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封教主:
江肆本为早夭之命, 幸得家师怜悯收教于身侧,因阴差阳错得知聂家老家主可能为朝廷暗桩遭人毒手, 本想卧底其中打探消息,未想自持聪明酿成大错,百死莫赎。今已探得对方为朝中一品重臣镇国公,必全力寻找证据,若见信未回,恐已遭不测。江肆罪孽深重, 死不足惜,唯惦念聂家大公子身体病弱,无人照拂,若他离开徐县您可去长平关外下河口寻他, 万望封教主真心相待, 否则必悔之如我!最后愿大公子一世无虞,平安喜乐。
江肆绝笔
封琰没想到他拿到的竟然是江肆的绝笔信,只是百十余字却已让他心神大震。
聂思远不想把他扯进这件事里, 可他忘了,萧扶光被人暗杀, 就说明他们的行踪早就暴露,背后之人早在云岭就想对他们动手, 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萧扶光是谁杀的不重要, 就算被他查出来又能怎么样?
背后之人要杀的是聂思远和他!如果他在, 聂思远无事,可现在那人把他扔下就等于孤身闯入陷阱当中,对方怎么可能让他活着离开!
那是陷阱, 是专门对付他们的陷阱!
背后的人算准了他们不会无视萧扶光被杀, 所以打算一网打尽, 已经布好了杀招,聂思远聪明反被聪明误,现在过去就是自投罗网,江肆自身难保,又要怎么保住聂思远的命?
马背后面已经被鞭子抽出了血痕,玩命地朝着长平关跑着,但封琰还是觉得太慢了,当马跑不动的时候,他索性运起轻功朝着江肆所说的地方飞掠而去。
现在他只祈求江肆应该是认出了聂思远的身份,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如果是那样,就算他死了都得护住他师父。
天色渐暗的时候,封琰终于一路跑到了下河口,脸上已是一片惨白,当看见那里什么人都没有的时候,无边的绝望漫上心头,险些直接跪倒在地。
就在他踉踉跄跄地在周围不断寻找的时候,一个巨大的木箱终于出现在他眼前。
封琰眼睛一亮,猛地扑了过去,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打开箱盖,就见念念不忘的人影满身狼狈地躺在里面,虽然身上到处都是焦黑和血迹,也失去了意识,胸口却平稳地起伏着,看样子并没受到什么伤。
他将人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悬起来的心终于狠狠地落了下来,又立刻把箱盖合上,将整个箱子都无比珍重地抱在怀里。
江肆真的给了他一份顶天的厚礼,得用余生来报答。
封琰站起身抱着箱子就走,就在他离开后不久,之前曾经出现幽兰驿的黑衣人再次追了过来。
“又跑了?”
带头的人不禁冷笑,对方还真是警觉,上次就让他们扑了个空,这次他们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井下的密道,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无妨,如今海鬼坊的那群疯狗已经盯上了他,官府也会马上发出告示说魔教已与反贼勾结,主上已经联系了销金楼和白家等人的残余势力,这次一定会将魔教一网打尽。”
自古以来,还没人有封琰这待遇被□□白道共同追杀,就算他武功再高,也绝对逃不出他们布下的天罗地网。
两日后,在距离长平关很远的一处偏僻镇子里,一个相貌平平地高个青年驾着马车缓缓地进了城,看样子是搬家到了这里,车上堆放了几个木箱和日常用品。
最近鬼祸四起,不少地方都遭了灾,这种流民十分常见,所以检查的士兵也没仔细看,打开箱子后见上面堆放的都是些衣物,就把他放了进去。
青年低头道谢,不急不缓地将马车驶入一间僻静的小院,随即便关了大门,将箱子逐个搬了下来。
当搬到其中较沉的一个时,他格外小心珍重,甚至没舍得往地下放,直接就抱回了卧房之中,反手又将房门关死。
封琰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这才松了口气,轻轻地打开了箱盖。
聂思远安静地躺在里面,身上的狼狈早就被收拾干净,还被他换了身淡青色的衣服,虽然脸色还有些白,却比之前好了太多。
之前他曾经醒过一次,但心神几乎崩溃,刚睁开眼睛便开始大口呕血,吓得封琰肝胆俱裂,哪还敢让他醒着,直接点了睡穴。
从那之后,就只能把他塞到箱子里小心带着。
封琰轻手轻脚地将人抱起来放到床上,却没离开,自己也上了床,靠在角落里坐着,连人带被一起紧紧地抱在怀里。
许久之后,聂思远幽幽转醒,感觉到身后传来熟悉的温度,瞬间红了眼眶。
“哭吧。”
封琰声音有点哑,却很温柔:“现在你可以哭了。”
虽然不知道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官府发出的告示和这两日打探的消息,他基本能猜出江肆以多么惨烈的方式将聂思远完完整整地送了出来。
那是这人唯一的徒弟,以前便十分疼爱,落得这般结局,也难怪聂思远醒了就要吐血。
聂思远身体轻轻颤抖着,像是极力地忍耐,可落在耳畔的轻吻最终击溃了他心里所有防线。
阴冷的房间里响起了压抑的哭声,自责又无助。
“那孩子没想害我,他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却什么都没说,是我害死了他!他那么聪明,都已经安排好了后路,是我自作聪明害死了他!我是废物,连自己的徒弟都保护不了,我是废物啊!!!”
封琰悄然红了眼角,听着他的哭声心如刀割,只能死死地把人搂在怀里,不断安抚着。
聂思远伏在他怀里哭了许久,封琰却是悄悄地松了口气。
能哭就好,像之前那样睁眼便吐血才让他心惊胆战。
就在他感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想要再点了这人的睡穴,没想到却被聂思远抬手拦住,此时单薄的公子眼睛红肿,神情满是对自己的失望厌弃。
“之前我就听到动静,现在是不是江湖上的几方势力和官府都对你下了追杀令?”
封琰低低地嗯了一声,并没有在意,只是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后背。
聂思远咬了咬唇,哑声道了歉:“是我的错,我还以为自己有以前的本事,结果不仅害了江肆,还把你卷了进来。”
封琰嗤笑,揉了揉他哭红的脸。
“什么叫你把我卷进来的,咱们在去海鬼坊的时候就已经进了圈套,人家谋划那么久,早在云岭就想直接除掉你我,怎么可能轻易让我摘得干净?现在也好,他们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我的身上,至少在短时间内还没心思对聂家下手。”
他顿了顿,又低声道:“别乱想了,你以前也没什么本事,现在也不过是胆子更大了些,这次吃了教训,以后就老实点。”
聂思远红着眼睛,猛地抬起头:“可我是”
他话没等说出来,就被人温柔地堵了嘴,封琰笑容渐渐消失,目光深沉的有些可怕。
“你不是。”
毫不犹豫的否定,甚至不肯听完聂思远的话,封琰似乎已经猜到了他想要说什么,却异常坚定地拒绝承认。
“聂家小家主已经没了,嫁给我的是聂家大公子,所以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地充当现在的饭桶和废物,以后不准乱跑,就留在我身边,一步都不许离开。”
封琰的声音低沉又残酷,却已经承认了什么。
聂思远怔怔地看着他,一个克制又温柔的吻又落在了他的眉心,心里瞬间涌上无尽的酸涩。
男人有力的臂膀又将他按在怀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像是囚笼,将他困在其中,又阻挡掉了外面所有的危险。
唇上炙热柔软的触感将他所有想说不能说的话全都封在口中,两个人都尝到了咸涩的味道,却都不想松手,不知不觉中,封琰的指尖绕到了他的脑后,在睡穴上轻轻一点。
这次聂思远没有防备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那个不爱笑的少年再次出现在眼前,眼中尽是仰慕和亲近,腰上系着他的玉箫,手上还端着卖相很差的饺子,笑着朝他摆了摆手,一步一步地消失在云岭漫天的红叶之中。
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消失在枕畔之中。
封琰轻轻地吻掉了他眼角的泪,把人放下,外面已经有人在等他,竟然是之前早就生死不知的张海鬼和杨灼。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几人若是聂思远醒着,看到后定然会十分意外,不仅有销金楼的阿金和秋滟,还有白家的白木子以及宋极乐和常三。
甚至连银月骨都在,只不过此时她双眼紧闭,已经失去了意识。
“有劳各位了。”
“封教主客气,既然咱们有着共同敌人,那我们自然全力鼎力相助。”
宋极乐看向了昏迷的银月骨,冷冷道:“白木子的血对银月骨来说是大补之物,没被她咬死,就说明这活尸已经恢复了神志,但是被人用蛊毒控制,我已解开了银月骨身上的蛊毒,等她醒来之后知道一切,自然也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封琰点了点头,丝毫不意外白木子竟然还活着。
其实早在聂思远警觉之前,他便察觉了阴谋的味道,暗中派人联系了秋滟等人,又得知白木子并没有死,就顺道救下,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聂思远。
唯一意外的是原来宋极乐要他杀的人正是何魁。
何大人将他们视为弃子,又将他当为板上鱼肉,那就让他看看蝼蚁反扑的力量到底有多么可怕。
聂思远以为他毫无准备腹背受敌,却不知他早就做了安排,如今何魁在明他在暗,谁是猎物还尚未可知。
封琰将全部的真相都告诉了这些人,这次没有丝毫隐瞒。
“如我猜的不错,他会在逍遥城对我下手,那里便是决战之地。”封琰抱了抱拳,没了之前的轻狂浮躁,朝着所有人郑重行了一礼。“等事情结束后,如果咱们还活着,封某请各位喝酒!”
白木子默默地走到银月骨面前,将她抱了起来,常三推着宋极乐离开,而张海鬼摸了下手里的短刀,看了眼守在外面的兄弟。
所有人离开的时候眼中都闪烁着仇恨的火焰。
“一言为定!”
第92章
封琰本来以为江肆的死会给聂思远造成巨大的打击, 让他意志消沉很长一段时间。
没想到聂思远再次醒来后便恢复了冷静,不仅没哭, 在喝了两碗粥后甚至还主动开始喝药。
要知道在云岭的时候这人还各种推诿耍赖不肯喝药,这次倒是没用封琰哄着逼着,自己就乖乖调养身体。
但是封琰还是很担心,因为聂思远自从醒来之后就再也没笑过,每日空闲的时候只是呆呆地望着天空,就算是他过来说话, 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聂思远在江肆准备的木箱里又找到了一管碧玉萧,与他之前用的有几分相似,但不是同一个,似乎是新做的, 上面还刻着两个很小很小的字——二二。
他失魂落魄地拿着那管玉箫看了许久, 最终什么都没说。
封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本来是根本不会哄人的性子,这几日话都多了, 寻找各种机会想和聂思远多说几句,但每次对方都是勉强应付着, 一转身又开始看着那管玉箫出神。
几日之后就是元旦,街道上的商贩都比平日多了许多。
因为他们现在被各方人马追杀, 封琰只能隐姓埋名, 过几日消停日子。
他索性易了容, 亲自上街买了猪肉和芹菜,准备晚上给那人包顿饺子。
回去后见聂思远还坐在院子里出神,封琰便独自进了厨房, 结果等天色渐暗的时候, 他端着饺子出来, 外面已经空无一人。
顿时封琰心里咯噔一下,专身就要找人,就听到断断续续的萧声从房顶上传来,一抬头便看见熟悉的身影坐在上面,吹着断断续续几乎不成调的曲子,音准也有些不太对,却让他停住了脚步。
又哭了。
就算不上去,封琰也能猜到聂思远又在哭,应该去把那人抱下来好好哄哄,可他不想去——不想再看见那些让他心烦又无措的眼泪,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最后默默转身回了厨房将饺子放回了笼屉之内,跌坐在地上,完全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把人哄好。
封琰背靠厨房的门坐着,也不肯进屋,聂思远在外面吹了多久,他便在下面陪了多久。
直到月色渐明的时候,萧声才终于停了下来。
聂思远黯然地从上面下来,就见封琰高大的身影蜷缩在厨房门口,抱着腿,一声不吭,像是只无家可归的弃犬,比他还要狼狈可怜。
他心里一疼,默默地走了过去,封琰也没抬头。
“怎么不进屋?”
