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发芽后的甘薯块更容易观察, 几乎一天一个样,每日都能看到甘薯苗的生长。
在第一批甘薯块发芽后数日,陆陆续续有甘薯块发芽, 最终只剩下三成甘薯块没有发芽。
阳锐让人把那三成的甘薯块挖出来收起来, 准备等空闲时按照云煦泽的办法研究这些甘薯块不发芽的原因。
这些日子云煦泽每日都来观察甘薯块发芽的情况, 一直到十日后,眼看着甘薯苗长高, 云煦泽道:“阳大人, 这甘薯苗是不是需要移栽?”
“移栽?”
阳锐还真没想过这个, 主要是不了解甘薯, 他想的是好好照料,让甘薯苗自由生长。
云煦泽道:“这甘薯苗是由甘薯块发芽得来的, 但接下来甘薯苗想要长出甘薯, 它的根需要生长,本王觉得移栽有助于长出更多的甘薯。”
他之所以每日盯得这么认真,就是想在合适的时间提出移栽,这移栽是很重要的一步,关系到甘薯的产量。
阳锐听到这话微微皱眉:“这甘薯毕竟是新庄稼,我们对其并不了解,万一移栽过程中出现问题,这些甘薯苗怕是就要枯萎了。”
云煦泽道:“本王理解阳大人的顾忌, 不如这样,将这些甘薯苗一分为二, 将一半的甘薯苗移栽到另一处种植区,如何?”
他也没指望阳锐同意移栽甘薯苗, 只要能移栽一部分,等将来结果, 阳锐看到移栽前后的产量对比,自然也就知道甘薯如何种植产量最高。
阳锐还是有些犹豫,一半的甘薯苗也很多了,这些甘薯苗都是所有田官精心照料的,若是因为移栽而枯萎,他想想都心疼。
见阳锐还在犹豫,一旁的太仓令出声道:“下官觉得此法甚好,如今既然有两种选择,那自然都要试一试。多亏王爷考虑得周到,怪不得皇上派王爷来负责此事。”
顶头上司发了话,阳锐就是再固执,也不可能无视顶头上司的话,他沉声道:“那就按照王爷说得办。”
云煦泽颔首:“接下来的移栽,还需要阳大人带着众田官完成,移栽过程中要保护甘薯苗,尤其是莫要让根系断裂,移栽完成后要记得浇水,保持土地湿润。”
论种地技术,其他人肯定比不过田官,这也是云煦泽要说服阳锐的原因。
还得需要人家干活呢。
云煦泽又看了眼太仓令,还好为了以防万一把此人喊来了,要是阳锐犟脾气上来,这事还真不一定能成功。
阳锐才是这方面的专家,他要是不同意,云煦泽强行移栽,难免影响不好。
因为得了云煦泽的肥料配方,这些种植区的土地都撒了肥料,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只需要把移栽的甘薯苗栽种即可。
接下来,所有的田官都开始忙活,每个人对待甘薯苗都小心翼翼,挖土的动作小心又小心,生怕弄断甘薯苗的根。
“栽种的时候注意距离,若是到时候结的果实多,恐怕会很拥挤,不如提前留出来间隔。”
整个过程持续了一天,云煦泽就在太仓司待了一日,他虽然不会亲自动手,但他还是盯着他们移栽的整个过程,见对方栽种时留出间距才放心。
云煦泽离开司农寺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他今天一整天都没好好用饭,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厨房准备晚饭。
甘薯苗移栽后的事情就简单很多,等着结果就行,云煦泽不需要再日日去盯着。
而且甘薯结果得好几个月呢,那时候估计都不在洛京,想盯着都盯不到。
如今已经是十二月下旬,永昭帝昨日宣布封笔,再有几日便是宫宴,当初永昭帝说要留云煦泽到宫宴,等参加完宫宴,他估计也快回封地了。
云煦泽长呼口气,当初来洛京,本是为了给永昭帝祝寿,以为两三个月就能回封地,却在洛京待到了过年,哪怕是宫宴后立刻回封地,到封地也得是二月了。
他七月离开,二月回去,这么一算,他离开了封地多半年,他估计是离开封地时间最长的藩王。
而这次回去,也不知道还能在封地待多久,一旦他被立为储君,那高平就不再是他的封地。
