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轮月
冯凛不喜欢被别人擅自揣摩心事, 花月的自作聪明,犯了他的忌。
酒会上,他意兴阑珊,没了故意给娄老爷子添堵的兴致, 与友寒暄时, 也是多饮少语。
而花月早躲得远远的, 除去进门时与他挽臂并肩, 遭迎了不少目光, 之后她便以去洗手间为由暂时与他分开, 等再出来时,发现冯凛根本没有等她。
如此正合她意。
宴会前半场是温馨的庆生宴,后半场则照常又是业内大佬们讲不完的生意经环节。
冯凛站在人群里,并不是最中央的位置,他掩了情绪,西装革履,气质卓然,厅顶灯光打在他身上,衬得他一派精英模样更加熠熠生辉,不论站在哪, 都像是主角。
花月收回目光,端着酒杯闲闲坐在角落里, 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只盼着早点熬到晚会结束。
八点整时, 冯凛带着花月从会所正门的旋转通道出来。
今天来赴宴的宾客不少,会所门口车子拥堵得厉害, 就连地下车库也排队紧凑,门童取车的速度慢了些, 两人只好站定稍等。
他们晚宴上几乎全程无交流,到现在,依旧相对无言。
气氛冰僵时刻,冯凛的电话铃声响起。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神容遽然变得认真。
冯凛指指旁边,道:“我过去接个电话。”
“好。”
花月注意着他的脸色,心头同样泛起困惑,不知到底是什么重要的来电,还需要他避人接听。
这通电话冯凛足足打了十五分钟,再回来时,他脸色明显的不好看。
花月没有多嘴询问。
车子终于被人从地下开出来,可驾驶位上坐着的却不是会所的门童。
对方气质温儒,五十向上的年纪,头发挂着白丝,但神色依旧矍铄。
冯凛低首先叫了人:“二叔。”
花月诧异了下,也赶紧颔首向对方问好。
可他压根没有理会自己,甚至目光没带善意。
他只看向冯凛,声沉道:“闹够了的话,现在就跟我回去见你父亲,要不是娄小姐亲自到老宅拜访一趟,我们都不知道你行事这么混蛋荒唐,跟我走。”
对方声戾,含着威慑,但冯凛没反应。
“听说你做的荒唐事,你母亲被气得犯了头疼的老毛病,你也不去看看?”
冯凛终于不是半点无动于衷了。
他偏头看向花月:“先送你回塞纳郡都?”
“不用了,这里打车很方便。”
“那到家跟我说一声。”
“知道了。”
冯凛的二叔冯藩康,见状横眉轻咳一声,把不喜花月的心思全部表现在脸上。
花月半点不在意,手机软件打好顺风车,她踩着高跟鞋仰头便走,这回,是连个招呼也懒得打了。
倚老卖老,她可不伺候着。
……
花月回到公寓,打开门,里面一片漆黑,她出声唤封铎两声,没得回应,又往卧室寻去,依旧没见他的踪影。
她打电话过去,对面倒是接听很快。
“喂?”
“你去哪了。”
封铎说话时背景音偏嘈乱,他没有立刻回音,像是先去寻了个较安静的环境。
之后才再开口:“你到公寓了?”
花月:“嗯。”
封铎汇报行踪:“阿哲接受了程小姐的邀请,他来新场地试手,顺便帮她检验赛道是否合标准,我没事干,又正好手痒,跟着一起过来跑了两圈。”
“没其他人吗?”
“除了场地的工作人员外,就我们三个。”
“……哦。”
花月站在客厅阳台的落地窗前,睨着脚下一片城市霓虹,用脚尖不轻不重地戳戳地板边沿,声音显得湿漉漉的。
她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封铎笑了笑,逗她说:“你不是应该先问我,有没有好好吃晚饭?”
“你再提这个我挂了。”
“好好,不提。”
封铎的声音透着愉悦,又带着些许蛊味,他道:“阿哲还在跑,等他玩完这圈我们就走了。”
“程小姐盛情款待,你们要尽兴也与我无关,但我的门,过十点不候。”
花月回复的语气另带意味,是酸味。
说完,她利落地挂了电话,毫不拖泥带水。
另一边,听着话筒里兀地传来一阵忙音,封铎轻轻叹了口气,抬指摁揉眉心。
如何时紧时松,将他玩一般的拿捏在手里,花月应对起来轻车熟路,更收放自如。
她那股劲,将他吃得太死。
九点四十五分左右,房门被敲响。
花月才从浴室出来不久,身上只穿着件轻薄蕾丝吊带睡裙,闻声时,她正慢条斯理地对镜涂着清茶香身体乳,她本想直接这么过去,起身时又觉一阵瑟缩的冷意,于是还是开柜从里拿出套珊瑚绒睡袍裹在外面,又抓紧趿拉上拖鞋,小跑着去开门。
门一开,酒气很冲。
她没有想到来人会不是封铎,而是冯凛。
他自顾自地进门,身影夹风,脚步有些不稳,紧接身子一歪倒在沙发上,罕见露出一脸颓靡模样。
花月忍了忍,眉头舒不开。
她刻意与他保持了几步距离,手臂环胸交叠,几番欲言又止,想将人逐出去却又觉底气不足。
冯凛目光落在她身上,晦意深深,开口道:“方才在车上时,你说那么多,做那么多,其实就是为了你自己吧,你与那个姓姜的根本没断干净,是觉得我碍了你们的事?”
“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吗?”
他突然站起身来,步步朝花月逼近,花月几步退至玄关一侧的墙壁上,而后退无可退。
“你们在船上背着我偷偷见过几次,回到景川后又再有联系吗?他有没有上门找过你?”
冯凛每一个问题都逼问得精准。
花月一时应对不来,心跳砰砰慌响。
冯凛耐心将尽道:“说,有没有?”
花月咬牙:“重要吗?”
得到最不想听到的回答,冯凛眼光混沌着颓闷垂下头,但他似乎又很快自己想通,冷静下来后,他重新抬眼,满是希翼地道:“对,这些都不重要,我们一起把它忘了,好不好?”
他多变的态度,叫花月无所适从。
她伸手将他推得稍远一些,冯凛没有介意,站稳后,认真启齿。
“花月……你知道吗,我爸妈他们就是商业联姻在一起的,两人婚姻不幸,没有感情,彼此约定好各玩各的,互不关涉,只维持住家庭表面的体面便够了,可是我不知道,我不懂他们成人的游戏。”
“或许是我太迟钝,上高中的时候,我才终于察觉出蹊跷,先是无意之中发现我爸在外面养了女人,我当时难受得要命,可又不知该怎么跟我妈张口,纠结要不要说实情,可没过多久,我又亲眼见到她身侧异性环围,实际并不寂寞。那种感觉你不会懂的,好像全世界同时背叛了你,而你会后知后觉地顿悟,原来感情是这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
他回老宅后,大概又与家里人发生了不愉快吧。
这还是花月第一次见冯凛醉到这种程度,话音喋喋的,说着他先前从不会示弱于外人的话。
花月叹了口气:“你醉了,我打电话给林特助,叫他送你回去。”
她说着要拿出手机,却被冯凛眼疾手快地夺了过去。
他显然还有话没说完:“花月,其实你说的对,我情感缺失,不懂喜欢,可如果我说,我会尝试着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去喜欢你,你愿意放弃他,同我认真地试试交往吗?”
花月:“不以小青的下落为筹码?”
冯凛点头,神情认真:“嗯。”
“冯先生未免太自信了些。”
一道突兀的男子声音,带着轻嘲意味,陡然从两人身后传来。
花月率先意外抬眼,看到那抹熟悉的挺拔身影,方才意识到冯凛进来时,粗心未将房门关严,所以封铎才会进入得无声无息,让两人在谈话间谁都没有注意到。
冯凛转身看到封铎,意外只是一瞬。
他脑筋转得快,未从他身后发现旁人后,几乎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先前大概是犯了蠢。
姜睿哲,封铎……
两人都曾是Silver Tiger的在役成员,更是交情颇深,患难与共的好兄弟。
在游轮蒙面舞会上,他看到是姜睿哲站在花月身边,又想到先前寻到花月下落时,他们找到的第一个线索,就是姜睿哲发在社交媒体上的二人合照,证明两人曾同时出现在北州。
于是,他几乎下意识地对姜睿哲发散敌意,没有再联想过其他人。
可如今这个场面,也叫冯凛记起一个细节,他曾经搜索过,封铎的籍贯属地就是北州,当时除了姜睿哲,与花月同行游玩的人或许还有封铎。
两人暗度陈仓,倒是不缺有人给他们打掩护。
还有何棣那个废物,在北州辗转多时,竟是毫无发现端倪。
就他这样的粗神经,冯凛暗嘲自己居然还真的有过担忧,怕他不听话地偷偷出国去找周婧的下落,莽撞坏事。
如今想来,算是自己高看了他。
两个男人气场俱强,花月夹在中间,如芒在背。
她目光左右交替,来回巡睃,封铎优势在身高,睨着目光视人时,他成了高高在上者。
冯凛气场不逊,却要下巴微抬,稍起仰视的幅度。
两人视线于中间汇聚,接触间,仿佛滋滋蹿冒火星。
花月硬着头皮开口,将当下紧张的对峙氛围,稍作缓调:“你们还要这样干站多久?”
“花月,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被人欺骗。”冯凛声音很冷,他收起方才冲她交心的柔软,眼底淬满冰冷,“你不该拿我当傻子耍的,这样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还不了解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吗?”
明明就在两三分钟前,他还亲口承诺过,不会再以小青的下落为要挟,叫她受于掣肘。
可转眼,他翻脸翻得多快。
花月轻轻一嘲,惹得冯凛目光更凶刺。
封铎跻身上前,替花月挡下对方冷目刺过来的锋芒,两人一致对外。
“冯总,我先前听小月提起过,这里是你的房子,你的地盘,如果今晚你有意留下,我们当然会配合地自觉离开,但如果你没有这个意愿,眼下时间已经不早,还请冯总能给个方便,理解年轻人夜生活的丰富多彩,时不我待。”
他这话,一字一句的,直直往冯凛心口上扎。
简直一刺一个洞。
花月有些不敢抬头,她想,如果换位思考的话,自己大概会被封铎的这番言辞,刺激到怄气至死。
尤其冯凛又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
没等她把头抬起,擦肩一阵风过,迎面又紧接传来摔门的震响。
冯凛走了。
被气走。
花月轻轻叹了口气,到底是还没有追问出小青的下落,她便将人彻底得罪了去。
她知道冯凛手段的,更明白只要自己一日不专心为他,他都不会轻易松口。
就像从海上跨年派对回来,两人相约的一月时间到期,可他还不是缄口不提,用各种借口推辞。
先前,算是还有微弱的希望。
而如今,冯凛是彻底不会说了。
她无可奈何。
封铎走到门口,研究起门锁,问道:“你之前不是删了他的指纹吗,怎么他还能上来?”
花月:“手动输入的密码没换,没想到他还记得。”
“是特殊日子?”
“我生日。”
“难怪。”
封铎收回目光,没有给她重置密码,他走近花月,征询道:“你住在这儿,我不安心,不如跟我走?”
花月有些诧然:“你在景川有房子?”
“除了北州,我在其他地方没有固定房产,但参赛多年,也算存了些积蓄,我从前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特别需要花钱的地方,所以手头上可用资金的确不少,你如果有特别喜欢的城市或区域,我可以购置一套送给你。”
花月轻笑:“你学人家送礼,讨好姑娘,没学到精髓啊封老板,哪有上来就给人送房子的,多少钱够你打水漂啊。”
封铎无所谓的口味:“博美人一笑的事,不都一样?”
花月稍扬下巴:“我又不图你的钱,钱我自己也有。”
“无论钱还是人,有图的地方就行,既然大小姐瞧不上俗的,那就是……图我了?”
他开口欠欠的语调,可面向她的眼神却异常深邃与明亮。
花月觉得自己再看就快要陷进去了。
她被蛊引着点头承认,声音很轻地回复说:“是。”
封铎挑眉:“那图我什么?”
花月后知后觉,自己是掉进他的陷阱里了。
可眼下时刻,谁还能救她出来?
男女之事,分明他也乐在其中,凭什么只她耻于开口。
花月咬咬牙,本想无所顾忌地怼回去,可到底没有他那副厚脸皮,最后只气恼地抬手往他身上招呼一拳,接着便闷闷不语了。
封铎故意逗她,作势替她言明:“图我身体好?”
花月纠正,以防他把话引歪:“健康很重要。”
“持久?”
“脾气要好一些,对人的耐心更要持久。”
“够猛吗?”
“男人确实就该多健身,保持身体强壮,威猛。”
花月越是这样不好意思,封铎就越是蠢蠢欲动地想继续调戏她。
于是更没着调的话,随即便来。
他主动低身覆上她耳边,嗓音沉哑性感得几乎要到犯规的程度:“只有我的,才能把你深度开发到极致,承认吗?”
这种虎狼之词,花月再圆不过去。
也不知是他的出声字眼冲击力太强,还是开口时,气息撩拂得她太痒。
总之,在闻言后,花月的耳尖几乎瞬间烫热起来,肌理表层也红到快要滴血的程度。
他口舌实在厉害。
不仅轻易气走了冯凛,此刻也搅扰得她心神难宁。
坏人,
他实在太坏了。
花月心头闷哼一声,紧抿嘴唇,如何不肯叫他再得意了。
第四十二轮月
封铎不会去住冯凛的房子, 但如果叫花月继续一个人留下来,时刻受其他男人的觊觎,封铎接受不了,更放心不下。
他认真提议说:“夏总起初邀请我和阿哲过来景川, 就安排周到得给了我们两张豪丽酒店顶层套房的房卡, 叫我们随时可以过去住, 那边的套房我看过, 环境还算舒适, 阿哲近期又寻了新的女友, 没时间住那,所以,你不如跟我过去那边?”
夏洋东好客,又是Silver Tiger车队前明星车手简峯的忠实老粉,更算半个团粉。
他对封铎盛情,并不为奇。
花月想了想,低头去看自己精美的长甲贴片,骄矜着一股劲道:“你是WRC冠军车手,顶着这个名头,‘封铎’两个字便是镶着金边儿的, 人家给你的优待,我凭什么过去白享。”
封铎抬手掐住她的腰, 虎口收紧, 感觉着她那不盈一握的纤细脆弱, 心头满起征服欲。
“怎么会是白享,你与我同住, 叫我身心皆愉。”他沙哑着音启齿。
花月不算满意:“去得不明不白的,身份是什么, 陪你的女伴吗?”
昨天她还是冯凛的‘御用’女伴,如今若是转眼又换成封铎的,她几乎可以想象出,一旦封铎带她公开露面,那她靠勾引男人上位的长篇论调又会尘嚣甚上。
思想不净的男士们会对她欲欲跃试,而另存玩绕心思的女士们,只怕会立刻翻了醋缸。
她几回因此被找麻烦,烦得要死。
不过身份不身份的,只是她随口一说,发个牢骚。
她一贯不屑于将女人的社会地位与男人的事业成就做相关捆绑,所以并无所谓虚名,只要议论声不吵到她的耳朵,那便随意旁人说什么,她早练就了一颗大心脏,应事波澜不惊,再不是去北州放逐前的那个核心脆弱的花月。
不过此刻,封铎却在认真思考,他反省自己在男女相处方面经验实在不足,裙思二洱珥五九乙四起,所以才没有事先考虑周全,他更觉得自己方才随意开口的态度,是叫花月受了委屈。
他牵住花月的手,认真道:“当然有身份。只要你肯点头,我盼望你能做我的女朋友。”
花月挑眉:“女朋友?”
封铎的语气显得不稳又带急切:“你愿意吗?”
花月矜傲,像个高高在上的美丽天鹅,在与地上的凡夫俗子作约定。
她昂起下巴道:“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封铎哂笑,愿意配合她的高姿态,惯着她,宠着她。
他玩笑的口吻又问:“那拿着号码牌,排队等着做你男朋友的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邀请到我未来的女朋友,和我同住酒店,陪我几天呢?”