“不敢。”
青年的声音嘶哑,听起来莫名有些委屈:“怕你想不开从上面跳下来,我在屋里来不及接你。”
聂思远心里又疼了一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结果没拉动。
坐在地上的年轻人像是赌气,又像是受气,别扭地将头转了过去,就是不肯起来,看起来可怜又可笑。
聂思远无奈地摸了摸封琰头发,也知道这几日让对方没少担心,轻声哄着:“放心,我不会的。”
听到这话,封琰脸色终于和缓了许多,也听话地站起来身。
聂思远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土,小声道:“我还有你呢,才不会寻死,再说这点高度,也摔不死人。”
“话说得好听,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子,说好只是午后晒晒太阳,结果又吹了这么久的冷风,呵,大公子颇有情调,连月亮都得一起晒晒!”
青年不依不饶,语气还有点凶,不过却让聂思远的眼眸渐渐染上了温度,最终轻轻笑了一下。
“你是不是偷着去见宋极乐了?连说话都开始像他,他嘴巴毒不饶人,你就学过来堵我!”
封琰哼了一声,见他终于笑了一下,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脸上却没半点想要放过他的意思。
他把人往厨房里一推,冷冷道:“你跟他还挺熟,之前还特意让他帮忙调养身体,结果刚养了两天就跑了,气得他喊着要把你扎成筛子,省得坏了他神医名声。”
聂思远又笑,被他推推搡搡地拽进了厨房,当看见笼屉里依然温热的饺子时,笑容却淡了下来。
现在想来,江肆那晚对他的态度确实不太对劲,像是已经预感到了再也没机会回去,所以才厚着脸皮撒泼耍赖地让他陪着过个生日。
结果最后的饺子也成了那个德行。
聂思远苦笑,慢慢夹起一个饺子,哑声道:“你还费这个功夫做饺子,前几日二二缠着我陪他过生日,也是做的饺子,结果我把面加多了,一锅饺子脆生地掉在盘子里都能听到响儿”
他想要说下去,脸颊瞬间被人凶狠地捏住。
封琰直勾勾地看着他,冷声道:“今天你要是敢掉一滴眼泪在碗里,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聂思远顿了下,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就是与你闲聊几句,二二跟你有点像,却没你的天赋,我虽然没打过他,但是对他也算严厉,所以当他说恨我的时候,其实我也没太吃惊,只是觉得不至于,结果那个笨蛋翅膀都没长硬,就想把所有事都自己扛下。”
“他不像我,至少我不会独自扛下本就承担不了的事情。”封琰冷笑,“这点像你,一样的笨蛋。”
聂思远盯着碗里的饺子,沉默许久之后,悄然红了眼睛:“我是笨蛋,我应该早点看出来的,也能早点制止他,如果”
他说不下去了,江肆客死他乡,最后的愿望是回到云岭,可就连这点聂思远都做不到。
“没有如果。”
封琰又捏了一下他的脸,“我都说了,你是聂家大公子,自幼体弱多病,本就什么都做不了,还想那么多?”
他顿了一下,见这人始终不肯吃饭,干脆自己夹了饺子喂到了聂思远嘴边,眼里藏着一丝小心和期盼。
聂思远也没让他失望,终于吃了下去。
“封琰,你早就知道我是他了对不对?”
封琰依然拒不承认,甚至直接绕开了话题:“饺子怎么样?”
聂思远被他这副态度堵得有些难受,最终还是忍不住瞪了他:“你在这装什么糊涂呢?”
“我装糊涂?”封琰简直都要被气笑了。
“之前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大公子,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任君处置,结果呢?先是新婚之夜故意把我气走,私自跟百里河达成交易,然后在销金楼左拥右抱好不快活,趁我失忆还在骗我,如果不是命在旦夕,你是不是都不会告诉我咱们还未圆房的事情?”
怎么还扯到圆房上了?
聂思远怔住,随即脸上微红,糟心地把人推开。
“谁骗你了,之前让你做你不做,这个时候倒是怪我?”
“所以你就敢给我下药,自己一个人跑到长平关孤身犯险?”
封琰咬着牙,美艳凌厉的眸子中火光跳动:“现在又提那个人干什么?是不是想冒充我的白月光,告诉我其实我喜欢的始终都是那一个?然后恢复小家主的身份,与我这魔头一刀两断,再来一场生死决斗?”
“你胡说什么呢。”
聂思远只觉得今晚的封琰有些胡搅蛮缠,也懒得与他掰扯,将碗筷放下,心烦意乱地想要回屋。
“不吃了,我先回屋休息。”
听到这话,封琰眸中火光更盛,这几日积攒的憋闷和委屈瞬间爆发,也不顾聂思远挣扎,直接就把人扛了起来。
“既然不饿,还有力气吹箫吹冷风,看来大公子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你也不用休息了,都是老夫老妻了,择日不如撞日,你今天就先把承诺兑现了吧!”
“你干什么?封琰!你放我下来!!!”
聂思远大怒,拼命地挣扎着,可这次封琰将他倒着扛,活像是土匪抢人,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大脑,顿时阵阵头晕目眩。
片刻后,身体便砸在了柔软的床铺当中。
粗暴的吻带着疯狂宣泄的委屈和多年求之不得的渴望,像是张密不透风的网,一寸一寸地烙印在他的身上,点起的火苗让聂思远全身战栗,只能勉强将支离破碎的喘息压制在喉咙中,根本无力反抗。
窗外不知道何时下起了雪,也更冷了几分,屋内却满室春色。
随着砰地一声炸响,有人点燃了元旦的第一支爆竹。
一闪而过的火光照亮了房间内的旖旎,白皙单薄的身子光滑莹润,落在暗色的床褥中有些晃眼,上面的斑驳红痕像是雪中红梅,透出无边艳色。
预料之中的疼痛缓缓降临,聂思远本以为自己能忍得住,可胸口压抑酸胀,几乎觉得要被厮磨在一起的滚烫皮肤给灼伤,最终还是发出一声压抑的泣音。
只是听到这声音之后,惩罚他的人不仅没有住手,反而愈发凶狠。
最终当锋利的犬齿死死地咬住他脖颈的时候,聂思远又哭了出来,挣扎着想要爬远一些,结果又被拽着脚踝给拖回了原来的位置。
“既然哄不好,那我就让你哭,今晚让你哭个够!”
男人的声音嘶哑,带着从未有过的狠意,发了疯似的折磨怀里的人。
果然如他所说,房间里的哭声整晚都没有停下,直到天色大亮,才终于恢复了平静。
等聂思远再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喊疼,就被封琰捏住了脸颊,再次吻上还未消肿的唇瓣。
“还想哭吗?”
他露出了惊恐的目光,挣扎着又想跑,结果被人摁住。
封琰总是这样,规矩又放肆,专门喜欢欺负他嘴巴,聂思远的唇舌又被人狠狠捏住,秾艳至极,红润欲滴。
好像九天上无欲无求的潇洒仙人终于被业障拽入滚滚红尘中。
他瞪大了眼睛,眼角洇湿,惊慌又畏惧,想要努力解释什么,然而男人根本不给他机会。
“哭,继续。”
封琰眸光沉得骇人,指尖的动作温柔又残忍。
没过多久,房间中又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和哭声,这一次没有伤心。
第93章
聂思远再次醒过来的时候, 听到了马车轮子吱呀吱呀的声音。
他艰难地睁开还未消肿的眼睛,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躺在床上, 而是被人裹着被子放在了马车的小榻之上,旁边还放了炭盆。
偌大的马车除了他和堆卷的被褥之外,还放了不少杂物,吃的喝的用的应有尽有,就是没人。
他本就浑浑噩噩的脑袋这下更懵了,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处境, 本想钻出被子去车外看看,结果刚迈出腿就发现身上也只套了件薄薄的里衣,十分不成体统,露出来的皮肤上更是布满了尚未消退的痕迹。
他脸上微红, 赶紧从旁边拽过衣服裤子穿上, 当看见脚背上都有咬痕的时候,面上又闪过几分羞愤,怒气冲冲地掀开帘子, 却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外面驾车,身高腿长, 就是脸实在一般。
顿时聂思远神色警觉起来,悄悄抬起腿, 打算如果情况不对就立刻把这人踹下去。
“你是谁?”
那人无奈地转过头, 虽然面容十分陌生, 不过那双眸子还是让聂思远立刻认出了他的身份。
“这几日你哭了个够,难不成眼泪把脑袋都给冲坏了?连我都认不出来。”
一提到哭这个字,聂思远又惊又怒, 没想到这狗东西在他那么难过的时候竟然还能下去手, 虽然是让他哭了个痛快, 可那过程一言难尽。
“我脑袋坏没坏不知道,我看你脑袋倒像是坏了,现在□□白道都在追杀咱们,你还敢光明正大地往官道上跑?”
封琰嗤笑:“去逍遥城不走官道走什么?那附近有不少山贼流寇,走山路,碰见劫道的怎么办?劫财就算了,劫色的话,我还能把你交出去吗?”
聂思远苍白的脸颊被他说的有些泛红,小声地嘟囔了一声:“要交也是交你。”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没意识到此时他的唇还肿着,手上脖颈的红痕艳生生的一片,如雪里红梅,惑人而不自知。
封琰瞥了眼那些颜色,喉咙动了动,又感觉有点干痒,刚要说什么,就见聂思远怔了一下,像是终于缓过神来:“等会儿,你说去逍遥城?”
聂思远被他翻来覆去地弄了几天,早就将何魁的事情忘在了脑后,经他这一提醒,这才认出原来他们正在去往逍遥城的路上。
“你疯了,何魁能暴露身份,就是料定你我没死就一定会去找他算账,肯定已经在那布下天罗地网,现在去不就是找死?”
他又想踹人,结果腿刚迈开,就被封琰拽着脚踝直接放倒,一屁股坐在了马车里面,好在下面早就被垫了厚厚的毛毯,倒是不疼。
但是后面之前折腾的有点过,这么一震,半天都没力气爬起来,又被人熟练地拽了过去,直接拖进怀里。
封琰这动作太过简单粗暴,气得聂思远脸色铁青,心里暗骂还好他是个男的,这要是个身娇体弱的小姑娘,被这狗东西这样撂倒,屁股都得摔裂!
操,现在他屁股也好疼!
