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诗会上发生的事只在小范围流传。
参加诗会和买门票当观众的都是家族子弟, 虽然丢人的只是高平才俊,但他们毕竟同为家族子弟,因此这件事只在世家之前流传, 百姓们并不知道。
在百姓眼中, 这诗会便有些虎头蛇尾的感觉, 诗会前弄得那么轰动,连百姓们都知道钱娘子和高平家族子弟的矛盾, 结果诗会当天什么消息都没有。
哪怕诗会结束, 也只是公布了诗会前三名, 只字未提他们之间的矛盾, 谁赢了谁输了,一概不知。
这让一心吃瓜看热闹的百姓有种不上不下的感觉。
吃瓜吃到一半远比吃不到瓜的感觉更难受, 但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世家子弟不想透露消息,寻常百姓就得不到消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也就是现在没有报纸,要不然诗会第二天百姓们就会看到诗会的详况转播。
高平,谨王府
云煦泽得知诗会的消息并未在民间传开,轻笑道:“钱山长果真是个聪明人。”
作为诗会的知情者,哪怕世家子弟们不约而同地隐瞒消息,只要钱娘子想要把消息传开,有的是办法。
她没么做, 便彰显了自己的格局,高平家族子弟还得领她的情, 一收一放尽是手段。
章丰钊道:“王爷可以放心把高平书院交给钱山长了。”
“是啊,有钱山长在, 高平书院就出不了乱子。”
云煦泽看向小福子:“书院有没有说什么何时进行入学考核?”
小福子道:“钱山长已经放话,八月初进行考核, 八月中旬便要开学。”
这入学时间和太学大差不差,想必都是按照太学的规章制度来。
云煦泽随口问道:“报名入学考核的女郎多吗?”
小福子听言,脸色有些怪异:“可能是受了市舶使的激励,报名的女郎颇多,还包括蒋长史的夫人。”
云煦泽是第一个任命女子官吏的人,进入高平书院,哪怕进不了太学,也能在毕业后入仕。
众人都对云煦泽有信心,因此报名的女郎很多。
但云煦泽怎么也没想到赵娘子也会报名。
“晟阳知道吗?”
“自是知道。蒋长史并无意见,只是蒋老夫人有些不满,因为小郎君还小。”
蒋晟阳膝下同样有个嫡子,如今尚且年幼,还是需要阿娘陪伴的年纪。
蒋老夫人显然更在意孙子。
云煦泽却不以为意:“高平书院并不强制学生住在书院,赵娘子完全可以每日回府陪伴小郎君。”
他当初就是用这个借口说服许娘子。
朝廷明白女郎的种种不便,所以才没有强制女学生住宿。
章丰钊道:“各有各的道理,蒋长史怕是要为难了。”
婆媳之争,男子夹在其中,帮哪个都不成。
小福子道:“蒋长史聪明能干,应该能处理得了吧?”
云煦泽突然来了兴趣:“去把晟阳叫来。”
他很好奇蒋晟阳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成亲三年,蒋晟阳终于迎来了婆媳之争。
章丰钊摇摇头:“王爷怎可看下属的热闹?”
还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云煦泽干咳一声,收敛表情道:“先生此言差矣,本王只是打算替晟阳出个主意。”
顺便看个热闹而已。
过了一会儿,蒋晟阳到了。
云煦泽道:“听说赵娘子报名了高平书院的入学考核?”
听到这话,蒋晟阳面色一苦:“王爷消息灵通。”
云煦泽故作不满道:“书院招收女郎,是本王提议,父皇应允的,晟阳这般是不想让赵娘子如书院?”
蒋晟阳连忙摇头:“王爷明鉴,下官并无此意,只是为家务事所扰。”
他当初娶赵娘子,就明说他是为了找人管理后宅,蒋晟阳一心扑在仕途上,为了家宅安稳,他甚至没有纳妾,也没有通房女婢。
结果如今后宅还是变得不稳,自从儿子出生后,因为教养儿子的问题,蒋老夫人和赵娘子就时常起争执,这也就罢了,毕竟只是小冲突,两人都不是记仇的人,过后就没事了。
但这次因为高平书院的事,蒋老夫人发了大火,坚决不肯让赵娘子去书院。
别看赵娘子平日里温婉贤淑,但也是个有主意的人,她决定了的事就不会更改。
让蒋晟阳夹在其中左右为难,他已经有了住在官署的念头。
云煦泽见蒋晟阳一脸苦涩,毕竟是自己的得力助手,问道:“你应该不反对赵娘子入书院吧?”
“下官自是不反对。”
他是云煦泽的心腹,自然不会反对云煦泽的政令,更何况这是朝廷支持的。
云煦泽道:“那你今晚回去告诉蒋老夫人,父皇鼓励女郎入书院,凡是有家眷加以阻挠,一律视为对朝廷不敬,蒋老夫人若是想耽误你的仕途,就尽管闹下去。”
他就不信蒋老夫人会不在意蒋晟阳的前途。
蒋晟阳愣了下,大喜道:“王爷英明。”
有云煦泽这个命令,蒋晟阳不需要做出选择,便可以解决家庭矛盾。
云煦泽笑道:“本王不只是为了你,你家中发生的事,其他人家中也可能发生,如此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让郡衙把本王的意思传出去,若是真有人敢对朝廷不敬,那便依法论处。”
“诺。”
蒋晟阳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他那么沉稳的人也被家务事折磨,可见后宅安稳有多重要。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章丰钊等蒋晟阳离开才开口道:“原来王爷真的有办法帮蒋长史解围。”
云煦泽道:“本王从不说大话。”
其实说白了就是以势压人,但偏偏这一招最好使。
如云煦泽所说,女郎想要入书院,第一个阻碍就是来自家人,可能是夫君,可能是父母,也可能是公婆。
但不管是哪个,女郎们想要克服这个挫折并不容易,弄不好会弄得众叛亲离。
云煦泽的命令就相当于把家庭矛盾转移,由内因转为外因。
以云煦泽在高平的权势,还真没人敢把他的话当儿戏。
章丰钊叹气道:“高平会发生的事,其他地方也会发生,书院招收学生怕是不顺利啊。”
女郎可能招收不够。
云煦泽沉吟一会儿,道:“本王会给父皇上书,把每个书院的学生名额归入郡守考功,完不成招收学生的任务,会直接影响郡守考功,如此一来,本王相信各郡郡守会自己想办法招够学生。”
章丰钊看着云煦泽,笑了:“王爷聪敏,老夫佩服。”
“先生过奖了。”
章丰钊若是生活在后世,就会知道这世上有个词叫任务指标,完不成就受罚,上面的人发布指标,下面的人掏空心思也得完成。
很多时候,指标这个东西都意味着表面功夫,没什么实际意义,但不得不说,这东西在某些特定时候特别好用。
比如现在!
诗会结束后,便是神医比赛的复赛,因为是考基本功,复赛地点就放在高平联合学院的医学学堂,参加复赛的大夫有二十人,一间学堂就够用了。
因为要考察基本理论和药材识别,还要指点大夫们的不足之处,复赛足足进行了一天,才选出来前三名。
这三人便可以参加最后的决赛。
决赛内容很简单,他们会对同一个病人诊脉,要诊断出病人生的是什么病,要用什么药治疗,能把病人治好就算通过。
病人是太医们选出来的,他们一共选了五个病人,一个比一个难治,谁能治好最多的病人,谁就是神医比赛的胜者,能得到由云煦泽亲笔书写的“陵州神医”匾额。
毫不夸张地说,这块匾额是能当传家宝的存在。
如果说初赛考察的是大夫们的行医经验和医术,那决赛考察的就是他们的上限,看看他们的医术到底在什么水平。
谨王府
云煦泽虽然没有亲自去现场,但他一直在关注神医比赛,问道:“太医们有说什么吗?”
蒋晟阳道:“不出意外的话,刘大夫会是最终胜者,但他并非天赋多好,只是占了年纪的便宜,见的病症多了,触类旁通,会治的病症也就多了。”
“太医们说王爷若是不想神医比赛变成笑话,最好在比赛结束后,让进入复赛的这二十人留在学院上课,他们的基础都太弱了,需要加上基础。”
云煦泽道:“本王正有此意,只是他们并非高平人,不一定愿意留在高平。”
蒋晟阳道:“有太医给他们上课,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他们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拒绝。”
云煦泽颔首:“那你去探探他们的口风。除了这二十人,之前答应留在医馆的那些人也有资格去学院上课。他们和那些医学生基础不一样,到时候把他们安排在一个班,起名为进修班。”
“诺。”
云煦泽道:“如此一来,能填上不少医馆的窟窿,再加上已经毕业的几十个医学生,一多半的医馆都有人坐诊,已经可以让医馆正常运转。”
蒋晟阳拱手道:“王爷高瞻远瞩,为百姓解决了看病难的问题。”
云煦泽摆手:“只是缓解而已,谈不上解决。”
百姓大多数是因为穷看不起病,哪怕这医馆是官府开的,有些百姓还是会因为穷看不起病。
但云煦泽清楚自己管不了所有人,能帮助寻常百姓,不再让他们被医馆讹诈,这就足够了。
复赛结束后
殪崋
的第三日,神医比赛决赛开始。
毕竟是引起轰动的神医比赛,云煦泽便让人在凤栖楼前面空地上搭了个台子,决赛就放在那里举行,能让百姓们看到决赛的进行。
同时评委也会当众宣布最终胜者会是谁。
毕竟是会得到“陵州神医”称号的人,总要让人知道他是谁。
决赛当日
云煦泽难得出了王府,早早来到凤栖楼二楼。
与此同时,凤栖楼周边茶楼饭馆都坐满了人,凤栖楼周边街道上也围了一群人,都等着看最终胜者。
参加决赛的三个人一出现,便引起不小的轰动。
“刘大夫!我阿娘的腿就是刘大夫治好的,刘大夫肯定是神医。”
“胡说,周大夫才是最厉害的,擅长针灸之术,针扎下去就好了,甚至都不用吃药,省了不少药钱。”
“你们都靠边站,赵大夫才是神医,我兄弟中了蛇毒,脸都变紫了,眼看着就不行,最终还是赵大夫治好的。”
“刘大夫”
因为之前进行了为期半个月的初赛,让这些大夫有了不小名气,能从初赛脱颖而出的大夫大都有自己所擅长的。
云煦泽在二楼听着百姓们的声音,道:“这么快就有支持的人了?”
蒋晟阳道:“似乎都是他们曾经治好的病人家眷,他们治好了病,百姓们显然感恩戴德。”
云煦泽的目光放在高台上,除了居中坐着的几位太医,还有三个人坐在他们左侧,这三人便是进入决赛的三个大夫。
其中两个是中年人,一人是白发苍苍的老翁。
老翁应该就是那位刘大夫。
“怪不得刘大夫占了年纪的便宜,这年纪确实太大了,他是哪里人?”
蒋晟阳道:“宜阳郡人。”
云煦泽挑眉:“离高平挺远的,这刘大夫身体挺硬朗,还能经历长途跋涉。”
蒋晟阳笑道:“可能是大夫都懂养生,刘大夫说话中气十足,身子骨硬朗,一看就是长命百岁的主儿。”
云煦泽道:“挺好的,活到老学到老嘛,正好多学几年医术。”
蒋晟阳道:“下官去打探他们的口风,有十五人愿意留下,刘大夫没有犹豫便答应,还说哪怕家人们不愿意搬来高平,他自己也要留下。”
“刘大夫对医术很是痴迷,恨不得日日到学院上课。”
云煦泽颔首:“这是好事,不过他愿意到医馆坐诊吗?”
他们这些人到学院上课不需要学费,太医们也会倾囊相授,但并非没有要求,去医馆坐诊就是要求。
蒋晟阳道:“愿意。刘大夫说埋头读医术没用,得实践才有用。”
“这老翁思想很先进嘛,虽然年迈,但是个人才。他家人若是愿意来高平,让人好好安排,有什么困难都由官府解决。”
“诺。”
他们说话间,下面台子上的决赛已经开始了。
很快就有五个病人走上高台,他们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哪怕是外行人,也能看出来他们身体不好。
刘大夫三人面前桌上都放着脉枕,等病人坐在自己面前,他们就开始诊脉,同时观察病人的面相。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
这四样基本技能可以说每个都很重要,这三人能走到决赛,基本技能自是掌握得极好。
每个人都认真询问病人的症状感受,时不时触摸病人疼痛的地方,有人还特意凑近闻了闻。
等一切都了解完,他们才在纸上写下病症和药方,因为三个人都得把五个病人看一遍,他们不需要当众说出病人的病症。
他们只需要把自己诊断的结果呈给评委,自会有评委判断他们诊断得对不对,药用得合不合适。
就这么轮流看病,每个病人都要被问三遍,但没一个人不耐烦,因为他们已经得到承诺,决赛后便会有人给他们治病,诊金和药钱都不用给,完全免费。
有这种诱惑,别说回答三遍,就是回答十遍,他们也毫无怨言。
云煦泽看着下面,问道:“这五人是怎么选出来的?”
蒋晟阳道:“是太医们在初赛时巡视医馆时选出来的。”
也只有初赛时才有那么多病人。
别看只有五个病人,但这都是精挑细选的,他们的病并不容易治,又因为是决赛,需要谨慎再谨慎。
半个时辰过去,本来围观的百姓走了一多半,因为太枯燥了,而且随着时间流逝,外面越来越热。
倒是茶楼饭馆里的百姓还在,他们坐在里面,不用顶着大太阳,自是要比街上的百姓自在些。
云煦泽不懂医术,看得也有些无聊,摸出魔方开始玩。
蒋晟阳在一旁陪着云煦泽,但他要尽职很多,目光落在高台上,若是有意外发生,他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决赛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结束,高台周边本来变得稀疏的百姓重新变得密集,可能是得到消息,重新回来看比赛结果。
看到这一幕,云煦泽想起前世看球赛,一些假球迷没耐心看过程,只在乎结果。
和现在的情况有些类似。
评委们已经看完了刘大夫三人的问诊记录和药方,为首评委起身扬声道:“陵州神医比赛的胜者为刘忠!”
话音刚落,支持刘大夫的人瞬间欢呼出声。
其他两位大夫的支持者就比较丧气了,撇嘴道:“年纪那么大,最起码比赵大夫多行医了二十年。”
听到这话,旁边的百姓不满了:“照你这么说,你那位赵大夫也比年轻大夫多行医二十年,输了就输了,别说那么多废话。”
大多数百姓都是在看热闹,连决赛有了结果,纷纷欢呼起来,凑个热闹。
刘忠先是谢过评委,然后看向百姓们,扬声道:“老夫已经决定留在高平,今后会在南夷岛的龟甲医馆坐诊。”
刘忠也是聪明的,借着这个机会给自己宣传一波。
有陵州神医这个称号在,龟甲医馆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应该会人满为患。
云煦泽道:“刘忠在南夷岛坐诊?那他要到学院上课岂不是得经常坐船?他的身体受得了吗?”
蒋晟阳道:“下官本想为他换个医馆,但他习惯了待在龟甲部落,他自己说没问题。”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本王已经把匾额准备好,你派人把匾额送去零阳郡衙,到时候让表兄亲自出面给刘忠送匾额。”
好歹是陵州神医,总得有些排面。
云煦泽亲自出面有些过了,祝云平出面就正合适。
蒋晟阳应声:“诺。”
云煦泽又关心一句:“你的家务事可处理好?”
蒋晟阳感激道:“多谢王爷关心,已经处理好,阿娘不再阻止娘子去书院,娘子还要来感谢王爷呢。”
“感谢就不必了,希望赵娘子在书院好好读书,将来造福百姓。”
“下官会转告她。”
随着神医比赛结束,热闹了将近一个月的高平还没恢复平静,高平书院即将进行入学考核的消息便吸引了百姓们的心神。
书院给出的消息是任何人都可以报名,不限男女,也不限家世,但限名额,只要六十个郎君和四十个女郎。
虽然大多数人都考不上,但去体验一番也是好的,很多人都报了名。
高平书院统计人数时都被吓到了。
两千多人!
“山长,高平有这么多家族子弟吗?”
他们只有一百名额,两千多人报名这也超出太多了。
钱娘子道:“估计有寻常百姓报名。”
“寻常百姓?他们哪来的信心能考过家族子弟?”