花月唇角也被吊起来,她不紧不慢回道:“勉强答应吧。”
封铎摸摸她的头,居然语气很显诚地跟她道谢。
花月不想再玩这装模作样的游戏,却一时躲避不开他炙热的眼神。
两人要同住酒店里……她可以想象出,一旦他们环身无拘束,一定又会放纵无度。
就像当初在北州客栈,分开前最后的靡靡两日,无夜无昼,无休无止。
现下回忆起,花月尤记得如树根粗实的虬茎,不停向下钻扎,泉水漾溢飞溅,荡起的一圈圈涟漪,无力撼动如此过力猛烈的冲击。
她无依,她攀附,那一刻,就只想尽全力地贴靠上他。
往事不堪回首。
她稍正色,挥散掉脑海中不正当的画面,突然改了口。
“我懒得收拾行李,太麻烦了。”
“我来收拾。”
花月矜持继续:“我衣裙很多的,鞋子包包更多,它们个个都金贵得要命。”
封铎十分有耐心:“我帮你慢慢装,如果实在不行就联系搬家公司,找来专业人士过来收整,总会叫你满意。”
花月:“请搬家公司的人,那可得好好盯着,不盯紧一点的话,难免会出疏漏。”
封铎殷勤依旧:“好,我来盯,你只管休息。”
“让我再想想……”花月目光向后扫去,担忧自己还有未顾虑周到的地方。
封铎却忽的捧起她的脸,垂首在她额前印下实实的一个吻。
他只浅尝辄止,起身后轻轻道:“拿不了的,就丢弃吧。旧物琐碎,不适合的早些丢掉,也换得浑身轻松。”
花月笑笑:“封铎,你说物还是说人啊。”
“看你理解。”
花月挑眉,抬指戳了戳他心口,声音轻飘飘的:“你不会在小心眼吧,难道真的在想,冯凛是我的旧人?”
封铎没有否认,选择坦诚交心,先前他一直在等,但眼下,或许就是开口的时机。
“你们的牵扯不浅,好似剪不断理还乱,而我喜欢你,就想全身心地拥有你,自然容不得你心里还有空位是留给别人的,哪怕这个位置很小,可以忽略不计,我也不许。”
听他说完,花月踮起脚尖,没有任何预警地径直压上他的唇瓣。
明明他的唇是薄的,可亲起来却肉感十足,叫她恋恋不舍。
花月动情的美眸流动着,辗转研磨,气息很快浮乱。
待两人目光交汇,她才问:“这么霸道啊?”
封铎蹙眉隐忍着,眼底一片晦暗。
花月还在继续攻势,她手指绕着他胸肌慢慢打圈,用力有虚有实:“占有欲这么强?”
“……”
“封铎,讲实话,我离开的那段日子,你想我想得快发疯了吧。”
一语中的。
他心思浮于浅表,当然瞒不过她。
封铎没有正面回应她一句接连一句的挑衅,当下不明情绪地哼笑一声后,他伸出手臂,将人一把打横捞进怀里,同时脸色很沉,不像恼火,但情绪明显泛涌激荡,难以止息。
花月眨眨眼,知道自己燎引起来的火势不小,尤其见他一脸要发泄的架势,她外露的气焰不由稍收,心头更开始隐隐犯怵。
她最是清楚,封铎在床上横冲直撞时是副什么德行了,好像艰难冲破牢笼的虎狼豺豹,久久未沾荤腥,如今终于见到肥羊,便是急不可耐地着急想将猎物扑倒,再一口一口,吞咽入腹。
眼下,她便是那只待宰羔羊。
没有群狼环伺,他一人架势,便抵成群。
卧房内没有开灯,深色窗帘遮挡严密,城市的光亮半点透不进来,好在房门留有缝隙,客厅里灯带的暖黄色调温柔地泄进去,将里面的黑漆驱散一半。
封铎坐靠在床,仰头微喘,他一手紧攥着床单,一手轻抚过花月的青丝长发,可她伏低尝试得太青涩,达不到他想要的要求。
于是,他捏住她的下巴,牵制着叫她稍退,而后拔腰而起,踩下床去,花月也顺势被他抱到床边下面的厚厚绒毯上。
花月跪坐地上,身上套着的白色蕾丝睡裙一侧滑过肩头,可她没顾得敛衣整理,当下只懵然地抬眼看向封铎,无所适从。
他站直过来,长腿笔直,高高在上,又落下大掌,压制于她脑后。
花月不敢直视,轻轻闭上眼睛。
“要不是想你想得快发疯,我何必千里迢迢从北州追来景川?”
他承认想念,且每一次的聚力,都会继续喑哑嗓音,发泄一言。
“你知不知道,老子是晕船的,陪你在海上几日,只为得暇能见你一面,这期间,我背着你吐过多少次……”
他当然也有委屈。
这股气,他从她离开北州那天起,便开始发作,延续至今。
哪怕表面再装得如何不在意的释怀模样,可他还是盼听花月能给自己一句解释,一个交代,她或许真有苦衷,可封铎又怎会不想了解她更多。
她的示弱,冯凛可见,而他不能。
越是如此思量,封铎越是钻牛角尖得受不了。
“花月,你今天既然非要问清楚,就得给老子一一补偿回来!”
他发了狠。
见她嘴角发红,眼泪流出,当下口齿遇艰阻道不出一个字的楚楚可怜模样,封铎身上戾气稍散,他帮她把额前凌乱的发丝撩到耳后,又疼爱地捏捻她发红的耳垂。
花月受不了了,实在没办法,只得强忍呕意主动讨好,盼他结束。
那一下直达头皮的麻栗,激得封铎绷力又一舒。
花月重重推开他,跑进洗手间漱口。
……
两人之后没有再干别的,净身洗漱后,只相互拥搂着躺在床上。
彼此先是默契地沉默了会儿,待气力稍微恢复些,花月率先开口。
“我的事,你想多了解一些吗?”
“当然想。”
花月没有着急立刻开口,她先是抬手摸摸封铎下巴处的青茬,心头想,它们冒生得好快。
明明好像他进门时还没有。
之前她看一本书时,曾见过一个说法,当男子过度疲劳或是过度纵欲时,胡子会倍速生长,也不知这样的结论有没有科学依据。
她指腹又一遍的摩挲过去,而后终于开口,声音显得闷闷的:“封铎,你还记不记得,在北州时我曾跟你说过,很羡慕你有铃铃作妹妹,而那时你回我,铃铃拿我当嫂子看,我如果想要妹妹的话,眼前就有现成的一个。”
“记得,这话怎么了?”
“其实,我真正羡慕的不是你有兄弟姐妹,而是他们在你的身边。”
花月心头微微泛起酸胀,她吸了下鼻,原本不想提及这些。
但冯凛既知,她便不想独瞒封铎,他今天的诉苦就是在意着这个。
她该与他更亲近的。
花月继续:“我也有亲生妹妹的,算起来,她该和铃铃一般大的年纪,只是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发生过一场意外,父母车祸罹难,我们也没有其他能投靠的亲人,于是当地政府将我们姐妹俩安置在福利院,没过一两年,我幸运的被澳洲的养父母选中带走,而妹妹两年后也被景川当地的一户人家收养。”
“那时通讯并不便捷,加上跨洋远距,我们只得断了联系。等我长大些,有意识去寻找妹妹的下落时,却发现当年的福利院早已物是人去,又因零几年意外发生过一场火灾,导致曾经的收养资料留存不全,所以我再想找,却已如大海捞针了。”
封铎抬手轻轻摩挲她的鬓角,像是安抚。
他问:“所以这就是你的苦衷,冯凛几次拿捏你的筹码?”
花月沉默点头。
封铎隐忍握拳,克制着声音:“他怎么舍得看你思亲愁闷?”
花月摇摇头:“忘记我说过的吗,他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只会爱他自己,又哪里会体谅到别人,实际上,他根本就不是喜欢我,而是喜欢掌控我的那种感觉,我的星途的确是他成就的,他因此习惯于我的依附,一旦我翅膀稍硬,他想的不是将我放走,而是如何挫我锐气,折断我的翼。”
“他不会得逞。”
“是啊,否则在得知我对旁人动了心,却不屑他的真心时,冯凛又怎会那般恼羞成怒。”
封铎低身垂首,温柔地吻了吻花月的唇角,舔舐安抚。
“找妹妹的事,我们一起努力,说不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她也在努力争取与你团圆。”
花月声音细微:“会吗?或许她已经不记得我了,那时候她只有四岁。”
封铎耐心地安抚她:“人的记忆储存量,是神奇又不可预估的阈值,就算她慢慢长大,记忆在一遍一遍重新覆盖,可在你离开的后两年里,她身边总会有人有意无意地提及到你,提一遍,记忆便加深一遍,她对自己的亲姐姐怎么会完全没印象呢。”
“封铎,谢谢你,我愿意相信你的话,相信小青她还记得我。”
花月伸手搂紧他,在贴上封铎温热肌肤的那刹那,她心头不安跳动的心,终于落得踏实。
封铎回抱过去,抬眼,又注意到花月嘴角依旧带红。
他指腹轻触,目光怜惜问:“还疼吗?”
花月眼底湿漉漉的,闻言哼声怪罪,乜他一眼,嗔道:“当然疼。”
就他那公狗腰似的进出频次,谁能轻易招架得住?
花月舌尖轻力抵住上颚,独自闷气,他那会儿完全是只顾着自己放纵了。
“对不起,小月。”封铎道歉诚恳。
说完,他蹙眉苦想弥补之法,而后突然起身,向下伏低。
花月看着他的动作,怔然不解,她攥紧被沿,警惕发问:“你要做什么?”
封铎看着她,语气一本正经:“你恼我方才欺负了你,所以公平起见,有来有回,方才你带我赴极乐,眼下我亦愿送你上云端。”
他跟她讲礼尚往来的道理。
话音落,他未留给她缩退的余地,只无任何犹豫地分离她的两膝。
先是抖颤抗拒,后才汩汩接纳。
在花月再次发红的盈盈目光中,封铎意犹未尽地抬头,笑问她道:“小月,你是准备淹溺了我吗?”
第四十三轮月
第二天, 封铎帮花月搬了家。
虽然两人提前商量好,秉持不是必需品不带的原则,轻装简行,可花月作为购物达人, 留在公寓里只算未拆封的衣物鞋靴便已经三箱装不下。
当初她精挑细选, 买的肯定都是喜欢的, 如今又没有穿上身过过瘾, 自然不想丢舍。
封铎妥协叹了口气, 挥手示意, 叫搬运工人全部将其装运上车。
花月在旁连连叮嘱,叫他们用力小心,记得轻拿轻放。
封铎拉过她的手,笑说:“酒店套房空间虽然大,但我想购置新房的事还是刻不容缓,我们该尽早商量出一个宜居城市,到时新房给你留空出一个宽敞的衣帽间,叫你的这些宝贝们都各有各的位置。”
买房的事他已经提过不止一次,看样子并非一时兴起。
花月想了想,说:“这个哪能只我们两个说了算, 你若需要考虑伯父他们,所选城市自然得离北州近一些。”
“这方面老头子给我绝对的自由, 在他看来, 只要我不碰赛车, 其他的他懒得管我。”
花月又问:“预算多少?”
封铎搂着她:“没有预算,挑你喜欢的。”
花月弯唇揶揄:“这么财大气粗啊, 封老板。”
封铎将自己的财务状况如实详告:“之前得过的奖金不少,加之又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除去给我爸一些,剩下的一部分留在手边,另一部分交给理财经理打理,回报方面倒还不错。”
作为明星车队的明星车手,他身上叠着双重buff,花月当然清楚封铎不会缺钱。
具体多少她不清楚,但能大致猜想,如果他不随意出手挥霍,哪怕下辈子不工作,也会过得十分舒服。
想起这个,她对封铎的将来打算不由有些好奇:“封铎,我在网上搜索过,像你这样已经退役的车手,有不少还会在几年后重新返回赛场,取得的成绩照样不俗,你还不到30岁,身体素质方面也正值赛车手的巅峰期,如果前尘往事的影响慢慢消弭,你会不会再有类似的考虑?”
她的话音落下,封铎慢慢收紧拥搂着她的力道。
沉默了一会,他才出声:“不会。”
“是事故造成的心理阴影还在吗?”她猜测。
封铎摇头:“你离开的那天,我和弋阳见过一面。那时我追你没有追到,被大雪封路拦阻在桥头,心头郁闷至极,又一时无法排解,就做了在冰天雪地里将自己困顿在车内的蠢事,弋阳随救援队发现我时,我已快无知觉,他气恼之下,终于与我破冰开了口。”
花月抬眼看过去,心头不是滋味。
她难以置信像封铎这样豁达又不可一世的人,居然会用自虐的方式发泄悒闷情绪。
如果她只站在看客的角度,可以随意不负责地评头论足,那她大概无法免俗地也要问一句——为了一个耍你的女人,值得吗?
花月垂下眼睫,听他继续把话说完。
“弋阳跟我说,如果我退役的决定是因他而做的,那车祸事故就不算只发生过一次,我们更不是只需抗挡那一天的苦厄,而是长久受其煎熬与折磨,他受够了,也盼我别再自苦,他同样劝我重返赛场,继续追寻自己内心喜欢的事业,别留恋于过去,可自问起来,现在我真正喜欢的究竟是什么呢?”
“当初入行,是得幸于贵人提携;努力追速,是因钱能救命;咬牙坚持,是兄弟同心,苦也成乐……可到最后,徐姨还是撒手人寰,弋阳从我身边离开,我争名夺利,得了冠军的头衔,却不过只是一场空。在冠军夜之后,我身体里紧绷的那根弦松开,速度与激情于我再没有吸引力,竞速更提不起我的征服欲,那一刻我便清楚,车手封铎,将是历史。”
听着他略带伤意的感怀口吻,花月同样不好受,她不知如何安慰,只抬起手来轻轻抚着他的背。
花月:“都过去了,除了赛车,其实还有很多领域可以尝试的,而且就算你什么都不干,也无所谓,钱我能挣,你就……你就安心留在我身边,当个保镖怎么样?”
封铎略怔,好像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维跳脱:“保镖?”
“嗯,你很合适啊,健魄的体格,优越的身量,结实的肌肉,我还真的没有见过比你还威猛高大的男人,有你在我身边,只需往那一站,眼神一凶,就威慑力足够了。”
花月眼神明亮,说起来头头是道,好像只要他一点头,这份工作立刻就能落实安排上。
她笑着又问:“真的,要不要仔细考虑一下?”
她的笑容就是能量,封铎不自觉被其感染,慢慢敛收心头的悲观情绪。
封铎将下巴枕她肩上,细嗅她身上的气味,而后语气缱绻:“谢谢你,小月。”
花月只想叫他安心:“这只是一个提议,不管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的,”
封铎发出很轻的一声叹,他伸手捧住她的脸,口吻轻松中夹带着一丝可惜:“唯一遗憾的是,我开赛车的样子,你没有亲眼见过。”
不是可以从网络上搜索到的那种随时可见。
是面对面,咫尺间,她眼底映出他着红白赛衣的影,且只容他一人。
在他最风光无量的那几年,可惜君不识君。
他继续启齿,故作轻松的口吻:“不是我自吹自擂啊,当年我赛车服一穿上身,可是吸引来不少路边的小姑娘拿手机偷拍我,还有在车友圈里娱乐性质的颜值排行榜上,我也是常年被群众打投到第一名的,你若不信,问问阿哲就知道了。”
看他这样一脸神气的表情,花月能想象出,他当初站在领奖台上是如何的众星捧月,光芒万丈。
她哼了口气,仰起头,眼神乜过去:“这么得意的啊?”
这话她拉着长长的尾音,黏糊糊的。
声一落,花月伸手作势要往他腰上拧。
封铎见状,连连求饶着往后躲避,两人闹作一团,气氛总算恢复了些轻松欢愉。
笑闹间,花月蓦地想起什么。
她跃跃欲试的口吻:“对了,在游轮上时,程小姐不是说过嘛,等她的私人赛车场地装配完毕,就邀请大家过去暖场比拼,切磋技艺,不如到时你带我过去,我自然就能看到你穿赛车服的样子了。”
说到这个,花月记起昨夜封铎就是从程小姐的地盘回来的。
她口吻顿时发酸起来:“你与姜睿哲昨天就和程小姐碰过面了,是不是你穿赛车服的样子,她已经先我看过了?”