云煦泽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等他被立为储君,那高平需要另派一个郡守管理,那里好歹是他的封地,他可不希望被某些人治理得一团糟。
想要维持他在时的样子,那就需要任命一个忠于他的人为郡守。
还有南夷岛三郡,一旦云煦泽成为储君,那南夷岛三郡就不再属于云煦泽,而是属于朝廷,如此一来,南夷岛三郡的郡守就得遵守朝廷规定,每三年轮换一次。
云煦泽对南夷岛很重视,在他的设想中,南夷岛将会是税收重地,那里必须要好好经营,而且郡守要能和市舶司一条心。
如此一来,南夷岛三郡的郡守人选也是个问题。
云煦泽本来只是想回封地的事,思绪一延展,却是让自己头疼起来。
算了不想了,他会不会被立为储君还不一定呢,现在想太多不过是庸人自扰
永昭三十二年年底,永昭帝如同往年一样举办宫宴,嘉奖过去一年文武百官的尽忠职守,同时夸了几位朝廷新秀,其中就包括许峻齐。
云煦泽明显感觉到永昭帝夸赞许峻齐时,现场的氛围有些奇怪,有些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何维良父子身上。
看来下任丞相之争现在就已经开始了。
云煦泽轻笑一声,别的不说,如果他今后登基为帝,丞相之争不可能还局限在何家和许家,只能是有能者居之。
而且没有经历过外放,没有主政一方的官员,都没资格担任三公九卿。
其实现在朝廷也有这方面的潜规则,但这一条只约束下面的世家,对何家这样的大家族没有作用,比如现在的三公九卿有一半都没有主政一方的经历。
云煦泽要做的是把这一条普及到全部世家。
梁王这次还是坐在云煦泽身边,低声道:“十郎,你觉得下任丞相是何家人还是许家人?”
梁王目光灼灼,就差明着问云煦泽属意谁了。
云煦泽道:“有能者居之。”
梁王有些失望:“这算什么回答。”
云煦泽笑笑没再多说什么。
抛开之前的记忆不谈,云煦泽这是第一次参加宫宴,和上次的万寿宴没什么区别,都是群臣聚集,歌舞升平,一片和谐景象。
或者说,在度过永昭初期的朝堂动荡后,朝堂上就一直是这种和谐景象,永昭帝以强势的姿态镇压了世家三十年。
永昭帝是个名副其实的劳模,宫宴过后没几日便开始处理政务,并且召集三公九卿进行了永昭三十三年第一次朝议,而朝议的内容也很轰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煦泽正在章府培章丰钊下棋,得了消息也愣了:“父皇要在各州郡都建立书院?”
把书院普及到各州郡,这件事其实在太学成立后就该做了,但出乎众人意料的事,永昭帝一直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如今却在太学建立三十年后突然宣布普及书院。
章丰钊道:“当初皇上建立太学,是为了给底层家族一些机会,但事与愿违,太学依旧被上层世家把持,如今皇上突然宣布在各州郡建立书院,或许是因为皇上看到了另外的机会。”
云煦泽一点就通:“先生说的是女郎入太学这件事?”
章丰钊点头:“既然太学都开始招收女学生,那地方书院自然也不能离开,哪怕书院依旧被世家把持,但终究多了一些变数。”
“而且以往郎官多是由各郡郡守举荐,如此一来,郎官的选择皆由郡守决定,难免会有不公,等书院建立,今后各郡的郎官人选便可由学生在书院的表现为依据。”
哪怕做不到百分百公平,最起码可以做到相对公平。
这世上本就没有百分百公平的事。
云煦泽感叹:“父皇深谋远虑。”
而且这个时机抓得很好,或许在云煦泽提出女子为官的时候,永昭帝就想到了这一步。
章丰钊笑道:“皇上御极三十载,想得自然比寻常人远。王爷何时回封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到这话,一直静静坐着没说话的章慕娆把目光移向云煦泽。
云煦泽道:“本王打算明日去和父皇请辞,若是父皇同意,过几日便走,先生可要随本王一起离开?”