封琰看着他纠结成一团的脸却始终不肯喊疼的倔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因为换了张硬朗粗旷的脸,笑容都多了几分狂野。
“我不去怎么引蛇出洞?民不与官斗,对方势力庞大,真要是背地里为敌,咱们这种江湖草莽又怎么会是对手?只要随便安一个谋反的名头,都能让朝廷直接派兵剿灭,所以只能来明的,他想将各方势力收入囊中,又想扫清阻碍,前提是他得活下去,或者能稳稳地坐在那个位置上。”
他一手持着缰绳,一手揽住了聂思远细弱的腰,毫不避讳地替他揉了揉摔疼的屁股,触感松软如棉,紧致微弹,手感不是一般的好。
“狭路相逢勇者胜,与其处处受制于他,不如主动出击,要么我能找到机会直接干掉他,要么能找到他犯下诸多罪孽的证据,总之无论如何,现在破局的最快办法就是直接解决他这个根源。”
他一本正经地说话,故意让聂思远思考,忽略掉他放肆的动作。
果然聂思远指尖不受控制地搓起了衣角,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些。
他知道封琰说的就是事实,可江肆的死让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他有多么自负,自诩能看穿一切,殊不知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算计之内。
何魁的可怕就在于他用的全是阳谋,哪怕再来一次,有些选择也无法改变。
就像是命运,当意识到它的存在时,就已经无法摆脱那层枷锁。
“别怕,以你智慧,加我的武功,难道还怕对付不了一个已过天命之年的糟老头子?大不了我带你躲些年,把他耗死就完了。”
封琰笑得不以为意,聂思远怔然,突然发现他此时的笑有些陌生,却不讨厌。
在他失望愤恨的时候,是封琰拉着他没让他堕落进仇恨的深渊。
在他绝望难过的时候,也是封琰让他哭个尽兴,慢慢走出了无尽的自责。
曾经追在他身后的少年在不知道何时褪去了最后的青涩,逐渐成熟起来,最终成为了他可以依靠的肩膀。
聂思远轻轻地将头靠在了封琰肩上,直到此刻终于有了成婚的感觉,这就是要陪他一生一世的男人,感觉真的很好。
“事情都结束后,咱们回一趟云岭吧。”
聂思远眸光黯然,指尖轻轻拂过江肆留下的玉箫,想完成那孩子最后的心愿。
“江肆的尸体找到了。”
他倏地抬起头,就见封琰神色平静,淡淡道:“虽然费了些力气,但最后在野地里找到了,那些人不知道是觉得他无关轻重,还是没真的丧心病狂,并没有在尸体上做什么手脚,也没派人跟踪尾随,我已经让人带回了云岭,现在天气冷,应该能在腐坏前便葬下。”
聂思远靠在他身边,悄悄地抱紧了他伸过来的那只胳膊,许久都没出声。
“怎么,又要哭?”男人的声音变得有些危险。
“不哭了。”
聂思远哼了一声,低声道:“我还得熬死何魁呢,再哭,你还不得直接把我弄死在床上。”
不就是在他的饺子碗里掉了滴泪,结果就折腾他这么多天,半条命都没了,这狗东西简直小气的要命。
封琰轻笑,反手蹭了蹭他脸颊,眼中尽是温柔:“知道就好。”
许久之后,聂思远小声地说了声谢谢,封琰挑了挑眉,看都不看他。
“你与我还说这个?”
“不单单是这事。”
聂思远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下,这些年封琰为他做的良多,可他却始终怨怼,现在心里歉疚,却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你我结契,生死一体,不必想那么多。”
封琰嗤笑:“倒是我,不知道攒了多少功德能把你这尊佛给请回家门,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结果娶回来之后还不能安心,除了小金莲小粉蝶之外,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就连那沈煌乐那花孔雀临走的时候都嚷嚷着要找你喝酒,你都没陪我喝过呢!”
聂思远笑了:“等到了逍遥城就喝好不好?”
封琰沉默,心里还有些担心,结果身边软软的身体又往他怀里磨蹭了几分,几乎彻底窝了进去。
他下巴上被人轻轻软软地亲了一下,低下头就对上一双温润清澈的黑眸。
“一起去喝酒吧,我想去杏花天了,上一次喝还是给你舞剑呢,结果你也不说话,也不夸我,就在那看着我傻乐。”
封琰顿了顿,哼笑道:“舞剑?大公子还没睡醒呢,你可不会武功,都没出过家门,什么时候给我舞过剑?”
这人怎么还演起来没完了!戏过了啊!
聂思远噘了噘嘴,低声道:“你都知道了还装什么?难不成还真想贯彻初心,就把我当个替身?”
封琰沉默,没有回答,而他这副态度却立刻让聂思远警觉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当初不是这么打算的?还是说你早就认出我的身份了?”
说到最后,他眼里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聂思远只当封琰后来察觉到了端倪,这才发现他身份有异,绝没想到这狗东西原来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谁。
感情两人的权色交易感情都是演给他自己玩的?
见他瞪圆了眼睛,神色越来越不对,封琰咳了一声:“这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等事情都结束后,咱们回一趟魔教,我会辞去教主职务,你呢,你想去哪?”
聂思远再次怔住,说实话,他没想过以后。
刚刚借尸还魂的时候,他只想着报仇,然后再次振兴聂家,但是经历许多之后,无论是仇恨还是曾经的执念他都已渐渐放下。
此时他才惊觉原来他需要考虑一下以后了。
多么奢侈又让人心动的念头,美好到让他又被封琰转移了话题都没注意到。
“以后啊想像以前一样,纵马江湖,踏遍千山万水,先回云岭给二二那笨蛋扫扫墓,然后去江南,之前我在那还埋了两坛好酒,可以叫上沈煌乐他们去喝,还想再走远点,去看看塞北的明月。”
封琰勾了勾唇,一字一句地记在心里。
原来有些事情只是想想都能让人笑出来。
“你呢?”
聂思远扬起脸,笑得有点坏:“销金楼是没了,咱们要不要在找个地方让你跳跳舞?上次那个真不错,你什么时候再”
他话没说,屁股上被人拍了一巴掌,顿时疼得他吭哧一口咬在了封琰的喉结上,明晃晃地报复对方前几日在床上的肆意折磨。
果然封琰倒吸了口冷气,过了好一会儿才随口答道:“我无所谓。”
聂思远以为这狗东西会趁机提出很多过分的理由,或是像之前一样说些不太正经的浑话,却意外听到了这样的答案。
“怎么会无所谓呢?难道你什么都不想做不想要了?”
封琰闷闷地笑,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抱着人的手从未松开半分,又低头亲了两口。
他还要什么呢?
万水千山就在眼前,明月入心,已在他怀里。
📖 第六卷 :飞霜埋艳骨,明月照长空 📖
第94章
逍遥城位于京城之北, 虽然面积不大,但因为四通八达极为繁盛。
按理说非王侯不得封城, 但三年前朝廷任何魁为帅,常山平为将,大败西南蛮族,虽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常山平身亡,但连收七城, 建立不世之功。
皇帝封无可封,也没那个本事做到兔死狗烹,最后只能以一城作为奖励,并册封何魁为镇国公。
从那之后何魁合理合法地执掌府兵三万, 坐拥逍遥城, 虽不在京城,却如一只利刃卡在关键道路之上,就算是各方诸侯都不敢小觑, 逍遥城也发展到了繁荣巅峰,除了面积之外, 就算与京城相比,也不遑多让。
如今就算在这也贴着通缉封琰的告示, 江湖黑市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悬了红榜,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这八方为敌的要命时候, 封琰和聂思远两人早已简单易了容貌悄然来到了逍遥城,刚放下行李便去了杏花天喝酒。
“好久没喝这的酒了,当初嫌贵舍不得, 如今你家大业大, 倒是能让我喝个痛快。”
聂思远笑盈盈地晃着手里的酒杯, 当初少年轻狂,颇为无状,竟跑到了人家的酒窖里偷喝。
如果不是小哑巴把他从地道里拽出来,少负盛名的聂家小少爷也没那机会成为家主,早就被埋在了里面。
封琰无奈摇头:“我知道你爱喝,还曾送过你,结果你全给倒了。”
“倒了?”
聂思远怔住:“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记得?”
封琰冷哼:“还不就是你为了红颜冲冠一怒那次,孤身直上我月神教总坛,灰头土脸地就走了,我还特意让人送你一壶杏花白,结果段敷星说你见到后勃然大怒,将酒全泼在了他身上。”
“原来我泼的是这个酒,你怎么不早说!”
聂思远喃喃自语,随即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我还当你在嘲笑我脑袋上的草不够绿,想要再浇点水,要是早知道你送的是杏花白,我说什么都不会倒的!”
虽然两人前尘往事一言难尽,但此时封琰已经看得开了,也只觉得好笑:“你当时烦我烦的要命,哪怕知道我送的是杏花白,也不会喝的。”
“我烦你还不都是你自己找的,谁让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说什么不好,非得说我小!”
提起这事聂思远就窝火,哪怕现在知道是误会,脸上还有些挂不住。
他抿了口酒,脸颊被热辣醇香的酒气熏得微红,黑眸水润润的,抬着下巴的样子有些蛮不讲理,可落在封琰却可爱的要命。
“那次就算了,还有中秋花船赏月,我在那吹个小曲吹得好好的,也是你个狗崽子不知道从哪窜出来,说我那萧还挺短的,气得我从那之后就没再吹过了,又是短又是小的,你说的都是什么鬼东西?!我不烦你才怪!”
封琰怔然许久,没想到当初他被人万分厌弃竟然是这个原因,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最终乐不可支地倒在桌上。
“你可真是,表面一本正经,这心头想的比我这个魔头还不干净!怎么全都想到了那个意思啊?我说你前几日晕晕乎乎的时候怎么还故意在我面前晃悠呢,原来是为了证明那个!”
虽然易了容,然而那双精致的眸子笑起来的时候仍有妖孽之姿。
聂思远看着他笑,心里的气渐渐消了,也忍不住笑,不甘心地撇了撇嘴。
“还证明个屁啊,堂哥这身子虽然不辱没我聂家男儿模样,可比我当年还差很多呢,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再也没机会证明,封琰,就是你毁我小家主的一世英名!”
封琰简直要笑得背过气去,干脆把人拽到自己身边,亲自倒了酒。
“是是是,是我言行不当,惹得小家主不开心了,封某亲自倒酒赔罪还不行么,至于证明,咱晚上再好好比量比量”
聂思远见他张开手掌,眼中满是调侃,像模像样地比划了下大小,最后还是不如封琰脸皮厚,闹了个红脸,笑骂着接过酒杯。
“走开,谁跟你那牲口玩意儿比量,以前装聋作哑看着乖巧,结果满肚子花花肠子,让你跟我走当童养媳你还不乐意,最后还不是进了我聂家大门!”
说着说着,他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撑着下巴对着封琰弯起了眸子。
“如今封教主可觉得我像小家主了?”
封琰低咳了一声,耳朵有些微红:“如今的大公子倒是更解风情。”
聂思远挑眉,哦了一声:“那就是说小家主不好了?”
封琰无奈,知道他故意在闹,捏了捏那渐渐被养得软乎起来的脸:“好,那个太好了,我够不到,现在我能够到哪个就要哪个。”
聂思远哼笑:“你就装吧,死鸭子嘴硬,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他没留意喝多了几杯,眼中水润润的黑,又勾起了不太正经的坏笑。
聂思远越看封琰越是喜欢,本来还嫌他说话没遮没拦的脸上挂不住,想把人踹开,可对方一笑,又被勾的心里痒痒,忍不住去拉人家袖子。
笑起来真好看,就喜欢这狗东西笑的样子。
酒气上涌,聂思远没醉,可又感觉有些醉了。
一想到这是他聂家的漂亮媳妇,嘴角的弧度都开始发憨,梨涡浅现,对着封琰拉拉扯扯的不说,还非要划拳喝酒,赢了就凑上去乱蹭,自己都没意识到这行为有多么依赖眷恋。
封琰由着他胡闹,也许久没见到聂思远这样轻松灿烂地笑,连目光都舍不得移开半寸。
哪怕是对方蹭的一脑袋乱蓬蓬的头发都让他觉得无比可爱,喜欢到不知所措。
他好喜欢这个人,好喜欢好喜欢。
心里滚烫的爱慕无关于任何欲望,只是源于最朴实的喜爱和渴望。
他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把借着酒劲开始扑腾的公子捞在自己怀里,在那雪白的脖颈上轻轻地咬了口,惹得怀里的人笑着躲开,最终躲无可躲被他用唇舌堵住了口。
喜欢非生于情谷欠,最终却以情谷欠宣泄表达。
封琰像是苦了一辈子的小孩终于得到了唯一想要的那颗糖,舍不得吃,捧在手里都怕碎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最终只敢用舌尖小心珍惜地舔着。
聂思远就是那颗他跟别人抢了一辈子的糖。
此刻他终于撵走了所有觊觎这颗糖的人,可以叼回自己的被窝里,只让他自己一下一下地尝着丝丝入骨的甜味儿。
不知不觉间,聂思远隐约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人抱在了腿上,姿势颇为暧昧,可炭火暖融融地烧着,杏花白的香气将他醉的一塌糊涂,根本没有丝毫抵抗的念头。
任君处置。
他最终还是兑现了自己当初的承诺。
而当年那个放下所有身段死皮赖脸还苦求不得少年教主最后也终于以强势蛮横的姿态将心上人困在怀里为所欲为,肆意轻|薄,想亲就亲想抱就抱。
沾着杏花白味道的吻愈发缠绵缱绻,最终所有声音都悄然消失在了酒楼这间最隐秘的暖阁之中。
封琰没告诉聂思远,当年他知道这人喜欢喝杏花白后,便买下了酒楼,如今全国的杏花天都是月神教的产业,都单独建了包间和暖阁,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把人骗进来。
没想到多年前做好的准备,今日还真派上了用场。
两人着实在逍遥城过了几日安稳日子,似乎没有任何动作,彻底从江湖中销声匿迹。
何魁老谋深算,最擅长在暗中步步为营,可一旦进入明面之上,在知道对手藏于暗中不急于出动的时候,便会日日不安。
毕竟江湖人来去自如,无牵无挂,可他不一样,对于这种致命的威胁,官府只能防的了一时,没办法时时刻刻防着。
如果封琰真的能沉得住气,改名换姓隐藏行迹,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能直接要了他的命,所以对于他而言,必须要想办法把对手从暗中引出来。
虽然上一次聂思远他们惨败,不仅没拿到证据,还搭上了江肆的命,可封琰没去长平关,他又从刺史府全身而退,局面便从被动化为了主动。
“花魁大赛。”
看着眼前镇国公府发出的帖子,聂思远挑眉,知道如他们预料的异样,对方已经坐不住了。
“镇国公一把年纪了,竟然还有这种闲情雅致。”
“你们是外地来的吧,逍遥城的花魁最是出名,还不是镇国公一手培养出来的。”
旁边的中年妇人笑着说道:“这比赛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每年都会举行一次,今年不知道为什么办的晚了,当初国公夫人都是这样选出来的呢。”
“国公夫人?”