封铎为难起来:“这个怎么算清楚呢,程小姐以前就是赛车爱好者,更是SilverTiger的粉丝,以前我还没有退役时,她就和夏总他们一起来现场看过比赛,所以我比赛的样子她确实近距离看过,不过昨晚没有,昨晚我没有上手,只阿哲换上衣服在场地里开了两圈儿。”
花月不是不讲道理的:“这个不怪你,谁让我们认识得晚呢。”
封铎松了口气,又讨好地亲了亲她,生怕她心里会有失落。
他小心翼翼问:“我记得你说过,并不想应程小姐的约。”
她先前的确含蓄的表达过这个意思,那是因为她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冯凛是车圈一员,封铎又是冠军车手,名声震远,俱乐部的人简直无人不晓,而她先后辗转于这两个男人之间,旁人的风言风语又岂会客气留情。
姜睿哲是个张扬性子,此番他自然也是要过去出风头的,封铎又遭夏老板盛情款待,不去未免显得拂人家面子。
如此,若两方撞上,‘情敌’见面本就足够分外眼红,她再在现场浇把火,情形只怕不好控制,她当然避之不及。
但现在,她改了主意,不想再这么躲着避着了。
花月看向封铎,口吻认真道:“我知道你在赛道上时是发光的,燃放激情,朝拜速度,身俱王者之姿,尾翼绝尘于对手,我想看到那样的你,有这一次,先前的就都不算是遗憾了。”
封铎本意当然是想带花月一起过去,可同时他很清楚,当日去的人必定大多都是船上见过的熟面孔,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虚荣,叫花月招惹非议。
他提醒说:“冯凛说不定也会过去。”
花月点头:“我知道。”
封铎握着她的手,坦言:“我也有虚荣心的,想牵着你的手大方昭告全世界,你是我的女人,不是他冯凛的女伴。”
花月回握过去,心中已经做好决定,风言风语她不在乎。
当初苏晗与她传出不实流言绯闻时,也不是她缩着头想躲就能躲过去的。
她笑吟吟的,勾着他的脖颈,媚眼如丝回应道:“如果这个就叫虚荣心的话,那这次,我愿意满足你想要的一切。”
……
程小姐的私人赛车场地位于景川机场附近。
她倾重金1:1打造出的F1同款赛道,坐落环境宜人,装备又具品质,在得明星车手姜睿哲的试驾称赞后,众位车友也都跃跃欲试起来。
昔日空空如也的跑道,如今在超跑俱乐部车友的齐力捧场下,豪华阵容再现。
色彩明丽的车身紧凑列排,闪亮的豪标只叫人眼花缭乱。
花月与封铎到场时,赛道上正有两辆车在竞速角逐,蓝车的车手明显驾驭水准更高,但他最大的问题是轻敌,在他几次漫不经心的刻意耍帅炫技中,被红车很快后来居上。
这是娱乐赛,两圈定输赢,几乎没有留给车手多少试错的机会。
哪怕他反应过来后奋起直追,也已经于事无补。
这时候,有身材凹凸有致的车模上前招展而过,长腿吸引眼球,她最后站定在红车的车尾,示意给众人肉眼可见的结果——红车胜利。
坐台众人一阵唏嘘,有人不可置信,难掩失望,更有人趁机玩笑说,这场要是上赔率,带赌资,场面一定热闹得很。
不知是谁这么有话题讨论度。
花月被吸引好奇,坐下后定睛看去,见蓝车驾驶位里先有人打开车门,很快,里面走下位身穿蓝白色彩样式的车手,步伐显得颓闷,似乎是有些不开心了。
想想也是,因大意输掉比赛,哪怕只是娱乐消遣,心里也肯定会不舒服。
那人戴着头盔,挡着面目,他边走边摘,也越走越近。
当他露出真面目时,也正好走进到视野可观的位置,花月看清对方眉眼,瞬间诧异的微张起嘴巴。
居然是姜睿哲,大名鼎鼎的银虎战队新人扛旗车手,粉丝遍地,方才观众席上的呐喊声大概一半是为他。
他会输给谁?
花月抬头张望向远处,红车内这时也有了动静,车手在车里就已经摘了头盔,他长腿迈下,步履稳健。
离得太远,花月看不清他的脸,但走路姿势却是那样熟悉。
她心头有猜想,紧盯着远处的一个虚点还未确认时,身后的议论声却已经热闹而起。
“冯总私人收藏着多少辆跑车啊,都不知道一个车库能不能装得下,女人们是鞋柜里装不下新鞋,他是车库里放不下新车,怎么会是驾驶小白呢?”
“你们还不知道冯凛大学的时候就开上GT3组别,并且成绩相当亮眼吧,他要是不被家里人盯那么紧,除了经商别无他选的话,没准走职业这条路早就名声大噪了。”
“千算万算算不到哲哥大意啊,人家可是职业车手,赢不过业余的算怎么回事?不过以前就听说过他容易飘,这回可是亲眼见了,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WRC和F1本来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赛制,赛车特性、驾驶方式都不一样,人家拉力车手看耐力,挑战的是拉锯战;而F1操作起来要求的精准度更高,G值更大,总之都是神仙打架,但两者之间就没什么可比性了,跨界比也没一个标准的衡量,所以说到底,哲哥开F1并没多少先天优势。”
“话虽如此,但哲哥高调啊,他上手时那副神气样子,现在输了谁会给他找理由?或许还会连累封神,连累SilverTiger被嘲呢。”
“嘘……人就在那呢。”
几人火热得聊到现在,才终于注意到封铎就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斜前方位置。
见封铎没有回身,他们默默松了口气,只以为环境嘈杂,他并没有入耳听真切。
但花月知道,封铎听得一字不落。
她轻轻搭上封铎的手,辨不明他的情绪,但不难猜出他肯定是不爽的。
她试图劝慰:“这就是个娱乐赛,输了就输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姜睿哲这会儿肯定也懊恼极了。”
“上个月他分站取得的成绩不错,飘飘然到现在,是该遇个挫折叫他落落地了。”
封铎这样大气,花月终于放心。
她又问:“你一会要和姜睿哲赛一场吗?”
除了他,花月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封铎摇头,肯定的口吻:“让他再自己丧一会吧,眼下不是我选别人,而是别人气势汹汹地想来选我。”
花月不解:“谁要选你?”
封铎弯唇,稍颔首,示意她朝前去看。
此刻,冯凛目光正直直钉在他们身上,他迈步越过拥簇的人群,昂首带着挑战而来。
封铎在他的灼灼逼视下,面色如常地沉稳起身,睨下目光。
冯凛却故意侧首,看了眼闷在角落里垂头丧气的姜睿哲,眼神挑衅的含义十分明显。
封铎照单全收,他轻轻一笑,面朝对方,低身牵住了花月的手。
第四十四轮月
冯凛赢下姜睿哲, 相继又要挑战封铎,来势汹汹的好似此番要将在场SilverTiger成员全部一网打尽,颓了他们职业者傲慢下视的狂悖。
这一赛,看点十足。
换人上场, 所享待遇都变得不一样, 方才姜睿哲去赛, 性感的举牌车模还是青涩面孔, 模特新人, 而如今换作封铎, 程佩珊倒是殷勤地给足他面子,不仅亲自去换了性感风衣饰,还相携好姐妹一起下场,同为接下来即将开始的追逐战,烘托起最热烈的竞速氛围。
在等封铎去换赛车服的时间间余里,花月耐心等坐在看台上。
赛道前,程小姐一颦一笑间满是性感招展的风情,自然足够抓人眼球,还有站在她身边的那位女生,颜值同样不俗, 不过双方离得有些远,花月看不清其五官, 只从对方偏含蓄的着装特色上辨认, 那应该是位温婉型的氧气美女。
很快, 赛车通道传来骋速动静,一辆明橙亮色赛车飞驰进场, 尾翼扬尘轰鸣。
等车辆到达指定位置,车手出来挥手示意, 看台前宽大的电子屏幕忽然通电亮起,众人目光随之汇凝。
负责摄影的师傅好像提前得到过程佩珊的吩咐与指示,此刻他将镜头精准地对向封铎,拍摄角度从脚到首,从上而下,慢慢升移,将他的卓然风采不留遗的全部展现出来。
这样高清的设施配备,大概只有专业赛道才有,从这一点更加能够看出,程佩珊为了这赛车场地,是将真金白银砸进去得实实在在。
于是借着程小姐的光,封铎身穿红白间色赛车服的模样,旁人一览无遗,花月同样看得分外清晰。
的确与他平时的慵散气质不同,此刻他给人的感觉,完全是另一番味道。
夺目,沉稳,专笃……
就像是专业之人行专业之事,那么势在必得,胸有成竹。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样的他更有魅力。
大屏幕上,封铎的目光像是凝定在某一个方向,但这个镜头一闪而过,无太多人注意,很快,摄影师傅极会找噱头地又将镜头对准冯凛,想要捕捉他细微的神态。
花月收回眼,她知道,刚刚封铎就是在看她。
旁人只当‘封神’战衣着身是为SilverTiger的荣誉守护,这当然是原因之一,却不是全部。
明亮的车身,红色的车服、头盔。
花月心想,他这打扮并非出自官方,自由选择的色彩搭配,鲜艳靓丽得宛如一只招展寻偶的花孔雀。
他大概还要再开开屏,才配得上这套骚包的行头。
姜睿哲早已走下坐台,比赛即将开始前,他硬着头皮过去提醒封铎:“铎哥,别轻敌。”
封铎懒得在这里多言教训他,很多事,靠别人提醒没有用。
他只讲自己:“我从不轻敌,这与对手是谁无关,只因轻敌会叫我松懈对赛道的尊重,所以我从不敢失去这份敬畏之心,我们作为职业车手,或者曾经作为职业车手,都该心存这样的认知,你现在不懂,以后总会懂,但我希望这一天能早些到来。”
姜睿哲认真回:“知道了,哥。”
闲人退场,封铎与冯凛于人前象征性地握了握手,而后各自上车,比赛即将开始。
这时候,程佩珊与她的好姐妹一同身姿娇娜地举旗登场,开始赛前造势,两人面庞美丽,长腿大秀,给足了这场娱乐竞速赛的面子。
镜头顺势将两张面孔放大,花月在看台这才终于认出来,程小姐身边的温婉美女应是女明星夏晨。
苏晗与她闹出绯闻时,夏晨正是苏晗的正牌女友。
至于两人现在有没有分手,花月不清楚,但先前听程小姐的意思,大概说是苏晗已经是夏晨的过去式了。
花月默默叹了口气,她虽自认自己不是个擅长交际的人,可在校时朋友却不少,她回国到来景川前,哪里能想得到自己会与这么多同性结下梁子。
结梁子一语,或许说法严重。
但她与夏晨若是避不可避,非得见面寒暄,大概是不会相处热情,彼此姐妹相称的。
她都替她膈应。
这时,场地内机械提醒音响起,花月顿时挥散掉脑海里的杂念,只想专心看完这场比赛。
她要非常专注认真地看,封铎退役,这样的机会以后不会多。
汽车轰鸣声呼啸如雷之际,旗落,车出!
这一场,相定跑三圈,速度快者为胜。
赛道全长2.29公里,一般车友三圈跑下来,发挥好的话,大概需要一分半到两分出头的时长。
程佩珊也奋力尝试过几次,得到过的最好成绩也不过2:05:30,进步空间还很大。
那天他们三人在场地,姜睿哲跑完后,她曾雀跃提议邀封铎上车试驾,并说想再近距看看封神征服赛道之姿,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遭婉拒。
而今日,多亏了有这现代化的新场地,才叫她得偿所愿,不留遗憾。
程佩珊将这次的大饱眼福,归功于自己出手阔绰上,可如果她知道自己此番是沾了花月的光才能心愿满足,大概她也不会再有心情欣赏封铎奋力驰骋的飒爽英姿了。
电子大屏上,镜头持续追击。
第一圈始,封铎当仁不让,领先在前。
可当他行至中圈后,速度突然开始冒进。
见状,众位车友们齐齐蹙眉,后知后觉地开始怀疑一点,他们SilverTiger车队的成员是不是都不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
方才姜睿哲那场就是输在轻敌,开始领先后他只顾得意自满,耍酷炫技,在几个关键弯道的处理上都耽搁了非必要时间,封铎既已看到自己的兄弟自负后得到这个下场,就该以之为鉴,认真地完成当下的比赛,也好叫大伙儿都能看个踏实。
再不能输了。
再输的话,他们这些曾高调扬言是SilverTiger忠粉的人,也会跟着觉得丢脸。
不管是轻敌,还是技不如人,只要结果是输,都同样的不光彩。
他们继续提心吊胆地看下去,直到第一圈末,车友们纷纷开始注意到一个细节问题。
那就是,不管封铎怎么花样去炫,或者如何给人以眼花缭乱的轻狂感,他的过弯速度及时间的把控,都能精确保持零误差不变。
换句话说,他每一次的车身斜侧,大幅甩尾,华丽漂移,都做在一个前提下——胜券在握。
他那副目中无人,嚣张狷悖的样子,比起姜睿哲来说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两者区差在于,封铎并非因轻敌如此,而是他对自己的实力百分百自信。
他有目空一切的狂妄资本,事实也如此证明。
三圈跑完,胜负已定!
他毫无悬念地赢。
电子眼记速精准,大屏幕上第一位的成绩显示为00:59:27,而第二位成绩是01:09:25。
二者相差将近9秒钟。
于赛车领域而言,这个数字差距有如云霓与壑土之间的鸿沟,更如天与地,精才与平庸。
虽然这场比赛冯凛的表现同样不俗,操作方面可圈可点,可天赋不可跨越。
封铎成绩破1。
看着那行醒目标红的一串数字,全场哗然,怀敬起立,掌声顿起。
一时间,在场众位车友心中不由起伏起复杂情绪,除去被这场竞速赛的精彩唤起的跃跃欲试的驰骋豪情外,他们心里更怀揣一份真情感动。
那是只有SilverTiger车队的老粉才能体悟到的与有荣焉,壮志不灭。
哪怕巅峰退役,辉煌落寞,封铎永远是封铎,银虎更永远是银虎。
他,或他们,只要站在赛道上,便是勋章永在,冠冕不灭。
就像银虎的图腾精神一样不止不息,SilverTiger曾有简峯,后有封铎,未来还会有更多的年轻华人面孔加入,带动中国赛车领域于世界舞台发扬,这是一项荣誉且意义深远的事业。
今日酣畅淋漓地看过这一场,于车友们而言,便是不负此行了。
并且,摄影机的记录传网,又将如风雨渗入,影响到很多青年少年,面对陌生的新领域,封铎的那些张扬炫技,华丽漂移,对孩子们而言最为具有吸引。
风过无痕,但启蒙的种子已经种下。
……
人声鼎沸之中,明橙色车身微动,车门从里被打开,一道轩然霞举的英姿身影迈步从内而下。
车手长腿笔直,红白间色赛车服的裤线熨帖合度在身,更衬其优越修长。
他边走边单手摘下头盔,露出光洁的前额,浓黑的眉眼。
这时候,高清镜头怼过去,将这张俊颜放大到电子屏幕上,由此,他鬓角上沾着的细密汗珠也被看得十分清楚,还有他稍长长了些的头发,被热意浸得软趴弯下,正好中和了他浑身外散的锋利尖茫。
封铎随意撩了把头发,隼眸星聚间,抬眼扫过大屏幕。
这一眼,宛如与观众近距对视。
加之他动作流畅,歪头颔首间神色带着痞,浑身荷尔蒙溢满窜涌,一时间,现场响起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花月这时才回头注意到,环场观众不知不觉间竟多了不少,几乎要占上一半的坐席位置。
这里是程小姐的私人赛车场地,不是光凭购买门票就能轻易进入的,而且来者女生居多,且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穿衣不俗。
花月默默收回眼,心头大致有了猜想,这些人不是千金名媛,就是明星网红了。
她知道SilverTiger粉丝不少,如今亲眼见了,才算终于有了实感。
不过这些女孩究竟是真的崇拜封铎的开车技术,还是迷上了他那张脸,花月自有思量。
她早已经离开看台的座位,此刻站在赛道边缘,一动未动,目光凝盯着那道挺拔身影,看他由远及近。
身后众人多为封铎的胜者姿态尖叫喝彩,而他万众瞩目时,只奔她一人而来。
他在她面前站定。
两人面对面,鼻息纠缠,他身上灼热的温度外散,不断侵扰着她连呼吸都开始不顺。
但封铎没退,反而倾身凑得更近,想要与她进一步地亲近。
被周围那么多双眼睛齐齐围观,花月微觉不自在,她下意识偏头要躲。
可封铎一手扣着头盔,一手霸道地箍上她的腰,目光炯炯深沉,嗓音更是发哑。
他贴耳道:“你说过,今天会满足我一切的虚荣心。”
花月心跳如鼓,眼睫轻蜷,回他:“嗯,我说过。”
她知道冯凛在看,程佩珊在看,甚至姜睿哲,夏晨等人,也都正抻脖注视,将目光汇集在赛道边缘。
这一刻,花月手心攥了攥,突然变得义无反顾起来。
她鼓起勇气,踮起脚尖,抬臂勾搂住封铎的脖颈,凑近,再凑近。
众目睽睽之下,她身姿柔软地贴过去,将嘴唇实实压上他的。
两人不是一触即离的浅尝辄止,是辗转,钻探,侵袭……她想要夺走他的一切,同时又想将自己的全部予给他。
由姜睿哲带头,坐台席位上顿起一阵鼓哨起哄声响。
纷乱嚣嘈间,花月余光无意扫到电子屏,摄像大哥职业习惯擅抓热点,此刻正将两人流连忘返的缠绵模样,投放到大屏幕上展露细节给观众看。
然而很快,他又欠嗖嗖地故意去给冯凛镜头,冷脸放大,只见寒上加寒。
对在场众多对赛车不感兴趣的看客而言,今日不过一场两男争一女的趣味好戏,喝彩只为吃瓜心理得到满足。
可对花月和封铎来说。
吻上的那刻,霎时静谧,全世界都在为他们一齐屏息。
第四十五轮月
电子屏幕被切断, 俊男靓女相贴拥吻的画面消失,大屏上只剩黑漆漆一片。
负责摄像的师傅一边拿着手机低头回复消息,一边灰头土脸地静悄悄退场,神色像是挨了训, 又被扣了工资似的死沉。
夏晨在旁看着程佩珊默不作声地收回手机, 目光悒悒, 怎会不理解姐妹的心情, 她最是感同身受的。
其实若按照原计划, 新场地最早也要等到半月后才会正式启用, 程佩珊匆忙提了日程,不为其他,只因她一直崇拜的职业车手忽至景川,她不确认对方何时会走,所以迫不及待地提前开放场地,只为留住对方,更想创造与其近距离接触的几乎。
圈内大名鼎鼎的程佩珊,程小姐,向来姿态摆得高高,被人捧惯了, 如今她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相当显诚意, 稍微转点脑筋的人都能看明白, 她对封铎有好感。
可怎么会想到……
她们姐妹两个, 竟是因同一个人而栽了跟头,丢了面, 这事任谁不恨得牙痒痒。
夏晨没法出言安慰程佩珊什么,眼下她自己都还没能做到彻底释怀, 她目光向下,睨扫过花月,见她依偎在男人怀里那副忸怩作态的样子,不屑暗嗤了声,更忍不住在心里大骂她就是个夹不住尾巴的狐狸精。
前脚才刚招惹完苏晗,后脚又傍上了冯总,一连串的绯闻还未得平息,她就忍不住骚劲得开始招惹下一个男人。
她真想不通啊,一个如此爱招蜂引蝶的女人到底哪里带吸引力,脸蛋,还是身材?