钱娘子挥手:“别管那么多,准备好试题便是。”
那人嘟囔道:“他们简直胡闹,两千多份试题,我们得誊抄多久啊。”
平白增加那么多任务量,也难怪书院的先生不满。
钱娘子笑道:“你们只管出试题,誊抄的事不用你们管,王府会帮忙。”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煦泽虽然不打算公开印刷术,但予人方便便是可以的,反正只要他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一模一样的试题是怎么做到的。
先生们却松了口气,恭维道:“多亏有王府帮忙,要不然仅凭我们这些人,真不一定能抄完。”
“快点把试题准备好,别让王府那边久等。”
“好嘞。”
洛京,兴德宫
永昭帝收到了云煦泽的奏书,见他建议用强制手段让各郡郡守完成招生任务,不由得笑了:“十郎倒是滑头。”
但却是深得永昭帝的心,招收女郎入书院的政令是永昭帝决定推行的,若是招不满人,影响的是永昭帝的颜面。
而且第一年都招不满人,今后更有借口招不满,甚至时间一长,他们都敢把女郎的名额划分给男郎。
为了避免这种事发生,必须让各郡书院完成招生任务。
永昭帝身在洛京鞭长莫测,只能给各郡郡守下命令让他们尽心去做。
把招收任务和考功挂钩,郡守们想不尽力都不行。
最重要的一点是郡守都不是当地人,他们只会在当地待三年,女郎入书院影响最大的是当地家族,这和郡守关系其实并不大。
死道友不死贫道!
面对这种选择时,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永昭帝道:“让丞相府给各州郡下令,若是完不成书院的招生任务,他们今年的考功一律定为下等。”
黄显应声:“诺。”
永昭帝放下奏书,问道:“离十郎的冠礼还有半年,太府寺筹备得如何?”
黄显恭声道:“一切都已经准备好,太府寺现在正在筹备谨王殿下的大婚。”
永昭帝颔首:“十郎确实该大婚了,其他人嫡子都有好几个,十郎还没成亲。”
永昭帝还等着看云煦泽的嫡子出生呢。
沉吟一会儿,道:“把西域诸国刚进贡的瓜果送去一半给章家小娘子,另外再从朕的私库里拿两匹上等布料送去。”
爱屋及乌之下,永昭帝只要一收到云煦泽的信,就会赏赐章慕娆一些东西。
黄显都习惯了。
永昭帝今日心情好,道:“朕听说章小娘子几个月前弄了个什么冰场,吸引了不少女郎去她那里玩?”
黄显道:“回皇上,章小娘子在外城建了个冰场,其实就是在屋内弄了一层冰层,又发明了一种叫冰鞋的东西,穿着冰鞋便可以在冰场滑冰,因为是第一次见,很多女郎觉得有趣便经常去冰场。”
“不过老奴听说,给谨王殿下打理产业的管事也开了一家冰场,只是去他那里的都是各家郎君。老奴猜测这冰场应该是谨王想出来的。”
永昭帝听言笑了:“十郎心思灵活,总是能弄出些新奇东西,朕都习惯了。”
黄显笑道:“城外那家冰场早就弄好,后来推到重建才有了现在的样子,老奴猜测谨王殿下一开始建冰场可能是为了讨小娘子欢心。”
听到这话,永昭帝笑得更开怀:“年少慕艾,十郎也开窍了。如此也好,章小娘子是十郎的正妃,他们感情好,有利于后宅安稳。”
在永昭帝心里,正妃是特殊的存在,非其他侧妃妾室可比,对待正妃要敬爱,在外人面前要给足正妃面子,如此一来后宅才能安稳。
做大事者,不能被后宅绊住脚步。
梁王总是被骂就和他宠妾灭妻有很大关系。
文山坊,章府
章慕娆的闺阁内
她正在把玩魔方,这个魔方是她亲手做出来的,在其他人眼中很难还原的魔方,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绿儿进来禀报道:“小娘子,宫里又赏赐东西了。”
章慕娆头也不抬:“送去库房便是。”
得到宫里的赏赐,一开始还能高兴一些,次数多了,章慕娆便变得淡定了。
绿儿把一盘瓜果放在章慕娆面前,笑嘻嘻道:“瓜果要沉着新鲜吃,可不能放进库房。”
章慕娆这才抬眸看了一眼,然后又继续转动魔方。
绿儿有些无奈:“这魔方,您闭着眼睛都能还原,怎么还这般上瘾?”
“闲着无聊。”
绿儿眼珠转了转,笑道:“那么多女郎想找小娘子去滑冰,都被您推了,您可不是闲着无聊,怕是想谨王殿下了。”
章慕娆瞪她一眼:“大胆!”
绿儿了解她的脾气,并不怕她:“小娘子想王爷给他写信便是。”
章慕娆撇撇嘴,没有说话。
从洛京到高平,送信一来一回便需要二十多天,他们每月都会通一次信,这个频率已经够高了。
她在府里无事可做,但云煦泽是藩王,要做的事有很多,她不能总打扰他。
绿儿又道:“谨王殿下还有半年就会回到洛京,到时候小娘子就不用忍受相思之苦了。”
章慕娆直接拿起一颗葡萄塞进绿儿嘴里:“不会说话就闭嘴。”
反了天了。
绿儿知道过犹不及,缩缩脖子不再说话。
章慕娆放下魔方,撑着下巴望向窗外,院子里的花瓣落了一地,进入八月份,花季已经过去。
云煦泽离开洛京时还是开春,如今已经要步入秋季了。
半年!
他离开也才半年而已。
章慕娆幽幽地叹口气
云煦泽除了让人帮书院印刷试题,并未插手书院的任何事,因此随着书院考核开始,忙得是其他人,他又变得悠闲了。
章丰钊躺在摇椅上,看着云煦泽:“王爷就不去书院看看?”
不管哪个时代,摇椅似乎都颇为受老年人喜爱,章丰钊只看了一眼便喜欢上了,让云煦泽给他也弄了一把。
云煦泽随着摇椅摇晃,悠哉道:“反正最终会收一百个学生,有什么可看的。若是南夷岛书院,本王还有些兴趣,高平书院就算了。”
虽然有很多寻常百姓报名,但最终这些名额还是会落在家族子弟手中。
并非暗箱操作,只因为家族底蕴,人家确实有真才实学。
章丰钊道:“南夷岛三郡的书院考核似乎也是这段时间?”
云煦泽点头:“前后相差不到三日,他们都打算八月中旬开学。”
其实南夷岛书院的考核也没有悬念,因为得了云煦泽吩咐,祝云平三人早就把一批优秀的学生组织起来强化,到时候入学的就是这一批人。
比起高平书院,南夷岛那边才更像是暗箱操作。
但为了提高南夷岛书院学生的下限,只能出此下策。
章丰钊道:“这个时间倒是选得好,各郡的书院都建好了,今年八月便能招收第一批学生。不对,安州那边可能会延迟。”
安州抓了几个月的内奸,以及整顿世家,建书院的事就被抛到了一边,在整顿完成前,朝廷也不放心派人去安州书院。
等整顿完成,朝廷派人到安州,又是几个月后了,如此一来,安州书院的学生就会比其他书院晚入学办半年。
安州整体的才俊质量连陵州都比不上,得亏太学名额是按照各郡划分的,要不然安州和陵州可能一个都轮不上。
毕竟以前就是如此。
章丰钊想到各州郡的学生质量,道:“他们在各郡书院还好些,等他们到了太学,才会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云煦泽道:“本王觉得太学的考核等级也该改一改,这么多水平不一的人入太学,不一定都能通过考核,但他们都是世家子弟,肯定不愿意当小吏,不如和书院一样划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甲等当郎官,丁等当小吏,乙等和丙等外放各郡,如此一来也能增加朝廷的官吏储备。”
章丰钊听言道:“这倒不失为一种办法。”
以郎官为起点,是最正统也是最有前途的升官之路,因此郎官人选宁缺毋滥。
但对于外放官员的要求可以降低些,这些人有了在太学进学的经历,比那些从书院毕业就进入仕途的官员肯定要多了些优势。
而书院毕业的官吏要比没进过书院的官吏更有前途。
如此一来,就能拔高太学和书院的地位,让各个家族子弟以进入书院和太学为荣。
这种模式显然比之前纯粹靠家世选拔官吏的方法,要成熟可靠很多。
最重要的是加强了中央的权利,这才是重点。
章丰钊想到云煦泽时不时就有新的想法,笑道:“王爷不必总给皇上上书,挺麻烦的,等到了洛京,有什么想法,一一去办便是。”
云煦泽听出章丰钊的言外之意,道:“先生就不怕出现什么意外?”
“意外什么时候都有可能发生,若总担心这个,只是自寻烦恼。”
云煦泽抬头看看王府,道:“本王以前总觉得会在这里待一辈子,不瞒先生,本王把高平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交给别人真不放心。”
章丰钊正色道:“王爷可以交给信任的人,高平对王爷意义不同,相信皇上会考虑王爷的意见。但王爷注定不属于高平,王爷心有沟壑,雄才大略,若是困在一郡之地,未免太屈才了。”
云煦泽摇头:“先生太高估本王了,论才干,很多人都比本王强。”
“但众皇子中没有!”
章丰钊一击必杀。
这不是实行禅让制的原始时代,而是实行继承制的封建时代,大康是家天下,别管天下怎么乱,哪怕藩王聚众谋反,皇位也是在云家子弟中传递。
哪怕今后有权臣把持朝政,他也会选个云家人当傀儡皇帝。
云家的正统地位刻在每个人的骨子里,除非将来有人能改朝换代,要不然这天下就是云家的。
傻子登基的事情并非没有发生过,血缘决定一切。
云煦泽不必和其他世家子弟比,他只需要比他的兄弟强,储君的位置就是他的。
显然,这一点他已经做到了,在他还没有想太多的时候就做到了。
云煦泽深吸一口气,道:“本王都明白。”
窝在高平有窝在高平的好处,但去洛京也有去洛京的好处。
别的不说,仅仅是女子为官这件事。
若仅仅只是在封地推行,等云煦泽百年之后,估计过不了几年就会被废除。
没有永昭帝撑腰,如今招收女郎入书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云煦泽更不可能借大旗以势压人,把那些女郎家中的阻挠扼杀在摇篮里。
这是只有君王才做到的事,云煦泽心里有很多想法,都是只有君王去做才能尽全功,才能实现最大的价值。
比如印刷术和竹纸,连永昭帝都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公开,若是这两样东西一直在云煦泽手里,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公开。
既然来到这世上走一遭,总要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做出一番事业。
云煦泽感受到内心的想法,喃喃道:“本王原来也是有野心的?”
章丰钊就在他旁边,听到他的话,道:“每个人都有野心,只要实力和野心相匹配,那就是好的。”
云煦泽扭头看他:“难为先生为本王费心了。”
章丰钊是云煦泽请来的围棋先生,如今还要兼职心理导师,也挺不容易的。
章丰钊笑道:“王爷心里有分寸,老夫不担心王爷会走错路。”
云煦泽坐起身,浅浅地伸个懒腰,道:“休息够了,该去处理公务了。”
其实就几本奏书,只要不是紧急公务,他一般会攒几天再一起处理,今日是难得的勤奋。
章丰钊看着他离开,躺在摇椅上眯上了眼睛
书院的入学考核只进行了一日,三日后便放榜,在书院门口张贴得以入学的学生名单。
今日便是放榜日,一大早书院门口就围了一群百姓。
人群外停了一辆辆马车,这都是来看榜单的家族子弟,结果他们一来才发现来晚了,门口已经被百姓围住,他们又不可能自降身份去和百姓挤,只能派小厮挤进去打探消息。
其他人结伴去街对面的茶馆小坐。
看来书院门口那些抻着脖子等着看榜单的人,有人耻笑道:“自己考得怎么样心里就没数吗?还好意思来看榜单?”
“自从王爷设立蒙学后,一些贱民就多了些妄想,王爷让他们识字本是好意,他们却不知天高地厚,白瞎了王爷的好意。”
“算了,别说他们了,晦气!等榜单出来,我等去南夷岛游玩一番?等入学可就没那么多空闲时间了。”
“好啊,南夷岛好玩的地方不少,一会儿我给你们带路。”
几个家族子弟凑在一起闲聊,他们都是自信进书院的人,暂时没有竞争关系,气氛还算不错。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桌旁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是一对夫妇。
“郎君,你说妾身能中吗?”
赵娘子之前挺自信的,但临近放榜,她反而紧张了。
蒋晟阳今日特意来陪她看榜,温声道:“书院招收四十个女郎,娘子的学识连为夫都甘拜下风,岂会考不进书院?”
赵娘子白他一眼:“郎君明明是故意让着妾身。”
蒋晟阳笑笑,扭头看向聊着兴起的那几个家族子弟,故意低声道:“他们都那么自信,娘子莫非还不如他们?”
赵娘子听到了他们方才的对话,看着他们高高在上的姿态,心想也是,她怎么样也比那几个人强。
这么一想,顿时不紧张了。
过了大概一刻钟,高平书院的大门打开,两个杂役手里拿着红色榜单,正在往墙上贴。
茶楼上看不清榜单的名字,但可以看到一共贴了两张,想来是男女分开了,各占了一张榜单。
第 92 章
高平, 谨王府
云煦泽也知今日是高平书院放榜的日子,便让小福子关注了下。
“殿下,书院已经放榜, 一百学生已经招满, 皆是高平家族子弟, 这其中三大家族的子弟有十几人。”
高平三大家族的嫡系子弟都在给云煦泽当差,但一个家族本来就是由嫡系和旁支组成, 三大家族的旁支子弟还是很多的, 如今能有十几个人被书院招收, 便可见一斑。
“赵娘子可在榜上?”
云煦泽没忘蒋晟阳的夫人也去参加书院考核了。
小福子道:“自是在榜上, 而且还得了第二名。”
云煦泽听言很自然地问了句:“那第一名是谁?”
小福子笑道:“是钱家的娘子,而且她也是四十个女郎中唯一没出阁的。”
虽然得了朝廷支持, 女郎得以入书院, 将来还有可能进入仕途。
但百姓们的观念一时半会儿难以改变,未出阁的女郎规矩颇多,行事间有很多事情不方便。
就像霍幼云,她到现在外出都得带着面纱,也就和郡衙的官吏见面会摘掉面纱,但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
未出阁女郎不能抛头露面,仅仅这个规矩就桎梏着她们。
这位钱家小娘子敢在这时候参加考核,可见是她心性坚韧的人。
想到霍幼云, 云煦泽猛地看向祝云凌:“表兄,你问过五娘子没?”
在神医比赛结束后, 云煦泽便放了祝云凌几天假,让他去南夷岛看侄儿, 如今已经回来几天,云煦泽一直忘了问他和霍幼云的事。
祝云凌点头:“问过了。”
云煦泽盯着他的表情, 见他有些纠结,一时搞不懂霍幼云有没有答应他,好奇道:“那五娘子如何回得你?”
祝云凌道:“她说未出阁的身份对她来说太麻烦,她有意找个人成亲,如果我不介意她今后整日忙于公务,可以寻人去提亲。”
云煦泽:“”
听这意思是答应了,可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愣了下,云煦泽突然想到蒋晟阳。
他当初相看赵娘子时,便是因为他想找人打理后宅,以便让他安心处理公务。
可以确定了!
霍幼云和蒋晟阳一样,都是事业型,婚姻对他们来说,只是为了应付不必要的麻烦。
蒋晟阳是为了后宅安稳。
霍幼云是需要嫁人后的身份。
不过蒋晟阳和赵娘子成亲后,过得和和美美,两人没闹过什么矛盾,想来祝云凌和霍幼云应该不会差吧?
“表兄怎么想?”
祝云凌纠结道:“她只是想找个人成亲,这个人可以是我,也可以是别人。”
这就是动没动心的区别。
祝云凌要的是霍幼云,但霍幼云要的只是一个郎君。
云煦泽道:“但表兄若是迟疑,五娘子或许就是别人的了。”
现在没有感情,可以以后培养,总比扭扭捏捏把心仪之人弄丢好得多。
霍幼云能如此坦诚,显然也是想今后能好好过日子。
“不过表兄,本王有件事得提前告诉你,五娘子有大才,恐怕还得在南夷岛待几年,你们若是不想成亲后分开,你就得留在南夷岛陪她几年。”
云煦泽对霍幼云早有安排,不可能为了祝云凌把霍幼云安排到洛京。
他手底下可信任的人不多,一个萝卜一个坑,霍幼云不能乱动。
祝云凌面色有些犹豫:“卑职还得保护殿下。”
虽然心仪霍幼云,可祝家是因为云煦泽才有今日,在他心里,云煦泽的优先级是在第一位。
他不能为了成亲就忘恩负义。
云煦泽含笑道:“只是几年而已,表兄过几年再来保护本王也一样。”
其实几年后会如何安排他们,云煦泽自己也不确定,但总不能真让祝云凌为了他耽误亲事。
在云煦泽看来,霍幼云样样都好,只是事业心重了些,但祝云凌都知道,他既然不在意,那这两人还是挺配的。
正好云煦泽打算把朱隆带回洛京,祝云凌若是留下,可以让他接任朱隆成为零阳郡都尉。
祝云凌听云煦泽这么说,稍稍放下心,脸色就有些不自然道:“那卑职去找人提亲?”