聂思远怔了下,随即不太相信地笑了下:“不能吧,镇国公乃朝中重臣,地位尊崇,怎么会娶个烟花女子?”
“逍遥城的花魁可都是卖艺不卖身的绝色,可不是普通烟花女子。”
一起来看告示的商贩也笑嘻嘻地凑了过来,眼中尽是艳羡。
“国公夫人名为叶青女,听说是名门之后,不仅容貌倾国倾城,诗书琴舞样样精通,当初艳惊天下,最后嫁入公府,口口相传,直到现在逍遥城的女子人人效仿她的妆容,称为青女妆,都希望也跟她一样有朝一日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呢!”
聂思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突然勾起了不怀好意地笑,趁着别人没注意,悄悄地拽了拽旁边高大汉子的手指。
“阿琰,我好久没见过红焰姑娘了,今晚让我见见她好不好?”
旁边的男人身形瞬间僵住,沉默片刻后,转身便走。
“不可能,你休想,你做梦去吧!”
作者有话说:
漂亮小狗:拒绝三连
第95章
封琰转身就走, 看似完全不搭理后面屁颠屁颠跟上来的聂思远,但每次脚步走得太快对方要跟不上的时候又会故意放慢速度。
于是逍遥城大街上, 不少人都看到一个瘦瘦的公子穿了杏黄色的衣服,还套着毛茸茸的大氅,看着十分乖巧,却连跑带颠地追着个高大汉子拉拉扯扯,十分不成体统。
“诶呀,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慢点慢点!”
聂思远苦笑着,没跑几步就开始喘,虽然说他们现在还没到北方,但温度比之前冷上不少, 地上还留着不少残雪。
他脚下一滑, 险些摔倒,见这样封琰都不肯回头,气得干脆蹲下身捏了个雪球直接朝着对方脑袋后面砸了过去。
封琰本来能躲, 但听到后面传来了低咳的声音,心里一紧, 刚回过头就被砸了满头满脸的雪,脖子里凉丝丝的难受, 连眼睛都睁不开。
他和聂思远都没李绣那本事, 再怎么乔装有些地方也乔装不了, 就比如眼睛,总不可能把睫毛都薅了。
冰凉的雪被长睫挡住,落在某人眼里, 又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委屈。
“怎么没躲开, 砸没砸疼?”
聂思远被冷气呛了两口, 低低地咳着,封琰垂着眸子任他捧着脸小心检查,抿了抿唇,虽然心里生气,还是舍不得再凶他。
“外面太冷,先回家吧。”
聂思远嗯一声,伸出袖子替他擦了擦脸上的雪水,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地亲了一口。
“又不是没做过,怎么委屈成这样,气得都不理人转身就走,我怎么不知道杀伐果决的教主大人什么时候生气都这样幼稚了?”
封琰冷着脸,象征性地把他往外推了推,没推开也不用力。
“前几日还抱着我一口一个心肝宝贝,结果整天想把我卖到窑子里去,上次的账我还没算呢,如果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我能让江肆那臭小子给敲了闷棍?”
他向来言行无忌,说出江肆的名字之后心里才咯噔一下,感到万分后悔,同时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聂思远的脸色。
聂思远抿了抿唇,将他脸上残留的最后一点雪擦拭干净,眼中依然温和,但是笑容却淡了些。
“其实他也早就认出我了,所以一直觉得是你欺负了我,想替我出一口气,比你还幼稚呢。”
“幼稚不也是你给惯得。”
封琰将他微凉的手攥住,哼笑了一声:“以前他就防我跟防贼一样,偏偏本事还不到家,在云岭时候,还想尽办法想要抓我,从未得手,成婚那日又被我揍了,可算是在销金楼得偿所愿,狠狠出了口恶气。”
“云岭?”
聂思远茫然地抬起头:“原来江肆没乱说,你还真的溜到云岭去蹲我了?”
封琰哽住,惊觉自己为了哄人一下说漏了嘴,立刻心虚地转过头不再吭声。
聂思远的眼神却渐渐危险起来:“我那套天青色的里衣是不是你偷的?”
“谁偷了?!你当小家主以前就知道潇洒快活,喝的酩酊大醉还敢去泡汤池,差点淹死在里面,还是我脱了衣服把你捞出去的,结果江肆把我衣服一把火烧了,不穿你的,难道我光着身子从你们聂家跑出去吗?”
封琰理直气壮,聂思远脸色青青白白,根本不知道竟然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你、你还穿我衣服?!那可是里衣啊!!!”
他耳朵脖颈瞬间爆红,莫名生出了强烈的羞耻感,还没等发作,结果旁边的狗东西又不冷不热地补了一刀。
“反正你现在也总穿我的。”
“那能一样吗!!!”
聂思远恼羞成怒,忍不住弯下腰又捏了两个大大的雪球,薅着封琰的衣领就往里面塞。
封琰被冷的一哆嗦,本能地躲闪,聂思远只能追着用雪球砸他。
“变态!封琰你是不是变态啊,那时候我才多大,你才多大,竟然就那样坏我清白,我跟你拼了!!!”
于是本该隐姓埋名低调行事的魔教教主和聂家大公子在逍遥城大街上开始厮打起来,一方玩命地逃,一方发疯地追,最终以大公子一屁股摔在雪地上作为悲惨结局草草收场。
城中的何大人的眼线自然也早就注意到了他们那边的动静,却并未在意,也未上报。
被通缉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嚣张地出现在大街上?更何况那两人嬉笑怒骂,没什么正经样子,怎么可能是告示上的煞星?
算了,估计是哪家的少爷们疯着玩呢。
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
“修然。”
回去之后,封琰手足无措地看着已经气到脸都鼓起来的聂思远,不知道该怎么哄人。
他又没还手,谁知道这人自己没站稳摔了屁股,都已经生了一路的气了,怎么到现在还不肯理他呢?
还说他幼稚,脸都气成包子了,这人比谁都幼稚。
封琰叹了口气,哄了半天都没把人哄好,再加上自己也理亏心虚,最后默默地出了屋子。
丢人呐真是丢人。
聂思远坐在床上,屁股上还传来阵阵钝痛,可如果要比脸上的痛这都算不得什么。
他恨恨地捶了下床板,简直不敢相信今天知道的一切。
亏他以前还各种端着装着,在人前摆出那副霁月清风的温和模样,结果连里衣都被人给扒了,里外都看得一清二楚。
殊不知哪次他对着封琰这狗东西义正言辞的时候,人家正穿着那套里衣在心里偷笑呢。
一想到这种可能,聂思远羞愧的连想死的心都要有了。
不过还好这事也只有封琰和二二知道,否则还管什么霁月清风,他必把所有知情人士全部灭口,一个都不能留!
就在他还在盘算还有谁能知道这事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出现了一道高大的人影。
聂思远心烦意乱,根本不想搭理封琰,又烦的想要撵人,结果抬起头视线中就撞见了一抹清冷的白。
封琰少年时意气风发嚣张肆意,从不着素色,之前也只是在他死后穿衣变得冷肃。
他愕然地看着眼前脸色不佳勉强套上了白裙的小教主,半晌说不出话,双眸满是惊艳。
其实想比销金楼的时候,封琰似乎又长高了些,这人也奇怪,越是颠簸折腾越是硬朗,脸颊没了少年时候的青涩,也愈发凌厉。
可穿上白色的女裙之后,不仅没有违和,反而比之前的红色更要冷艳逼人,若不是喉结等物太过明显,站在那便如一枝俏生生的寒梅,线条干净明朗,眉宇含霜,偏偏唇上又带着蛊惑众生的艳。
聂思远很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直接看直了眼。
他突然又想起了江肆。
主要是想起江肆骂封琰的那些话,说他就仗着好看,学了勾栏院的那套狐媚法子哄人。
还真没冤枉了封琰。
聂思远刚因为丢了脸,心里窝火,可冲着那张国色天香的脸,突然就没了半点脾气,甚至还更没出息地凑过去拽人家指尖。
“我逗你玩呢,怎么还当真了?”
以前他不清楚,后来才知道封琰虽然容貌甚好,但小的时候没少因此吃苦,差点被卖到窑子里去,自然对此事万分抵触。
七宝村村长那令人作呕的眼神聂思远到现在还记得,想起来便恨得咬牙切齿。
不用想都知道封琰是忍受了多少污言秽语和恶心的欲念才渐渐有了反抗的力量,终于不用再有那样的担忧。
结果上次为了哄他一个吻,就让他直接放弃了底线。
这次又是
聂思远明知道眼前的人就是故意哄他,却还是忍不住心软。
“不这样怎么办,难道真要你气得一个晚上都不理我吗?”
封琰垂着眸子,因为睫毛又长又密,眼尾尤甚,在灯光下都晕染出墨色的阴影就算不上妆,只凭着那白皙的皮肤,黝黑的双眸和艳丽的唇都足以勾魂摄魄。
偏偏这份妖冶又被身上的素白淡化,最终化成了可不亵渎的冷艳绝尘。
聂思远觉得他端正那么多年,最后能栽到一个男人身上还是有原因的。
他苦笑,也不觉得哪个人真的能扛住这如刀一样的美色。
反正他扛不住。
“我有点后悔了。”
聂思远把人拽到自己身边,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脸,都不敢相信这天仙似的人竟然是属于他的。
“你这模样争个花魁简直是大材小用,逍遥城不乏皇亲国戚,可都不瞎,这要是被哪个王爷给看上了,我怎么抢得过啊?”
封琰幽怨地看着他,眸若星河,那俏生生的模样让聂思远心里扑腾腾地乱跳,指尖都麻酥酥的,不自觉地搓着衣角。
“那你还不对我好点?万一我跟人家跑了怎么办?”