夏晨眯眯眼,只想在这两方面上,她与程佩珊自然都不逊色,所以唯一能解释通的是,花月肯定有那方面的独到本事,会弄,会讨好男人。
男人免不得都喜欢征服欲体验,花月在床上,还不知道是怎样一副卑膝奴颜呢!
“珊珊,我们两个来比一场吧。”夏晨忽的开口。
程佩珊迟疑:“可是你的驾驶技术……”
夏晨坚持:“全当发泄一下,心情堵得慌。”
程佩珊决定作陪:“那好。”
两人下场,路过花月与封铎,程佩珊停步,面对花月开口:“不知花月小姐能不能赏个面子,当回车模帮我们落个旗?当模特你是专业的,身材肯定比我们两个好,更别说气场,今天专业的人都做专业的事儿,车手开了车,花月小姐自有属于自己的舞台,如何?”
封铎目光巡睃于面前两人,最后他将视线落在程佩珊身上:“你们两个要比?”
程佩珊点头微笑,将低落情绪全部遮藏:“我们离专业水平肯定是差个十万八千里了,不过刚刚看封神赛过一场,自然都难免手痒,我们是友谊赛,输赢不重要,只单纯试试手。”
封铎应一声,又看向花月:“随你意愿就好,想玩就试试,不想的话,我带着你和阿哲出去吃点东西。”
纵演技技巧如何娴熟,却还是在这一刻显露出了真实的破绽。
作为演员来说,程佩珊知道自己已经不合格了。
可亲眼看着曾经那么高不可攀的天之骄子,如今在自己面前,如何如何地体贴另一个女孩,程佩珊心里忍不住酸涩泛涌,面上笑容更再难挂住。
花月看着程佩珊的表情,想了想,笑着答应下来:“好,我来举旗。”
封铎单手抚在她腰上,贴耳说:“我正好也要去换衣服,不如带你一块去试衣间?”
“不行。”花月抬眼,眸光明亮地盯着他,带着狡黠之意,而后不管旁人还在,直接抬手虚虚实实地往封铎赛车服上戳,正对他的胸口位置,钻得他心坎痒极。
他刚攥住她作乱的手,花月紧接湿哒哒开口:“我还没有看够你穿赛车服的样子呢,再穿一会儿吧,好不好?”
封铎自然受用这话,听她撒娇似的语气,他紧绷的肌肉都能跟着浮一浮。
他意犹未尽地松开手,纵着她道:“行,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铁汉也有柔情时。
程佩珊不由觉得眼前画面刺目,她可太清楚以前那些慕名去国外看封铎比赛的白富美们,是如何被他不给面子地喂上一口闭门羹。
他那时可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主,眼中唯有赛事成绩,少点人情味儿,仿佛天生只为征服赛道而生的王。
当年,谁能想到会有眼前这一幕。
夏晨的脸色已经是装不住得难看了,而程佩珊的表情尚能维系,她保持平静语气,主动问道:“花小姐跟我们一起吧,我们也正好要去换赛车服。”
夏晨似乎不太乐意,表面功夫也懒得做,闻言直接转身,头也不回地先行。
花月对此没有反应,只恋恋不舍的和封铎告别,而后抬腿跟上程佩珊的脚步。
……
到了更衣室,服务人员将三人需要的衣服送来。
夏晨全程无意交谈,拿到衣服后像躲瘟神一样,很快去了换衣单间。
原地留下花月和程佩珊两人,面对面同样不少尴尬。
花月也准备要走,程佩珊却在这时突兀开口:“看来是我小瞧了你。”
“什么?”花月回头。
程佩珊坦率的口吻,直言道:“苏晗是副什么德行,夏晨当局者者迷,看不清楚其实正常,可是我没瞎,这些年来他沾花惹草无数,凭着自己偶然一次的运气,飘飘然不成样子,当初的姐弟恋可是他厚着脸皮求来的青云梯,后来火了有了流量,就开始嫌弃夏晨比他年纪大,甘蔗没有两头甜,他什么好处都想落,没门。”
花月略垂眼,知道程小姐的话还没说完,她有耐心继续听下去。
程佩珊:“先前在船上,我是没忍住针对了你,因为我觉得你大概和苏晗是一类人,都是想靠出卖色相走捷径,对此,我很不耻。可后来看冯凛那么护着你,我又想自己或许看走了眼,那尊佛,可不是一般人轻易能招惹到的,绯闻风波的事或许你也只是受害者,始作俑者是苏晗,女孩们都是受其殃及。”
花月大方笑笑,回复的口吻听起来好似已经释然:“如果夏小姐也和程小姐一样善解人意就好了。”
程佩珊此刻还没有和对方随意玩笑的心思。
事不关己时,永远无法真的感同身受,这句话,她到现在才懂。
她先前气愤夏晨是昏了头了,竟然为了个不值得的男人要死要活,简直怒其不争,可风水轮流转得太快,还没等她从好为人师的原角色中抽离出来,自己的幻想紧跟破灭,她的沮丧程度丝毫不亚于夏晨,甚至更甚。
然而讽刺的是,她也是因为男人。
花月看她久久未再言其他,起身作势要走:“再不出去,外面的观众可能都等得着急了。”
“等等。”程佩珊叫住她,几番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忍住启齿问出口,“你和封铎……是什么时候好上的,是彼此从船上看对眼后,上了岸就紧密联系起来了吗?”
花月不拐弯,单刀直入:“程小姐对冯凛有好感吧。”
程佩珊做人坦荡,她承认:“是。”
花月弯了下唇,闻言并不感觉意外,既然对方已经坦言,她自然也会如实:“不是的,我们两个不是在船上认识的,他来景川是为了找我,出现在游轮上,也是因为我在上面。我们在船上碰面后,他看到我身边有其他人,猜想到我大概是有苦衷,于是故意假装与我并不相熟,上岸后,我们慢慢把误会都解释清楚,这才又和好如初。”
“原来如此……”
知道这些内情后,程佩珊心里反而好受了些。
‘封神’的滤镜在她心里没有完全破灭掉,如果他真是那种见色起意的轻佻之人,她一定会感觉失望与错付。
如今偶像滤镜没碎,反而给他又加上一个‘深情’的标签,程佩珊多不想放弃,可她清楚自己与封铎注定只能是单箭头的无缘。
想当初那个在赛场上,狂妄傲慢,不可一世的大魔王,如今竟也会小心翼翼,委屈自己,讨好姑娘。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亲耳听到,她一定不信。
“今天封神下场比赛的时候,看得出来你还挺激动的,怎么,是以前没有在现场看过吗?”
花月佩服她的观察敏锐,原来封铎比赛的时候,她还分得出心思注意情敌。
她点头,遗憾道:“是,我们认识得算晚,那时候封铎已经决定离开赛场了。”
程佩珊摆出一副扬眉吐气的架势,口气调皮道:“那这个算我赢你了?以前我虽然行程上也会有比较赶的时候,但前前后后加起来,总共应该看过封神不下5次的现场哦。”
花月没装,对此,她是真得觉得遗憾:“五次啊,看来我的确应该羡慕你。”
程佩珊摆摆手,也不是真要和她比这个。
想到什么,她又补充解释一句:“对了,这5次我都不是自己去的,是和老夏他们结伴,当时去看封神比赛的白富美们的确不少,还有各种说他睡粉的小道消息,铺天盖地,密密麻麻,这些你都别信啊,我们车友圈里的人最清楚他有多洁身自好。”
关于这个,花月大概有最终解释权。
她认真想了想措辞,主打一个含蓄:“嗯,洁身自好我信,实践出真理。”
程佩珊一怔,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竖了大拇指,神色佩服:“你牛。”
……
夏晨换好衣服先走一步,大概又过去五分钟,花月与程佩珊比肩登场。
她们两个走在一起,光彩夺目,明艳照人,一个身穿浅色调比赛服,梳着高马尾,活力四射,另一个衣着车模的性感亮色露背装,大卷波浪披肩,姿态妩媚娇娜,颦笑间满是风情。
两人步调一致向前,大步走到赛场,谁的气场都压不了谁,各自外散着竞相斗艳的美。
可惜,这时候没有摄像师傅将高清镜头怼过去,不然一定能成就一副媲美世界名画的出圈照。
在场大部分男士的目光也都齐齐被两人吸引,甚至有些按捺不住地高举手机,拍照不停。
封铎见状实在不怎么舒服,更是隐隐后悔,自己方才鼓励花月上场的行为。
记得程小姐她们上场拿旗时,与花月穿的明明是同款衣服,可当时他压根没觉得这衣服过分性感,有什么问题,并且只当作平常。
可现在花月一穿,热裤齐臀,笔直长腿大喇喇视人,还有那光裸出一半的后背,更是刺目,他现在简直坐都坐不住,一心只想跑下看台,将自己的外套给她严丝合缝地围上。
要不是姜睿哲在旁又劝又拦,封铎估计真能做得出来。
姜睿哲看问题也终于犀利了一回,他劝道:“哥,你得想明白了啊,花月的本职工作就是模特,展示出衣服最大的美感就是她的任务,如果你现在连这个小场合都忍不住,将来一定接受不了她的工作,要真是这样的话,我劝你还不如趁早分手呢……”
“滚蛋。”封铎黑着脸,斥他一声,到底还是老老实实重新在位置上坐稳,他垂眼闷闷道,“谁说我不支持她的工作,看就看呗。”
姜睿哲艰难忍笑,实在太少能看到铎哥这一副有苦难言,言不由衷的生动表情了。
他二郎腿一翘,故意又道:“得嘞,那我也继续看。”
封铎一记眼风刺刺扫过去,紧接把拿在手里的外套用力甩在他脸上,将其视线蒙个彻底。
姜睿哲抬手想拿下来,封铎冷冷威慑:“别动。”
“……”
这仿佛要吃人的语气,姜睿哲哪里敢动。
……
夏晨被抢了风头,此刻不仅看不惯花月,连带好姐妹程佩珊,她都不想理。
两人赛车前有握手环节,面对面时,程佩珊主动先开口:“你跟我耍什么脾气呢,不是说想开车发泄吗,那待会就认真开,别再像之前练手的时候一样,总把车撞到障碍物上,一会注意点啊,安全最重要。”
她是好心提醒,可夏晨根本不领她的情,回也不回,迈步便走。
程佩珊追上去,压低声音帮花月解释一句:“其实她不是咱们想的那种人,她和冯凛根本没关系,和封铎也不是只见一面就随便好上的,咱们不能只看表面,说不定最开始真是苏晗主动招惹的人家,他又不是没做过类似的事,你都知道的呀。”
“你闭嘴!”夏晨情绪起伏得厉害,此刻根本听不得劝,她着急想为苏晗开脱责任,“你不信他难道还不信我吗?苏晗跟我保证过,他以后绝对不会再在外面拈花惹草,这一次一定是花月主动勾引他的,他事后向我下跪解释,明确表明自己就是无辜的,而且花月在圈里势单力薄,她想靠潜规则上位也不足为奇,总之苏晗他不会骗我的。”
程佩珊咬咬牙,也不再含蓄:“夏晨,你清醒一些,有冯总紧追她不放,花月凭什么看得上苏晗啊?更别提还有封铎在她身边……”
这话果然招惹到夏晨的不满,她忿忿道:“怎么,你现在也开始向着那个狐狸精了?”
程佩珊摇头:“我只是跟你讲道理。”
“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夏晨说完,一身怨气地上了车。
程佩珊抬手连敲车窗,想要再提醒她关于比赛时要注意的问题,却始终不得其回应。
她没办法,只好离开上了自己的车,比赛很快开始。
因为是两个女生比试,对资深车友而言吸引力不足,所以在场观众只还剩不到方才封铎上场时的三分之一。
包括冯凛,早不见其身影,应该走得比所有人都早。
比赛开始前,原本大家都以为程小姐会是主要看点,结果没想到,夏晨开得更急更冲。
她的驾驶完全没有什么技术或技巧可言,只知拼了命地鲁莽加速,超过她本人的极限,就像是不带理智地在乱发脾气,两圈下来没有任何值得欣赏的地方,反而叫看客们提心吊胆,一齐为她捏上一口气。
程佩珊被甩落在后面,看着夏晨如此粗鲁操作,只觉自己的新赛道都不值被碾轧一遭。
她没了竞速的兴致,加速追赶,疯狂鸣笛,是想提醒夏晨快些冷静下来。
然而下一幕,满座皆惊。
最后一圈,夏晨冲线完成后却没有立刻收速,她方向突兀一转,车头直直冲着举旗车模而去。
两辆车剧烈的撞击声传到看台,混乱中,封铎拔腰而起,疯了一样猛冲下去。
第四十六轮月
如果程佩珊没有当机立断, 从侧边加速撞过去,将夏晨及时逼停,那后者车头对准花月一路横冲,后果当不堪设想。
夏晨驾驶失控, 冲上护栏后终于刹住车, 而花月受到护栏挪移的惯力殃及, 被牵扯带倒, 加之她受惊不小, 脚上又踩的高跟鞋, 这一摔到底是不轻的。
程佩珊先去检查夏晨的情况,见她被驾驶室的安全装置保护得毫发未伤,当即咬着牙,恶狠狠压声道:“夏晨,我看你真是疯了!”