云煦泽哈哈笑道:“表兄太见外了,你的亲事自是由本王替你张罗,本王明日便去一趟南夷岛,亲自替表兄去提亲。”
当初蒋晟阳的亲事,就是云煦泽亲自上门提亲,总不能轮到自己亲表兄,还能比不上蒋晟阳。
祝云凌大喜,虽然不好意思麻烦云煦泽,但他确实想给霍幼云足够的尊重,便内没有推辞:“多谢殿下。”
他还挺喜欢给人张罗亲事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章丰钊刚走进来就听到他们的笑声,好奇道:“有什么好事?”
云煦泽笑道:“表兄心仪霍五娘子,本王打算明日替他去提亲。”
章丰钊抚须道:“确实是好事,老夫等着喝祝司马的喜酒。”
“还早呢。”
祝云凌有些不好意思。
“对了,大表兄知道这件事吗?”
祝云凌道:“还没有。”
他之前因为还没下定决心,就没告诉祝云平。
云煦泽道:“那本王明日去南夷岛告诉大表兄,表兄你记得给家里写信,告诉舅父舅母一声。”
祝昌言夫妇来不了高平,但毕竟是祝云凌的父母,良辰吉日得让他们定。
章丰钊疑惑:“老夫记得霍五娘子是郁仓郡人,不是应该去郁仓郡提亲吗?”
云煦泽一愣,他把霍幼云的父母给忘了。
好像确实没有直接和女方本人提亲的先例。
祝云凌低声道:“殿下,五娘子说过了,她的亲事由她自己做主,等定了通知霍家一声便可。”
不愧是五娘子!
真彪悍!
不过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云煦泽颔首道:“那本王明日去找霍五娘子提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此也好,真要去郁仓郡,他可就去不了了。
章丰钊也没说什么
南夷岛,零阳郡衙
云煦泽今日一早便坐船到了南夷岛,没有直接上门提亲,先去郡衙见祝云平。
“殿下可是有事吩咐?”
祝云平是完全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见到云煦泽还以为他有什么急事呢。
云煦泽道:“确实有事,是大好事。”
祝云平一脸懵:“什么好事?”
他刚得了嫡子,还能有比这大的好事?
云煦泽笑道:“二表兄心仪霍五娘子,本王来替他提亲。”
“市舶使?”
因为经常和霍幼云打交道,祝云平习惯了称呼霍幼云的官职,他从没想过两人还有成为一家人的可能性。
“市舶使愿意嫁给二弟?”
祝云平表示怀疑。
这浓浓的怀疑意味,是亲兄长无疑了。
得亏祝云凌没跟着来,要不高低得和祝云平吵一架。
云煦泽道:“二表兄相貌堂堂,人品贵重,五娘子自是愿意的。”
至于霍幼云只是想找个郎君摆脱未出阁的身份,这种事就不用说了,要不然祝云平心里肯定不舒服。
只要祝云凌不在意,其他人也没资格说什么。
祝云平终于适应了这个消息,笑道:“那这确实是大好事,有劳殿下了。”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小福子已经准备好礼物,两人商量好一会儿就去市舶司。
霍幼云到了南夷岛后就一直住在市舶司,她在零阳郡城买了一处宅院,但一直没去住。
祝云平同样住在郡衙。
云煦泽想到他还没见过祝云平嫡子呢,便问道:“表嫂和侄儿可在?”
祝云平道:“王爷来得不凑巧,娘子带着孩子回了窦家,岳丈想看孩子了。”
“确实挺不凑巧。对了,表嫂可有报名书院的考核?”
南夷岛三郡的入学考核在同一天,也已经结束了。
祝云平叹气:“娘子本来有意报名,只可惜小郎还小,她放心不下小郎,便决定明年再报名。”
身为云煦泽的嫡亲表兄,祝云平对云煦泽的每个决策都很支持,更别说他还是零阳郡的郡守,自是会支持窦娘子入书院,只可惜太不巧了,他们的嫡子才出生不久,窦娘子正是最牵挂孩子的时候,根本放心不下。
这也是女子的为难之处。
云煦泽表示理解,道:“书院年年都能报名,表嫂有心明年也一样。”
祝云平也是这么想。
两人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前往市舶司。去之前特意让人去看过,霍幼云就在市舶司的办公房里,不用担心白跑一趟。
市舶司,办公房
霍幼云看着云煦泽和祝云平一起走进来,小福子和几个小厮都拿着礼物,心里便有了数。
“下官拜见王爷。”
有数归有数,礼节总不能忘。
云煦泽抬手:“免礼。今日不讲那些俗礼,本王和表兄皆是以云凌表兄的亲属身份前来,来向五娘子提亲。”
霍幼云点点头:“下官答应了。”
“”
云煦泽和祝云平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虽说早就料到了结果,可这答应得是不是太快了,好歹矜持几句啊?
霍幼云笑道:“下官已经和祝司马说好,既然已经约定好,又何必囿于礼节。”
“市舶使敞亮。”
祝云平夸赞了句。
云煦泽让小福子等人把礼物放下,道:“既然如此,那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改日让云凌表兄亲自上门送聘礼,你们二人的父母都不在高平,通信需要时间,等洛京那边定下良辰吉日,再商议成亲的事也不迟。”
祝云平点头,他没有意见。
霍幼云同样没意见。
云煦泽又道:“舅父舅母远在洛京,不能来高平参加昏礼,五娘子的阿爷阿娘能不能来?”
成亲的时候总要有高堂在场,祝云平当初成亲,拜的就是窦娘子的阿爷窦林鑫。
霍幼云自然知道这一点,道:“下官阿娘早逝,但下官会给阿爷写信,请他来高平。”
“那就好。”
云煦泽还不知道霍幼云母亲不在的消息,要不然也不会那么问。
祝云平忍不住问道:“成亲之事皆由父母做主,五娘子这般答应下来,令尊那边会不会有问题?”
霍幼云道:“阿爷只想下官尽快嫁出去,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虽然已经过去几年,但霍幼云在郁仓郡那边的名声依旧很响亮,没人敢娶她,霍家家主早就熄了在郁仓郡给她找夫婿的心思。
自从霍幼云到了高平后,性子就越来越强势,回家几次也没住多久,霍家家主早就习惯了她的性子,这次先斩后奏也没什么大不了。
祝云平听言尴尬一笑,这话没法接。
云煦泽倒是不忘替祝云凌美言:“五娘子尽管放心,云凌表兄率性质朴,为人正直,听得进去话,定会好好待五娘子。”
不知为何,祝云平在脑中莫名把云煦泽的话翻译了一遍。
率性质朴意味着脑子不太好使。
听得进去话意味着没有主见。
这般想想,祝云凌能娶到霍幼云,真是祖上烧高香了,祝云平暗暗下定决心,决定一会儿写封家书,让父母知道祝云凌娶到霍幼云有多幸运,免得他阿娘有别的想法。
这还真不是祝云平多想,自从云煦泽有机会被立为储君后,朱氏便想让祝云凌娶个洛京的小娘子,今后也好留在他们身边。
祝云平理解朱氏的心思,但这种事要讲究缘分,霍幼云是个很好的女郎,正好祝云凌心仪她,这便是缘分,错过太可惜。
云煦泽可不知道祝云平在想什么,又夸了祝云凌几句,才道:“到时候在高平举行大婚,也让大家热闹热闹。”
同时也是为了给他们撑腰。
霍幼云明白这一点,并没有拒绝。
她确实是因为未出阁的身份太麻烦,才想找个郎君成亲,但她又不是慌不择食,肯定得找个顺眼的,正好祝云凌找上门来。
她看祝云凌顺眼,便坦然把自己的心思告诉他,把选择权交给祝云凌。
她觉得祝云凌怎么着也得犹豫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上门提亲,这倒让霍幼云有些意外。
不过意外归意外,霍幼云还是很满意这门亲事的。
毕竟是自己选的人
云煦泽这次来南夷岛就是为了祝云凌的亲事,办完事后,和祝云凌以及霍幼云用了午饭,便回了谨王府。
刚走进议政殿的院子,祝云凌的目光就落在云煦泽身上,那期待又热烈的眼神,就跟看到骨头的狗狗一般,把云煦泽逗笑了。
“表兄放心,五娘子已经应允,你寻个日子亲自去送聘礼,对了,别忘了捉一对大雁。”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年头给女郎送聘礼,都得有大雁。
云煦泽在蒋晟阳送聘礼时就知道了这件事,还特意了解过原因。
大雁终其一生只有一个伴侣,送大雁意味着忠诚,所以送一对大雁寓意最好。
但云煦泽觉得这寓意多少有些讽刺,大康是一夫一妻多妾制,真正保持忠诚的人少之又少,这其中有九成九是因为太穷,纳不起妾。
祝云凌可不知道云煦泽的心思,兴冲冲道:“卑职这就去多峰山找大雁。”
云煦泽连忙阻止道:“表兄,如今才八月,多峰山可能没有大雁,你等九月再去找吧。”
大雁是候鸟,会在八月份开始南飞,在此之前一直在北方待着,高平正是南方,这会找大雁可不好找,真不一定有。
但九月就不一样了,那会儿大雁会多些。
这也是地方偏僻的坏处,若是在中原,想找大雁会容易很多。
祝云凌一拍脑门,不好意思道:“卑职把这事忘了。”
大雁南飞是常识,百姓们见多了便会知道,就和种地一样,并非是读书才能知道的知识。
云煦泽表示理解:“表兄是太高兴了。可有给洛京写信?”
祝云凌点头:“已经让人送走了。”
如果赶在年前成亲,那也没有几个月了。
祝云凌可能也是想到这一点,咧嘴笑得很开心。
云煦泽:“”
已经没眼看了。
成亲这么高兴吗?
云煦泽突然想到自己也快成亲了,估计及冠后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亲。
这般想想,成亲确实值得开心,只是章慕娆明年才十七,云煦泽短时间内没有要孩子的想法。
估计得让永昭帝失望了。
反正除了鲁王,他那几个兄弟得嫡子的时间都不算早,估计永昭帝都习惯了
九月份,洛京
永昭帝难得没在兴德宫,而是坐马车去了靠近洛京城的一处县城,数百南军护卫左右,还有一百禁军贴身保护。
永昭帝的车架后还有数辆马车跟随,皆是三公九卿的马车。
大康头部的几个大人物全都聚在了一起,不用想也知道能惊动这么多大人物肯定是大事。
到了县城外的田地旁,早就等在这里的阳锐等几个田官看到永昭帝的车架停下,连忙跪地行礼:“下官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昭帝走下马车,感受到微风吹过,他已经有数年没离开皇宫,今日再看到城外的风景,一时间有些怀念。
但他没忘了今日来的重点,盯着阳锐道:“告诉朕,甘薯的亩产是多少?”
阳锐压抑着激动道:“皇上,下官已经让人收了数十亩地的甘薯,最少有六十石,最多有八十五石。下官已经研究过,哪怕是在一般的地里种植甘薯,也能收获五十石左右的粮食。皇上,若是大康各郡都能种植甘薯,大康各郡百姓定然都能吃饱饭。”
不怪阳锐这么激动,云煦泽当初就藩高平,他雇百姓开荒的那块贫瘠之地,若是种粮食,亩产不到两石。
哪怕是大康最肥沃的土地,粮食亩产最高也不会超过十石。
这是什么概念?
甘薯的收成轻轻松松就能超过粮食的产量,关键是超过得还不是一星半点。
永昭帝虽然已经看到了司农寺上奏的奏书,但亲耳听到他依旧不敢相信,沉声道:“派人立刻收成一亩的甘薯,当着朕的面称重,朕要亲眼看看甘薯的亩产是不是真像你们说得那么高。”
不怪永昭帝疑心病,实在是此事关乎民生,实在马虎不得,他连三公九卿都信不过,必须亲眼看到才能安心。
阳锐立刻应声:“下官这就去安排。”
等阳锐离开,黄显恭声道:“外面风大,皇上暂且进马车歇一歇吧?”
永昭帝摆手:“朕要看着他们。”
从现在到称重,必须一直在他眼皮底下。只有这样,他才会愿意相信这么神奇的事是真的存在。
杨明嘉是大司农,比起永昭帝,他更了解阳锐这几个田官,他们并非夸大其词,好大喜功的人,既然他们敢这么说,那就一定是真的。
他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容:“此乃神物,必能造福百姓。”
严居弘下意识怼他:“还没验证呢,大司农此话说早了。”
一向来很少开口的太府寺主官少府突然开口道:“我记得甘薯是谨王进献,甘薯的种植之法也是谨王带领众田官研究出来的?”
杨明嘉对此事更了解一些,道:“不错,只要甘薯的亩产被证实,谨王便是立下大功了。”
“听说这甘薯是海外传来的,那些小岛竟然有这种神奇的庄稼?”
“这有什么,人家地方虽小,但总会有自己的特产,要是没有利益,他们会冒着生命危险屡次出海?”
听到这话,众人沉默了。
他们是洛京的顶级世家,都有派船队出海,这一年来,光是出海就给他们带来大量的利益,他们都增加了出海船队的数量,甚至派出大量护卫保护船队的安全。
永昭帝听着大臣们的谈话,并未开口。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地里,看着他们在地里收甘薯。
一亩地并不算多,几个人一起忙活,没一会儿便忙完,把甘薯从甘薯秧子上摘下来,一个个棕红色的甘薯被归拢在一起。
大康的称重秤和后世的天平类似,秤两边放着两个大型托盘,一边放要称重的重物,另一边放石制砝码,每个砝码都是固定重量。
虽然通过时间流逝,砝码重量会有些不准,但大差不差,大约重量肯定错不了。
因为有永昭帝在一旁看着,每个人都小心翼翼,连放个甘薯都轻手轻脚,仿佛在对待宝贝一般。
永昭帝年轻时每年都会亲自带着洛京百姓春耕,他对粮食的产量有了解,哪怕还没有称重,看到面前如小山一般的甘薯,他就知道阳锐等人没有欺君。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静静地看他们称重。
忙活了大概一盏茶功夫,一亩地甘薯称重完成,阳锐走过来禀报道:“皇上,这一亩地的甘薯总重七十八石。”
这里靠近洛京,都是肥沃的上等田地,因此甘薯的产量都不错。
永昭帝深吸一口气,问道:“甘薯容易种植吗?对田地有要求吗?”
阳锐道:“甘薯需要育苗,这一步比较麻烦,需要百姓精心照顾,不过百姓们都是种地的老手,只要把需要注意的事告诉他们,应该没问题。”
“至于对田地的要求,自然是土地越肥沃越好,但有谨王殿下提供的肥料,哪怕是贫瘠的土地也能种植,收成会少很多,但肯定比黍米之类的粮食产量高。”
“这就足够了!”
永昭帝下了决定,转身回了马车:“回兴德宫议事。”
他想要验证的事已经验证完,没必要再在外面吹冷风,他年纪大了,可不像年轻时那般。
兴德宫
永昭帝抿了口热茶,问道:“关于甘薯,众卿有什么想法?”
