么呢。”
说罢他就要挣开封琰的手,然后就发现他现在这个姿势根本就拗不过暗中用力的男人。
封琰的神色更茫然了,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仅没有松开,反而两条长腿伸开,彻底把人按在了怀里。
“我没乱说,你本来就是我夫人。”封琰哼了一声:“所有人都知道。”
他这话还真不假,百里河当初办婚礼的时候给足了牌面,那百里烟花炸开后,他们的婚事人尽皆知。
聂思远被几个人这样死死盯着,脖颈通红,使劲地挣扎起来,可不管他怎么扑腾,封琰都把他锁住跟他之前用的一模一样的招式,学的那叫一个快。
显然这狗崽子是在报复他之前的教训。
宋极乐盯着他们看了半晌,麻木地转移了目光,常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唯独沈煌乐脸上露出了纠结的神色。
“我说二位你们感情好,我们都知道,只不过能不能出去了再说,咱们现在可还被人关在这呢。”
聂思远拗不过封琰的力气,干脆厚着脸皮,坦然地跟沈煌乐对上。
“人家也没缺你吃的喝的,你着急出去干什么?反正这地方闹鬼祸,还会继续出事。”聂思远挑眉轻笑:“现在咱们被关在这里也未必是坏事,至少可以证明咱们从现在始终都没有出去过,不管发生什么可都跟咱们都没半点关系。”
他话正说着,门口突然传来了张海鬼的斥责声,没过多久,锁起来的房门便被人从外面打开,张海鬼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见到他们之后仔细地看了看,眼中满是冰冷。
“又出事了?”
聂思远早就见怪不怪,如果张海鬼现在是放他们出去的,那这人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很有可能就是“另外一股势力。”
张海鬼冷冷道:“你都知道什么?”
聂思远动了动,这次封琰顺从地放开了手,跟着他一起从地上站了起来,两人的神色都暗藏着嘲讽。
“我们只知道有人似乎想让我们和海鬼坊结下仇怨,所以从我们来找宋极乐开始就不断地制造麻烦,哪怕我们现在被关在屋内,由十几人看守,你也不相信那些事情与我们无关吧?”
听到他的话,张海鬼果然沉默下来,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现在的局面十分尴尬,这一屋子的人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明面上根本就没有任何线索和证据指向他们,但是他们也确实有那个本事能做到。
至少张海鬼不认为外面那十几个护卫真的看得住封琰,之前魔教的那几个高手虽然没有再现身过,但他知道那些人绝对就在附近,封琰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只需要吩咐他们去做便好。
除了他之外,宋极乐虽然双腿残疾,但极擅毒药,又通晓风雷指,暗中下毒不是难事,而他身边那个常三气息沉稳,显然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张海鬼从来没真正相信过这几个人,不过他也没想到聂思远等人明知道他们的嫌疑最重,竟然如此平静,哪怕被关起来也没有任何反抗或者要逃走的意思。
这还真的让他不知道如何处理了。
“说吧,这次又是谁出事了?”
张海鬼咬了咬牙,红了眼睛:“坊主失踪了。”
聂思远目光闪了闪,本来还想找机会去找坊主谈一谈,没想到新的受害者竟然就是他。
“你来找我们是想确认是不是我们做的,还是有别的事情?”
张海鬼脸色灰暗,低声道:“坊主失踪的地方是海鬼雾林,有个兄弟看见他站在入口的地方,后来便没了踪影,但是那地方极度危险,我的人不敢进去,所以想请封教主帮忙进去找找。”
“不去。”
聂思远想也不想便替封琰开口拒绝,同时心里生出一股无名怒火。
但凡有什么危险的地方或者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这些人总是想方设法地逼迫封琰去冒险。
封琰武功是高,但他也会受伤也会疼,也一样会遇到危险,凭什么海鬼坊的人不敢去,就要让封琰去?
万一坊主真死了里面,所有的黑锅岂不是全都甩给了发现尸体的人?
封琰什么都没说,但聂思远已经替他感觉到无比委屈,这个人从小便历经坎坷,走到今日全是拿命拼出来的,为什么要替不相干的人冒险?