夏晨慌忙摇着头,满眼惊恐,解释说:“不是,我,我开赛车就是个半吊子,你也知道的, 刚才我实在太慌了,油门刹车都分不清楚, 我真的不是故意撞过来的, 我怎么敢……”
程佩珊没空再理她, 赶紧绕过车头去着急查看花月的情况,见人倒在地上, 表情痛苦,像是伤了腿, 她忙作势去扶。
“离她远点。”
一道不容置喙的沉冷男声从身后响起,阻止了她的动作,程佩珊寻声回头看去,果然见封铎一脸焦急冲奔过来,眼神透着恼怒的锋芒。
她自觉让开一步。
封铎蹲身,小心翼翼用手臂垫起花月的脖颈,想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借力,之后不敢再动其他,生怕会无意牵扯到花月的伤处。
“感觉怎么样?”
“很痛……”
封铎心里跟着揪疼,恨不能替她受了这份罪。
他抬手轻轻抚去花月额前疼冒出的汗珠,忍着将要发作的恼意,柔声安抚她:“再坚持一下,已经联系救护车了,马上就到。”
“嗯……”
花月抿唇不再吭声,疼得眉头紧锁,只觉自己倒霉透了。
做模特这一行,身体是本钱。
要是她万一骨折到了非要动手术的地步,术后必然留疤,到时,她职业生涯怕是也到头了。
15分钟后,救护车到。
封铎与医护人员一起将花月扶上担架,过程中,程佩珊拉着夏晨过来寻机帮忙,被封铎冷眼驱离。
他不跟女人动手,现在还能与她们维持基本体面,是因为花月的伤势叫他暂时分不开心思追责,可他一时的脾气收敛,并不意味着方才在看台,他没有看到夏晨的蓄意谋杀之举。
对,就是蓄意谋杀。
这个帐,他一定会算,不急于此一时。
夏晨被封铎目光威慑着不敢再尝试靠近,但赶在救护车关门前,她嘟嘟囔囔还是跟花月开口解释:“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撞你的,我心里有气,前面开得是有些冲动,可后来看到你,我意识到危险,反应过来立刻准备去踩刹车的,可不知道当时怎么回事,我脑子突然发懵得厉害,竟会一脚踩到油门上,我,我对不起你……”
程佩珊也忙急声跟附,帮夏晨求情:“对,这个我可以作证的,夏晨她开车技术一直很差,之前试驾时就总出意外状况,就连驾驶证她都是考了三年才下来,刚刚就是一场意外,夏晨她一定不会是故意的。”
花月眼下忍痛都成艰难,心头更恐惧着留疤的问题,哪还听得下去她们分辩是非。
在医护人员给她做基础检查的间隙里,她抬手扯了扯封铎的衣角,示意他将人打发走。
“说够了吗?”
封铎早也听不下去,只是碍于医护人员还在检查,他知道不可随意叱声嘈扰,便一直做忍,他管得住自己,却挡不住别人喋喋不休的嘴巴。
医护人员停下检查,说骨折的可能性比较小,封铎闻言,紧提的一口气稍松,这才看向旁人。
他没有理会哭哭啼啼的夏晨,只冷淡着神色看向程佩珊,严肃道:“程小姐的地盘上,安保系统装得不错,监控几乎无死角,待会还请程小姐稍微配合些,带着阿哲把监控视频备份拷下来,后续处理如何也得用上。”
程佩珊心头一跳,试探问:“你想怎么处理?”
封铎分毫不留情面:“报警,难道我们不应该这么做吗?”
救护车驶离视野,夏晨逞强不住,原地瘫软下来。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若事件真的发酵起来,那绝对不是一次普通的舆情,她身上若是背负起故意杀人的嫌疑,星途尽毁。
“佩珊,怎么办,你帮帮我,帮帮我……”
程佩珊没有回应,只深深喟叹了一口气。
今日在场亲眼目睹的人实在太多,就算她能扣着监控不给,或者耍赖地将原记录覆盖删除,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更没有那通天的本事,能将所有证人的嘴巴全部堵上。
程佩珊将夏晨带离赛场,避过人后,她认真再问一遍:“方才到底怎么回事,你现在跟我说实话,难道你真的打算……”
“没有!”夏晨矢口否认,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我没有那个胆子。我承认,我开始的确是想教训教训她,故意将车速提快再逼近,为的是吓她一跳,叫她当众摔倒丢脸,可我没想到关键时刻我会将刹车踩错,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这件事他们不能报警,到时yxh黑稿一出,我的前途就全毁了。”
程佩珊平静下语气,反问她一句:“可你有没有想过,花月一旦骨折开刀,疤痕就要留腿上一辈子,她是模特,身体比我们都要金贵,那她的前途呢?”
夏晨灰沉下脸色,一时哑口无言。
……
到医院一连串检查做完,医生诊断出结果。
花月不是骨折,只是踝部及膝部软骨组织受伤,她无需手术,但保险起见,还是要住院观察一周到两周,之后再按她具体的疼痛情况,进行热敷以及红外线理疗,搭配药物治疗,如此会恢复得快些。
医生经验丰富,更见过大伤大痛,花月的情况在她眼里实在不属严重范畴,所以在叮嘱完家属尽快办理住院手续后,便打算叫下一位病患进来。
封铎却放心不下,再次紧张追问:“大夫,可是她疼得厉害,额头都冒汗了,真的不严重吗……要不麻烦您再给看看?”
花月脸色是不太好,此刻嘴唇都白着。
医生看了患者一眼,无奈摇摇头:“年轻人,这个问题你都快问了我三遍了,确认不是骨折,但你女朋友的踝关节和膝关节都有一定的损伤,所以出现局部疼痛和肿胀的情况无可避免,也是正常的,待会儿住院部的护士会给她服用一些消炎止痛的药物,到时情况就会好一些了,放心吧。”
封铎又问:“那她还要这样疼几天?”
医生客观回:“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看你女朋友的反应,应该是属于耐痛性不强的。不过最晚到明天下午,她的不适感应该就能消除多半了,但你得注意,她现在活动受限,屈曲伸直的动作都不能做,而且她伤得是双腿,离不开人照顾,你们年轻人工作都忙,到时候你可以考虑给她请一位护工。”
这算是给他服下了一颗定心丸。
封铎这才由衷:“好,我知道了,多谢大夫。”
医生点点头,送走他们,快速地放松了下脖颈,又很快投入状态,准备接待下一位患者。
不用开刀动手术,不必留疤,这对花月而言无异于福大命大了。
封铎给她取来病号餐,她简单垫了两口后抓紧时间吃药,止痛的效果算是明显,叫她不至于一直提着口气,时刻忍受煎熬。
“好一些了吗?”
封铎能看出她脸色不再如方才的惨白,精神也恢复一些。
花月点点头,但声音依旧显得有气无力:“现在只能感觉到隐隐的难受,不明显了。”
“那就好。”封铎见她一份饭实在没吃下几口,督促说,“再吃点吧,你受了伤,恢复期营养得跟上。”
花月扁扁嘴,如实:“太寡淡了,不好吃。”
饭盒里是清一色的绿,的确叫人振不起来什么食欲。
看着花月可怜兮兮的表情,封铎当然于心不忍,可他却不能不听医嘱,随意纵溺她。
他放柔声音,用着商量的口吻:“方才医生的叮嘱忘记了嘛,你现在忌口很多,只能吃医院的饭,咱们先坚持前三天好不好?后面我问问看,如果可以的话,我就从外面的私厨给你订餐,所以今天的饭盒就再多吃两口,恢复恢复体力,乖。”
他说着抬手往她头上摸,像哄小孩似的。
花月还是不太高兴,但也勉强地‘嗯’了声,冲他伸过手:“那拿来吧。”
封铎赶紧递过去,看她硬着头皮吃下一半,又给她把汤碗送过去。
“还有这个,鸡汤。”
花月也想快些恢复身体,这次痛快接过,喝得大口,没再矫情什么。
最后盒饭还是剩下一半,但也真的到了她的食量,封铎心里有数,没再劝食,拿过来花月吃剩的半份,埋头扒拉几口,很快见底。
花月喜欢看他大口吃饭的样子,叫人特有食欲,尤其做吞咽动作时,突出的喉结有规律地上下滚动,勾引得人想伸手过去摸一摸。
她真的,受伤了还不忘想这些。
花月自省几秒,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
“饱了吗?”
“差不多。”
他虽是这样回的,可说完,又把剩下的汤水仰头直接喝完,主要一个不浪费。
花月这才想到,为了不馋她,封铎同样订的病号餐。
虽然两份餐的菜品不同,但饭菜少油少盐的原则不变,花月一个常年控制身材的人都稍稍有些吃不惯,更何况封铎这样身高体壮的成年男子,自当也同受折磨,甚至更甚。
她不忍心,开口说:“你不用跟我一起吃的,你可以另外从外面买。”
封铎却拒绝道:“没事,最近体脂率上升,我正好也控一控。”
花月顺势往他胳膊肌肉上捏,结实的手感实实在在,她根本掐不动分毫。
“这就是你说的体脂率上升了?”她怀疑的口吻。
封铎却笑:“难道你比机器还准吗?掐一下就能给我个数。”
花月不再和他逞口舌厉害,接受他对自己用心的方式。
吃完饭,花月眯了会觉,大概半个小时。
再醒来,她发现封铎不再屋内,正准备给他打一个电话,这时正好听到楼道里的动静。
原来他在外面打电话,只是声音隐隐约约,听不清具体。
等他进来,看到花月转醒,他忙收了手机凑近给她倒水喝。
“渴了吗,喝点水。”
花月神情无奈,笑着提醒他:“哥哥,我只是伤了腿,但手还算健全的。”
封铎听到她突然调情似的称呼,动作一愣,但又很快恢复如常地将水杯给她递过去。
花月没接,面色微闪过不自然,犹豫几番,才终于开口与他商量:“要不,你帮我联系一个护工吧,这样也能换你回去休息休息。”
封铎冲后指了指:“那不是有沙发嘛,我今晚肯定不走,留下来陪你。”
花月抿了抿嘴,像在为难什么:“我已经没事了,而且护工过来照顾的话,可能会更方便一点。”
封铎细琢她这话,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拿在手里的水杯,很快反应过来。
他问:“你,是不是想上厕所?”
花月脸色很快红起来,她垂下眼,轻微幅度地点了点头:“嗯。”
封铎直接:“我抱你过去。”
花月实在觉得羞耻,用毯子把头蒙起来,不肯答应:“不行。”
她如果只是伤了一条腿,大不了蹦跶着过去,但眼下情况是,她两条腿的关节处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如此,她根本不敢冒险自己尝试,只能等待被别人抱过去。
可是又想,那么私密的事……
封铎想打消她的顾虑,开口并不含蓄:“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没和我上过床,你身上的宝贝地,我哪儿还没看过?”
这完全不一样。
不听他的话还好,听了花月更不想从毯子里出来。
封铎却用力拉扯开一条缝隙,看着她的眼睛说:“那这样行不行,等你好了,我让你看回来?”
花月有些怔然,没立刻反应过来。
她问:“看什么?”
封铎粗话直接:“看老子尿。”
他的厚脸皮程度总是超过花月的想象,闻言,她耳朵立刻烧起来,听了垃圾话,她觉得自己都跟着不干净了。
只瞪他一眼又不解气,她忿忿的,张牙舞爪作势要拧他。
封铎一身腱子肌,结实的皮肉叫花月毫无下手之力,一通折腾下来,她自己累到不行,封铎却连呼吸都没乱一下。
等花月终于消停了,封铎小心着力道,将她打横抱起,再往病房内的独立洗手间去。
他将盥洗池的水流放到最大,保持声音最响,条件有限下,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花月咬咬牙,到底从了。
可快结束时,封铎却再次招惹她。
他启齿,坏恶的字眼一个接一个往她耳朵里钻。
“其实你帮我弄那次,我就想这么干了,但没敢,怕你杀了我。”
花月难以想象他说的。
更怀疑,她交往的到底是个什么坏东西。
第四十七轮月
花月谨遵医嘱, 注意休养,配合理疗,到第三天下午,她脚踝处的痛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简单的下床活动也终于不再受限。
期间, 姜睿哲专程过来看望, 他问询过花月的伤势后, 欲言又止半响, 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替程佩珊她们试探起花月对撞车事件的处理态度。
是坚决报警, 还是接受私下调解,二者天差地别。
“那个,其实程小姐她们早也想过来了,可担心治疗期间冒然出现会影响你休息,所以便托我先来问一问。”
封铎先开口:“她们找你了?”
姜睿哲嘴角扯了个干笑,如实点点头。
其实他分得清关系亲疏远近,可他有个致命弱点,就是捱不过美女撒娇。
这两天他被程佩珊缠得实在没办法,也佩服她替姐妹平事的义气,这才硬着头皮接下这么个烫手山芋似的活。
花月始终冷淡着眼色, 没给任何回应,封铎则威厉凝眸, 像在责恼他的多管闲事。
姜睿哲战战兢兢, 面色更不自然。
他犹疑了片刻, 心一横,开口直接道:“要不我给她们带个话, 让她们有话自己过来说,如果要道歉肯定也得面对面?”
封铎没什么好脸色:“你真信了她们的话, 以为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们还能稳当坐得住,一趟没往医院跑过吗?”
姜睿哲一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程小姐是个人精,拉你出来当工具人用,昨天和前天我把她们挡回去两趟,结果她脑子倒是转得快,回去就想到请你帮忙过来求情。”
姜睿哲眼神飘忽,摸了摸鼻子,终于明白过来程佩珊为什么会突然答应和他试试了。
大明星难追,先前他在人家面前没少刷存在感,可对方态度忽近忽远的,始终没给他个痛快话,然而就在昨天,程佩珊突然联系他,说两人可以从炮.友开始处,如果那方面也和谐的话,就考虑给他转正的机会。
因着这个,姜睿哲哪能不积极表现,所以才愿意来医院传话,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
不过还有一点原则性问题,就是从他的角度看,也认为夏晨并非有意冲撞,不然他岂会是非不分地一味包庇,为犯罪开脱。
姜睿哲又看向花月,他知道铎哥嘴上再如何不好商量,此事的处理关键还得看花月的态度。
“那个,嫂子……你真的打算要报警吗?”
花月还是第一次听他叫这个称呼,她抬了下眼,反问道:“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就,就是这口气,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是憋闷难出的,但夏晨她不一定就是故意的嘛,你看还有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不管怎么赔偿她们都愿意,可如果真到了报警立案调查的地步,事情再无回旋的余地,那夏晨的演艺生涯基本也就走到头了。”
花月面上并未显露出同情,语气更是事不关己的平淡,只问:“她很怕吗?”
姜睿哲叹了口气:“闹出这样的负面新闻,是个公众人物肯定都是怕的,如今互联网有记忆,不是等风波慢慢平息后,就能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事业上遭到的打击都是不可逆的,而且风评一旦坏了,被划为风险艺人,那她今后在圈儿里更是寸步难行。”
姜睿哲不是在帮夏晨卖惨,而是真实情况就是如此。
花月当然清楚,因为这里面的每一步,她都拜夏晨所赐,亲身经历过。
当初,她与苏晗的绯闻刚刚闹出来,营销号乱起标题,热门全是黑稿,说什么嫩模插足顶流生恋情,姐弟恋期年长跑终遭撬墙角,噱头拉满,恶意
銥誮
十足。
网友们吃瓜图个热闹,随波逐流随风向走是常态,可夏晨作为圈内人,应当最是清楚娱闻真真假假,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可她当时只顾找回自己的面子,更急于为苏晗开脱责任,她认亲不认理,根本不理会花月工作人员发去的文字解释,只坚决认定花月勾引苏晗为事实,更自大地相信只要掌握流量就等于霸占真理。
她后面紧跟的一系列操作,更是等同于直接将‘小三’‘不要脸’‘狐狸精’等头衔,强行钉在花月的脑门前,试图将她毁个彻底。
比如说:
点赞花月黑稿,说是手滑。
发自拍照安抚粉丝,所配文案却明里暗里带内涵字眼。
还有,花月刚刚得过新人模特最佳镜头展示奖,而夏晨偏偏跑到第二名那里狂刷存在感,甚至在对方微博动态下面留言夸奖,说小姐姐好清纯。
那人与花月有些私交,尴尬地只能假装看不见。
那段时间,吃瓜网友们简直像猹一样,跟随夏晨的指挥指哪打哪,人人路见不平,好像都真的把自己当作守护正义的卫士。
这些操作之下,花月的事业全面被毁。
而风水轮流转,如今这种煎熬的感受,夏晨自己也体会到了。
花月并不急着报警,那样太痛快了,但她也不立刻表态,就是要叫她们既觉得有希望,又时刻战战兢兢,紧绷着不敢松下一口气。
最好难熬得觉也睡不下,饭也吃不好,精神恍惚,只想遁世……
这些,都是花月去北州前的真实写照。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她没有过度报复,但插在自己身上的刀子,一记一记,她得反插回去。
……
姜睿哲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走时叮嘱花月,注意休息,身体重要。
封铎不耐烦地将人推出去,告诉他,以后不必再来。
事没办成,还两边不讨好,姜睿哲喟了口气,讪讪而离。
病房门关上,少了一人屋内安静多半,封铎迈步靠近病床,轻轻将花月搂进怀里。
他道:“你在歇养身体,现在不该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
花月任他抱着,感受着他体温的暖意,慢慢地收敛了满身的锋芒。
她轻喃:“你会不会也觉得,我太不留情了啊?的确,夏晨不一定真想伤害我。”
封铎回:“当她拿握着主动权时,明明有那么多可以放你一马的机会,可她没有一次留情,而是赶尽杀绝,不是吗?”