大司农率先出列道:“甘薯亩产远超其他粮食,必然要鼓励种植,但总不能让百姓只吃甘薯。下官私以为,中原各郡可以分出三成的土地来种植甘薯,毕竟甘薯产量高,三成也会比其他粮食产量高。但像安州陵州等偏僻之地,百姓们常常食不果腹,可以让他们多种植甘薯,以吃饱饭为主。”
何维良道:“中原各郡除了种植粮食,还要养桑种木棉,三成太多了,甘薯亩产远高于其他粮食,一成半足以。”
说白了,中原各郡百姓富足,可以种植甘薯改善口味,外加屯些粮食,但没必要大面积种植,甘薯终究代替不了五谷杂粮。
许长珩道:“自皇上登基以来,承平已久,百姓们手中皆有余粮,哪怕种一年甘薯,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不如明年让百姓分出一半土地种植甘薯,但今后不会强制种多少甘薯,由他们自己选择。”
甘薯亩产高,对百姓有好处,但日子总归是自己过得,自己的地想种什么百姓心里都有数,朝廷可以强制一两年,但总不能强制。
木棉已经试种完成,确定中原各郡适合种木棉,永昭帝还没有发话,各家族的商队便自己去找各县的县令商议,百姓分出几成土地种木棉,他们保证到时候会全部收购。
有利可图,百姓们欣然应允。
甘薯也是如此,对百姓有好处他们才会愿意做。
永昭帝颔首:“许卿言之有理,比起中原各郡,安州陵州等偏远之地的百姓更需要甘薯,那便将甘薯的种植之法传开。让百姓们明年种植一年,之后就由他们自己选择。”
说罢,永昭帝看了眼众人:“木棉的事,朕不会阻拦你们,但十郎的做法你们都看到了,照办便是。”
木棉同样关系到民生,永昭帝如此敲打他们,也是防止他们抬高价格,破坏云煦泽定下的价格。
众人皆正色道:“臣等明白。”
他们倒是想抬高价格,可明年中原各郡大面积种植木棉,任何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他们抬价也抬不了多少。
如此一来,还不如按照云煦泽的价格来,还能得个好名声
洛京在收成甘薯,南夷岛同样在收成。
洛京因为谨慎,只种了一县之地的甘薯,但云煦泽可没有那么谨慎,他把那些甘薯都种完了,还包括后来重新买来的。
因此,南夷岛的甘薯收成远超过洛京。
甘薯主要种在兆阳郡,金旭尧得知甘薯的收成后,直接到了谨王府和云煦泽汇报。
金旭尧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激动:“亩产七十八石左右,王爷,下官第一次见亩产这么高的粮食,有甘薯在,哪里还需要种粮食,百姓也不用担心饿肚子。”
云煦泽纠正道:“旭尧,甘薯和粮食还是不一样,这东西虽然扛饿,但也不能只吃甘薯,五谷杂粮还是不可或缺的。”
“还是按照原来的规矩办,百姓想种什么都随他们,不必强求。”
金旭尧听言,兴奋稍减,失望道:“下官还以为王爷会估计大面积种植甘薯呢。”
云煦泽笑道:“百姓心里有数,种什么好处多,他们就会种什么。而且他们有那么多地,甘薯亩产又高,每年只种半亩地的甘薯,就够他们吃了。”
这才是最合适的搭配,谁说甘薯和其他粮食只能种一样。完全可以都种上。
一年收成两次粮食,怎么着也够吃。
真正需要做出抉择的是那些吃不饱饭的百姓,比如从前的高平郡。
若是没有云煦泽给百姓们找到蔗糖的销路,他们或许会毫不犹豫地改种甘薯,但现在种甘蔗能赚不少银子,他们就不一定舍得改种甘薯了。
金旭尧道:“王爷说的是。南夷岛土地肥沃,百姓安居乐业,种什么都可以,南夷岛能有今日,皆有赖于王爷。”
云煦泽摆手:“你们才是治理南夷岛的大功臣。”
他一直当甩手掌柜,南夷岛能经营成现在这个样子,金旭尧等人功不可没。
“对了。今年收成了那么多甘薯,就不用再去海外小岛买甘薯了,让船队不必再出海。”
官府自然也有自己的船队,一般不会出海,只有官府有任务时,才会安排他们出海。
总不能全部指望那些出海的船队,毕竟人都是有私心的。
金旭尧应声:“诺。王爷,之前为了让百姓考入书院,特意把他们聚在一起上课。下官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办法,仅从蒙学学到的知识,无法支撑他们考入书院。下官有意在兆阳郡再建一个书院,从蒙学毕业就可以考入这个书院,学习四书五经以及浅薄的知识,主要是为了进入兆阳书院做准备。”
云煦泽:“”
他都惊了,金旭尧还真是做教育的好手,连分年级的想法都有了。
如果说蒙学是小学,兆阳书院是高中,那中间就差一个初中。
除非是天才,要不然很少有人能直接从小学跳级到高中。
最重要的是天才也是要学习的,而百姓们恰恰没有学习的机会。
云煦泽沉吟道:“再建个书院没有必要,官府只建一个书院就够了。不过旭尧说得有道理,仅从蒙学学到的知识不够,官府可以鼓励有学识的百姓开私塾,自己招收学生上课。”
金旭尧本来被云煦泽拒绝还有些失望,可听到云煦泽的想法,眼睛顿时亮了:“王爷英明,只是为了考入书院,确实不需要兴师动众再建一个书院,私塾就正合适。”
“只是能开私塾的先生恐怕不多吧。”
南夷岛没有家族,这种人就更少了。
云煦泽笑道:“慢慢来便是。只要第一个私塾能开起来,第二个,第三个就会接踵而至。”
蒙学都建了,私塾还会远吗?
要知道大康的寒门子弟可不少,他们是开私塾的最佳人选。
因为小吏培养课程,高平和南夷岛聚集了很多寒门子弟,他们都想通过小吏培养课程步入仕途,但南夷岛和高平郡需要的官吏总共就那么多,这两年来培养的小吏预备役已经够用。
云煦泽本就打算暂停招收小吏培养课程的学生,免得学生毕业后无处可去。
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把此事公开,让那些寒门子弟心里有数,省得他们继续在高平等下去
高平联合学院对面的茶楼二层
两个衣着简朴的年轻人看向学院,马脸青年叹气道:“我们来晚了一步,学院才毕业了一批,估计得等几个月才会招收新学生。”
他身旁的高瘦青年心态好很多:“比起其他课程一年招收一次学生,小吏培养课程已经很好了,等几个月便等几个月,在高平更容易找活计。”
马脸青年面带郁气:“我等读了这么多年,却要和大字不识一个的百姓争卖力气的活计,实在心有不甘。”
“大郎这话可说错了,谨王设立蒙学已有一年多,现在高平已经很难找到不识字的人,哪怕是上了年纪的老翁也能背一句天地玄黄,宇宙鸿荒。”
“区区《千字文》,我六岁就会背了。”
高瘦青年摇摇头,他们是寒门子弟,虽读过不少书,但报国无门,本来已经习惯了,谨王开设的小吏培养课程却给了他们希望。
得知有不少寒门子弟如今得到重用,他们不惜长途跋涉从巴州赶来高平,这也是马脸青年心态失衡的原因。
满怀希望地赶来高平,却不知何时能进入学院,这种略带茫然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马脸青年发了回牢骚,便没再说什么,和同伴一同喝茶。
正在这时,一个少年郎跑上来,看相貌和马脸青年有些相似,他径直冲着两人跑回来,气喘吁吁道:“兄长,方才郡衙张贴了告示,高平联合学院的小吏培养课程暂停招生,恢复时间不定。”
“什么?”
听到这话,方才还是淡定的高瘦青年猛地站起身:“告示在哪儿?”
“城门口。”
“我们一起去看看。”
他们怀揣着侥幸一同前往城门口,幸亏这里离城门口不远,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城门口。
如今告示前已经围了一群人,他们费了老大力气才挤进去。
看到上面的告示,确定小吏培养课程真的暂停招生,马脸青年忍不住爆粗口:“艹!”
他们好不容易来到高平,小吏培养课程却不招生了,那他们折腾这么多有什么意义。
高瘦青年却冷静下来:“大郎你看,官府在鼓励百姓自己开私塾,只要熟读四书五经,便可以开私塾招收学生。”
马脸青年不耐道:“那有什么用?”
他们是奔着当官吏来的。
高瘦青年道:“如果能开私塾,我们就不用去干苦力活,而且我们可以一边开私塾一边报名高平书院,如果能进入高平书院,我们的前途就更广了。”
一旁的少年郎道:“可是我听说高平书院只允许高平户籍的百姓报名。”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高瘦青年微微一笑:“虽然告示上没写,但我猜如果我们真能在高平开私塾,那应该能加入高平户籍。”
“我们的家人怎么办?”
“等我们安稳下来就把他们接来。”
周围百姓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一些衣着干净的青年不禁若有所思。
他们本来因为小吏培养课程停止招生而绝望,但现在听了高瘦青年的话,却又升起了另一股信心。
寒门子弟大多被打击过很多次,如今还能保持上进心的,基本上心理素质都不错。
马脸青年也不再烦躁,思索道:“若是如此,我们不如去南夷岛,那里没有家族,书院也容易考一些。”
高瘦青年点头:“大郎说得对,我们去南夷岛,现在就去,免得夜长梦多。”
说完,他们就回客栈取行李,然后三人一起在码头找了艘船,前往南夷岛。
聪明人不在少数,读书能明智,读书人的脑子大多都很好使。
更何况云煦泽把小吏培养课程停止招生和鼓励百姓来私塾这两件事放在一起,暗示得已经足够明显,再理解不了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多数人都觉得南夷岛的书院名额容易获得,于是接下来几日有大量的寒门子弟前往南夷岛。
但等他们到了南夷岛,询问私塾的事时,才发现他们再聪明也玩不过官府。
官府鼓励百姓开办私塾,也会为外郡人解决户籍问题,给他们报名书院的资格,但是官府加了一条规定。
凡是由外郡更改为南夷岛三郡户籍的百姓,三年内不得报名书院入学考核。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官府不允许那些寒门子弟钻空子。
想靠开办私塾更改户籍?
可以!
先在南夷岛教三年书再说。
看到这条规定,所有寒门子弟都在骂官府狡诈,但他们一边骂,一边和官府签署书契。
他们在南夷岛等三年,三年后还有把握考上南夷岛三郡的书院,可在自己原户籍所在地等十年,也不一定能考过那帮家族子弟。
如何选择,显而易见。
最重要的是私塾可以成为他们谋生的手段,其他地方可找不到这么体面的谋生手段。
第 93 章
高平, 谨王府
蒋晟阳禀报道:“自从张贴告示后,每日都有寒门子弟到南夷岛三郡官府询问私塾的事,他们就跟私下商议好一般, 三郡去的寒门子弟差不多, 倒是高平这边来的寒门子弟很少。”
蒋晟阳有些担心:“王爷, 高平也有十余万百姓,百余个村庄, 如今只有几个寒门子弟愿意在高平办私塾, 这可满足不了高平百姓的需要。”
没有任何家族势力的南夷岛成了香饽饽, 那些寒门子弟打算得很好, 若是能考中书院自然好,若是考不中, 那就好好在南夷岛经营, 争取在南夷岛站稳脚跟,教养后代,成为南夷岛的家族势力。
不论达到哪一个目标,他们都不吃亏。
云煦泽淡笑道:“无碍,南夷岛去了那么多人,到最后可能会多出来不少人,届时让官府出面,鼓励他们来高平开私塾, 但户籍还是落在南夷岛,本王相信他们会同意的。”
那些寒门子弟不愿意来高平, 不过是看中了南夷岛的户籍,只要满足他们这一点, 在哪里开私塾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也就是南夷岛的人才太少,才需要用户籍吸引人才, 这就和后世的人才引进是一个道理,官府和寒门子弟都不吃亏。
云煦泽继续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群寒门子弟和私塾学生是竞争关系,这三年他们可能会认真教书,但三年后就不一定了,因此还要给他们一点压力,任何私塾若是在三年内都没有学生考上书院,那私塾就会被强制关门。”
“而私塾若是考入书院的学生多,那官府给予一定奖励。”
人家真要藏私,官府也没有办法,只能用一些手段让那些寒门子弟不敢做得太过分。
别说现在了,哪怕是科举时代,先生和学生也是一辈子的竞争对手,因为朝廷并不限制考生的年纪,只要你愿意,七老八十了也能考。
所以这种事杜绝不了,但这么多私塾只要有人愿意真心教书,那就是有意义的。
蒋晟阳拱手道:“王爷英明。那些寒门子弟心思太重,确实需要好好敲打。”
他们对于高平和南夷岛都没什么归属感,如今这么热衷,终究还是为了自己的前程。
云煦泽摆手:“人之常情罢了,谁来他们还是第一批加入南夷岛户籍的大康百姓,今后南夷岛也不仅仅有原土著和陵越人了。”
蒋晟阳担忧道:“那些寒门子弟会不会仗着身份看不起那些部落百姓?”
云煦泽道:“这个肯定会有,但晟阳不必担心那些部落会吃亏,你看他们现在还是以各部落形式存在便知道,他们骨子里的习惯并未更改,那些寒门子弟一不是他们族长,二也不是官府的人,想让各部落对他们言听计从无异于做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各部落会教他们如何做人的。”
对付满嘴仁义道德的读书人,莽夫就是他们天然的克星。
南夷岛各部落归顺官府也不过两三年的功夫,他们骨子里还是野蛮的,相信那些寒门子弟会很快体会到
南夷岛,零阳郡
马脸青年兄弟二人和高瘦青年在官府张贴告示的第一天就到了南夷岛,然后和官府签订了书契,拿到了官府借给他们开办私塾的银钱,这笔钱只要在三年内还清便可,还没有任何利息,囊中羞涩的寒门子弟都和官府借了这笔银钱。
高瘦青年程四郎道:“大郎,你想在哪个部落办私塾?”
他们手中的银钱有限,别说在郡城了,就是县城的房租他们也付不起,只能选择到部落里租房子。
南夷岛这两年发展得很快,各部落顺应发展,部落里扩建了不少房屋,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去部落里租个院子当私塾,前院用来教书,后院用来居住,一举两得。
马脸青年孙大郎皱眉道:“我听说那些部落原本都是野蛮人,即便在蒙学识了几个字,又能开化到什么地步?去部落里教书怕是没什么前途。”
程四郎都愣了:“大郎在说笑吗?整个南夷岛百姓都是你口中的野蛮人,你要在南夷岛办私塾,只能收他们当学生,莫非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也没想到孙大郎能这么嫌弃南夷岛百姓。
孙大郎脸色不太好看:“即便如此,我们也不必去部落里,不如在县城租个院子,而且县城更大,想必招收到的学生会更多些。”
他虽然看不起南夷岛百姓,但收的学生越多,他赚得银子越多,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大郎,你手中的银钱根本不够在县城租房子。”
孙大郎道:“但加上你和二郎的,应该就够了。”
听到这话,孙二郎和程四郎的脸色都变了。
“大郎这是什么意思?”
孙大郎道:“我们合伙在县城开家私塾,到时候学生给的束脩,我们三人平分,这样岂不是比在部落开办私塾要赚钱得多?”
这话听着很好听,但程四郎不为所动,道:“大郎有没有想过,若是我们收不到学生,又该如何?”
孙大郎皱眉:“怎么可能收不到?我们都是饱读诗书之人,那些野蛮人想要考上书院,只能找我们教书。”
程四郎道:“但办私塾的不只有我们,他们可以找别人。南夷岛百姓都住在各部落里,县城里住的基本上都不是南夷岛百姓,人家明明在部落里就能上私塾,凭什么要跑到县城来上私塾?”
因为各部落都不习惯和其他部落的人住在一起,别看南夷岛郡城和县城住了很多人,但那些人都不是南夷岛百姓,他们基本上都是各家族派来的管事,来南夷岛开铺子赚钱的。
郡城和县城内压根就没有多少孩童,少年郎基本上都是打杂的苦力,这种情况下,城内根本没有生源。
孙大郎傻眼了。
他想得挺美,却忽略了生源的问题。他还觉得县城地理位置好,比起部落里的小私塾,他们会更相信县城的私塾。
却忽略了南夷岛百姓和寻常大康百姓不一样,他们更加务实,舍近求远不是他们的风格。
孙大郎泄气道:“那我们只能去部落办私塾?”
程四郎点头:“只能这样。而且我们三人都和官府借了银钱,可以分别去三个部落。我已经决定去龟甲部落,你们可以好好想想去哪个部落?”
他和孙大郎并不是熟识,只是结伴从巴州赶来高平,路上稍微熟悉了些,但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孙大郎性格很糟糕,明明荷包里没有多少银子,却总是眼高手低,不是嫌弃这个就是嫌弃那个。
程四郎光是开导他就废了不少心思,两人非亲非故,程四郎实在不想在他身上再浪费精力,趁着这个机会分开更好。
孙大郎虽然嫌弃南夷岛百姓,但他如今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从部落中选一个。
他们和官府签订书契后,官府就给了他们一份资料,上面写着零阳郡各部落的一些情况。
但他们现在选中部落,并不代表他们就能在这个部落办私塾,因为可能会有竞争者。
他们需要和部落族长交涉,如果多人选择同一个部落,那就看部落族长怎么选择。
每个部落最多只能办一家私塾。
想着快要分开了,程四郎便帮着他们选部落,看到孙二郎选的部落和孙大郎选的在一南一北,离得极远,程四郎不由得看了孙二郎一眼。
连亲弟弟都嫌弃他,孙大郎的人缘可见是差劲到一定地步。
确定要落脚的部落后,三人便拿着行李分别。
程四郎并未直接去龟甲部落,他先去了一趟离龟甲部落最近的集市——鬼连集市。
官府给的资料只是简单介绍了龟甲部落,但很多信息并没有说,这需要程四郎自己打听。
集市是鱼龙混杂之地,他觉得应该能从这里打听到消息
自从官府整顿集市后,黄牛被压得冒不得头,青石这个披着向导皮的黄牛成了真向导,赚得自然不如倒卖摊位赚得多,但也还算可以,青石已经认命。
他刚送走一个客人,走进鬼连集市便看到一个穿着体面的高瘦青年,对方衣服洗得发白,显然家境不好,但身板挺直,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看起来家教很好。
青石看多了各种客人,几乎一眼就猜到这是个读书人,而且还是第一次来鬼连集市的读书人。
他眼珠转了转,主动凑过去道:“这位郎君,在下青石,对南夷岛颇为了解,需不需要在下为你介绍?”
向导嘛,就要舍得下脸皮,主动拉客。
而程四郎正好有这种需求,他看向青石:“你了解龟甲部落吗?”