“我一定对你好。”
聂思远不自觉露出傻笑,乖乖点头,美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什么脸皮底线都不要了。
封琰挑眉,看着突然变得格外乖巧听话的某人,悠悠开了口。
“上次易装只是打听消息,这次要争花魁的,价格可不一样了。”
聂思远脸上越来越红,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却顺从地拆了对方的发簪,如瀑的黑发披散而下,越发衬得对方皮肤白净,尖锐的眼角扬起摄人的弧度,映着烛火荧荧,倒是露出几分少年时的无辜。
那是他错过的大好年华,好在还不算太晚。
封琰一手撑着床板,一手戏谑地勾了勾已经痴傻的某人下巴,傲然地抬起脸,像是从雪里走出来的妖,声音低哑,惑人心神。
“兄长今天自己动好不好?”
第96章
“诶呀, 你这姑娘,如此简单的动作都教了好几遍了, 怎么还是学不会?明明生了张极好的脸,可在舞艺上真是没有半点天赋!”
春雪坊的管教嬷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脸色难看,依然笨手笨脚的封琰,心里暗骂真是浪费了一张好脸。
无奈对方确实生的漂亮,没准只靠着这张脸都能夺得花魁之名,也没办法就此放弃, 只能耐着性子继续教。
可没教多久,她耐心就彻底告罄,最终气得扔了帕子,狠狠地瞪向了旁边小厮打扮的聂思远。
“气死我了, 看她笨的, 你在旁边看了半天是不是都会了?”
聂思远苦笑,也不敢想昨晚还把他迷得神魂颠倒的封大美人在武学上天赋那么高,但跳起舞来却是那样惨不忍睹。
动作全是大开大合不说, 那气势简直是要杀人。
别说去国公府争花魁了,就他现在这样连初赛都过不去。
“嬷嬷别生气, 我家姑娘是不太擅长这些,不过她模样好啊, 花魁要才貌双全, 她都赢一半了, 这样,您先回去休息一下,动作我也都记下了, 今天肯定会让她练熟, 明儿一早您来检查便是!
管教嬷嬷犹豫了下, 最终叹了口气。
“若明早还练不好,她模样再好也过不了初赛,既然要争一争花魁的位置,你得仔细盯着她点!”
“是是是!”
聂思远陪着笑脸将她送了出去,回来就见封琰脸色阴沉地站在原地。
“你还真当我是个女的了?我都多大年纪了,平日里除了练刀就是练刀,哪有人家少女的柔美身段?明早我也练不出来,要检查你去跳给她看!”
说着说着,封琰也火大,不耐烦地扔了扇子,走到旁边的凳子前直接坐了下来,哪怕还穿着裙子,还大喇喇地敞着腿,好好地模样全给毁了。
“早就说这主意不行,我看你就是想看我笑话。”
聂思远看着他顶着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如今已经化妆成了女子模样,可言行举止分明还是个大老爷们,顿时大感头疼。
这位还真是个祖宗,会凶,会哭,还会勾搭人,打不过,骂不得,只能哄着供着!
“我怎么会看你笑话呢。”
聂思远被他瞪了也不恼,笑呵呵地走过去,替他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轻轻地捏了捏封琰脸颊。
“没事,如果实在不行就算了,但我觉得封教主天赋异禀,与我相差数岁,在武功上都能硬追上来,不过是段扇舞,对你来说能是什么难事?”
立刻封琰就被拿捏了,冷哼了一声,戾气平复不少,却还在赌气。
“算了吧,好不容易赢你一次,结果还是假的,又是下药又是换剑的,那算什么追上来?谁不知道聂家小家主天赋绝伦,如果不是年纪轻轻就夭折,江湖里谁是你对手?”
聂思远忍俊不禁:“怎么还越说越离谱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外面不知道有多少隐藏高手,只是不轻易出来而已,怎么就不是我对手了?我是真的夸你,你怎么还损我呢?”
封琰没吭声,对此不予置评。
聂思远少年便纵马江湖,看似潇洒浪荡玩世不恭,实际上早在那时他的武功便胜过其父,游历不过是为了磨砺心性增长见识而已。
本来他还以为断魂崖一战是自己武功更高,所以才能杀了对方,后来才意识到他根本就不是聂思远的对手。
这人武功到底有多高,谁也不知道。
封琰当年也不过得了个根骨上佳的评价而已,可聂思远纵横江湖十余载未尝败绩,足以看出其天赋恐怖。
跟这人相比,他就是努力型的。
封琰颇为不甘心地又哼了一声,瞥了眼笑盈盈抱过来的聂思远,一想这人现在已经归他所有了,心里又平衡了许多。
“是我错了,还总想着你之前在销金楼跳的那一段,以为练扇子会容易点,可你擅用的是长刀,我刚刚又仔细想了想,也许可以换成剑舞。”
反正嬷嬷已经走了,聂思远毫不避讳地直接坐在了封琰腿上,外人若是看见一定大感违和,然而他们两个反倒都觉得理所应当。
“我教你舞剑,怎么样?”
聂思远轻笑,虽然脸上也易容成了普通模样,可那双眸子水润润的黑,让封琰有了刹那失神。
他恍惚中想起了当年落日余晖下的华光剑舞,喉咙动了动。
“可以吗?那不是你们聂家家传?”
之前因为藏剑山庄的管家逼迫聂和交出剑法,聂思远甚至直接与他们决裂,怎么今日倒是愿意教他了?
“你又不是外人。”
聂思远还是笑,轻轻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我亲自教你,聂家子弟都没这待遇呢,你就说行不行?”
封琰压了压嘴角,最终还是没忍住露出了浅浅的笑。
“行。”
次日清晨,悠扬的曲声想起,春雪坊不少人都听到了动静,纷纷跑过来看个热闹。
只见一名长相普通单薄瘦弱的小厮横笛轻吹,身形高挑的女子白衣似雪,在曲声中长剑舞动,冰冷的剑光闪过,在温柔的曲声中却多了些旖旎缱绻,清尘绝艳。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就连管教的嬷嬷都被惊得说不出来话来。
一曲结束,聂思远看着周围众人眼中的惊艳,虽然觉得有些招摇,可眼中的得意却藏都藏不住。
“这花魁之位我家林霜姑娘可能赢得?”
“能,能赢!这这赢定了啊!”
管教嬷嬷喜上眉梢,连忙把让人把刚做好的衣服首饰送了过来。
逍遥城以花魁扬名,选拔也十分严苛,至少要经过三次比赛,最后都是由镇国公亲自点名确认。
虽然她有些不太清楚这两位的来历,可自从十年前她们这的叶青女一舞倾城,任后人如何效仿,谁都没再见过那般绝色,每次花魁也都是落在了别人家里。
眼前的林霜姑娘虽然看着冷了些,身条也不算太好,但只凭这曲剑舞和那张脸就有极大的希望夺得花魁之位。
如果真的成功了,那春雪坊也必然再次扬名。
本来还有些心灰意冷的管教嬷嬷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仔仔细细地与聂思远和封琰两人重新说起了规矩。
再过三日便是初赛海选,由国公府邀请的宾客进行投票,只是最简单的一轮,却也相对公平,依靠封琰现在的表现,没有任何问题。
麻烦的是复赛,所有通过的初赛的歌姬美人统一进行训练,会在除夕之日的时候献舞。
镇国公会选出其中表现最佳的三人进入飞仙台单独喝酒奏乐,再次进行最后的才艺比拼,然后才能定下真正的花魁。
获得花魁之名的女子从此扬名天下,最差也能嫁个世家公子,成就一段风流佳话,若是运气好的,没准还能直入王公贵族府邸,飞上枝头成凤凰了——就比如叶青女。
只可惜,叶青女性子实在柔善,嫁入国公府没几年就死了。
因此这逍遥城里的漂亮姑娘都拼命地准备这次比赛,因为这就是她们改变命运的机会。
果然与嬷嬷说的一样,花魁大赛开始之后,本就繁华热闹的逍遥城陷入了更加狂热欢喜的氛围中。
只是在这一片喧嚣热闹之后,冰冷的杀意悄悄酝酿而出。
初赛的前一晚,一名叫秋素素的女孩被人发现惨死在了房间之内,可怕的是在她尸体被人发现的时候,面容已经全部腐烂。
因为之前的剑舞,不少人已经听闻了林霜姑娘的艳名,但真正见过的并没有多少。
在这次比赛中,容貌最好的便是秋素素,也曾被许多人看好,觉得她会取得最后的花魁之名。
没想到比赛还没开始,这么漂亮的姑娘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坊间流传出了艳鬼的可怕传说。
许多人都开始传言,说是死去的叶青女成了艳鬼,还想守住自己花魁的名声,对此聂思远和封琰也有所耳闻,却并未在意。
主要是已经习惯了,反正就还是鬼祸。
就是不知道这次的鬼祸又要针对谁。
虽然秋素素惨死,但是并没有影响花魁大赛,初赛正常开始,姑娘们争奇斗艳,整个逍遥城都为此沸腾。
封琰化名的林霜果然取得了第三的好成绩,排在第一的是明艳动人擅长西域舞的玉鸾姑娘,排在第二的则是琴技超绝的婉月姑娘。
看到是封琰取得第三的成绩时,玉鸾柳眉轻蹙,显然是有些不太高兴,而婉月则若有所思,还算友善地点了点头。
不过因为秋素素出现了意外,这一次花魁大赛,镇国公要所有秀女进入府内排练,借此来保护她们的安全。
通过初赛的一共有十五名女子,可以各带一名小厮或者婢女一同前往。
聂思远穿着下人的装扮,跟在人群后面,伴随着热闹欢腾的鼓乐声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镇国公府。
偌大的府门极高,甚至需要仰头去看,两只狰狞肃穆的石狮子镇守在门口两侧。
当他们走到跟前的时候,厚重冰冷的府门缓缓打开,仿佛一头狠毒可怕的凶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将那些花一样的女孩们吞没其中。
聂思远进去的时候晃了下,不知道为何,他总有了一种进去便再也出不来的错觉。
可对于这些翘首期盼欢欣雀跃的花季少女,这里就是她们最渴望栖息的那根梧桐枝。
砰。
开启的府门再次合上,封琰、聂思远还有这次被选出来的十几个女孩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许多年后,再有人提起春雪坊花魁的时候,除了那个一舞倾城的叶青女,还有人依稀记得其实还有一人,剑舞无双,冷艳绝尘。
却只见过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
第97章
国公府很大, 所有参加比赛的女子都被单独安排到了后院,后院又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部 分是公府女眷所在的长春院,旁边紧挨着的便是接待外来女客的红袖院,再往后隔着一道大门,才是下人和婢女所住的飞絮院。
封琰就被安排到了红袖院中,而聂思远则住在不远处的飞絮院。
除了他练舞的时候聂思远需要跟在身边伺候,倒也不需要他做什么活, 相比于封琰,聂思远反倒自由许多。
在进如国公府后不久,他便找了机会开始在府中打探。
与其他人不同,何魁每日休息并不前来后院, 虽然长春院为女眷准备, 但是在叶青女死后他也没再另娶,那地方基本都空着,他本人则一直住在中院的飞仙台中。
也正是在那里, 会决定出谁是最后的花魁。
聂思远看似随意实则小心翼翼地在府内走着,默默将地形全部记入脑海之中, 因为飞仙台始终有府兵把手,他白天也进不去, 转了两圈之后为了不引人怀疑, 最后只能回到后面。
可不知道为什么, 他神使鬼差间竟然来到了空无一人的长春院。
里面雅雀无声,冰冷死寂,就连打扫的下人都没一人, 似乎从来就并没住过人, 但所有人都知道, 当年逍遥城最美丽的女人就是十里红妆被抬进了这里。
想着叶青女经久不衰的花魁之名,又想到最近逍遥城中的艳鬼传说,聂思远心里微动,见没人注意,便悄悄走了进去。
里面只有一棵枯死的梨树,一座废弃小楼,孤单零落,与长春院这个名字根本联想不到一起去。
听闻叶青女嫁给镇国公后极受宠爱,结果死后院子如此凄凉。
聂思远对此并不意外,只觉得唏嘘,进入小楼后,发现里面的陈设丝毫未动,都覆盖着厚厚的灰尘,显然是许久都没人来过,甚至还存放着不少值钱的物件和摆设,可见当年盛宠也不都是谣传。
按理说主母已死,国公又不过来,下人难免会手脚不干净,但奇怪的是这里的东西竟然丝毫未动。
随着他推开陈旧的房门,冰冷凝滞的空气开始流动,阳光照到空荡荡的妆台之上,恍惚中他好像又看见当年那个艳惊天下的女子仍坐在桌前,轻描娥眉,展颜轻笑,最终化为一缕烟尘,再无痕迹。
聂思远叹了口气,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正准备离开,视线却突然被桌上的棋盘所吸引。
那是一盘未下完的棋,上面也落着很厚的灰,却仍然能看见黑白棋子的布局,他无意中瞥了眼,手脚瞬间冰凉,全身都血液都仿佛凝固起来。
极为久远的记忆从脑海深处席卷而来,父亲模糊的面容也清晰地浮现。
“修然,聂家虽身在江湖远离庙堂,但也少不了恩怨是非,咱们定个暗语好不好?”