花月抬眼诧异:“你搜索了我之前的那些新闻?”
“嗯,就像当初你搜索我,我想了解你更多。”
“那看到那些娱闻报道,网友评论,你有没有失望,或者怀疑过我就是一个坏女人?”
那时候,她刚刚丢下他。
他怀揣着不平怨气,揣测她也是正常。
可封铎却摇头,语气认真回:“我只是遗憾,自己出现得不够及时,当初你一个人卷在风波里的时候,我没机会像现在这样,抬手抱一抱你,受委屈了。”
花月心头刚刚涌起的涩意,在闻言后,很快被一股暖流覆盖,叫她再品不出旁的滋味,只觉得很安心。
她忍住鼻酸,抬手用力回搂住他。
若在平常时刻,有些话她是说不出口的,但现在,她没有任何顾虑,只有心意虔诚。
她告白道:“封铎,我喜欢你,好喜欢……现在想想,或许先前遇到的那些坎坷,都是造物主降临给我的考验,先甘后甜,我只有越过它们,才能有机会遇见你,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觉得厄难值得。”
“说什么傻话。”封铎抬指敲了敲她脑门,没用实力,再开口时,他语气带着严肃的认真,“如果你来见我真的需要付出代价,那就站在原地别动,我会自己走向你,这是命中注定属于我们的相遇,或早或晚,谁也拦不住我们遇到彼此。”
花月抬头,封铎正好俯身。
两人嘴角轻轻擦碰过去,一触即离,像是火柴划过红磷,力道轻,火势却骤然腾起。
封铎伸手捧住她的脸,意犹未尽地追去,他加深,加力,轻吻很快变了性质。
两人气喘吁吁,交颈作缓,花月坐在床沿,身上的病号服松垮,而封铎站她面前,俯身弯腰与她亲热得十分费力。
“坐上来吧。”
“我怕压到你的腿。”
一般情人之间只是接吻的话,不会弄出那么大的动静,自当没有这个顾虑。
可封铎不一样,他每次亲人,都是摆出将人吞咽入腹的架势,不是粗鲁,是给劲。
思及此,花月也迟疑。
封铎想了想,给出提议:“不如我抱着你,你坐到我腿上,这样亲能避免压到伤处。”
花月脸红了红,接纳意见,点头应允。
封铎先坐到床沿上,再小心翼翼将花月打横抱进怀里。
他怕她不舒服,低头确认一遍:“可以吗?脚踝别绷力,尝试慢慢放松下来。”
“嗯……可以放松。”
封铎没了顾虑,就开始有点不做人了。
花月受伤后,他一连素了好几天,老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他最近一段时间吃得太好,现在冷不丁突然没有一口热乎饭了,当然忍得辛苦。
所以只是亲的话,根本不够解他的馋。
封铎掌心落覆,隔着病号服帮花月掂重,而后装模作样开口:“看来私房菜确实符合你口味,幸好没瘦。”
花月想推开他,但奈何自己已经掉进了狼窝,当下进退维谷,只能由他戏弄。
“封铎,你小心待会儿护士进来帮我量体温。”
量体温是住院部的常规项目,测量频繁,平均每两个小时一次。
她没具体记着时间,但人在做坏事时总是心虚的,所以总觉两个小时快到。
“怕什么,门被我锁了。”
“你……你别解病服扣子。”
花月声音慌乱,匆急抬手压挡,封铎却比她更快一步,无耻道:“乖,就一下行吗?”
这根本就是鬼话!
二十分钟后,护士按时过来测温,她开门遇阻,敲了敲后,里面磨蹭了好久才把门打开。
护士问:“患者刚刚在休息吗?”
封铎面不改色回:“对。”
护士没作想其他,把体温计递过去后,注意到花月泛红的脸色。
她尽责问询道:“脸怎么这么红,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花月心虚又羞耻,摇头后,赶紧配合地将体温计夹好。
三分钟过去,护士接过体温计确认温度——36.8.
再正常不过。
她照常询问几句,而后放心而离,去了下一间房。
封铎送走护士,关上门后一直没有说话。
花月看着他沉肃的脸色,想到方才敲门声突然响起,她一时慌乱,又阻他不及,无奈之下打了他一巴掌。
虽然她是没怎么用力的,但巴掌打在脸上也确实叫人很没有面子。
他因为这个生气了吗?
花月犹豫了下,试探问道:“你怎么了?”
封铎语气认真:“我在想一件事。”
花月追问:“什么事?”
“就是突然想到,刚刚那样抱着应该不仅能亲。”
“……”
花月一噎,想咬自己舌头。
“放心,伤不到腿。”封铎走过去,坐下,将她虚搂在怀里,轻声鼓励她说,“所以,要不要试试?”
花月被他声音蛊引得没法冷静思考,怔怔再问:“试什么?”
封铎再度凑近,一字一字咬得极慢:“试着,骑住我。”
第四十八轮月
花月当然不会不分场合的与他胡闹, 封铎同样只是耍嘴皮子逗逗她,不会真的胡来。
不过被这样一打岔,花月心情变好些,也顺利从郁郁氐惆的情绪里将自己抽离出来。
“我现在已经可以下床试着活动活动了, 你不用再全天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这次夏老板邀请你来景川, 除了巡洋望海, 吃喝玩乐, 肯定还有别的正事找你吧。”
封铎沉默了下, 片刻后点点头:“嗯。”
花月:“跟赛车有关?”
封铎笑笑,手指蹭过她鼻尖,口吻带些意外:“这么聪明?”
“能让你如此费神的,除了这个,哪还有别的事。”花月看着封铎故作轻松的样子,等了等后,抬手抚上他不自觉轻拧起的眉心,反复几次,试图熨平,她继续又说, “你在纠结的事,可以跟我聊聊。”
封铎轻叹一声:“夏老板和你一样, 热衷于给我介绍工作, 你不是想邀请我去当你的保镖嘛, 他也在热心牵线,试图给我画个大饼。”
“什么饼?”
“你知道WRC第一次在中国举办是什么时候吗?”
花月原本对拉力赛事并无任何了解, 但在两人短暂分开的那段时间里,她将‘封铎’两个字搜索过太多次, 所以有关拉力赛车的一些基本常识,她略懂一些。
“是1999年。”
“嗯,那是第一次,在2006年的时候,国内原本有计划再办一场,但因赛事推广商的问题,赛事被临时取消,中国站终究无缘回归WRC,对众多车友而言,没能在家门口看成比赛,是遗憾,而对我们职业车手来说,没有驾车在祖国的壮丽山河上跑一场,当然也有不甘。”
花月略微琢磨了下,猜测道:“所以夏总找你,是为了争取中国站能重现WRC?”
她的确聪明。
封铎原本以为,自己说些她不感兴趣且全然未知的新领域话题,会叫她觉得枯燥乏味,却没有想到,花月不仅听得认真,表情更作出一副专心致志的思索状。
于是,他放心地多说了一些:“WRC的确已将中国站、美国站列为重点发展目标,如果后续进展顺利的话,美国站有望于2025年加入赛历,中国站的回归进度也会紧随其后,当然,阻碍也有,WRC对赛段路况要求十分严格,而如今国内完美符合赛事要求的场地还是稀缺。”
“夏总豪掷千金,用了几年时间在廊平打造出两条具有丹霞地貌的高规格砂石路,算是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场地不足的后顾之忧,但新赛路未经过大型赛事的检验,很难获得WRC高层信任,所以夏总找到我,想邀请我做号召人,以此获得圈内外更多关注,争取平廊能在25年内,成功举办一场国内大型赛事,如此便能更多一份与WRC高层谈判的筹码,也更多一份希望。”
花月稍捋了捋,其他的她都能听得明白,只一点,WRC是否能选定在平廊地区举行,首要的相关联方应该是当地政府还有中汽摩联,而夏总作为私企,如此大力投资,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合常规。
她问道:“夏先生他是赛车资深爱好者,也是SilverTiger车队的忠实粉丝,他大笔投资想在家门口看到比赛,是单纯只为情怀吗?”
封铎摇头:“是别的原因。”
花月好奇详问:“什么原因?”
封铎如实:“夏总的父亲夏仲玄曾是国内的一位拉力老将,但老人家年轻时时运不好,一直无缘大赛舞台,去年10月份,他被诊断出胰腺癌,医生说老人家很难活过五年,而他眼下唯一的遗憾,或者说是心愿,便是想在人生的最后时刻,在家门口看到那个当初自己拼了命都想上的赛场,夏总想尽孝心,所以才会对平廊能否举办赛事如此上心。”
“原来如此。”
花月心头微慨,她先前见过夏总几次,对方温面和煦,平易近人,想来大多有缘相识他的人,对他的印象都是不会差的。
如今他一片拳拳孝心,引人动容,更叫人不忍拒绝。
可这个忙对于现在的封铎而言,并不那么容易做到。
封铎的圈内影响力有目共睹,自然足够,但关键是,他早就已经打算彻底放下赛车,重新开启一段没有引擎轰鸣,征服逐速的平淡生活。
如果他答应了夏总,那先前那些挣扎决断,艰难断舍,全部等于白做。
在今日与她倾诉前,花月想,他内心一定已经挣扎过无数次。
花月问:“你答复夏总了吗?”
“从游轮下来后,我拒绝了他,但那天,我与冯凛切磋比试,在众多车友的期待瞩目下,我握紧方向盘加速,急转,漂移……那时候,我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都是热的。”
面对自己真正喜爱的领域,就算下定决心与其断隔,也是藕断私连,分不开的。
一点星星火,便也足成燎原势。
除非能保证封铎一辈子不碰车,不然他心里的瘾根本戒不掉。
花月理解他,她将手搭在封铎肩头,轻抚着道:“做你心中想做的事,任何人都不要想,只考虑自己,随心去做选择,不管你将来要走哪条道路,都不会孤单,有我在你身边。”
封铎调整情绪,面带笑意地重新看向她:“我现在生龙活虎的站在你面前,却被你一个穿病服的人安慰,这算什么事?”
花月一哼声:“那你不许再闷闷不乐,一个人憋着。”
封铎点头,口吻还算诚恳:“好,答应你。”
“一会儿你回酒店去吧,今晚不用过来陪我了。”
封铎不配合:“这个我可没答应。”
见他不听话,花月故意凑近,歪头往他身上闻嗅两下,随后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你好几天不洗澡,身上都快臭了,回去洗一洗吧,正好,我还有别的事要你帮忙。”
封铎闻言后,煞有其事地将衣服拽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没觉得有什么异味,但没准豌豆公主的鼻子就是更灵呢,他没办法,只好妥协。
他懒洋洋的语气:“行,回去洗,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花月用手机发给他一个地址,封铎打开地图搜索后,发现那是一个位于郊区的老居民区。
“这是?”
“小青一天没有找到,我就一天无法安心。明天是老院长的生日,我想当年那些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其中留在本市的,肯定不少会去她家探望,领养的档案虽然被意外烧毁,但就像你先前说过的,人的记忆阈值深不可测,说不定明天到场的人中,就真的还有人记得小青,甚至现在还与她保持着联系,我相信我们姐妹两人不会如此缘浅,哪怕这样找到人的可能性很小,我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封铎轻轻抱住她:“好,这件事就放心交给我。”
……
封铎的执行力很强,第二天他带着礼物,以花月的名义前去老院长家探望。
他去得很早,却没急着进去,而是坐在车里默默观察了一段时间。
十点前,携儿带女以一家三口的形式进门的,封铎猜测想,这应该就是花月说过的,老院长唯一的女儿以及女婿和外孙。
再之后,大约到十点半,有六人结伴而来,男男女女,手里各自带着鲜花或礼物。
客人晚到,不难猜出后来的这几位,应该都是当年在福利院长大,又受过老院长恩惠的孩子,他们如今定居景川,往来方便,大概都已将彼此视为家人。
封铎在车上远远的拍了一张照片,见他们进了门,他刻意等了等,之后整整衣衫,拿上礼物抓紧跟了进去。
他原本还在顾虑,自己说是花月的家属,会不会不好行事?
花月不了解中国家庭,传统观念下,一户人家会十分注重血缘排异,如果真的到了不得不收养.孩子的地步,他们也会忌讳告知孩子真相,更会提醒相关知情人帮忙相瞒。
所以,他如果明晃晃的以寻找小青为目的与这些人进行交流,说不定不仅问不到关键信息,还会引得真正的知情者警惕。
可庆生的场合,来客都是熟人,他想胡诌一个身份并不容易。
封铎在进门前一直纠结着这个问题,可进屋后,他正要跟老院长打招呼,却敏锐发现对方神态迷蒙,说话时逻辑混乱,表情也带些童稚的反应。
不用与旁人确认,封铎只听大家对她的特殊关照和耐心哄声,便轻易猜出老院长是得了阿尔茨海默症。
他心头叹了口气。
这个情况花月还不知道,如果回去告诉她,她肯定沮丧。
一为老院长的病情,二为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个记得她们姐妹的人。
几人坐在沙发上闲聊,期间有人问及封铎的身份,他顺口胡诌,给自己按上一个福利院孩子的身份,还说自己在福利院待得时间不久就幸运的被一户人家领养走。
有位男士好奇问:“是本市的人家吗?”
封铎否认:“不是。”
“怪不得,我们生活在景川的大多都联系上了,彼此还都加了群聊,原本群里就三个人,后面大家有缘分,慢慢又联系到新的伙伴,到现在已经有六个了。”
就是眼前这六位。
封铎目光从左到右,挨个在每个人脸上略扫过一遍,发现其中没有一张面庞,大约是20出头的样子。
按花月的细述,小青今天20岁,而当初在福利院时,她只有四五岁,小朋友之间肯定同龄者交流更多,若桌上有同岁面孔,那对方相识小青的机会自然更大些。
那位男士又问:“对了,小时候你叫什么名字?我听听有没有印象?”
封铎:“那时候还小,本名没有记住,福利院档案不是大部分被烧了吗?后来想找,也找不到了。”
对方点头附声:“也是,资料留下来的是不多了。”
封铎看着面前开口那人,此人明显擅交际,或者健言谈,与在坐众人比,他的明显该是信息掌握最多的那个。
“不过,我倒是记得一个玩伴的名字,叫花青,她还有个姐姐也在福利院,不知道你们对这姐妹俩还有没有印象?”
一位女士接过话题:“花……花什么来着,我忘记姐姐叫什么名字了,不过的确是有印象的,姐姐是不是被国外的一对夫妇收养走了?我没记错的话,她好像后来是去澳洲了?”
“对对就是澳洲,她应该算是我们这群孩子里最幸运的一个了,不过那个时候,谁能记住彼此的名字,你记性倒好,还知道妹妹叫花青。”
“也是突然间就想到了,人的记忆真是奇怪。”封铎笑笑掩饰,又问道,“那你们有谁现在跟妹妹有联系吗?”