青石听言笑了:“在下就是龟甲部落的人。”
程四郎眼睛一亮,犹豫了下,从怀里取出一两银子,道:“和我仔细说说龟甲部落,只要能让我满意,这一两银子就是你的。”
一两银子已经很多了,青石带一位客人逛南夷岛,也就得一钱银子,运气好了遇到大客户,才能多赚一点,舍得给一两银子的并不多。
青石脸上的笑意更加真诚,道:“郎君,我们龟甲部落可说得太多了,我们龟甲部落是各部落中第一个建客栈和饭馆的,也是周边部落中驿卒最多的,我们部落还有一家蒙学,之前蒙学新立的时候,周边几个部落都得来我们部落上蒙学,还有”
程四郎打断道:“你们部落有蒙学,那今年零阳书院招生,龟甲部落可有人考中?”
青石脸色一垮:“书院的入学考核太难,我们部落无人考中。这也不能怪我们没好好读书,蒙学总共就教两本书,我都已经背烂了,但入学考核考得是四书五经,我们根本没学过,如何考得过?”
程四郎目光闪烁:“整个零阳郡各部落都只有蒙学,为何入学的那一百人能考中?”
青石不愤道:“那是因为官府为了面子好看,给他们单独上课了,要是我们也能上课,说不定也能考中。”
他也参加了入学考核,结果直接干蒙了,那上面的题一个也不会。
程四郎疑惑:“官府是怎么选出来的那些人?”
各部落百姓一开始都不识字,按理说水平一样。
青石道:“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蒙学先生推荐。”
程四郎恍然,这就不奇怪了,最了解他们的只有蒙学先生。
想必那些被选中单独上课的都是比较优秀的人。
青石叹气:“之前看到官府的告示,说是鼓励百姓自己开私塾,希望能有人来我们龟甲部落开私塾,要不然明年族人可能还是考不中书院。”
程四郎挑眉,这不是巧了吗?
“你很有向学之心啊。”
“我们部落很多人都是如此,官府连招募杂役都要识字的人,读书自然是越多越好,可那四书五经我也买过,但根本看不懂,”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自学成才。
程四郎大概了解了龟甲部落对读书的看法,整体来说还算满意,最起码他将面对的是一群积极向上的学生,而且只要他们对加入考中书院有渴望,他的私塾都不会缺学生。
生计的问题暂时不用担忧了。
程四郎微微松口气,问道:“龟甲部落还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虽然目的已经达到,但为了让自己的一两银子花得有价值,程四郎绝对多了解一些龟甲部落。
青石笑道:“郎君可知不久前结束的神医比赛?”
程四郎点头:“听说了。”
他到达高平后,神医比赛刚刚结束,但民间的讨论声还没消失,程四郎听说了一些,他不禁感叹谨王的大手笔。
仅仅是神医比赛送出去的赏银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但对方费这么大力气也要在村里开起医馆,为普通百姓看病提供便利,只能说谨王不负爱民如子的美名。
青石一脸骄傲道:“神医比赛的第一名,得了王爷亲笔题写‘陵州神医’匾额的刘大夫就在我们部落。这段时间到医馆找刘大夫看病的人就没少过,刘大夫医术高超,诊金也不贵,而且认真负责,是个极好的大夫。”
程四郎闻言一喜,他选择龟甲部落算是选对了,有这位刘大夫在,今后有什么小病小痛倒是不用担心了。
刚想完,程四郎心里又一咯噔。
龟甲部落这么好,恐怕选它的人应该不少,他能争得过那些人吗?
程四郎脸色变换,最终把目光放在青石身上。
这是他认识的唯一一个龟甲部落百姓。
程四郎把一两银子放在青石手里,温声笑道:“多谢你为我介绍龟甲部落,正好快要用午饭了,我请你吃饭。”
青石扭头看向程四郎,总觉得他别有所求,但青石并不怕程四郎耍阴招,就程四郎这小身板,他能一个打五个。
“多谢郎君。”
程四郎道:“我姓程,家中行四,你可以叫我四郎。你方才不是说龟甲部落有饭馆吗?我们便去那里如何?”
青石一听去龟甲部落,那就更不担心了,那是他的地盘。
“四郎决定就好。”
龟甲饭馆
南夷岛各部落起名都是如此简单粗暴,但识别度极高,一听就知道是哪个部落的饭馆。
当然,这样的名字不免会让大康百姓诟病,他们更喜欢文雅一些的名字。
只能说品味不一样,反正名字好与坏,不会影响厨子的手艺。
程四郎和青石一同走进龟甲饭馆,这个饭馆建在龟甲部落门口,一进入龟甲部落首先看到的就是龟甲饭馆,其次是龟甲客栈。
青石道:“这里的厨子都是从高平学到的手艺,一开始厨艺并不好,不是太咸就是太淡,甚至有时候菜还没炒熟,不过如今好了很多,来吃饭的客人已经很少骂厨子了。”
程四郎嘴角一抽,这话他都不知道怎么接。
只能庆幸自己来的时候正好,不用担心吃到没熟的饭菜。
程四郎有事想和青石说,便在二楼要了间雅间,点了三四个菜,再要了壶酒,两人便开始一边吃一边聊天。
青石知道程四郎有话说,但他很沉稳,只是闲聊,不主动问出口。
程四郎觉得这事瞒不住,而且还需要青石帮忙,便主动坦诚道:“青石,今后我得有劳你多多关照了。”
青石端着酒杯的手一顿:“四郎打算在龟甲部落住下?”
程四郎道:“我已经和官府签订书契,今后会在零阳郡办一家私塾,地址就选在龟甲部落。”
“要在我们部落办私塾?”
青石之前还在想这件事呢,现在竟然成真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青石笑道:“这是大好事啊,我们部落肯定欢迎。”
程四郎却没有那么乐观,道:“我方才听你介绍了龟甲部落,龟甲部落便是明珠,相信看中贵部落的并非我一人,能不能在这里办私塾还是未知数呢。”
程四郎不禁叹了口气。
青石明白了程四郎的顾虑,笑道:“四郎一看就并非一般人,相信肯定会如愿的。”
他并不在乎谁在龟甲部落办私塾,只要私塾能办起来就行。
程四郎听得出来青石不过是说场面话,两人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并没有什么交情,青石没必要帮他。
“借你吉言。”
程四郎和青石碰杯,含笑道:“青石尚且年轻,莫非打算做一辈子向导?”
青石看他:“四郎有别的出路?”
“自然是考零阳书院。”
青石撇嘴:“我已经参加过,一道题都没答上来。”
程四郎道:“那是因为你还没学过,书院考核的内容无非是四书五经,只要熟读四书五经,通过考核并不麻烦。”
“说起来简单,但那么多本书,想要熟读谈何容易,希望私塾开起来后,我能进步一些。”
青石已经放弃短时间内考进书院的妄想。
程四郎叹气道:“我和青石一见如故,倒是想帮你一帮,只可惜我如今还没有着落,有心无力啊。”
青石耳朵一动,瞬间就明白了程四郎的心思。
但他还真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反正部落要办私塾,既然谁来办都一样,为什么不找个和自己交好的人。
若是程四郎肯用心教他读书,或许他还真能考上零阳书院。
见青石心动,程四郎加把火道:“不瞒你说,我也有心考入零阳书院,但官府规定我们三年内不得考书院。你若是能进书院,也能先去探探路,将来也好有个照应。”
其实这个三年不得考书院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但程四郎主动告诉青石,便赢得了他的信任。
程四郎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他希望青石帮他拿到在龟甲部落办私塾的资格。
而他会在三年内帮青石考中零阳书院。
双赢的买卖!
青石本就是个不甘平凡的人,只犹豫了一瞬便道:“走,我现在就带你去见族长。”
程四郎被他的雷厉风行吓到了:“不需要准备什么吗?”
青石摇头:“族长不喜欢那些弯弯道道,他觉得有本事的人会很自信,不会使用歪门邪道,所以今后有什么事尽管和族长说,千万别想着送礼。”
程四郎立刻把这一点记在心里。
青石带着程四郎下楼,道:“现在还没人去找族长,你第一个去能给族长留下印象,只要其他人表现得没你好,他们就争不过你。”
程四郎付了饭钱,就和青石出了龟甲饭馆,径直走向部落里的那栋二层小楼,那里便是龟甲部落族长甲的住处。
青石把程四郎带到门前,便道:“你自己进去,我就不进去了。”
程四郎点头,等青石转身离开后,他便敲了敲房门。
没一会儿,一个高壮的少年郎打开门,问道:“你是谁?”
程四郎拱手道:“在下程邯,来和龟甲族长商议办私塾一事?”
少年郎听言眼睛一亮,热情道:“原来是先生到了,快请进。”
“阿爷!”
程四郎刚走进去,差点被少年郎一嗓子送走。
这嗓门太高了。
话音落下,二楼下来一位和少年郎面容相似,同样高大威猛的中年人,问道:“什么事?”
少年郎兴奋道:“这是来我们部落办私塾的先生。”
族长甲没想到才得了县衙的通知,办私塾的先生就到了。
但他对读书人一向尊敬,温声道:“先生,屋里请。”
通过青石的只言片语,程四郎大概了解一些族长甲的脾性,并未过分殷切,和他一同走进屋里,坐下后,便不卑不亢道:“在下是巴州人,来到高平本是为了考中高平联合学院的小吏培养课程,但刚到高平便得知小吏培养课程停止招收。在下囊中羞涩,需要一份活计谋生,便想当私塾先生。”
“在下打听过龟甲部落,贵部落百姓在蒙学时读书很认真,没有哪个先生不想要好学的学生,在下便选中了龟甲部落,不知在贵部落办私塾需要什么条件?”
见程四郎目光平静,连囊中羞涩这种事都能坦然说出,族长甲对程四郎印象很好,再加上部落确实需要一位私塾先生,便有意答应下来。
正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族长甲的话被打断了,他看向少年郎:“去开门。”
少年郎走了出去。
程四郎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少年郎又嚎了一嗓子后达到了顶点。
他和族长甲一同站起身,便到了一个青年跟着少年郎走进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
确认过眼神,是敌对的人。
少年郎大大咧咧道:“阿爷,这位先生也是想办私塾的。”
也?
那个青年准确捕捉到这个字眼,看了眼程四郎,冷哼一声,骄矜道:“在下朱昀,是泰州下城郡人,祖上曾官至秩俸千石,虽然一时落魄,但在下饱读诗书,家族将会从在下这一代开始振兴。”
程四郎看着自信地展现自己优势的朱昀,突然没那么担心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族长甲听了朱昀的话,反应平平,问道:“朱郎君为何想来龟甲部落办私塾?”
朱昀道:“在下了解过周边几个部落,其他部落都太差劲,只有你们部落勉强能入我的眼,虽然依旧是一群朽木,但你们放心,在下不会嫌弃你们。”
程四郎:“”
他很想知道朱昀是怎么长这么大的,竟然没被人打死。
大家同为寒门子弟,为何他这么张扬?
族长甲的脸色骤然变得冷淡:“既然我们部落族人没资格当朱郎君的学生,还是莫要让朱郎君费心了,您另寻他处吧。”
朱昀听言愣了,他不敢相信族长甲会拒绝他,道:“你疯了?我愿意来你们部落教书,你竟然还要赶我走?你们部落族人还想不想考书院了?”
族长甲淡声道:“这就不劳朱郎君费心了。”
朱昀脸色涨红,他没想过一个野蛮人部落竟然这么落他的面子,但他脑子还不算笨,很快就把目光放在程四郎身上。
想到方才少年郎的话,讥讽道:“怪不得敢拒绝我,原来是有了选择。你们还真是有眼无珠,这人的才识不如我,你们会后悔的。”
这人显然骄傲得过头了,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开,没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
一旁的少年郎挠挠头:“阿爷,他是不是撞坏了脑子?”
说的话很莫名其妙。
程四郎憋着笑别出声。
他一句话没说,这个竞争对手便自己落败了。
多亏朱昀的对比,族长甲越看程四郎越顺眼,道:“程郎君能来我们部落办私塾,是我们的福气,部落里还有几处空的院子,程郎君可以自行选一处,房租不用着急,一年内付清便可。”
这绝对是极大的优惠,能不用立刻付房租,程四郎便能用手里的银子做些其他事。
“多谢族长。”
到了此时,才算是尘埃落定,他今后三年都将待在龟甲部落
高平,谨王府
距离官府张贴告示鼓励百姓办私塾,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
如今已经是九月下旬,马上就进入十月。
云煦泽回到高平已有半年多,比起寒冷的洛京,还是高平的气候更舒服些。
蒋晟阳走进来禀报道:“王爷,这半个多月来,已经有上百人和南夷岛各部落商议好办私塾的事,但还有很多人被部落族长拒了,甚至还发生了冲突,有个寒门子弟被部落族人打了一顿,所幸没有大碍。”
云煦泽对此并不意外:“他们若是还不转变心态,今后还会被拒。”
南夷岛百姓确实需要私塾先生教书,但人家是花钱读书,没必要求着他们。
自己部落没有私塾,可以去其他部落,反正蒙学的时候就是这么做,他们宁可每天奔波,也不惯着那些人的臭脾气。
蒋晟阳叹气:“那些寒门子弟总说家族子弟看不起他们,态度太差劲,但他们对南夷岛百姓的态度又能好到哪里去?”
云煦泽淡定道:“所以,他们讨厌的不是阶级的不平等,而是不满站在那个位置的人不是自己。”
屠龙勇士终成恶龙!
这句话其实不太对,玷污了勇士的高洁,有些人本就不是勇士,不过是披着勇士皮的恶龙罢了。
蒋晟阳道:“那些人该怎么办?”
云煦泽道:“不必理会他们。”
那些人没有触犯律法,官府不可能针对他们。
若是在南夷岛办不了私塾,他们的户籍就落不到南夷岛,到时候着急得还是他们。
正好让南夷岛百姓好好教他们做人。
一群要靠私塾谋生的人,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蔑视他们的衣食父母。
云煦泽顿了下,道:“也不能没有一点惩罚,让郡衙记下那些态度特别恶劣的,十年内不给他们进入书院的机会。”
既然他们自诩高贵,那便让他们尝一尝年年落榜,连他们看不起的人都比不上的感觉。
蒋晟阳脸色微变:“这样岂不是破坏书院招生的公平?”
云煦泽冷哼一声:“本王极力推动南夷岛百姓融入大康,那些人却敢拉本王的后腿,十年不让他们入书院已经很仁慈,他们若是还在原户籍,二十年也考不进书院。你觉得这又公平吗?”
蒋晟阳无话可说。
有时候循规蹈矩并非好事,对付某些人,就得用些非常手段。
在人品和能力的选择上,云煦泽永远选择人品。
只有乱世才会选择唯才是举,但开国功臣又总是没有好下场,或许这便是唯才是举的必然结果。
“更何况他们还一定能落户南夷岛呢。”
云煦泽又补充了一句,有些意味深长。
蒋晟阳道:“南夷岛有上百万百姓,即便不是每个部落都开一家私塾,也得办数百个私塾才够用,如今的缺口还很大,只要这帮人能收敛些态度,哪怕只是伪装,为了部落族人能考入书院,那些部落也会接受他们吧?”
云煦泽道:“今年入学考核才结束,离明年的考核还有很久,不需要急着办私塾,再等等或许还会有更多人到南夷岛。”
蒋晟阳一时没明白云煦泽的意思。
直到一个月后,永昭三十三年十一月
蒋晟阳看到这一个月来通过高平码头前往南夷岛的人数,以及和南夷岛三郡签订书契,想要在南夷岛办私塾的人骤增到千人,他才彻底明白云煦泽的意思。
“王爷真乃神人,竟然能预料到今日的盛况。”
南夷岛有上千人想要办私塾,官府自然不需要再从垃圾推里捡吃的,祝云凌三人直接把之前那些态度恶劣,看不清自己位置的寒门子弟逐出了南夷岛。
取消了他们在南夷岛办私塾的资格!