父亲当时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人生如棋,我们都是棋子,咱们就按照棋盘摆放传递消息,就算以后我不在,你也能知道我想说什么。”
“好啊!”
年仅七岁的他只觉得好玩,兴奋地点了点头:“黑七白八,这是什么意思?”
“花海。”
父亲顿了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人或是什么事,笑得有些温柔。
“虽然世事难免黑白颠倒,但仍有七彩花海绽放,绝非仅仅黑白而已,这就是人间的颜色,修然,你记住,这是个意思是花海,也是希望。”
花海
聂思远看着眼前棋盘上黑七白八颠倒摆放的序列,心头狂震,没想到竟然在叶青女的房间中看见了他和父亲才知道的棋盘暗语。
江肆临死前说过,父亲可能与朝廷有关,怎么和叶青女也有牵扯?甚至能告诉她如此隐秘的暗语?
难道叶青女当年嫁入国公府也另有隐情?
花海,是希望,叶青女留下这个信息又是什么意思?
聂思远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叶青女所在的小楼,在踏出长春院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一抹倩影眨眼间消失在了小楼后面,像是幻觉。
直到他回到下人房的时候,都没有想明白花海的意思。
叶青女是七年前嫁入的国公府,那时候他才十八岁,也正是那年父亲病死他乡,母亲随后而去,聂思远年纪轻轻便扛下了小家主的职责。
因为送回来的尸体并无异样,当时他也没怀疑过父亲的死因,死后离魂才在沧海门那里听到原来父亲死前曾留下遗言,这个秘密随着于松成的死彻底湮没。
本来他以为再也没办法得到任何线索了,没想到今日竟然在叶青女房间中再次看到了寓意花海的暗语。
难道父亲与叶青女认识?
想到这个可能,他心思愈发杂乱,再也坐不住,腾地站起身就要出去,结果刚拉开门,便一头撞进了熟悉温暖的怀抱中。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因为在国公府中,封琰不得不穿着伪装,只是身量实在难以遮掩,如果远远地看还好,此时抱着聂思远,看起来就格外的违和。
聂思远低声将白天看见的一切都告诉了他,目光混乱,哑声道:“为人子,对父母之死不疑不问,是为不孝,如今我已知父亲当年死因有异,定然要追查到底。”
他咬了咬唇,思绪支离破碎,根本无法将端正严肃的父亲与逍遥城艳名远扬的花魁联系到一起。
“我想不明白,他们怎么会认识?叶青女留下花海到底是什么意思?”
封琰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他先冷静一下,见没什么用,干脆俯下身在那被咬出印子的唇瓣上亲了亲。
果然聂思远脸上微红,突然就安定了不少。
“既然有了新的线索,那就是好事,总比咱们毫无头绪地一头撞进来以身为饵要好。”
封琰轻嘲道:“不管岳父和叶青女是不是认识,人家可比你要高明,至少都留下了关键信息,倒不像某人,只知道把夫君卖到青楼去。”
聂思远怔了下,脸上更红,又没办法反驳。
他虽然有些事情看得明白,但其实想不出办法提前解决或是预防,多少有点事后诸葛亮的意思,此时被封琰点破,脸上有点挂不住。
聂思远轻轻踹了他一下,就听封琰冷笑,也不敢炸毛,毕竟现在人家封大教主屈尊降贵地争那什么破花魁,还不是为了他,真要是把人惹得撂挑子不干,那才难办。
“其实也不是什么复杂问题。”
封琰身在局外,自然比他要冷静,看得也更加清晰:“岳父跟你定下花海暗语,意在希望,但是叶青女却未必,她可能通过某种契机从岳父知道了此事,临死前想要留下什么线索,这个花海就不见得是希望的意思了。”
他直接走到聂思远行李前,从里面拿出了一幅他们之前早就准备好的地图,小心地摊在桌子上。
“你想简单点,咱们现在有什么便查什么,叶青女总不至于只留下个希望的意思,我倒是觉得她说的可能是个地方。”
叶青女嫁入国公府,身份地位骤然贵不可攀,但也处处受到限制,如果有重要之物,肯定不会放在房间之内,一定会选个安全的地方存放,也就是所谓的“花海”。
聂思远被他一点拨,思路顿时清晰下来。
“什么岳父,你乱叫什么,要叫也得叫声公公。”
只要封琰在身边,聂思远总能快速地冷静下来。
他哼了一声,耳尖已经通红,干脆转身去找蜡烛,与封琰仔仔细细地研究着逍遥城的地图,想要找到任何与花海相关的地方,但是根本没有任何发现。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封琰必须回红袖院,对此他还颇有怨念,说什么都不走,非要赖在他这过夜。
现在两人明面上一个是花魁秀女,一个伺候的小厮,真要是鬼混一夜被人看见了,那得传出多少闲话?
对于封琰那幽怨至极的模样,聂思远哭笑不得,又哄了好久,最后被人逮到怀里恶狠狠地又亲又揉,直到嘴巴都要肿了,封琰这才不甘不愿地答应回去。
不过被他这样一闹,聂思远也忘了之前的焦虑。
封琰满脸不满地离开,可刚一踏出飞絮院,神色就变得凝重起来。
刚刚当着聂思远的面,他没有明说,只怕给对方再添烦恼,其实他已经想到了另外一层。
镇国公位高权重不假,但也不是没有对手,萧扶光和萧晴的出现就颇有深意,他直觉可能是朝廷中已经有人发现了何魁有问题,正在搜集证据。
萧扶光赴职越州,真正目的可能也不是海鬼坊,而是何魁,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萧晴后来会直接出现在刺史府内。
既然是朝中有人早就想要查处何魁,聂父又与朝廷有关,那他当年身死很有可能是查到了什么重要证据,叶青女能知道只有聂父和聂思远知道的暗语,就说明她也参与其中。
简单来说叶青女留下的线索很可能就是扳倒何魁的关键。
这种思维方式封琰其实还是跟着聂思远学的,但那人也许因为父亲的原因乱了心神,一时间没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意识到,在那之前,他最好先把事情查清楚。
花海,到底是什么?
与此同时,聂思远慢慢从桌上跳了下来,理了理被人弄得凌乱不堪的衣衫,平复呼吸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傻狗,就想哄他高兴。
此事哪有那么简单。
第98章
封琰回到红袖院中, 还在想着花海的事情,见练舞的房间还亮着灯, 似乎有不少人在里面。
他虽然不喜欢混迹于女子当中,但想着也许能从这些人口中探得什么消息,不得不走了过去。
进去后才发现,几乎所有争夺花魁的秀女竟然都在练舞房内,倒也没在练习,都在嬉戏闲聊, 见到他过来也不意外。
“呦,我们不食人间烟火的林霜姑娘不是不屑于练舞么,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玉鸾红裙如火,却没像其他姑娘似的温柔端坐, 反倒坐在桌上翘着巴掌大的脚, 露出了红底金线的半只绣鞋和一截白袜,透着股泼辣明艳。
这两日进府之后,为了防止露出破绽, 封琰一直称病没有和其他女子一起排练舞蹈。
显然在玉鸾看来就是他想要暗中努力,另想办法获得镇国公注意, 不仅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反而对他更加防备。
封琰暗暗翻了个白眼, 按捺下了他那点暴脾气, 垂着眸子低声道:“我资质愚钝, 又是初来乍到,对逍遥城的规矩并不了解,早晚都要被淘汰的, 不来练舞也是不想拖累各位姐姐的进度而已。”
“林霜妹妹想多了。”
那琴技极好的婉月笑了下, 走过来将封琰从门口拉到了房中, 只是谁也没注意她在碰到封琰手掌的时候,指尖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
那动作极其细微,就连封琰都没注意到。
婉月深深地看了眼封琰,眸色有些复杂:“虽然说这是花魁比赛,但年年都有,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你要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地方,尽管问我们就是。”
“你还管她。”
玉鸾秀眉微挑,眼中的敌意根本没有遮掩:“大半夜的人家都打算来舞房偷偷练习呢,对于花魁之名,显然是势在必得,也就你们没什么正事,还在这闲聊。”
说罢她直接从桌上跳了下来,就着惯性,直接在地上转了几个圈,身姿曼妙,翩然如蝶,着实美艳动人。
“反正我是一定要当花魁的,谁也别想碍事! ”
玉鸾满脸傲然,直接离开了练舞房,走过封琰的时候还挑衅地撞了他一下。
其实她那点力气根本就撞不动封琰,不过封琰装出一副柔弱的模样,被她撞得趔趄了一下。
“花魁之位必是我的。”
玉鸾俏脸冰冷,低声对封琰警告了一句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婉月摇了摇头,显然也早就知道了她这脾气,安慰了封琰两句,又与他说了些规矩,介绍了好些逍遥城里吃的玩的和女子最爱的绸缎脂粉铺子。
显然她对逍遥城十分了解。
封琰默默听着,心里微动,突然抬眸轻笑。
“我来这之前听人说逍遥城有处花海最为动人,却没在地图上找到,问了几个人之后后也都说不知道,婉月姐可听说过?”
“花海?”
婉月怔了下,杏眸茫然,显然也是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又看向了其他人,周围的女子都纷纷摇摇头,都表明不知道还有这种地方。
封琰心里微沉,地图上找不到花海这个地方就算了,如果连这些在逍遥城从小长大的人都没听说过,那就说明根本就没有花海这个地方。
那花海到底是什么?
见他神色失望,旁边一名叫闻歌的姑娘只当他真的非常去想看看盛开的花海之地,笑着安慰道:“我们这虽然没有真正的花海,但是鲜花盛开的地方倒是不少,就比如城郊,青女埋葬之地,每年春天都鲜花遍地,格外的好看呢。”
封琰奇怪地问道:“你们好像都很了解叶青女?”
闻歌哼了两句小曲儿,婉转勾人,这才说道:“何止是了解,这曲子也是当年她传来的,逍遥城中的女子人人皆会,不过舞姿最像她的还是玉鸾,我们是比不上了。”
“可唱功最像她的却是你呀。”
婉月也笑了:“我们这的女子身上多少都有些青女的影子,不过都是各有所长,做不到青女那般完美,只有林霜妹妹与她完全不同,可能也正是因此才让玉鸾感觉到了威胁吧。”
封琰无语,他与叶青女之间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压根不是女的。
闻歌叹了口气,眼里有些惋惜:“是啊,之前初赛的时候,国公府的总管何四一直盯着林霜看呢,被玉鸾发现后,气得把手帕都绞坏了,说什么都要赢过你,成为第二个叶青女。”
封琰更加无奈,同时感觉奇怪。
“按理说叶青女是国公夫人,不应该葬在祖地么,牌位设在宗祠,怎么还葬在城郊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封琰见到她们神色复杂,心中更加疑惑。
“怎么了?”