这时候,老院长的女儿走过来,叹息着接过话:“没想到今天又来一个问花青下落的,你可能还不知道,前几个月,我家陆陆续续来过好几波人,都为的打听花青的下落消息,就现在在你身边坐着的这几位,也都挨个被问过了,可惜当年的领养资料没了,我妈又病了,大家实在不知道。”
不用想也知晓,那群人都是冯凛派来的。
为花月办事,他算是也卖过力。
封铎没有问到什么有用消息,又怕继续深究下去会身份惹嫌,于是只好不再开口。
一顿饭百无聊赖地吃完后,他再去卧室看望问候了老院长,并悄悄交给院长女儿两千元现金,略表心意。
对方推辞,他执意赠予,并先众人一步告辞离开。
……
散场后,旧居民区旁边的矮巷里,有人左右环顾后,偷偷摸摸打了通电话。
“成军哥,今天我们给老院长过生日,有个可疑的男的出现,还朝我们打听小青后来被哪户人家收养了,我们现在与她有没有联系。他还说谎,声称自己也是福利院的孩子,别人没怀疑他,可我一眼就识破了,当初福利院的孩子哪个我不认识,各个瘦得成杆,都是小矮子,就算长大后能窜一窜,也绝对长不成他那结实威猛样。”
周成军原本正躺在自己店里的摇椅上打瞌睡,接着赵睿的这通电话,他是越听越精神。
他蛄蛹着肥胖超标的身体,笨拙地艰难坐起身,对着话筒认真交代道:“你赶紧给我盯住他!老子现在已经半个月联系不上周婧了,这个小贱蹄子,傍上个款就开始不知天高地厚,那些公子哥们能是真的看上她,不过玩一玩,玩腻了还不是个揣,也就她哥哥我给她兜着底。”
赵成附和:“可不是嘛,想当初你二婶刚从福利院领养回周婧,结果还不到一年,她就小概率怀上孕了,自己的孩子当然亲不够,可领养回来的也不能说丢就丢,她商量着交给你妈养,你妈原本还不乐意呢,可看着周婧那副水灵模样,便琢磨不如养着给你作媳妇,这个便宜,早晚不都是你的。”
“行了,这点儿陈芝麻烂果子的话,也就在你嘴里还有嚼头,婧婧不爱听,你以后少说。”
话虽如此,但听了赵睿的话,周成军心里自然美得很。
他不嫌婧婧跟那些公子哥们好过,就算她底裤被别人扒烂,也不影响他做梦都想尝尝妹妹的滋味。
但前提是,他得尽快找到她。
在外面浪了这么久,真是快忘了她在景川还有个家。
……
从居民区出来,封铎给花月打去电话,如实说明了情况。
没有好的消息,花月自然是沮丧的,但大概从前失望的次数累计太多,如今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或许比她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好些。
“辛苦啦,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封铎不会讲太多漂亮话,更不会说些不痛不痒的表面安慰,他只道自己同样相信的:“一定会找到的。不在今天,就在明天,不在眼下,就在将来,人生那么长,岔口那么多,谁知道彼此见面的转角在哪里?”
花月轻“嗯”一声,语气随之放轻松些:“封铎,我发现,你真的很会劝人。”
封铎倒是不客气:“你会慢慢发现我的优点还有更多。”
听他这么得意,花月哼一声,再问:“还有什么?”
“还有……”封铎作认真思考的语气,先把她胃口吊足,之后再慢悠悠道,“今天的私厨菜更新了菜品,如果某人晚上想吃到地道的糖醋排骨的话,那我的优点就还有诚信跑腿,送货上门。”
在糖醋小排面前,花月无奈选择暂时妥协。
她软下语气,哄他说:“封铎,我知道你对我最好。”
“这招没用。”
“那你说怎么办。”
封铎实在有点不要脸,和她作交换条件:“亲一下,换一块排骨,小本买卖,概不赊账,如何?”
“……奸商!”
第四十九轮月
饭后, 花月与封铎讲了些她与小青小时候的故事。
那时候她已经九岁,算是福利院中的大孩子,对当年身边的人或物,记忆略深些。
她还记得老院长做的菜包味道一绝, 每周的周五, 老院长都会带着护工们在院里支桌弄馅, 忙乎着给孩子们改善伙食。
这时候, 有很多孩子会围在院长旁边, 甜靥纯真, 欢声弄笑,有的还会上前主动帮忙,为的就是在院长面前留下一个乖巧的印象,好为自己争取来与领养人见面前的高分数。
能不能被领养走,全靠院长的推荐。
而面容姣好,偏惹大人喜爱的花月、花青姐妹俩,因此成为了孩子们心中假想的天敌,不可饶过的竞食者。
小时候,花月性格开朗,又比同龄孩子生得高挑, 一般人欺负不过她,但小青那时年纪太小, 时常在花月照顾不及的地方被大孩子吓得怯生生的, 啼哭不停。
久而久之, 在院长眼里,花月是能拿高分的优秀孩子, 而花青的分数却是不合格的。
花月从来没有想过要与妹妹分开,她已满八周岁, 只要她不点头,任何领养手续都不会合法,在福利院的那两年里,院长带她见过很多收养家庭,她无一例外,没有一次点头,并且在与意向收养人见面时,还会故意耍弄小聪明地佯装出一副不懂事、不礼貌姿态。
对此,院长也是无奈。
直至澳洲的养父母出现,他们见到花月,一眼喜欢,并且看出她的抵抗与顾虑,于是承诺,只要她肯答应做他们的女儿,跟随他们出国,便会给花青留下一笔钱,帮她治好耳朵上的伤疤。
那是车祸导致的伤痕,因为没有钱,小青的伤口在事后只做了最简单的处理,没有办法进行后期精细的修复,虽然视觉上不算多么明显,却随着她发育,耳后会有增生风险。
花月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但整形的费用太高,唯一能求助的院长也没有好办法,所以,当澳洲养父母给出她这样的承诺条件时,她当然是动心的。
纠结几日,她最后答应。
离开那天,又是一个周五。
花青顶着张天真烂漫的小脸,双手捧着豆沙包,开心小跑着过来跟花月讲秘密:“姐姐,院长今天偷偷给了我一个豆沙馅的包包,好好吃,姐姐也吃。”
“小青吃就好。”
“姐姐,你怎么哭了,是因为院长没有给你豆沙包吗?那小青的给你吃。”
“……”
花月从梦中转醒,头下的白枕巾被她在睡梦时无意识流下的眼泪,浸湿好大一片。
她有些怔然,环视着空荡荡的病房,心间满是落寞情绪。
稍微定定神后,她终于想起来,封铎在安抚她睡下后就回了酒店。
她拿出手机看看时间,此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可她的困意已然全无。
其实这些年,她很少会梦到小青,或许是自己白天时想了她太多次,故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是也或许,这是老天在给她启示,暗示她小青很快就会找到,她们姐妹俩马上便能重逢。
她多么希望是后者。
……
斐济,kokomo度假村。
周婧将刚刚在细白沙滩上拍好的标准游客照片,照例传送云端,她两指放大照片细节,看到里面突兀出现的三位与风景并不搭调的不速之客。
三位高壮男保镖轮流尽责看守,美其名曰保护她的安全,实则却是时刻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周婧确实想不到,那种身价百亿的千金小姐才有的出行架势,有一天也会出现在她身上。
她来到斐济已经半个多月了,其实最开始她的确有想过,冯总或许真是走眼看上了她,想挖何棣的墙角,可事实却是,她在这里度假了半个多月,冯凛别说露面,更是一次都没有联系过她。
好像他费尽心思只为把她困在这里,最好与外界全部断联,当一个失去社会性的野人。
可这样做对冯凛有什么好处?
不为色,难道是为财?
周婧有自知之明,她并不觉得自己一个快过气的小网红,能给人家大名鼎鼎的娱乐经纪公司大老板带来什么特别吸引人的隐形利益。
冯凛的用意,叫人捉摸不透。
既然是白得来的偷闲时刻,又是免费薅资本家羊毛的机会,周婧当然不会错失。
她实实在在的享受了大半个月,浮潜、海钓、玻璃船……等等项目她玩个遍,每天过着她以前最想拥有的那种奢侈靡靡的千金生活。
可尝试过了,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她腻了,也放松够了。
只是来得容易,想走却成艰难。
海岛度假,任意消费,随心享受,所有开销还全由‘金主’免单,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有一天真的落在自己头上,其实,细思还挺渗人的。
确定照片传输云端完毕,周婧回头冲保镖大哥们笑着挥挥手,而后长裙飘飘,神容灿烂地迈步前往附近预定好的西餐厅用餐。
保镖们没有跟着进去,就本分守在路边。
这方面,他们算有礼貌。
吃到一半,周婧座位对面忽然坐来个拼桌的,登时,她正忙着一边拿尖刀插牛排,一边专注于单手修图,听到动静后,她眼皮都没抬一下。
对方似乎不满被忽视,他气势汹汹,直接把自己手机丢过来,动响大到叫人难以忽略。
周婧这才怔怔然看过去,她先注意到对方的手机屏幕,上面赫然出现了自己刚刚传至云端的高清海景自拍照。
她眼睑微收,不动声色地把嘴里的一口牛排慢慢咀嚼咽下,而后终于有空抬头理会对方。
“好久不见。”周婧声音平静。
“呵……”何棣冷嗤一声。
他千里迢迢地越洋追寻过来,如今两人面对面了,周婧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他心里当然不爽,不爽透顶。
“咱俩共用一个账号,你把实况照片传云端,不就是拿准我正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在找你,然后故意吸引我过来,怎么,看我确实像狗一样被你耍着玩,你心里很得意吧?”
周婧优雅地放下刀子,姿态始终是那么漂亮。
“干嘛这么说自己?”
何棣又呵一声,眼神分明在指责她的假惺惺。
周婧不慌不忙,慢慢伸出右手,主动朝何棣靠近,对方却十分不给面子地一下躲开,没叫她顺利把手牵上。
架子倒是端得大。
周婧愿意给他个面子,她柔声细语地开口:“我想要问你一个问题。”
何棣依旧没有好脸色:“什么问题?”
周婧开口轻飘飘的,眼神更是明亮:“我想问,你还想跟我好吗?”
何棣瞪眼看过去,像在故意与她赌气,抿紧唇就是不肯开口叫她继续得意。
周婧加猛攻势,见握不到他的手,便干脆开始动脚,她轻咳一声,面上装得乖温正经,可在桌面下阻挡视线的暗处,她胆大地翘起脚,轻蹭在何棣的左腿膝盖以下的位置,再慢慢向上,挑逗意味分明。
“你……”
“回答嘛。”
她真是个妖精!
何棣气结,不再客气,抢了她的杯中酒,抬头一饮而尽。
他没舍得躲开,或是把人推开,与冷淡的面容表现截然相反的是,他身体反应诚实,此刻简直受用要命。
“废话。”他凶着语气说。
周婧假装听不懂,桃花眼继续睨着他:“什么?”
何棣更气,梗着脖子模样还有点委屈:“要是不想和你继续好的话,老子干嘛费死费活地躲过冯凛的眼线,一路艰辛地追到岛上来找你。”
周婧笑了,揶揄着问他:“现在都不叫哥了啊。”
“冯凛就是一道貌岸然的混蛋!之前为了稳住我,他还说自己对你没兴趣,没兴趣他把你弄到这里半个月,这跟养情人有什么区别?”
周婧对他坦实:“他的确一次都没有找过我。”
“他倒是敢,要不是确认他最近没有飞国外的行程,我早找上他去和他拼命了,他身边女人那么多,又是未婚妻,又是红颜知己的,怎么敢再把色心落在你身上,你是我的女人,从他动歪心思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不是我哥了!”
他说话总带着冲动意气,像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也对啊,何棣从小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没吃过任何苦,受过任何罪,和她是完完全全两个世界的人。
少爷怎么就偏偏看上她这种只爱财的女人了呢。
周婧弯起红唇,无奈一笑,既然想不通,那干脆就不要想了。
她又问:“你说冯总身边女人很多,那他最上心的是哪一个?”
“得不到的最上心呗,就是他公司签约的一个模特,人长得特漂亮,而且眼高于顶,根本看不上他。”
花月身上有股特殊的冷傲劲,她分明就是块被冯凛啃不下来的硬骨头。
想到这个,何棣突然有点幸灾乐祸了。
冯凛顺风顺水惯了,如今如此受挫,怕是不会好受。
何棣眉目间慢慢拂去阴郁,抬眼又见周婧一副认真思考的小表情,他立刻蹙紧眉头,不满起来:“你现在已经开始对冯凛感兴趣了?”
“不是。”周婧矢口否认,她收敛思绪,神容严肃地询问他道,“如果我想回国的话,你能尽快带我走吗?”
闻言,何棣的眸色也随之变得认真。
他同样向她确认问:“跟我回去,继续做我的女朋友吗?”
周婧:“用你的话说,我先前已经耍过你一次了,你不介意?”
何棣垂目,闷声嘟囔道:“哪对情侣不吵架,但我得确认一点,你心里得有我,或者……”
他把脸偏到一旁,姿态傲娇,却再次做出让步:“或者是打算接受我,在心里装下我,这些,你能做到吗?”
周婧没有立刻回复,她的确无法给何棣百分百确认的满意回答,但她肯定一点,自己并不排斥与他继续尝试着往下走。
那种心里酸酸的微妙感觉,她自己也探究不清楚。
在情感方面,她应该算是迟钝的。
她实话回说:“如果我只能答应你愿意尝试,但无法保证最后的结果,你还愿意帮我吗?”
何棣盯了她几秒,没正经回应,却道:“求人办事,你得说句好话来听吧。”
周婧:“说什么?”
何棣故意为难她:“你以前怎么喊我?”
周婧神色微微不自然,但又很快恢复从容,她平静提醒他:“这里是餐厅,公共场合。”
“语言不通,他们哪里听得懂?而且这里除了我们,也没有其他华人面孔。”
他是一定要她提前给个甜枣了。
周婧喟叹,纵然心里不怎么乐意,但还是垂下头,很小声地喃出一声:“老公。”
“干嘛?”
周婧忍辱负重到底,抬起眼和他对视,再开口,字字铿锵有力:“求老公帮帮忙!”
这口气,哪还有一点小意柔情?
分明像是下属在跟领导汇报工作,中气十足,板板正正。
何棣暂时放过她:“回去有你好好叫的时候。”
周婧眼神示意外面的保镖:“我护照没在身边,而且,你有办法支开他们吗?”
何棣表情略神气,他往背椅上一靠,姿态懒散,口吻自信:“在我跟你交谈的这段时间里,阿武已经动手去偷护照了,其实我们三天前就到了斐济,要不是已经蹲好点,摸清楚,小爷我哪能这么莽撞地直接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冒然露面,你太小瞧我了。”
周婧意外:“原来你有这么多小心眼,以前我还真不知道。”
何棣耸肩:“因为我从来不在你面前耍弄心眼。”
她出口玩笑,他却认真。
这话,周婧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了。
她伸手主动握住他,真情实意对他讲:“何棣,谢谢你能来找我,真的。”
在她心里产生了一定的猜想后,她迫不及待回国,但监视时时刻刻在身边,她只好佯装没心没肺,继续购物享乐,游玩欣喜。
在今天没见到何棣以前,她焦虑,煎灼,几乎整日难眠。
她心里一边急于验证,一边又怯怕失望。
但在眼下这一刻,两人的掌心紧紧贴握着,周婧的心间是难得平静的。
第五十轮月
拿到护照后, 阿武在酒店刻意用提前备好的假烟雾,制造出发生火灾的混乱,三人以此成功脱身,顺利回国。
下了飞机, 何棣本想先将周婧安顿在名都公馆, 这是两人分开前同居的甜蜜爱巢。
可周婧只叫阿武先将行李带回, 她不急着休解旅途跋涉的疲累, 此刻心里还惦记着更重要的另一桩事。
她问何棣:“你之前对我说, 冯总有位未婚妻, 他们关系好吗?”
闻言,何棣眉头轻不可察地一皱,现在‘冯凛’两个字就是他的忌讳,旁人提倒还好些,可这个名字从周婧嘴里说出来,叫他怎么听怎么不痛快。
“你又问他干什么?”
“你先如实回答我。”
何棣不情不愿:“是,他未婚妻名叫娄之懿,宏发集团的千金大小姐,你对她感兴趣?”
周婧点点头:“你带我去见见她吧,行吗?”
“……”
何棣简直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周婧一会儿一个主意,把他弄得晕头转向。
“行吗?”周婧拉拉他的衣袖, 语气尝试放软。
何棣叹了口气, 除了妥协别无他选:“走吧, 我的小祖宗。”
最后,何棣是借着表哥的名义, 成功约到了娄之懿。
两人咖啡厅见面,周婧没和他们坐一起, 她佯装成陌生人,安静坐在邻桌默默观察着。
何棣则面对娄之懿,开始了尬聊模式。
“懿姐,我想问问你,你今年是25岁吗?”
“27。”
“我记得,你好像在国外留过学,是澳洲?”
“我在美国南加州读的商科。”
“哦,那你爱吃豆沙包吗?”