云煦泽淡笑道:“连巴州和泰州这两州的寒门子弟都被当地的家族子弟逼得来南夷岛找出路,中原各州郡竞争更大,那里的寒门子弟更没有出路,书院是他们进入仕途的通道,他们自然会想方设法拿到这个通行证。”
南夷岛不仅是陵州周边各郡的香饽饽,还是整个大康的香饽饽,是寒门子弟突破世家封锁的一条出路。
因为只有南夷岛缺少人才,才会破例允许外郡人加入南夷岛,但这也只是短暂的机会,等南夷岛私塾开起来,其他人再想更改为南夷岛户籍,就没那么容易了。
为了争分夺秒,得到消息的各郡寒门子弟第一时间赶来南夷岛,先从官府那里签订书契,拿到办私塾的资格,然后再各凭本事和各部落族长交涉。
蒋晟阳佩服道:“王爷英明。”
龟甲饭馆,二楼雅间
程四郎正在和青石吃饭,一脸后怕道:“幸亏有你帮忙,让我早早在龟甲部落落了户,要不然我最后怕是连口汤都喝不到。”
龟甲部落的私塾已经开起来,程四郎收了二十个学生,每上五天课会休息一日,今日便是休息日。
自从在龟甲部落落户后,程四郎去鬼连集市的次数就多了很多,得知南夷岛最近涌进来很多中原各郡的寒门子弟,他们也在争抢办私塾的名额。
着实把程四郎吓了一大跳。
在大康,中原各郡是公认的文学鼎盛之地,巴州泰州这些地方根本没法和中原各郡相比。
两个地方的人一起竞争办私塾的名额,人家只要说出自己的原籍,巴州泰州这两个地方的人就得乖乖退让。
因为根本比不过。
青石笑道:“是先生博学多才打动了族长,族长夸了先生很多次,让我们好好跟着先生读书。”
青石如今是私塾的学生,两人已经定下师徒名分,青石说话间就不像之前那么随意。
“对了,之前和先生竞争名额的朱昀,在几日前已经被逐出了南夷岛。”
青石忍不住吐槽道:“那人脑子有问题,在我们部落吃了亏也不知道收敛,还是目中无人,我行我素,动不动就拿祖上出过大官来炫耀,蠢到骨子里了。”
程四郎都快把这个人给忘了,他自小为了生存谨小慎微,生怕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丢了自己的小命。
但遇到孙大郎和朱昀后才发现,原来还有这么蠢的人,蠢到和他们讲道理都会被蠢哭的地步。
青石继续和程四郎说着八卦:“隔壁连山部落只有一千多族人,族中青壮大多跑出去给商队当护卫,就留下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和稚童,他们族长没打算办私塾。想着和我们部落离得近,到时候直接来这里上私塾就是,但最近这两天,四五个读书人跑到连山部落,非要在那里办私塾。”
“连山族长都说不需要了,他们还自顾自的竞争起来,把连山部落弄得乌烟瘴气,连山族长一气之下,让人把他们扔了出去,正好被路过的人看到,那几个人现在已经成了南夷岛的笑料。”
听到这话,程四郎再次庆幸自己运气好。
在朱昀离开后,后来其实还来了几人想要在龟甲部落办私塾,但族长甲是个守信的人,他答应了程四郎,就没再考虑其他人。
也因此程四郎很是感激青石。
程四郎是个谨慎的性子,这种性子有个缺点,就是会考虑很多,如果不是青石让他赶快去找族长甲说明办私塾的事,他可能还会准备几天以便万全,那时候就可能会被其他人抢先。
而且族长甲不喜欢送礼这个消息也很重要。
大康是礼仪之邦,上门求人需要送礼是刻在大康百姓骨子里的。
除了朱昀那个二愣子,后面上门的几个人都带着礼物前来拜访。
若不是得了青石的提点,程四郎也会那么办。
别看青石只是说了几句话,实际上作用很大。
程四郎给青石倒酒:“大恩不言谢,今后读书上有什么困扰,尽管来问我。”
投桃报李!
程四郎不仅给青石开小灶,还特别尽职尽责,让青石都有些受之有愧。
但两人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程四郎在龟甲部落也算是有了个交好之人。
两人吃完饭便下楼,刚下楼便听到大厅里说话的声音。
“连山部落才闹完,云山部落又闹了起来,那几个读书人天天缠着云山部落,非要让云山族长给他们办私塾的名额。”
“还自诩读书人呢,一点分寸都没有,云山部落只有几百人,压根不需要办私塾,而且云山部落穷得很,他们哪有空房子当私塾?”
“人家那几个读书人说了,他们可以帮云山部落盖房子,不用云山部落花一分钱。”
“他们图什么?”
“谁知道,可能疯了。”
“还好我们部落已经有了私塾,不用担心这等糟心事。”
青石和程四郎听着一群人庆幸的声音,笑了笑便离开了龟甲饭馆。
第 94 章
南夷岛因为办私塾的事又热闹了一次, 直到永昭三十三年年底也没有消停下来,如云煦泽想得那样,南夷岛多出来很多没得到办私塾名额的寒门子弟。
祝云平三人就按照云煦泽的吩咐, 把这群人的注意力转移到高平, 只要在高平开起来私塾, 同样可以得到南夷岛户籍。
这个命令让那些寒门子弟欢呼雀跃,也让高平家族子弟们松了口气。
那些来自中原各郡的寒门子弟, 给高平的家族子弟带来不小的压力, 生怕他们在高平扎根, 还好王府承诺给的是南夷岛户籍, 影响不到高平。
云煦泽也是不想破坏高平的平衡,这才把承诺的是南夷岛户籍。
矛盾转移后, 南夷岛就变得安稳很多, 最起码能过个好年,而高平则吸引来很多寒门子弟。
不过高平毕竟有各大家族在,中原各郡的寒门子弟在高平没有势力,因此动静比南夷岛小很多。
高平,谨王府
今年过年,依旧是云煦泽和章丰钊一起过,永昭帝的年礼已经派人送去洛京。
吃完年夜饭,两人坐在屋里下棋, 云煦泽道:“父皇来信,说太府寺已经筹备好本王的及冠事宜, 让本王在生辰前赶到洛京。”
章丰钊听言并不意外,道:“如此一来, 王爷怕是年后就得出发。”
云煦泽的生辰在二月初五,在路上得走一个月, 确实年后就得出发。
云煦泽道:“本王打算初三出发,先生可要一起回洛京?”
章丰钊本来回陵州是为了养老,他如果随云煦泽去洛京,那显然就不能安心养老了。
不过他对云煦泽很好奇,他很想知道云煦泽能把大康治理成什么样子,便道:“王爷先走,老夫稍后就到。”
如果和章丰钊一起走,云煦泽可能就没办法在生辰前到洛京了。
永昭帝本来让云煦泽年前就出发,只是云煦泽对高平有感情,想在这里多过一个年,这才把时间赶得这么紧。
云煦泽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有先生在,本王能安心些。”
章丰钊道:“这一年来,王爷解除了陵越人的祸患,也推行了办私塾之事,应该可以放心离开高平了。”
云煦泽叹气:“哪里能真的放心。之前各郡联合派兵进山围剿陵越人,没有发现陵越人的踪迹,即便还有陵越人藏在山中,也不会超过百人,陵越人之祸确实已解。但私塾刚有了雏形,想要私塾起作用,甚至让百姓习惯私塾的存在,还需要官府的支持。”
这就需要高平和南夷岛几个郡守好好配合。
但如果云煦泽今年被立为储君,那南夷岛就会归属于朝廷,南夷岛三郡的郡守明年就得轮换,但云煦泽现在只选定了一个接任者。
他想了想道:“先生,本王让高济才和李浩成两人去担任南夷岛两郡的郡守,可能行?”
他手下的人才实在有限,能想到的也就这两个人。
章丰钊道:“这如何不行,朝廷只规定本地人不能当郡守,只要不违背这一点就行。”
其实严格一点的地方,本州的人也不能在州内各郡担任郡守,比如安州就是如此,安州各郡郡守没有一个安州人。
但陵州没有这个规矩,这里地方偏僻,没有多少人愿意来这里当官,郡守便有不少陵州人,只要不是本郡的人便行。
云煦泽道:“南夷岛离高平太近,本王是担心高平三大家族趁机影响南夷岛。”
章丰钊笑呵呵道:“若是之前或许有可能,但现在南夷岛多了几百个寒门子弟办的私塾,还有各个家族在那里开的铺子,如今的南夷岛虽然没有成型的家族势力,但却是错综复杂,三大家族哪有胆子掺和进去。”
“如今有王爷压着,南夷岛才会一片平和,等王爷离开,南夷岛想必不会平静,郡守能压住那些势力就不错了。”
云煦泽听言,不由得想到那些城里的铺子,其背后涉及到众多世家,一旦没了云煦泽压制,确实不容易解决。
“那这样的话,高济才两人不一定能压住,他们只是高平家族子弟,压不住那些世家。”
章丰钊看着云煦泽,有些无奈:“王爷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什么?”
“他们不仅是高平家族子弟,还是王爷的人,南夷岛那些势力有靠山,他们两人同样有王爷当靠山,不存在压不压得住,只看他们有没有能力应对这一乱局。”
云煦泽愣了。
他确实把自己忘了。
高济才和李浩成两人有自己撑腰,确实没必要害怕那些世家,他们两人应该也不是那种胆怯之人。
云煦泽稍稍放心:“南夷岛最有价值的是土地,这个一直掌握在官府手中,只要握住这一点,官府就始终处于主导地位。”
“只可惜本王还没看到海上贸易之路鼎盛的时候。”
如今只有大康船队出海,还没看到海外国家的异邦人来南夷岛,等到异邦人到南夷岛和大康百姓交易,这条贸易之路才算成型。
那时候也是市舶司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现在市舶司只负责检查大康船队,权利还是小了点。
云煦泽有意让霍幼云接任零阳郡郡守,但市舶使也得有人去做,这个位置不像郡守那般三年轮换,得找个有能力的人,且品性要好,要不然等今后市舶司的权利扩大,很容易迷失自己。
章丰钊道:“王爷今后还可以来高平看了看。”
云煦泽点点头。
但他心里明白,回来的机会并不多
永昭三十四年,大年初二
因为明天就要出发,小福子正在忙着收拾行李,而云煦泽正在和来拜年的蒋晟阳在书房说话。
云煦泽道:“晟阳,本王此去洛京要么很快就会回来,要么就不会回来了,你是本王的长史,按理说本王回京应该带你一起回去,但高平如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私塾需要官府支持才能发展,本王信不过其他人。”
蒋晟阳对此早有所料,拱手道:“下官会为王爷管理好高平。”
云煦泽道:“高平是本王的封地,本王在这里待了将近四年,自是有感情的,本王希望高平能变得更好,该做的已经做了,高平今后能变成什么样,还需要尔等尽心尽力。”
“你一直跟随在本王身边,对本王忠心耿耿,能力和忠心,本王都看在眼里,你暂且再在高平待三年,三年后,本王会给你入洛京的机会。”
这话虽然有画饼的嫌疑,但确实是云煦泽的心里话。
云煦泽能当甩手掌柜,蒋晟阳当为首功,他又不是凉薄之人,自然会给蒋晟阳证明自己的机会,只要蒋晟阳能力足够,即便是九卿也不是不可能。
但前提是,他的能力足够。
云煦泽不会无脑提拔自己的亲信。
蒋晟阳了解云煦泽,知道他不会开空头支票,恭声道:“下官谢王爷恩典。”
“这都是你应得的。”
蒋晟阳是谨王府长史,他这个长史真是当得实实在在,什么都要管,因为云煦泽放权当得特别彻底。
而蒋晟阳又是个专心仕途的人,云煦泽的放权,给了他足够的空间和锻炼机会。
两人也算是双向奔赴了。
蒋晟阳走后,便是祝云平兄弟二人带着家眷来王府拜年。
值得一提的是,祝云凌的信到了洛京后,便得到祝昌言夫妇的同意,并且把大婚定在去年十二月。
因此祝云凌已经和霍幼云成亲,霍幼云成功从下属晋升为云煦泽的表嫂。
遥想祝云平兄弟初到高平时,他们还都是孤身一人。
如今都已经成亲了,祝云平还有了个嫡嫡子。
祝云平兄弟二人都知道如今的变化都是源自云煦泽,对云煦泽也愈发忠心。
云煦泽看向霍幼云,笑道:“今后就该称呼你为表嫂了。”
霍幼云道:“王爷折煞下官。”
云煦泽摆手:“本就是如此,有什么折煞不折煞的。二表兄既然已经和表嫂成亲,那这次就不必和本王回洛京了。”
祝云凌一愣,道:“卑职还是先护送王爷回洛京,其他事以后再说也不迟。”
云煦泽摇摇头:“表兄刚刚成亲,本王岂能有恶人,本王这次会把朱隆带走,有朱隆和关景彰在,本王不会有事。”
他上次为了把威胁降到最低,出身洛京的两百亲兵一个没带,这次云煦泽会把他们都带上,许久没回洛京,总要让他们和亲人见见面。
云煦泽看向祝云凌:“表兄接任零阳郡都尉的命令很快就会下达,本王会让朱隆给表兄留下得力助手,但表兄也要撑起来才是。”
祝云平有些迟疑:“我们兄弟二人都在零阳,是不是不太好?”
祝云凌接任零阳都尉,如此一来零阳的军政大权就掌握在祝家兄弟手中,这其实有些忌讳。
云煦泽还真忽略了这一点,祝云平倒是还好,毕竟他明年就不会再是零阳郡郡守。
但霍幼云接任后就更不好说了,军政大权掌握在夫妻手中,难免会让人说闲话。
若是云煦泽还在高平,那一切都好说,但问题是他八成不会再回高平。
如此一来,有些影响就得注意了。
南夷岛三郡中,零阳郡最重要,零阳郡必须交给霍幼云。
那只能调动祝云凌的职位了。
云煦泽想罢,道:“那就换一换,让二表兄担任承阳郡都尉。”
祝云凌对于担任哪个郡都尉没有意见,他只是遗憾不能继续跟在云煦泽身边,但一切事本就难以两全。
“卑职遵命。”
云煦泽看向祝云平,问道:“私塾的事如何了?”
祝云平道:“如今南夷岛的私塾已经全部招收了学生,仅仅零阳郡境内,便有上千学生到私塾读书,相信今年加入书院的学生会比去年强一些。”
去年加入书院的那些学生只强化了几个月,那比不得这群深入学习多半年的。
当然读书这种东西,需要天赋和勤奋,仅仅半年期间,他们能学到的东西有限。
多在私塾学几年再进去书院,基础会更稳固一些。
书院也教四书五经,只是教得更加深入,而且还会教策问,培养学生理政的能力。
这就是私塾和书院最大的区别。
私塾的目的是让学生考上书院。
而书院的目的是给朝廷培养人才,哪怕进不了太学,也能当个官吏,为朝廷效力。
云煦泽提醒道:“私塾刚刚办起来,很多地方还很稚嫩,今后肯定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事情,官府要管理好私塾。但是要记住一点,私塾先生可以罚可以换,但私塾不能关。”
“南夷岛上有那么多人想办私塾,没了一个私塾先生,很快就能找到另一个替换,但不能影响到私塾的讲学。”
祝云平明白云煦泽的意思:“下官明白。”
总之就是一切以私塾正常运行为主,重要的是私塾,并非私塾先生。
霍幼云道:“零阳郡多了很多中原各郡的寒门子弟,他们千里迢迢来到南夷岛,还在南夷岛落了户,显然图谋甚大,今后南夷岛怕是不会太平。”
云煦泽看向霍幼云,没想到她会想得这么远,道:“南夷岛没有家族势力,不知有多少人盯着这里,时间长了肯定会乱,你们要时刻注意郡内的情况,一切按照律法来办,只要占据大义,就不用担心太多。”
云煦泽的意思很明显,只要占理,他们就不需要惧怕任何人,反正有云煦泽撑腰。
“表嫂,市舶使一职,你可有合适的接任人选?”
霍幼云皱眉道:“下官手下的那几人都做得极好,能力也还可以,对市舶使的职责足够了解,但唯一一点,他们都是吏。”
云煦泽一阵失望。
吏不能当官!
这是延续几百年的规矩,云煦泽不想打破这个规矩。
如此一来,只能另找个人选了。
云煦泽道:“表嫂帮本王留意一下人选,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能力暂且不提,品性一定要好,市舶司涉及到众多利益,不能迷失其中,更不能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霍幼云应声:“诺。”
云煦泽在走之前和手下的主要官员都见了一面,该叮嘱的之前已经叮嘱过,不过是再强调一遍。
次日,正月初三
云煦泽再次离开高平,前往洛京。
因为刚过年,城里的铺子都还没有开门,百姓们正是空闲的时候,云煦泽离开时,送他的百姓很多。
都知道他要回京举行冠礼以及成亲,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可能不会再回高平。
洛京,兴德宫
永昭帝放下奏书,道:“太府寺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十郎非要在高平过完年再来,若是误了日子,也不怕让人笑话。”
永昭帝对这一点很不满。
冠礼是大事,岂能儿戏。
黄显替云煦泽解释道:“想必是需要安排的事太多,一时间难以安排完。”
永昭帝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对于云煦泽要在高平过年这件事,他们心照不宣。
都清楚这是云煦泽在高平过的最后一个年。
黄显道:“皇上,可要派人到城门口迎接谨王殿下?”
永昭帝摆手:“不需要,他又不是不认得路。”
虽然宫里已经在制作储君冕服,但永昭帝一日没下旨立云煦泽当储君,云煦泽就不可能享受储君的待遇。
藩王回京可不需要官员迎接,只有储君有这个资格。
黄显只是问一句,见永昭帝没这个心思,便没再说什么。
永昭帝又打开一份奏书,问道:“五郎最近在做什么?”