婉月张了张口,有些欲言欲止,最终轻叹道:“当年叶青女一舞倾城,直取花魁之位,十里红妆嫁入国公府,这是所有女子都羡慕的,可她的命也不算太好,也几年就病死了,听闻死状凄惨,像是被恶鬼侵害,所以国公虽然心痛惋惜,但也忌讳,便将她埋在城郊,从不祭拜。”
封琰深深地看了一眼周围纷纷沉默的女子,感觉到了某种怪异,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奇怪。
最奇怪的就是这些人明明知道叶青女命运不好,竟然还争先恐后地效仿羡慕,个个都想成为她。
那到底又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突然封琰对叶青女本人也产生了强烈的疑惑和好奇。
他本打算找个机会溜出国公府调查一下叶青女的过往,没想到第二天,就被府兵跑动和管家何四的斥责声吵醒。
封琰小心地整理好衣物,遮掩好喉结等地方,这才敢出去,就见本来没人驻守的后院突然多了不少府兵,每个人都神色凝重,气氛冰冷肃穆,将练舞房围个密不透风。
婉月等人俏脸惨白地站在不远处,玉鸾的脸色也格外难看。
封琰瞥了一圈,发现少了昨天唱曲儿的那个闻歌姑娘。
“怎么了?”
他走到婉月身边,正好府兵从里面抬出来一具尸体,被白布盖着,鲜血都已经将白布染透,滴落在了地上。
婉月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身形轻晃,险些晕倒在地上。
“闻歌她她下半身都”
封琰目光微凛,再次看向那具鲜血淋漓的尸体,就发现整个下半部分的白布都已经下陷,被血水紧紧地黏在了木板之上,显然里面是空的。
空气中似乎隐隐地散发着雄黄酒的味道,极为浅淡,像是他的错觉。
“我们昨晚散后,她说要再练习一会儿,大伙儿谁也没在意,就各自回房了,结果今天一早过来,就发现”
婉月想起今早看见了惨状,终于身子一歪直接晕了过去。
封琰将她扶住,交给了旁边的女子照看,突然感觉到了一道冰冷的目光带着浅浅的杀意从身后传来。
他猛地回过头,就见玉鸾站在门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闻歌惨不忍睹的尸体,漠然地关上了房门,里面死一样的寂静。
因为出了人命,原本的比赛不得不暂时搁置,所有秀女都被关在后院自己的房间中,由府兵严密监管。
光天化日之下,封琰也没办法脱身,眼看着天色渐暗,正打算找个机会溜出去找聂思远,就听到房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他目光微变,小心地吹灭了蜡烛,无声地藏到窗口。
果然外面的人毫无防备,悄悄地打开窗户,清瘦的身影灵巧地从外面翻身跳入,结果还没等站定,一股劲风从暗中袭来,直接扣死了他的手腕,连同整个人都死死地按在了墙上。
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聂思远大惊,连忙压低了声音:“是我!”
可身后的人丝毫都没有松手的意思,就着那姿势,膝盖上顶,卡在了他的腿中,几乎把整个人都托了起来。
聂思远闷哼了一声,想要挣脱,无奈对方早有防备,灼热的呼吸扑在了脖颈上,毫不客气地咬在了脖颈上跳动的血管之上。
“区区下人,竟然深夜溜进秀女房中,意图不轨?”
“封琰,你唔”
聂思远刚要骂人,结果下面一紧,被人抬腿托起,整个人彻底坐在了封琰的大腿上,腰身不由自主地下陷,被彻底圈进怀里。
“说,你想要干什么?”
白天的血色让封琰察觉到了危机,从未有过的不安急需要某种更加原始野蛮的方式进行安抚。
这不是梦,他爱的人已经嫁给他了,就在他怀里。
他能护住这个人,这次一定能。
聂思远耐不住他这般磨蹭,发出两声压抑的低喘,两只手无措地撑在墙上,只觉得勒在腰上的手臂格外凶横,让他都感觉到了疼。
“修然”
粗重的喘息声夹着一声声呼唤让房中的温度急速攀升,两人额头上都已经冒了汗,最终一声忍痛的闷声响起,聂思远彻底失去了力气,耳边的声音也格外嘶哑。
“思远,聂思远,是你吧?是你对不对?”
男人的声音满是不安和惶恐,就连吻都变得小心轻柔起来,不管再怎么确认,终于还是忍不住在这一刻问了出来。
聂思远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强忍住体内的不适和躁动,勉强回过头轻轻地吻在了对方冰凉轻颤的唇瓣上。
“别怕,是我。”
房间中水声暧昧,悬在天上的明月最终被人扯到怀里,揉碎在一池春水当中。
第99章
夜色渐浓, 不知不觉间天空又飘起了雪,也比白天要冷上许多。
封琰往屋子里的炭笼里又加了两块, 回过头就见聂思远团在暖融融的被子里,困得睁不开眼睛,心里阵阵发软。
他走过去亲了亲对方脸颊,声音温柔低沉:“外面太冷了,你今晚要不然留下来睡吧,明天一早我再把你送回去。”
聂思远犹豫半晌, 感觉不太妥当,但身上确实困乏,稍稍掀开被子就觉得冷,根本不想动弹。
他想着反正现在两人的伪装早都蹭掉了, 如果回飞絮院又要好番折腾, 最终放弃了挣扎。
“留下也行,不过先说好,你别乱动乱抱, 得让我好好睡觉。”
聂思远哼了一声,警告地看着封琰:“今晚不许让我坐板凳!”
小教主长得漂亮, 睡觉也很安静,暖个床倒是不错的选择, 偏偏就有一点不好—封琰就喜欢抱着他睡, 把大腿卡在屁股上不说, 还得卡得严丝合缝。
这人腰细腿长,一身薄肌,好看是好看, 但其实硬邦邦的, 被他这么侧着搂着, 晚上一宿都像在坐硬板凳,不仅别扭,很多时候还硌得慌,跟上刑一样。
对此聂思远曾多次抗议,每次都被强行镇压,好不容易跑到国公府逃过了几天,结果今晚又落封琰手心里了,当然十分戒备。
封琰摸了摸鼻子,应付地唔了一声。
“你先睡,今天白天出了点事,那个闻歌死的有点蹊跷,我去她房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等你睡着了我再回来还不行么。”
聂思远拽了拽被子,被折腾的半点力气都不剩,也不跟他客气。
“也行,不过现在府内严密戒备,你脸上妆容都掉了,干脆换身方便行动的衣服再出去,小心点,别笨手笨脚地又被人逮住了”
说完他无意中拱了拱屁股,感觉没有板凳,这才放心地睡了过去。
对他这满不在乎的态度,封琰气得俯下身在他脸上咬了一口,见人开始皱眉,连忙松嘴,看到聂思远脸颊上残留的牙印时又忍不住偷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因为闻歌惨死,后院中多少了不少巡逻的府兵,比之前的刺史府守卫更加森严。
不过封琰武功高过江肆太多,又没带着拖油瓶,自然出入随意。
他悄悄来到如歌房间,除了简单的衣物之外什么都没找到,倒是梳妆台上堆着不少胭脂水粉。
封琰随意地瞥了一眼,见其中一盒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又想不起来,便顺手揣在怀里。
趁着没人注意,他又去了趟练舞房,除了大片的血迹之外,也是毫无所获。
下手之人没留下半点痕迹,比之前他们碰见的任何命案都要诡异。
等他回到房中的时候,聂思远已经熟睡,脸蛋被房中的暖意烘的红扑扑的,倒是比平日里气色好上许多。
乖得不像话,一看就是好人家养出来心思干净柔软的公子。
封琰坐在床头直勾勾地看了半晌,还是有种做梦一样的不真切感,直到他钻进被子里把人严丝合缝的抱住,那种感觉才逐渐散去。
聂思远睡着睡着,梦里又莫名其妙在板凳上端端正正地坐了一宿。
一早醒来后,他眼睛没睁就要发火骂人,结果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飞絮院的房内,旁边哪还有封琰半点踪影,桌上倒是多了一小盒胭脂。
他按捺下心里的怒气,仔细地检查了那盒胭脂,异香扑鼻,缠绵入骨,只是闻一下便让人心神荡漾,却又并非寻常牵引情动的欢好之物。
封琰将这东西留下,就说明是在闻歌房里找到的。
聂思远挑了挑眉,将那胭脂藏入怀里,简单整理一下后又变回了之前小厮的模样,大大方方地就要离开镇国公府,不出意外地被人拦住。
“干什么去?!”
管家何四堵在门口,眼中满是怀疑。
“林霜姑娘的胭脂用完了,让小的去城里给她买点,去去就回。”
聂思远毕恭毕敬地行礼,言行唯唯诺诺,完全看不出平日里的模样,果然何四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他一眼后,也并未为难。
毕竟这些女子当中说不好以后哪个就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虽然他不必太过恭敬小心,但也没必要因为这些小事得罪了她们。
女人枕边风有时候可比什么刀剑都难以防备。
“快去快回,府里刚出了人命,还在调查,没什么事就不要到处乱跑。”
“是是是,小的买了胭脂就立刻回来!”
聂思远点头哈腰地答应下来,一溜烟跑出了镇国公府,却没去城中的胭脂铺子,反倒一路跑到了昨碗封琰打听到埋着叶青女的城郊。
果然在那里找到了叶青女的坟,与长春院的冷清不同,这里的石碑干净整洁,并无荒草,显然是有人定期清扫。
聂思远沉默地看了那石碑半晌,手掌轻合。
“打扰了。”
说完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扛着铁锹挖开了面前的坟,撬开了棺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副细瘦的女子尸骸,已经化为白骨。
聂思远没封琰那力气抬不出棺材,干脆自己跳了进去,仔仔细细地检查着。
与他想的不同,棺材之内陪葬之物极少,根本不像是国公府主母的规格,就连尸骨上都残存着不少伤痕,显然是生前遭受过不少毒打和虐待,就连小腿下面脚踝的骨头都是碎裂的,像是陈年旧伤。
传闻叶青女一舞倾城,直取花魁之名,嫁入公府,如果她是个残废,又怎么可能赢得花魁比赛?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代花魁也是国公夫人的尸骨。
聂思远心里微惊,突然起了怀疑。
之前白木子就是搞了套移花接木计策,让所有人都以为死的是他,其实尸体是杜少陵。
难道叶青女也根本没死,而是找了另外一个人的棺材葬在这里?那真正的叶青女又在哪?
他小心地将棺材尸骨复原,仿佛从未有人来过,这才回到了城中的胭脂铺去买胭脂。
胭脂铺的老板见他挑了许久都不满意,有些奇怪:“我们这的胭脂是逍遥城最全的,什么颜色香味的都有,你家小姐到底要买什么样的啊?”
聂思远将怀里的半盒胭脂递了出来,神色十分地不耐烦。
“就是这种,她说就是在城里买的,多少钱都可以,您要不然再找找?”
老板接过盒子,看了看颜色,又闻了闻,最后露出苦笑。
“我也不瞒你,你这胭脂别说我这没有,就算在其他店铺也根本找不到,不可能是在逍遥城卖的,是不是小姐听错了地方,还是故意地为难我呢?”
聂思远心里微动,将胭脂收了起来,看着旁边有几盒石榴红的颜色明艳水润,香气浅淡,便买了下来。
“可能是她听错了吧,我先买这几盒回去用着,再让她问清楚到底是在哪买的。”
老板见他肯付账,脸上露出喜色。
“您这胭脂不是凡品,寻常铺子可能找不到,不过沈大少爷的奇货居倒是可能有,不如去他那打听打听。”
“沈大少爷?那是谁?”
聂思远奇怪,结果就见胭脂铺的老板脸上露出几分鄙夷:“当然是天下第一富商沈煌乐沈大少爷啊,你怎么连他都没听说过?听说他最近得了个美人,泼辣的很,刚带到逍遥城的私宅,说是想要借这比赛一起调教呢!”
沈煌乐也来了?还带着美人?