娄之懿蹙眉看了他一眼,声音有点不耐烦了:“并不。”
何棣殷勤点点头,继续再问:“那你对澳洲有什么特别的记忆吗,比如说小时候……”
娄之懿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眼神平静的睨着他:“你和冯凛又在搞什么把戏?”
“没有没有。”
何棣尴尬摆手间,余光扫了眼周婧,他心里暗叹口气,想这小祖宗是真会给他招惹麻烦,不仅临时下派任务,问题也千奇百怪的,不怪人家娄小姐觉得莫名。
他硬着头皮解释,“我今天来其实就是单纯想找懿姐你聊聊天,怎么说以后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就当是提前增进增进感情嘛。”
娄之懿信他这话才怪,但此刻她并不想多费精力探究何棣的用意,她连应付冯凛都兴致缺缺,更别提他这位看起来就不靠谱的表弟。
她持基本的礼貌回应:“你方才问及我对澳洲的记忆,没有什么特殊的,不过两年前,我去黄金海岸度假,觉得那里的风景倒还不错,座头鲸也蛮有看头的。”
说完,娄之懿正巧接了个电话,好像是公司有事找她,她简单交流几句,将电话挂断,之后冲何棣略颔首,并无再留的打算。
人走后,周婧过来。
她坐在娄之懿刚刚的位置上,思吟一会,轻声开口道:“她不是。”
何棣没听明白:“什么不是?”
周婧摇摇头,看向何棣,再次请求:“还有一位,就是你说的冯总公司签约的模特,我也想去见见她。”
“……”
何棣真是懵了。
周婧下了飞机后接二连三的异样表现,叫他没法再继续任劳任怨地配合,他猜到她一定是有什么事在瞒他,并且是很重要的事。
他一定要有知情权。
“婧婧,我可以带你去,但我要听你讲真话,你到底想做什么,报复冯凛吗?”
他只想到这一个可能性。
周婧却摇头。
她垂下眼睫,默了片刻,继而坦实告知:“我觉得,我姐姐快找到了。”
……
另一边,封铎也在为此事奔忙。
上次他去给老院长过生日时,与院长的女儿加了联系方式,以想联系到当年的玩伴为由,叨扰对方帮忙留意更多的从福利院走出去的孩子的信息。
可以不限于景川市,如果那群孩子中有被收养到临市,或者其他地方的,只要信息确认,也一定告诉他。
院长女儿当时痛快答应下来,封铎没想到,她的消息能来得这么快。
她发来消息,昨天临市有人往家里寄来庆生礼物,对方虽没有直接表明身份,却在来信上表达了对院长的问候,一看就是当年从福利院走出去的孩子。
她把寄件信息发给封铎,封铎则照快递地址驾车寻去。
他几经周折终于找到送礼物的人,可询问起,对方却根本不记得福利院曾有一对姐妹俩,更对花青、花月两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
封铎只得无功而返。
回到景川,已经快一点。
他没顾得上多休息,先开车到私厨店给花月打包带餐,而后打算直奔医院。
从私厨店出来,他隐约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之后余光掠瞄,果然见角落里有一个影子迅速躲了起来。
他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不动声色继续迈步,上车后,他故意将车速稳定在60迈左右,缓慢的速度给了后面那辆可疑跟车的出租车继续追踪的机会。
封铎将车速提快,对方也快。
他稍踩刹车,对方亦随之减速。
于是封铎可以确认,后面的人的确是冲自己而来。
在景川,他算是初来乍到,想来应该没有得罪过谁,不过……要真仔细算的话,或许冯凛算一个?
封铎猛打方向盘,将车子拐进一个冷清巷口。
他路线饶得很快,车子随之蹿跃灵活,根本不用展露什么驾驶实力,轻轻松松便将后面的出租车耍得晕头转向。
当对方终于意识到自己跟踪被发现,匆慌想要逃跑时,封铎的车头神出鬼没似的,再次从另一岔口开出,将人实实截堵住。
封铎下车,大步流星走过去想看清对方的脸,结果发现还真是一副熟面孔。
眼前这位,前天还与他在老院长家里对饮寒暄,热聊友好,可转眼就鬼鬼祟祟,暗中跟踪,封铎不信其中没有猫腻。
对方被他桎梏着下了车,眼神心虚难遮。
封铎攥着他的衣领,将人抵在车门上,男人身板消瘦,身高最多一米七,在封铎壮硕的体格衬托下,显得那么弱不经风又不堪一击。
“叫什么?”
“赵,赵睿。”
“谁派你来跟踪我的?”
“不,不是,我没有,我就是正好顺路。”
他不肯说实话,封铎态度陡然不友好起来。
“那你自己说,你是打算去哪?跟着我绕城半圈,跑了各种冤枉道,这路应该没那么容易顺吧?还是说你家就住在这个巷子里,嗯?”
知道轻易糊弄不过去,赵睿审时度势,忙求饶道:“哥,我就是拿钱办事,你别为难我了行不行?”
“拿钱办事?”封铎攥得更用力,压迫得他满脸憋气通红,“拿的谁的钱,冯总的吗?”
“冯总?他是谁……”
对方眼神里的迷惑不像装的,但如果赵睿与冯凛之间没有瓜葛,他又是得谁授意?
封铎直觉这是找到花青下落的突破口,当然不会轻饶过他。
“别人给你多少钱,我可以给你双倍,跟我说实话。”
“这不是钱的事,我真没有啊……”
“三倍。”
“哥,你别……”
“五倍。”
“……”
“还不说是嘛?”封铎语气依旧温和,但手上动作却凶残起来,他反制着赵睿,将他的手臂逆向往上压,疼得他龇牙咧嘴,“到底说不说?”
赵睿受不了这个疼,终于松了口:“是周成军叫我来盯住你的,一天200块钱,我不挣白不挣,至于其他的……你就自己问他吧行不行,疼疼疼,哥,求你放了我吧。”
又是一个陌生名字。
封铎沉默了下,不再弯弯绕绕,问得直接:“你认识花青?”
赵睿表情明显微微闪烁:“在老院长家里吃饭那天你就问过我了,大家都是福利院的孩子,我对她多多少少是有点印象的,如果这就算认识的话,那我是认识她。至于别的,你问别人吧。”
此人还真是人精,不直接出卖身后的人,但也透露给他关键线索,两头不得罪。
封铎将人放开,松松手腕,说:“你想办法把周成军找来,别打草惊蛇,钱我照给你。”
赵睿眼珠子骨碌一转,点点头算答应下来。
他打给周成军,对方接通很快,赵睿已经提前想好说辞,此刻伪装得不错。
“喂,周哥,你交代给我的事,我可一分钟都不敢松懈,我连续盯他好几天,终于发现线索了,这人常往一个小区跑,进去后最短也会停留两个小时,我猜他会不会是……”
“对对,我就是这么想的,但我哪敢轻举妄动啊,就等你过来拿主意了。”
“好嘞成军哥,那我发给你地址,你尽快过来吧,我就在小区附近的巷口等你。”
电话挂断,封铎客观评价一声:“你跑出租,挺屈才啊。”
赵睿尴尬地挠挠头,干笑一声:“命苦的孩子不就得像变得龙一样嘛,随时准备着得换张皮,我从小都习惯了。”
两人没等太久,周成军开着辆红色桑塔纳,招招摇摇地赶过来。
在赵睿的再三恳求下,封铎答应他先匿去身影,待两人会过面后又交谈了一阵,赵睿背过手,使了个暗号。
封铎这才不紧不慢出来,将路堵上,而后趁周成军不注意,将人一把反手制服。
赵睿则顺势佯装出一副跟踪被发现的惊恐模样:“你,你不是已经进小区了,怎么会出现在这?”
封铎懒得配合他演,并不理会,直接摁着周成军往一侧墙壁上狠狠摩擦。
瞬间,他满脸沾灰,狼狈异常,脏话出口。
“我操你妈的,你敢把我妹藏起来,老子跟你拼了!”
周成军腰粗膀圆,二百斤起步,不壮,身上全是肥肉,但因为体积大,一般人确实不好将他轻易撼动,但他今天惹上封铎算是倒霉了。
这个体重数目,离他训练时的极限值还差得远。
对付他,封铎是蛮力也可,巧劲也有,轻轻松松一番作弄,周成军连个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甚至脸上还实实在在扇了几巴掌。
他既耻又怒,口不择言:“你他妈又是哪一个?你以为周婧是什么清纯小白花吗,她就会装,你知不知道在你之前,她傍过多少公子哥,她早是一辆被上烂的公交车了!”
封铎蹙眉,毫不留情地往他脸上揍。
但同时他也记住了一个关键的名字,周婧。
福利院的孩子多是身不由己,幼时的名字不一定能留用到成年,所以有很大的可能性,周婧就是花青。
赵睿看着眼前惨幕,都替周成军觉得肉疼,他在后面继续演,佯装要上前劝架的架势,却根本没用什么实在力道,被封铎一拂,他‘哎呦’一声做作地往后倒,假装摔在地上,面上更摆出一副好像已经尽力,却又无能为力的怨恼模样。
这位真不该去吃出租车司机这碗饭,而是该到横店混,说不定还能拿个奖。
封铎横过手臂,抵住周成军的咽喉,故意没解释身份:“周婧跟你有什么关系,用得着你管?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周成军挣扎着:“那是老子的妹妹,我家里人,怎么和我没关系?!”
“妹妹?”封铎冷嗤一声,再诈他,“我可从来没听周婧说起过自己还有个哥哥,你胡乱认亲,是骗子还差不多。”
“她就是我妹妹,你要是不信的话,我手机里有张全家福,给你看就是了。”
“拿出来。”
封铎暂时将人放开,周成军擦了擦鼻血,窝窝囊囊地把照片找出来,再将手机递过去。
照片上,女孩面庞秀致,身材清瘦苗条,与剩下的那三位所谓亲属相比,气质远远高出一大截,更不用提自身相貌的优越,叫她彷如鹤立鸡群。
最关键的是,封铎在女孩清纯的笑靥上隐约看到了花月的影子。
他觉得,自己该是找对了。
“你刚刚说我把你妹藏起来,什么意思?”
“难道她不在小区里吗?周婧已经失联半个多月了,哪里都找不着她,我不知道她是故意在躲我,还是在专心伺候……”
他恶意揣测的话还没说完,注意到封铎警告的不悦目光,赶紧止了口,生怕脸上会再挨一拳。
那力道,一般人可遭不住。
封铎又问:“你应该不是周婧的亲哥哥吧。”
周成军诧异地张了张嘴,下意识回道:“她居然连这个都跟你说了?”
真是个蠢货。
封铎看着他,心中得肯定再多一分。
他上前擦过对方的肩膀,步履稳健,头也不回:“她倒是没跟我说什么,不都是你跟我说的嘛?”
“……啊?”
说完,封铎迈步走出小巷,原地留下周成军和赵睿两人面面相觑。
周成军没琢磨明白对方此言的深意,却又不敢追上去问。
他歪头啐一口唾沫,骂道:“这小子真他妈能打,早知道老子就多叫几个人来了,咱哥俩也不至于阴沟里翻船,吃这么大亏。”
赵睿正捂着胳膊,假装伤势。
闻言,他讪讪一笑,掩过面目,没回这话。
……
封铎回到医院,着急将自己追寻到的线索告知花月。
花月听得仔细,想信,却又害怕失望。
尤其周婧这个名字,她总觉隐隐耳熟。
当下,她心跳的速度都是快的:“你是说,小青她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景川,可我回国后始终在用以前的中文名字,先前经过风风雨雨,我也被迫上过多次新闻版头,可她从来没有找过我……所以,会不会是搞错了?”
花月的不安情状表现得太明显,封铎握住她的手,开口安抚。
“她不记得你的名字是正常的,你们分开时,她只有四岁,她甚至有可能都记不得自己的名字,这说明不了什么。”
“你说得对,我,我就是有些慌……害怕会是空欢喜一场。”
花月情绪波动之际,病房忽的被敲响。
眼下四点半,正是住院部规定的探视时间,外人可随意进入。
封铎闻声没多想,只以为是护士,可他起身开门时却看到何棣的脸近在咫尺,他开门动作一顿,显然不太欢迎。
何棣笑脸相迎:“封神,是我,听说花月姐受伤了,我特意过来探望一下。”
听对方的口气,好像并不诧异他会出现在这里,想来先前那些关涉到他表哥的三人绯闻八卦,何棣是肯定没少看了。
封铎依旧挡着门,自然不会轻易将与冯凛有关的人放进去。
他抬眼往后看,意外发现何棣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跟在他身后,还有位长相不俗的年轻姑娘。
封铎目光微定,倒不是因为对方外貌出众,而是他感觉此人实在眼熟。
不是曾经看过的模糊印象,而是就在刚才,记忆清清楚楚。
眼前这张脸虽然更偏成熟些,但她与周成军手机里那张全家福上的女孩,眉眼几乎可以吻合。
何棣察觉到封铎神情的异样,也注意到他打量在周婧身上的目光。
他微笑再问:“封神,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吧?”
封铎犹豫了下,回头看了一眼花月,而后侧身让开路。
花月坐在床沿边,听到动静后她不明所以地抬眸看过去。
那一眼,她一辈子不会忘。
很多遗失孩子的家庭,几年后幸运与血亲再见,都会因孩子容貌上的巨大变化而见面不识,不敢相认,但花月没有退缩,她看着那张与自己记忆里完全不同的美丽面孔,并不觉得多么陌生。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清楚,花月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血缘牵扯的说法,还是如外人言道的那般,姐妹俩总有容貌上的相似,看你如看我,所以亲切感也随之迎面而来。
花月想不通这些,但她可以确认,在彼此视线相对的那一刻,她想走向她。
对方要比她更直接,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你……曾经丢了妹妹吗?”
花月脚步一顿,没有忍住,眼泪掉了下来。
她用着尽可能理智的声音回复:“嗯,我一直在找我的妹妹。”
周婧眼神稍有恍惚,她确认再问:“颂暖福利院吗?”
花月抿了抿唇,之后用力点头:“是,颂暖福利院,我们曾经在那儿生活过两年。”
“我生活了三年。”周婧轻声纠正她。
花月心头钝痛了下,她想再说什么,可当下脑子一片空白,想做什么,比如走上前拥抱她,这个画面她曾幻想过无数次,可真正面临时,她只顾得小心翼翼,根本不敢冒然上前与她亲近。
姐妹两人,性情都偏冷些。
花月不是那种亲属见面会抱头痛哭的性格,而周婧因从小困厄的生存环境,待人更多一份警惕。
即便此时此刻,她已经在努力克制,可下意识的习惯还是叫她脱口道:“我想,我们还是该正式的做一份血缘鉴定比较好。”
花月怔然一瞬,点头答应:“好,就照你说得做,只凭感觉或许会让你没有安全感,我们之间该有这样一份叫彼此相互信任的证明。”
周婧同意她的观点。
两人公事公办的态度,旁人看了也许会觉得奇怪,可这又何尝不算是一份特殊的默契?
周婧目光落在花月的腿上,询问道:“听说你受了伤?”
花月原地踏步向她证明:“已经没事了,后天就能出院。”
“那就好……”周婧垂下眼,似乎在仔细想话题,可又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那……那后天我再来看你吧,我会下厨,可以给你煲汤。”
花月冲她弯唇:“这么厉害,好,那谢谢你。”
周婧也是微笑:“不用客气。”
两人没旧可叙,客客套套,何棣冲花月和封铎点点头,准备带着周婧离开。
临出门时,周婧突然顿住脚步,回了下头。
花月立刻屏气,手心蜷紧,紧张起来。
周婧说:“姐姐,我想吃豆沙包了。”
说来很奇怪。
这么多年以来,她不记得自己曾经的名字,也不记得姐姐的名字,却唯独记得豆沙包。
在记忆碎片里,她曾看到一个小女孩,双手捧着豆沙包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
她嘴里嘟囔不清说的是:姐姐,我把豆沙包给你吃,你别走好不好,别不要我……
周婧鼻头酸涩,眼眶热涌,说完掩饰地偏过头去。
花月闻言,更是根本忍不住得眼底顷刻蓄满泪水。
在濒临决堤的前一秒,周婧转身离开房间,花月无声忍耐,泪如雨下。
门关上,花月双腿发软,身形更晃了下。
封铎见状立刻上前搀扶,将人稳稳抱住,花月攥住他的手臂,忽的卸下周身紧绷的力气。
她放声哭,哭湿了他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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