以前封琰遭受的那些明枪暗箭他管不了,但以后他不想再让这个对自己毫无底线的人受到任何伤害,他的人他一定要保护好。
这是他漂亮的小教主,谁都不许欺负。
封琰怔怔地看着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也有被聂思远护着的一天,以前上官惊容被护过,江肆被护过,还有沈韶卿,聂思远也曾为了她不顾一切地冲上魔教总坛。
如今这份偏爱,他终于也有了。
“没事。”
封琰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因为没再带着青铜鬼面的缘故,俊美到妖异的面容灿若春花,让聂思远心里狠狠一疼,也让在场的人都露出惊愕的神色。
谁也没想到想来冷酷无情的封教主竟然也会露出这样灿烂的笑容。
许多年后,聂思远每每想到这个笑,心里都会不自觉地生出几分内疚,总觉得自己对封琰真的不够好。
“既然二当家想让本座去找人,如果不答应反而像心虚,只不过有一句话提前说好,如果真找到了人,那不管是死是活都跟本座都没半点关系。”
张海鬼咬了咬牙,没有答应,显然是担心事情本来就是封琰做的,现在故意摆出这副姿态来迷惑他们。
封琰不屑地嗤笑一声:“怎么,难道二当家还真的是打算叫本座去当替罪羊的?我若是想要杀你们坊主,他可没机会派那些废物关着我。”
“不妨告诉你,就你们这个赌坊,本座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杀谁就杀谁,犯不着搞这些弯弯绕绕。”
他这话说得实在狂傲,很不客气,也让张海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你不信?”
封琰冷冷地勾了下唇角,低声道:“我杀你,用不了一招。”
张海鬼眼中带着血丝,眉宇间也笼罩着一层浓浓的戾气。
“请赐教!”
聂思远顿时有些头疼:“ 你们不要”
他伸出手打算拉住人,结果拽了个空。
下一刻突然响起了一声刺耳的兵刃撞击声,封琰的身形已如鬼魅般来到了张海鬼身后,惊煞直接劈断了张海鬼手中的两柄环形短刀。
张海鬼脸色大变,眼中满是惊惧,而封琰则轻描淡地将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刃缓缓收入鞘内,回过头时,甚至有些得意地朝着聂思远抬了抬下巴。
“看吧,我说一招就一招。”
第80章
聂思远沉默地看了看张海鬼铁青的脸色和封琰止不住的嘚瑟, 袖子里的拳头攥紧又松开,再次有了爆打狗头的冲动。
原来还以为封琰意识到了现在的局面, 不会让魔教和赌坊发生冲突,没想到带头闹事的竟然就是他自己!
“行了,我们都知道封教主武功高还不行么。”
聂思远感觉有些丢人,把脸上写满了嚣张的封琰拽了回来,轻而易举地便下了他的刀。
随着惊煞离手,封琰嘴角一抽, 露出满脸不敢置信。
沈煌乐和常三对此没什么反应,只有宋极乐和张海鬼这两个赌桌高手同时眼皮一跳,看出来根本不是封琰把刀交了出去,而是聂思远的动作太快, 让封琰根本来不及躲开。
顿时宋极乐看向聂思远的眼神都变了。
那样干脆利索的手上功夫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练出来的, 之前这人说为什么不让他去办事,宋极乐还不屑一顾,但现在却意识到这个聂公子的身份可能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就算封琰没有防备, 这个江湖里还没几个人能随意下他的刀。
他却不知道封琰并不是没有防备,而是防备之后依然被聂思远给得了手。
自从幽兰驿被这人下了刀, 封琰心里就憋着股气,总想着找个机会再试试, 后来失忆之后不记得这事, 再次重蹈覆辙。
今天他故意地挑衅, 本来也有几分引诱聂思远出手的打算,所以暗中早就做好了准备。
可这人也真是邪门!明明没有内力,手腕随便一转便能下了他的刀!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 兵器几乎就是命, 如果真的真刀真枪的动手, 如此轻易便被人夺走了刀,岂不是要命的失误!