聂思远笑了,直接找了过去,果然再次看见了那只花里胡哨的孔雀,只是没想到胭脂铺子说的美人竟然是萧晴。
从他们口中聂思远才知道当初江肆引爆了火药,萧晴身负重伤,勉强逃了出去,正好被沈煌乐救下。
因为她醒来后就吵着要来争花魁杀了何魁,沈煌乐也没办法,只能把她带到逍遥城,却比他们正好晚了一步,直接错过了初赛。
因为时间有限,聂思远直接拿出了那盒胭脂递给沈煌乐。
“你可认得这个?”
沈煌乐啪地一开扇子,朝着那盒胭脂扇了一下,远远地闻着香气,那副矫揉做作的模样看得萧晴直皱眉头。
“极品,这可是好东西啊,聂兄是从哪找到的?”
沈煌乐突然兴奋起来,扇子都摇出了残影。
聂思远本来也是随意一问,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认识这东西,连忙问道:“这到底是什么?”
“这可是千金一盒的极品之物!”
萧晴目露凶光,低声骂了句什么,一脚就踹在了沈煌乐屁股上。
“你要是知道什么就赶紧说,还在扯什么废话?”
沈煌乐被她踹了个趔趄,回过头瞪她,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又莫名心虚,连忙说道:“这叫媚花奴,是从西域传来的极品胭脂,听说是用蛇女的油膏所制,对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不仅可以用在脸上,也可以当做那种物件,销魂蚀骨,早就已经绝迹了,你从哪找到的好东西?”
聂思远茫然,还没等发问,萧晴已经问了出来。
“哪种物件?你能不能把话一口气说完?”
沈煌乐咳了一声,含糊着不肯回应,惹得萧晴大怒,追着他就要暴揍,沈煌乐不会武功,只能狼狈地躲闪。
比起上次,萧晴身上的行伍气息更重了几分,似乎也更加没有耐心,拽着沈煌乐的领子就要揍人。
沈煌乐被她逼得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闭着眼睛嘶吼道:“哎呀,就是你上次擦错的那种”
话没说完,对方的拳头已经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脸上,疼得沈煌乐哀嚎不止,但最后红着眼睛气跑的竟然是萧晴。
聂思远站在那里,更加茫然了,完全不知道这两人发生了什么。
沈煌乐揉着脸,闷闷道:“这东西虽好,但若碰到雄黄便是穿肠腐骨的剧毒,听说是当年花魁专用,你可别轻易尝试。”
聂思远还没从刚刚的混乱中回过神,干巴巴地问道:“哪个花魁?”
“逍遥城哪有什么别的花魁。”
沈煌乐揉了揉被打痛的脸,神色复杂地看向了萧晴跑远的方向,暗藏关心,满不在乎地说道:“叶青女呗。”
第100章
因为连跑了三个地方, 聂思远回去的时候已经晌午了,还以为免不了要被何四追问苛责几句, 没想到回去的时候府兵已经从后院撤离了。
他一打听才知道镇国公只当闻歌的死是个意外,并没有在意,甚至还说要秀女们继续准备花魁复赛,不得延误。
也正因为他的这道命令,原本已经被搁置的赛事再次热热闹闹地准备起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连称病的封琰都没办法再继续推脱,与其他人一同排练起复赛的群舞。
但他本来就不擅长这些,排练的时候果然漏了破绽,被教习的嬷嬷又是好一番责骂, 最后直接被罚下了场。
所有人开始都以为他说自己不擅舞蹈是谦虚, 毕竟之前的剑舞确实惊艳,没想到他在排练群舞的时候竟然如此笨拙。
婉月不断摇头叹气,玉鸾本来还在嘲笑, 但是在看见他孤零零地站在院子的时候,何四就在不远处直勾勾地看着, 顿时又气得脸色发青。
聂思远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封琰垂着眸子站在院中吹冷风, 他哭笑不得, 刚要上去, 眼角余光就瞥见何四满脸关怀地凑了上去,甚至还给封琰带了个白色兔毛的暖手炉。
他立刻停住了迈出去的脚步,悄悄绕到暗处。
封琰抬起眸子, 就看见国公府的管家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那眼底的神色除了惊艳之外还夹着几分熟悉的贪欲。
“林霜姑娘初来乍到, 对这些不了解也正常,慢慢练习就好。”
何四三十多岁,长相普通,身材矮小,站在封琰身前的时候比他矮了整整一头还多,可有些男人就喜欢自己没有的,他也就喜欢个高的姑娘,个子越高便越是喜爱。
这个林霜的身量放在这群姑娘里面高的出挑,就算群舞表现不好,可这张脸长得实在漂亮,之前剑舞他也见过,冷傲美艳,不可方物。
这样标志的人争花魁恐怕有些难度,不过若是争不过,能嫁给他,那也是极好的归处。
“这个手炉给姑娘,天冷,别冻坏了身子。”
何四将白绒绒的暖手炉递了过来,自以为隐秘地打量着这冷艳动人的林霜,却不知道他一举一动都落在了封琰眼里,已经让他无比厌烦。
封琰冷了脸,打算直接挥开何四的手,一颗小小的石子直接打在了他的腿上,他垂下眼,往旁边一瞄,果然见到聂思远站在不远处摆了摆手。
烦人,这人怎么总让他出卖色相?
封琰抿了抿唇,暗暗咬紧了牙,强忍耐下不适接过了手炉,低低地道了声谢。
何四见状大喜,态度更加殷勤了几分。
封琰神色冷淡,就当没看见聂思远跟他蹦蹦跳跳比划的口型,与何四不冷不热地聊着,期间对方伸出手替他掸了掸肩上的落雪,他也全然不顾。
“这地方冷得很,与我之前所在地方不一样。”
封琰睫毛轻颤,雪花倏地掉落,抬起眸子微微笑了下,直接让何四看直了眼。
“我有点想念南方的春天了,天气稍稍暖和的时候,田野里便到处盛开着鲜花,在这北方根本看不到那样的花海。”
何四笑得不以为意:“你倒是与夫人有些相似,都喜欢看花,之前为了哄她高兴,国公曾经在后园种满鲜花,春天来的时候,香气扑鼻,鲜花如海,只是后来夫人走后,后园也荒废了,再也没看过那样的景色。”
后园?
封琰目光微动,难道叶青女说的地方会是后园?
也对,她直到病死前都未离开过公府,若真藏了什么东西,应该也在府内,花海应该值得就是国公府内的某处地方。
他刚要追问什么,何四见他睫毛上又落了雪,皮肤白净,透着股纯洁无暇的惑人,终于忍不住朝着他的脸伸出了手。
封琰皱眉,再也忍不住那股恶心,想要直接躲开,结果一道人影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直接把他和何四撞开。
“姑娘,你要的胭脂我买回来了!”
聂思远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潮红,像是从外面一路跑进来的一样,连说话都断断续续地上不来气。
何四被他打断,猛地回过神来,眼中升出几分戾气,可当看见封琰无奈地一巴掌拍在聂思远额头上的时候,这才意识到这是对方的小厮,不得不把怒火压制下去。
“毛毛躁躁的,连何总管都冲撞了,晚上该罚你。”
封琰将他扶稳,像是说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又朝着何四弯了弯身子,装模作样的道歉。
何四哪会跟他计较,也怕自己言行太过冒失被镇国公知道,于是简单地交代几句之后就没再多留。
封琰瞥了眼神色不愉的聂思远,轻轻哼了声。
“你还知道回来?”
聂思远恶狠狠地盯着何四离开的方向,许久都没说话,最终闷头扯着封琰就往房间里拽。
因为之前教习嬷嬷的责骂,所有女孩都在练舞房内排练,哪还有功夫去关注外面的动静,封琰也由着聂思远一路把他拽回房间。
刚一进屋,聂思远便反手关死了房门,随即凶狠地扑到封琰面前,扣着他的下巴就亲了上去。
与之前的磨蹭轻哄不同,这次聂思远亲得比封琰还凶,像是头狂怒的小兽,指尖都变得放肆起来,在那劲瘦的腰身上又摸又揉。
封琰被他连亲带揉弄得有些喘不上气,眼看着情况越来越危险,有些无奈地捏住了对方的脸。
“行了行了,我都没怎么着呢,你倒是气成这样,以前小家主还怪我手段毒辣,把人扒了皮挂在树杈上,怎么你现在杀心比我还重了?”
封琰对杀意向来敏感,何四没有察觉,但是他刚刚在聂思远察觉到了清晰的杀意。
如果何四没有离开,而是纠缠不休,恐怕聂思远下一刻就得动手。
对此他心里既高兴又无奈:“让你出这馊主意,现在我还真被人给看上了,昨天只是慰问,今天就送手炉,还想动手动脚,你还让我故意勾搭他,后面何四要真的跟镇国公提出要娶我,我看你怎么办!”
“不比了。”
聂思远红了眼睛,扑在封琰怀里,直接把人压倒在了床上,一下一下地亲着脸。
“我真后悔了,咱们现在溜吧,这府里没一个好东西,就算要对付镇国公,我也不能把你搭进去。”
封琰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平
喃風
日性子冷厉,也唯独对着聂思远的时候会温和许多,不过也很少这样笑,就导致每次他开心笑出来的时候总能惹得聂思远心里乱跳。
顿时聂思远感觉自己更后悔了。
封琰没骂错,这是他聂家过门的漂亮媳妇,都还没带回云岭呢,就接二连三地被他给祸害到这种地方,还得为了套话去故意勾搭别的男人。
别说是封琰了,这种事就算落在他自己身上也只觉得委屈。
封琰受的委屈太多了,他舍不得了。
“少来,我刚刚都说要罚你,就是真罚,你以为说几句软话就能让我放过你?你今天可别哭,别求饶。”
聂思远红了耳朵:“不求饶,你怎么着都成。”
封琰被人骂了一天,也攒了不少火,没打算自己闷声忍下去。
他指尖勾起聂思远身上凌乱的衣衫,直接塞进了对方嘴里让聂思远咬住,自己则好整以暇地背靠着床头半坐着。
“怎么着都成?那我就把今日挨的责骂在你身上找回来,能扛得住吗?”
聂思远睫毛轻颤,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不过还是咬着牙含含糊糊地说了个能。
男人那点倔脾气上来了,不行也得行,封琰都忍了,他也一定能扛住。
教主大人冷笑,干脆拿出了在春雪坊学到的东西,慢慢地引导着聂思远一举一动。
房中渐渐响起了压抑难耐的喘息声。
“不够,腰再沉点。”
聂思远闷声不吭,咬着衣服的下摆,缓缓坐下,虽然房间里面还烧着暖炭,但露出的皮肤却因为对方灼热的指尖轻轻战栗。
可这样对方仍不满意,掐着他的腰,往下又沉了几分。
顿时聂思远再也忍耐不住,险些松了嘴,结果被人不轻不重地抽了一巴掌,差点直接扑倒,堪堪用手臂撑在对方身上。
可他上午刚挖坟买棺材,手臂正是酸痛无力,指尖一碰到那温暖平滑的肌肤,心里慌得不行,根本无从下手,就在这个时候对方的手又将从他嘴里掉落濡湿的衣角重新塞了进去。
“咬住了。”
封琰轻笑,亲了亲对方已经开始泛着泪光的眼角,手段却愈发恶劣磨人,就想听对方服个软。
但不管他怎么折腾,聂思远都死撑着,没有半点反抗。
直到最后,聂思远也没求饶,哪怕脸颊已经被眼泪打湿,全身都忍不住地颤抖,扑倒在男人怀里的时候也没松嘴说个不字。
当初的承诺是任君处置。
铿锵有力,一言九鼎。
聂思远真扛下来了。
他就以这种幼稚的方式让封琰知道他愿意替他平摊所有的委屈。
看着倒在怀里双眸失神,脸上满是泪痕的清俊公子,封琰紧紧地搂住那轻颤不止的身体。
这人重活了一次,还是蠢透了,如果对一个人好,就掏心掏肺,完全没有底线的包容蠢得让他心疼。
“笨蛋。”
封琰低下头亲了亲对方已经红肿的唇:“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怪你。”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