黄显道:“吴王殿下最近一直在府中,并未见任何人。”
永昭帝目光有些复杂,但还是吩咐道:“多派人注意吴王府。”
话音一顿,他又吩咐道:“派人把五郎藏在城外的那些人处理干净,不用留活口。”
永昭帝终究还是心软了。
只想用此事警告吴王,并不打算给吴王实质性的处罚。
毕竟是疼爱多年的儿子。
黄显垂首:“诺。”
几日后,吴王府
吴王正在教嫡子辞儿读书,他对唯一的嫡子很上心,亲自给嫡子启蒙。
吴王妃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件小衣,她正在给儿子缝制衣服。
辞儿是吴王府唯一的嫡子,也是吴王妃唯一的孩子,她比吴王更重视辞儿,每年都会亲自给辞儿缝制衣帽。
对她来说,通过一年年给儿子缝制衣服来感受他的成长,是很满足的一件事。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没一会儿,吴王的贴身太监小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脸上带着急躁的表情,眼底还有一丝恐惧。
吴王妃见此,把针线放下,道:“殿下,妾身先和辞儿回房”
说罢,便牵着辞儿的小手离开了。
他们刚刚离开,小柳子就说道:“殿下,我们藏在城外的人马被杀了,庄子上下没有一个活口。而且经过检查,很可能是军中之人所为。”
吴王淡定的表情消失,猛地站起身:“什么?!”
他不是可惜私兵被人灭了,而是惊骇小柳子的最后一句话。
军中之人!
整个洛京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上千私兵的只有北军,南军再加上光禄寺。
这三军无一例外,全都听从永昭帝的吩咐。
想到这一可能性,吴王吓得有些腿软,扶住一旁的桌椅,急声道:“去请几位先生过来。”
他需要想办法平息这件事,要不然一旦公开,他就彻底身败名裂了。
没一会儿,吴王的几个幕僚齐聚书房内
吴王沉声道:“养在城外庄子上的私兵被人灭了,没有留下活口,疑似军中之人所为。”
三两句把此事交代清楚,吴王便看向几个幕僚,期待他们想出办法解决此事。
幕僚们皆是脸色大变。
“若真是军中之人所为,能在洛京城外调动兵力的,只可能是皇上。皇上已经知道了王爷养私兵的事,更甚者,皇上可能还知道王爷派人强掳陵越人的事。”
吴王道:“不用说可能,父皇一定是知道了。”
他本来没打陵越人的主意,只是有一次手下人说陵越人身强体壮,比寻常大康人强壮得多。
最重要的是陵州有百万陵越人,不用担心兵源的问题,而且陵州人只需要训练一段时间就能成兵力,比偷偷招募大康百姓要划算很多。
正是因为如此,吴王才会派人去陵州抓陵越人青壮。
本来这事进行得很顺利,那些陵越人虽然桀骜不驯,但头脑简单,只要让他们吃饱饭,就会变得很听话,确实是很好的兵源。
但这一切都在云煦泽就藩高平后被破坏。
云煦泽把陵越人迁往南夷岛,导致吴王府抓陵越人的事受挫,后来又被人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吴王谨慎惯了,直接断了和陵州的联系,借此来明哲保身。
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但直到今日,吴王才知道永昭帝怕是早就查到他身上了,只是没声张。
怪不得他觉得永昭帝对他冷淡了很多,他之前还以为是云煦泽分润了永昭帝的宠爱,现在看来是永昭帝对他失望了。
吴王苦涩地笑笑,道:“几位先生觉得父皇突然对城外私兵出手,意欲何为?”
几个幕僚对视一眼:“私兵全军覆没,没留活口,说明皇上没想追究王爷,或许只是想借此敲打王爷。”
吴王垂眸:“本王听说十郎已经从高平出来,相信不日就会到达洛京。父皇明明早就知道本王养私兵,却选择在此时出手,莫不是想替十郎扫清障碍?”
幕僚谨慎地开口:“或许有这种可能。”
吴王脸色很不好看:“父皇还真是看重十郎,他还没到洛京呢,就急着帮他扫清障碍,用这种方式告诉本王无缘储君之位,父皇还真是残忍啊。”
吴王越说越觉得不甘:“本王养私兵是犯了大忌,可本王从无谋反之心,父皇明知道这一点,还是把私兵都灭了,不给本王一点机会。”
永昭帝是盛世明君,吴王跟在永昭帝身边,太清楚永昭帝的能耐,他心里一点谋反的心思都不敢有。
他会养私兵,只是未雨绸缪,想着万一哪一日永昭帝突然驾崩,他手里有兵也能更快控制局势,免得被人牵着鼻子走。
吴王虽然总是结交大臣,但他时刻谨守本分,从不和掌握兵权的大臣来往。
也正是如此,他在军中没有一点人脉,只能自己养私兵来增加安全感。
同样都是儿子,为什么待遇差距这么大?
吴王很不甘心!
幕僚道:“王爷,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皇上已经出手警告您,您就得有所动作。”
吴王看向他们:“本王要做什么?”
幕僚一字一句道:“自请就藩!”
“不可能!”
吴王毫不犹豫地否认:“父皇还没立储,本王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幕僚苦口婆心地劝道:“王爷,若是没有谨王,皇上可能还会原谅您养私兵一事,如今谨王如日中天,满朝文武都默认他的地位,就连最开始反对的丞相都没再说什么,谨王的地位已经是板上钉钉,您这时候不去就藩,等谨王登基,他怕是不会放您离开。”
吴王脸色铁青。
他自懂事起就谨言慎行,把储君当成自己的囊中之物,明明都快成功了,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
他甚至对云煦泽动手的机会都没有。
云煦泽把寿安坊经营成铁板一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再加上对永昭帝的敬畏,让吴王始终没机会对云煦泽的动手。
到了现在,他已经彻底没机会。
吴王知道这一点,但他不愿意承认。
幕僚继续劝道:“等到了封地,王爷便是封地的王,总比在洛京自由些。只要您不犯错,即便谨王登基,也不能拿您怎么样。”
吴王咬牙道:“让本王想想。”
他还是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如何,他光明正大赢不了云煦泽,使用阴谋诡计又没有把握。
吴王府那么多人,他若是阴谋败露,牵连的是数百人的性命。
最终,吴王颓然地叹了口气。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兴德宫
在得知私兵被灭的次日,吴王便进了宫,跪在永昭帝面前,泣声道:“儿得父皇看顾近三十年,一直在父皇膝下安于享乐,致封地百姓于不顾,儿愧对封地百姓,请父皇准儿就藩,以弥补儿的过错。”
永昭帝垂眸看他:“怎么突然想去封地了?不是要留在洛京孝顺朕吗?”
这是吴王一直以来用的借口。
吴王道:“儿前几日陪辞儿读书,方才恍然大悟,儿孝顺父皇是小义,造福百姓才是大义,儿得父皇多年教导,不愿让父皇失望。”
失望?
永昭帝看着吴王,暗暗叹气,其实吴王的性格一直没变,只是永昭帝从前对他有奢望,总觉得他长大些便会改变。
永昭帝有些意兴阑珊,淡淡道:“既然五郎如此明礼,朕便答应你,择日去封地就藩。”
“就藩的一切事宜都由太府寺负责,朕会吩咐他们为你准备好。”
“谢父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父子二人心照不宣地没提私兵的事。
永昭帝私底下灭了吴王的私兵,就是不想声张。
而吴王自请就藩,就是在告诉永昭帝,他自愿退出储君之争,不会再生事。
“退下吧。”
曾经亲密和谐的父子,如今却变得无法可说。
“儿告退。”
吴王转身离开偏殿,却在将要踏出门槛时,还是不甘心地问了句:“父皇,能告诉儿输在哪里吗?”
他从不认为是因为云煦泽能力强,大康并不缺能力强的臣子,储君的标准和能力没有必然联系。
永昭帝并未看他,只是道:“你从小就心思深,看似平易近人,实则并不相信任何人。这样其实也没有什么,君王本就是孤家寡人,疑心病重些也无妨。”
“但君王是一国之君,要担负起大康各州郡百姓的未来,而你,心中没有百姓。”
“五郎,你从没把朕的教导放在心里。”
百姓是国之根本!
这句话他对吴王三人都说过,但没有一个人放在心里,他们三人高高在上惯了,眼里只有世家各族,没有人在意百姓。
吴王心里一颤。
突然想起百姓对云煦泽的评价。
爱民如
YH
子!
“儿明白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原来很早以前他就输了,从云煦泽传出仁爱的名声时,他们就已经输了。
等吴王离开,永昭帝才抬眸看向门口,眼中带着感伤。
“吩咐太府寺,为五郎选个得力的王府长史。”
黄显恭声应下:“诺。”
以往藩王就藩,王府长史都是由永昭帝亲自挑选,这次却交给太府寺。
有些事变了就是变了,很难再挽回。
随着吴王离开皇宫,吴王自请就藩的消息就传开了,这一次是吴王主动散播的消息。
不为别的,只是想看看鲁王两人的动作。
毕竟一直以来,吴王对储君之位都更热衷一些,但他也是第一个出局的。
作为老对手,他很想知道鲁王和梁王的反应。
但让吴王失望的是,鲁王府和梁王府一点异常都没有。
鲁王新得了一个嫡子,府里的热闹劲儿到现在还没散。
梁王府就更无心关心其他事。
因为成亲十余年的梁王夫妇终于要有孩子了。
得数名太医诊断后,都确认梁王妃怀有身孕。
梁王差点喜极而泣,天知道他这两年过得有多难,他终于要有嫡子了。
兴奋的梁王正在张罗给梁王妃补身体。
至于吴王要就藩的消息?
不好意思,吴王是谁?
总之吴王再次失望,鲁王和梁王都没打算搭理他,也没主动就藩的意思。
吴王终于深切地体会到自己人缘有多差,当初云煦泽回高平,他们还给云煦泽送行呢。
如今轮到他,两个兄长一点动静都没有。
但吴王又想起来当初张罗给云煦泽送行的人似乎是他。
要不然鲁王和梁王根本想不到给云煦泽送行。
但如今轮到他就藩,总不能自己给自己张罗送行的事。
吴王胡思乱想一番,最终还是选择低调离开洛京。
一切都已经结束,他今后和洛京不会再有关系,和这里的人牵扯太深没有好处,不如断得干干净净
虽然梁王和鲁王对吴王自请就藩这件事没什么反应,但百姓们对此很有兴趣,不少人都在猜测吴王是怕了谨王,这才特意在谨王到京之前离开,生怕以后走不了了。
夺嫡大热门本就只有吴王和谨王两人,如今吴王自请就藩,那胜者是谁一目了然。
“真有趣,谨王从藩王一步步成为储君,吴王从储君候选一步步成为藩王,两人就像是互换了一样。”
“谨王不会是偷偷用巫术魇镇吴王了吧?谨王在就藩前没有显露一点才能,怎么一到封地就做了那么多事,很难不让人怀疑?”
“或许真有这种可能,不过听说被人魇镇都会生一次大病,没听说吴王生过大病啊?”
“吴王高高在上,他生没生病能让我们知道?”
百姓们都是八卦的,他们尤其喜欢阴谋诡计。
提前结束的夺嫡之争寡然无味,这点乐趣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也不知从哪里传出云煦泽魇镇吴王的消息,这个消息得到了大部分百姓的认可,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在茶楼饭馆传播开。
吴王正要离开洛京,便听到自己被魇镇的消息,听说还有不少百姓心疼他。
吴王:“”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被魇镇了?
吴王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利用这件事,但想到自己没生过什么大病,空口白牙就说云煦泽魇镇他,永昭帝怕是会对他更加不满。
能被允许就藩已经很不易,吴王没有胆量再折腾。
文山坊,章府
绿儿气鼓鼓走进来,道:“小娘子,那些百姓好生愚昧,竟然相信谨王殿下魇镇吴王这种离谱的谣言,还传得人尽皆知。”
章慕娆穿着鹅黄色深衣坐在榻上,屋里烧着煤炉,香炉袅袅生烟。
“既然知道是谣言,何必理会!”
绿儿咬牙道:“但也不能任由他们诋毁王爷啊?”
章慕娆道:“放心,大理寺不会置之不理。”
绿儿想到之前大理寺快速处理云煦泽绯闻的事,心里稍稍松了口气,问道:“小娘子,王爷快到洛京了,你要不要去城门口迎接?”
章慕娆瞪她一眼:“胡说什么!阿翁又没跟着一起回来。”
他们只是未婚夫妻,去城门口迎接算怎么回事,怕不是会让人看笑话。
若是章丰钊也在马车上,章慕娆倒是可以借着章丰钊的名义去见云煦泽。
绿儿缩缩脖子:“低调一些不就好了,难道小娘子不想见王爷?”
章慕娆收回目光,道:“王爷回京是因为冠礼,他到京后会很忙,等他行冠礼后再说。”
“王爷冠礼后,应该就要大婚了吧?”
绿儿想到此事,眼睛变得亮晶晶。
章慕娆听言,只是抿了抿嘴,并未接话。
当时永昭帝下旨赐婚时,说得便是等云煦泽及冠,择期完婚。
章华纬在太府寺有几分人脉,再加上太府寺官员有意结交,章府上下都知道太府寺已经筹备好云煦泽的大婚,到时候选定黄道吉日,便可以大婚。
章慕娆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不可否认,她对大婚是有期待的。
她和云煦泽相处过一段时间,云煦泽幽默风趣,对她尊重,不会干预她的喜好。
作为郎君,怕是没人能比他做得更出色。
更别说云煦泽今后会留在洛京,她不用和家人分开,章慕娆对接下来的大婚早就没了抵触。
剩下的只有期待。
第 95 章
因为出发得晚, 云煦泽便吩咐众人尽快赶路,缩短赶路的时间,终于在永昭三十四年正月月底赶到洛京。
进城后, 云煦泽照例去宗正寺登记, 依旧是宗正成王亲自招待他, 这次他没有强拉着云煦泽去皇宫,但依旧拉着云煦泽说了许久的话才放他离开。
离开宗正寺, 刚上马车, 云煦泽便吩咐道:“去查一查吴王为何突然自请就藩。”
方才和成王闲聊, 他告诉云煦泽来得很不凑巧, 吴王已经带着家眷前往封地,若是他早到几日, 他们兄弟还能再见一面。
得知这个消息, 云煦泽差点没控制住表情。
吴王可谓是云煦泽夺嫡路上的最大障碍,他之前还在想吴王要是不甘心夺嫡失败,会不会做出什么冲动之事。
结果吴王自请就藩了,还是在他到京前就离开,摆明了没打算和云煦泽见面。
这件事,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到了洛京自然是住在谨王府,等云煦泽回到王府安顿好,小福子已经打听消息回来。
值得一提的是, 这次进京他把柳城也带回来了,高平那边只留了一些人看门。
小福子禀报道:“殿下, 坊间突然就传出吴王自请就藩的消息,但并不知道具体原因。前几日, 坊间突然传出一种谣言,说是殿下魇镇吴王, 不过大理寺很快出手,抓住了谣言的源头,又抓了一批传播谣言的人,已经止住了谣言。”
云煦泽疑惑:“怎么会突然怀疑本王魇镇吴王?”
魇镇,显然指的是巫蛊之术,一向是禁忌之事,他怎么会和此事联系上?
小福子道:“半年前,洛京来了一个江湖骗子,借着一些障眼法,骗了不少钱财,那人为了提升名气,自称会巫术,当场辨别出某个久病的人其实是被人下了咒,后来经大理寺调查那人其实是配合演戏的托儿。”
“但当时百姓并不知道,骗子弄出这一出,便有了些名气,不少富户请他去检查家宅,也不知道是他幸运,还是提前安排好,还真在某个富户家中查出来一个贴着生辰八字被针扎的布偶小人,再加上那骗子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便被人捧得越来越高。”
“正是因为此人的出名,让百姓们对巫术很是热衷,若是生了病,第一时间不去看病,反而先怀疑是不是被人诅咒。恰逢此时,吴王自请就藩的消息传开,那些信奉江湖骗子的百姓就信誓旦旦地说殿下魇镇了吴王。”
小福子说到这儿有些唏嘘:“若非大理寺调查谣言一事,还不知道在天子脚下,竟然有这么多百姓被江湖骗子蒙蔽心智。”
云煦泽怎么也没想到谣言的背后会是如此。
他这算是遭了无妄之灾?
“大理寺如何处理那江湖骗子?”
小福子道:“那骗子骗了大量钱财,欺骗了众多百姓,已经定为死刑,秋后处斩。”
大康的死刑有两种,分别是秋后处斩和斩立决。
除非是罪大恶极的犯人或者是永昭帝亲自下令,要不然死刑犯会统一在秋后问斩。
云煦泽对于这个处理还算满意。
这个江湖骗子已经不单单是骗子那么简单,他有了信徒,还兴起了信奉巫术的邪风,百姓们得了病不去看病,反而怀疑自己中了咒,这是极其可怕的事情。
不过这只是传播谣言的源头,吴王自请就藩的原因他还是不知道。
或许只有永昭帝知道。
云煦泽暂且将此事抛到脑后,不管因为什么,吴王就藩是事实,这意味着吴王提前出局。
让云煦泽本就板上钉钉的胜利变得更加牢不可破。
“随本王进宫!”