封琰盯着聂思远没吭声,眼神又凶又气还有点委屈,偏偏还想给自己留点面子,不好承认自己真的输给了他。
聂思远心里暗笑,不过却视若无睹,朝着张海鬼抱了抱拳。
“得罪了。”
张海鬼脸色几番变化,最终沉默片刻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封教主说的不错,若他真想杀我,海鬼坊的人确实拦不住。”
原本他以为封琰又要再次嘲讽,没想到对方根本就没在意他,眼神一直牢牢地锁定在聂思远身上。
张海鬼现在也不敢小觑这位看似病恹恹的聂家大公子,见对方已经给了台阶,也选择顺势而下。
“我这知道这是海鬼坊的家事,自然也不会让封教主一个人冒险,我会带着几个功夫好的人亲自跟着你们一起去海鬼雾林找人。”
虽然知道那地方可能要出问题,不过聂思远依然点了点头。
“好,那就一起吧。”
说完他回过头,似笑非笑地打量了沈煌乐几人:“反正咱们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们要不要一起跟过去看个热闹?”
“好啊。”
沈煌乐还没等答应,宋极乐已经痛快地点了头:“上次我在那边看到几株珍贵的草药,还没等动手就被封教主的人给带回来了,这次正好采回来。”
他顿了顿,突然朝着聂思远笑了一下,这人本就生的唇红齿白,只是平日里有些咄咄逼人,如此笑着,温柔俊秀,偏偏眼中还带着一种阴柔的狠厉,矛盾又诱人。
聂思远怔了下,就听宋极乐轻笑道:“大公子身体不太好,就算拔出蛊毒也伤了元气,按理说是不能再耗费体力的,如果我有办法能帮你调养过来,你打算怎么谢我?”
“你能治好他?”
封琰神色变了:“条件你开。”
“我之前提的事情封教主还没完成,又想让我白白出手?”宋极乐冷笑,说话还是不留半分情面。
“你还是先做好你该做的吧,现在我在说的是聂公子的事情,他自然也得付出点代价。”
果然听到这话之后,封琰脸色不太好看,难得吃了瘪。
按照他以往的性子,现在早就跟这残废动手了,可现在宋极乐说能治好聂思远的身体,这也让他不得不把所有的怒气都压在心底。
对于能恢复身体这件事,聂思远自然也是心动的,但并没有立刻答应,因为他实在想不明白以他现在的处境又有什么是封琰没有的。
“你想要我做什么?”
聂思远深深地看了一眼宋极乐,就见这人沉默了一下,低声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想让大公子陪我几晚。”
“不行!”
“你做梦!”
聂思远沉默,神色震惊又诡异,而那个从未开口说话的常三和封琰则异口同声地反对宋极乐提出的事情。
封琰看了看那人的脸,心里猛地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直接环着聂思远的腰就把他带到了自己怀里,眼中满是警惕和防备。
聂思远怔住,感觉后面的人毛都要炸了,甚至比面对江肆的时候还要紧张和愤怒,若不是宋极乐刚刚开口说能治好他的身体,他都怀疑封琰现在就会拧了宋极乐的脖子。
始终沉默的常三也冷了脸,硬生生地把宋极乐的轮椅给转了个方向。
“不是要去找人么,还在这磨蹭什么?”
常三冷冷地开口,刚毅的脸上凭空生出一种不怒自威的冷肃,宋极乐有些意外,张了张口,刚要说什么,目光微动,又朝聂思远暧昧地笑了下。
如果说刚刚还是意味不明的暗示,现在他便是明晃晃地勾搭。
“聂公子,我只接受这个条件,你好好想想。”
顿时聂思远腰上的手臂又紧了几分,他感觉封琰和常三可能想错了宋极乐的意思,结果就看宋极乐朝着他缓缓地眨了下眼睛,舔了下唇角
也可能没想错?
聂思远懵了,清晰地感受到身后的人散发出冰冷的杀意,突然感觉到有些事情他怕是解释不清了。
本来还算和谐的几人就因为宋极乐的这个要求,在到达海鬼雾林的时候都没再说过一句话,气氛冰冷凝重。
封琰和常三两人身上的防备和敌意也越发强烈,一个恨不得直接把聂思远揣进怀里,另一个干脆想把宋极乐连人带轮椅直接扛走。
就在这种莫名压抑的氛围里,沈煌乐已经彻底麻木,一个都不想搭理。
有病,一个个的都为了男人争风吃醋,真是病得不轻!
一行人连同着海鬼坊的几个高手来到传说中的雾林禁地,果然在林子的入口处发现了残留的脚印。
聂思远看了看周围,发现这里竟然也是处浅海,水位很浅,公众号梦白推文台林子里的树木也都是生长在水里,枝干像珊瑚,是漂亮的红色,颜色通透光亮,再加上到处都弥漫着雾气,远远望过去,像是一块生着冰裂纹的红色暖玉。
本以为前面会有各种各样的危险在等着他们,然而一路找过去,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甚至没过多久便看见一道人影半靠在树上,看样子正是坊主,似乎正在昏睡。
张海鬼大惊,见到那人后不顾一切地飞奔而去,低低地喊了一声大哥。
因为早从海鬼坊的人口中得知雾林是在水里,所以聂思远他们所有人都提前穿上了防水的长靴,远比平日的鞋子要笨重。
反倒是张海鬼早就适应了海上生活,几乎没怎么受到影响率先跑了过去。
聂思远等人赶过去的时候,张海鬼已经把人从水里扶了起来,双眼猩红,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叫喊声。
他们这才看见原来坊主满身都是血,胸口上还插着匕首,只不过因为红色树干倒映在水里,与鲜血是同样的颜色,所以远远地看过去的时候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宋极乐腿脚不便,本来不想走进这么深的地方,不过又不甘心那几株药草,在入口的地方磨蹭了许久,最后还是被常三给背了进来。
对此他还有些不太高兴,一直沉着脸。
封琰和常三有意让他离聂思远远点,一个故意走快,一个故意落后,等他们到的时候,张海鬼已经抱着坊主凉透的尸身痛哭失声。
这几日始终保持沉稳冷静的汉子此刻嚎啕大哭,一声一声地喊着大哥,道着歉,悲痛彻骨,撕心裂肺,绝非是虚情假意的表演,让几个同行的兄弟都红了眼眶。
虽然早就听说张海鬼与坊主和兄弟们感情深厚,但因为之前的事情,聂思远还以为他们暗中生了嫌隙,可听到对方嘶哑的哭声,又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
宋极乐抿了抿唇,让常三把他从后背上放下,虽然不是仵作,但是还是简单了检查了一下坊主的尸体。
“刚死不久,至少不超过半柱香。”
张海鬼红着眼睛,默默地将坊主的尸体背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聂思远则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沉默不语,并没有立刻跟上去。
凶手在半柱香之内杀了坊主,绝对不会离此地太远,说不好此时正藏在这海鬼雾林之内的暗处悄悄地看着他们。
“你怎么看?”
聂思远低下头,脚下全是白色的细沙,海水微荡便没了痕迹,与入口的浅滩不一样,里面根本就看不到任何脚印,也猜不到凶手到底去了哪。
封琰没回答他的话,聂思远抬起头,就见他垂着眸子正在走神,立刻有些不满地撩起一些海水扬了过去,正好溅落在封琰脸上。
“想什么呢,问你话也不吭声。”
封琰猛地回过神,却低下了头,依然没有说话。
聂思远感觉他有点奇怪,偏偏看不到他的神色,见他一直躲闪,索性弯下身子故意去看他,这才发现封琰眼角有点红,锐利的眸子里中满是痛苦和挣扎。
“怎么了?”
他呆了,小心翼翼地拽住了封琰的指尖,不知道怎么这人怎么突然就露出这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看的他心都一抽一抽的疼。
封琰抿了抿唇,哑声道:“你会答应他吗?”
“答应谁?”
聂思远又懵了,就见他家漂亮的小教主早没了之前那副嚣张得意的模样,眼睛湿漉漉的泛红,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升了极为强烈的危机感。
操,这姑奶奶哭起来可不好哄!
“你是不是要答应宋极乐去陪他几晚了!”
聂家小家主以前何等骄傲强大,现在沦落成这般狼狈的模样,只要有可能,是个正常人都会想方设法地治好自己的身体,然后重新练回之前的武功。
封琰确实慌了,因为他真的害怕聂思远会答应,刚刚溅到他脸上的海水缓缓滑落,此时看上去就哭了一样。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聂思远竟然比他更慌,甚至已经到了手足无措的地步。
“我不答应他,不答应!”
聂思远完全不顾周围的那些人了,直接扑了过去,扳着封琰的脸就在他脸上从下巴到鼻尖一路亲上去,最后一个软软的吻落在了眉心。
封琰眨了眨被海水洇的有些酸涩的眼睛,有些茫然,就听聂思远莫名其妙地就软软地喊了一声从来不太愿意叫的称呼,还像哄孩子一样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亲亲夫君,不怕,我晚上就陪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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