既然到了洛京,自然要去见永昭帝
兴德宫偏殿
“儿拜见父皇。”
永昭帝淡淡看他:“你若是再晚来几日,及冠礼就不用参加了。”
云煦泽和永昭帝早就不似之前那般生分,并不怕永昭帝冷脸,笑道:“儿的及冠礼,当然得参加,有劳父皇为儿操心。”
永昭帝面色缓和:“过来陪朕对弈一局。”
云煦泽走到永昭帝对面坐下,也不用猜子,直接执黑先行。
永昭帝问道:“章卿可愿意回洛京?”
章丰钊不在,永昭帝想找人下棋都找不到。
云煦泽道:“先生已经答应儿,稍后就会到洛京。”
永昭帝点点头。
两人沉默地下了一会棋,永昭帝开口道:“五郎已经去封地就藩。”
云煦泽拿着棋子的手一顿,坦诚道:“成王叔告诉了儿。”
“那老家伙倒是嘴快,”永昭帝冷哼一声,道:“你可知他为何自请就藩?”
云煦泽摇摇头:“儿不知。”
一点消息都没露出来,他又能从哪里知道。
永昭帝也没让云煦泽猜,道:“他背着朕在城外庄子养了一千私兵。你之前不是给朕上书有人在故意抓陵越人青壮?做此事的人便是五郎。”
云煦泽听到这话,脑子里只有两个字——作死。
待在洛京的皇子是没资格养兵的,可以招募王府护卫,但不能招募亲兵,
这两者其实是能不能着甲的区别。
吴王在庄子上养私兵,意味着他还私自铸造兵甲。
朝廷明令禁止私下铸造兵甲的行为,各州郡的兵甲都是由洛京提供。
朝廷宁可这么麻烦地往各郡运兵甲,也不给各郡私下铸造兵甲的权利,就是为了尽可能限制下面州郡的甲士数量。
吴王不仅养私兵,还铸造兵甲,这简直是在作死边缘徘徊,还是时不时跳进去的那种。
做了这些事,最终的结果只是自请就藩。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终究只是说说而已。
云煦泽看着棋盘,没有搭话。
永昭帝淡淡叹口气,道:“朕已经派人灭了他的私兵,此事便到此为止。五郎得了朕敲打,今后会注意分寸,你不用担心他会给你生乱。”
永昭帝几乎是在明着告诉云煦泽,吴王不会在他登基后作乱,同时也希望云煦泽揭过此事,别再追究吴王。
虽然有违律法,但能看出永昭帝的慈父之心。
云煦泽道:“父皇已经处置了此事,儿没有意见。”
作为最后的胜者,他这点肚量还是有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因着畏惧永昭帝的威严,他们这帮兄弟私底下都不敢做太过分的事,自然也没有什么大的仇恨。
永昭帝微微颔首,便转移话题道:“你的棋艺进步颇多,看来在高平这一年并未松懈。”
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很多。
云煦泽道:“章翁是围棋大儒,名师出高徒嘛。”
永昭帝笑了:“这话倒是不假。你和章家小娘子定亲许久,也该成亲了,朕会让人寻个好日子,就在你冠礼后。”
云煦泽对此早有所料,但他还是说了句:“能不能把大婚放在小娘子的生辰后?”
永昭帝看他:“为何?”
“让她在家中多过一个生辰。”
永昭帝点点头:“也可。”
永昭帝只当他怜香惜玉。
实际上,云煦泽还是觉得章慕娆太小了,如今才十六,过了生辰也才十七,能大一点是一点。
这已经是云煦泽能拖到的极限,他不可能让永昭帝同意延期一年完婚,他也没有合适的理由说服永昭帝。
估计章家那边也不同意,把女儿留到十七成亲已经很晚了,这个时代就没有十八岁还没成亲的。
霍幼云只是个例外。
她也是因为名声坏了,这才能拖到十八岁之后成亲,要不然霍家家主绝对不会同意。
永昭帝温声道:“你能懂得敬重嫡妻,朕很欣慰,莫要和梁王学,不管今后府里多几个妾室,万不可让她们越过正妃去。”
这种话本该是云煦泽的母妃来说,但他身后早逝,永昭帝担心再出一个梁王,只得亲自教导。
“儿明白。”
云煦泽不太想谈这种事,主动转移话题道:“听说二嫂有孕了?”
听到这话,永昭帝脸上露出喜色:“总算要有嫡子了,不妄朕操了那么多心。”
作为日理万机的君王,还得操心儿子的后宅,永昭帝这个阿爷当得确实尽职。
云煦泽下意识想问一句万一是女儿怎么办,好在他忍住了。
还是不在这时候泼冷水了。
“大兄都已经有三个嫡子,二兄也该有嫡子了。”
这种时候还是附和永昭帝比较好。
永昭帝道:“鲁王妃还是很争气的,不像大郎总是冷着脸让朕看着心烦,得了嫡子也不见他有个笑脸。”
他就没见过鲁王笑。
云煦泽暗暗腹诽。
“大兄可能是想要个嫡女,儿去年离开洛京前和大兄见面,曾听大兄说过。”
永昭帝听言恍然:“说得也是,大郎已经有了两个嫡子,是该有个嫡女,只可惜这种事得看缘分。”
云煦泽有些恶趣味地笑了笑。
这种事可不只是看缘分。
云煦泽和永昭帝一边下棋,一边闲聊,一直在宫里用过午饭后才离开
文山坊,章府
绿儿快步走进屋内,扬声道:“小娘子,殿下来了。”
章慕娆猛地站起身。
绿儿连忙打开衣柜,给章慕娆找要穿的衣服,道:“方才小厮来禀报,殿下已经到了府里你们还愣着干嘛,快帮小娘子梳妆。”
后面一句自然是对屋里的女婢说的。
几个人一起忙活,没一会儿便服侍好章慕娆,章慕娆带着绿儿前往前院。
别说两人还没成亲,哪怕成了亲,云煦泽也不可能随意进出后宅。
云煦泽此时正在前院大堂,作陪的是章华纬和章三郎。
章慕娆在路上碰到侯氏,母女二人一同到了大堂。
章慕娆的目光落在云煦泽身上,过了一年,相貌依旧俊朗,只是少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男子的坚毅。
云煦泽同样看向章慕娆,她的变化更大,个子又长高了些,如果说之前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现在便是亭亭玉立的少女。
云煦泽在心底微微松了口气,好歹看起来是可以成亲的样子。
两人对视一眼,云煦泽率先开口道:“先生现在应该在路上,不久后便会到洛京。”
章华纬面色一喜:“王爷,阿爷打算留在洛京?”
云煦泽道:“先生没有明说,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离开。”
他知道章丰钊是因为他回到洛京,心里很是感激。
“那就好。”
侯氏笑道:“妾身这就让人把阿爷的院子打扫一遍。”
章三郎道:“阿翁上次回京住在我们府里,大伯来请了好几次,阿翁一直推脱说下次再去,这次算不算下次?”
听到这话,章华纬夫妇愣了下。
这次可不就是下次嘛。
而且一般来说,章丰钊确实应该住在章华沉那边,毕竟都是长子负责养老。
章丰钊若是总住在章华纬府上,外人恐怕会怀疑章华沉不孝顺。
章华纬道:“先把院子收拾出来,到时候阿爷要是来府里住几日,总要有住处。”
别管章丰钊住不住,总要先把院子收拾出来。
侯氏点点头。
章慕娆若有所思,阿翁回京不可能不来书信,他们没收到,或许是只给大伯写了信。
上次回京住在他们府上,这次也该去章华沉府上了。
章华纬等人都和云煦泽不熟,知道他来府里的目的,只是闲聊了几句,便创造机会让他和章慕娆相处。
等家人们离开,章慕娆才开口问道:“王爷何时到的?”
云煦泽道:“今日一早,在宫里陪父皇下了几个时辰的棋。”
言下之意一出宫便来了章府。
章慕娆听出来这份重视,嘴角微微上扬,道:“外城那处冰场重建后吸引了很多女眷,王爷要不要去看看?”
云煦泽:“那么多女眷?本王怎么还能过去。”
她说这话不觉得别扭吗?
“王爷若是过去,自然会暂且关门一日,王爷在想什么?”
章慕娆似笑非笑地看他。
云煦泽很是淡定:“本王可什么都没说。”
本来就是章慕娆没说清楚。
不过云煦泽不想在这种小事上争辩,道:“我们的大婚应该会放在你生辰后。”
章慕娆问道:“皇上说的?”
云煦泽道:“父皇要让人选个良辰吉日,本王便想着让你在家里再过一个生辰。”
章慕娆眸光流转,听出云煦泽的体贴,柔声道:“多谢王爷。”
“只是稍微推迟几个月而已。”
反正再晚也得是今年大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煦泽也需要准备聘礼,几个月后成亲正合适。
虽然太府寺会帮他准备聘礼,但毕竟是他大婚,总不能什么事都让别人代办,总要有一些自己的心意。
章慕娆把此事记在心里,并未多说什么,和云煦泽冰场的事,道:“很多女眷喜欢冰场,有王爷硝石造冰的法子,哪怕是夏日冰场也没化,夏日到冰场滑冰的女眷比冬日还多,还有不少人抱怨地方太小,想让我们扩建冰场。”
云煦泽问她:“你打算扩建吗?”
章慕娆摇头:“这么大就够了,本就是个玩乐的地方,更何况洛京已经多了不少冰场,她们可以去别的冰场玩。”
扩建冰场能赚更多银子,但章慕娆从小就不缺银子,身上还有蜂窝煤的分成,更加不把银子放在眼里,并没有扩大冰场的打算。
云煦泽也不把这点银子放在眼里,道:“你喜欢就好。”
章慕娆抿嘴看向他:“王爷在高平又做了大事。”
“什么大事?”
“王爷一个允许百姓办私塾的政令,吸引了大量中原各郡的寒门子弟前往高平,这个消息都传到了洛京。”
高平地处偏僻,以往花钱请人去都不愿去,但这次却有那么多人主动前往高平。
消息传到洛京后,云煦泽的声望又高了一些。
云煦泽道:“他们可不是冲着本王去的,那些人想要的是南夷岛户籍,说白了就是晋身之阶。”
寒门子弟比不得家族子弟,但也是从小读书,他们心里并不觉得自己比家族子弟差,个个都想入仕一展才学,但大康上下大大小小的官职都被各家族掌控,寒门子弟根本没有机会。
永昭帝虽然在各郡建了书院,但名额有限,越是富饶的州郡,名额竞争越激烈,寒门子弟只能另寻出路。
这本就是双赢的局面。
寒门子弟需要户籍,南夷岛需要人才。
若是任由南夷岛自然发展,几十年后可能也就是高平的水平。
但有这些来自大康各郡的寒门子弟在,南夷岛能在短时间内培养出不少人才。
章慕娆道:“不论他们是为了什么,终究是为王爷所用。”
云煦泽笑道:“小娘子倒是看得分明。”
章慕娆不由得翻个白眼:“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确实显而易见。
那些寒门子弟都知道,但因为对他们有好处,他们便自动忽略了这一点。
云煦泽哈哈笑了。
章慕娆又说了些这段时间洛京发生的事。
“杨娘子虽然才学稍差,但她口才极好,为人热情,和众多太学女学生的关系都不错,其中和许娘子几人的关系最好,毕竟她们都是由王爷邀请入太学。”
云煦泽看她:“小娘子如何知道这些事?”
章慕娆眨眨眼睛,笑盈盈道:“自然是杨娘子告诉的,她每个月都会约我出去吃饭,和我说太学里的事。”
云煦泽也笑了。
和章慕娆接近,就意味着向云煦泽靠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煦泽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储君,这会儿站队已经不算早了。
更何况她们本就是得云煦泽邀请入太学,有这份关系在,不好好利用岂不是浪费了
云煦泽陪了章慕娆一个时辰便离开了章府,随后前往祝府,和祝昌言夫妇聊了聊祝云平两兄弟,又在祝府用了晚饭才离开。
之后他就没再出府,一直到他生辰这日。
二月初五
皇子冠礼算是件大事,众多文武大臣都会来观礼,今日一大早太府寺的官吏就到了谨王府。
从一睁眼,云煦泽就跟着木偶一般任由他们折腾,换上早就准备好的亲王朝服,这还是云煦泽第一次穿这么正式的衣服。
等他一切都收拾好,天色才刚刚大亮,远处地平线升起一轮太阳,驱散漫无天际的夜幕。
王府停放着亲王车架,云煦泽坐上马车,马车缓缓驶离王府。
马车上,太府寺官员道:“冠礼的第一步,王爷要先去宗庙祭拜列祖列宗。”
这是必要流程,每个皇子冠礼时都得到宗庙祭拜,云煦泽点头道:“本王知道。”
这是他第一次经历重大仪式,不能出任何差错,免得给某些人找茬的机会。
云煦泽早就把冠礼流程背得滚瓜烂熟,哪怕太府寺官员有小心思,他也不用担心被人算计。
当然,目前来看,太府寺官员很尽职,并未有小动作。
大康的宗庙就在皇宫,比兴德宫离宫门口近得多,进入皇宫后只需要经过一条宫路,就可以到宗庙。
今日是特殊的日子,王府马车得以进入皇宫,不需要云煦泽下车自己走进去。
片刻后,马车在宗庙宫殿前停下,太府寺官员引导着云煦泽进入宗庙。
一进入宗庙,云煦泽便嗅到浓浓的佛香味,宗庙们有专门的卫士看守,还有看守太监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上香,以保证宗庙香火不断。
云煦泽一时难以适应这浓重的味道,勉强保持面色平常,穿着沉重的朝服,一步步走到放祭品的供桌前,跪在蒲团上,道:“云氏子孙煦泽拜见列祖列宗,望列祖列宗保佑我大康长治久安,国泰安康。”
这时,一旁的太监递给云煦泽三炷香。
他举着三炷香冲着面前的众多牌位拜了三拜。
宗庙中供奉着大康历代君王,这里有几个牌位,就代表大康经历了历代君王。
大康能有今日,皆有赖于历代君王的努力。
秦王奋六世之余烈,大康也是如此。
将三炷香插在香炉中,宗庙祭祖这一步便算完成。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云煦泽需要到正清殿加冠,永昭帝和文武百官都在正清殿等着他。
正清殿平日里并不会开放,只有在举行重大仪式或者祭祀时使用。
比如皇帝大婚就在正清殿举行。
但大康建国以来,还没有皇帝在正清殿举行过大婚,因为历代君王在登基前都已经娶妻。
云煦泽很明显也不会有这个机会。
宗庙离正清殿并不远,中间只隔了一个殿宇,只是穿着沉重的朝服,云煦泽走不快。
正清殿内
永昭帝坐在首位,文武百官分列左右。
看到云煦泽出现在门口,众人都打起精神。
冠礼由太府寺官员主持,看到云煦泽出现,便扬声道:“谨王进殿!”
听到这话,云煦泽抬脚走进大殿,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一路走到永昭帝面前的台阶下跪下。
随后,太府寺官员开始念祝词,祝词很长,足足念了一盏茶的功夫。
云煦泽一开始还能认真听,后来就听不进去了,只能保持姿态不出错,思绪早就跑偏了。
祝词后便是重中之重——加冠。
加冠一般由长辈来,云煦泽的加冠自然由永昭帝来,之前几位皇子都是如此。
念完祝词后,太府寺官员退下,永昭帝站起身,来到云煦泽面前。
一旁的小太监端着托盘上前,托盘中放着皮弁冠。
永昭帝双手捧起皮弁冠,上前一步靠近云煦泽。
云煦泽适时微低头。
永昭帝把皮弁冠戴在他头上,还稍微动了动位置,让他戴得更加舒服些。
戴好皮弁冠,永昭帝后退一步,道:“十郎,今日你便及冠了,今后要增修养,行仁德,重礼仪。”
这都是冠礼时长辈会有的教导。
云煦泽恭声道:“儿谨记。”
如此,冠礼便算完成了一大半,之后还有朝贺仪式,其实就是宴席,宴请这些来观礼的文武百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那时候云煦泽就不用穿这么厚重的朝服了。
云煦泽正要起身,这时黄显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圣旨。
“谨王接旨!”
云煦泽:“”
只得继续跪着。
文武百官几乎第一时间看向黄显,心里都有了猜测。
黄显无视众人的目光,打开圣旨扬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十子谨王性恭仁谦,德才兼备,体恤百姓,今谨告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太子,钦此。”
永昭帝突然册立太子,连云煦泽都没得到消息,他愣了下才想起领旨谢恩。
文武百官在黄显拿出圣旨时便有猜测,如今不过是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不管他们心里有什么想法,此时见证了云煦泽被立为太子,皆拱手道:“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云煦泽接了圣旨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压下心中的异样情绪,道:
“众卿免礼!”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