章丰钊伸展身体:“在洛京待得够久了,也该离开了。”
他本就是离京养老,若不是因为云煦泽,他现在还在合昌郡养老呢。
章慕娆道:“阿翁离开洛京三年,这才待了不到一年便要离开?”
章丰钊笑呵呵道:“等囡囡大婚时,阿爷肯定会回来。”
而且没有多久了,明年二月云煦泽就会及冠,他及冠后就是大婚。
章慕娆听言没再说话。
有章大郎在,她这段时间被打趣了很多次,听得多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她本来也不是容易害羞的人。
云煦泽看向章慕娆,邀请道:“要不要去高平玩?”
章慕娆撇嘴:“小女子怎么可能随王爷去封地。”
这反而是定亲后的约束了,若是他们没定亲,章慕娆可以随着章丰钊去高平,以陪阿翁的名义就行,但现在和云煦泽定亲,章慕娆如果去高平,那就不合礼仪了。
云煦泽心想也是,道:“那就等明年我们成亲。”
章慕娆忍不住瞪他一眼,这人有时候总是口无遮拦,现在这么多人呢,他这么说就好像她多舍不得他一样。
虽然,确实有些舍不得。
自从冰场建成后,章慕娆时不时便去冰场滑冰。
虽说那里的护卫都认识她,章慕娆可以自己去,但她每次去之前都给云煦泽送信,云煦泽再迟钝也知道她想让他陪着。
所以这段时间两人都是一起去冰场,单独相处的时间长了,感情自然会增加很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章慕娆想到今后再去冰场,就剩下她一个人,心里多少有些不舍。
章大郎难得没有打趣她,云煦泽一离开洛京,他的差事也就结束了,这段时间南军卫士和王府亲兵相处得很好,如今提起分别,总有种分别的伤感。
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云煦泽果断转移了话题
次日
兴德宫偏殿
永昭帝看到云煦泽进来,道:“来跟朕请辞?”
云煦泽笑道:“什么都瞒不过父皇。”
永昭帝轻笑道:“你离开封地许久,确实该回去了。朕下旨在各州郡建立书院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儿听说了。”
“高平和南夷岛都要建立书院,朕也想看看你开设蒙学,对书院有多大的影响。”
云煦泽道:“短时间内应该没什么影响,蒙学只是让百姓识字,还远远达不到进入书院的标准。”
永昭帝摆手:“朕不着急,朕等着第一个普通百姓考进书院的那一天,只要等到那一日,朕便在大康各州郡推行蒙学,在此之前,竹纸和印刷术就先瞒着。”
自从永昭帝知道了竹纸和印刷术后,就一直没动静,云煦泽都怀疑他忘了,没成想是有这种打算。
永昭帝顿了下道:“若是朕等不到,那便由新帝执行。”
说这话时,永昭帝看了眼云煦泽。
云煦泽不想多想,拱手道:“父皇身体康健,定当长命百岁。”
永昭帝笑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朕为什么让各州郡建立书院,想必你也清楚,届时本王会从洛京派人去各书院教书,这其中会有一部分女先生。”
既然能招收女学生,自然也可以有女博士。
“关于女先生的分配,十郎可有建议?”
云煦泽沉吟道:“可以先让各郡把预计招收女学生的名额报给朝廷,根据这个名额分配女先生,不论如何,每个书院必须有女学生,也必然要有女先生。如果可行,还可以任命几个女山长。”
山长便是各书院的管理者,这个称呼是昨日永昭帝定下的,毕竟各州郡的书院不可能再由永昭帝直接管理,需要设立一个管理者。
永昭帝颔首:“就按十郎说得办,大康人才济济,博学多才的女郎多的是,只是去各郡县担任先生,难免要离开洛京,她们怕是舍不得家中亲眷。”
云煦泽道:“那便让他们一家人都过去,所有被选中的女郎,其郎君的官职都调到她所在的州郡。”
“也只能这么办了。”
永昭帝好笑道:“郎君跟着娘子调动官职,这可是有史以来头一遭,怕是引起朝野轰动了。”
云煦泽很淡定:“今后这种事不会少,他们总要适应。”
很多人去外地当官时会把家眷留在家中,夫妻双方长时间分离,男人可以有妾室陪伴,女人却只能独守空房,比起那些,这个方法已经是很好了。
永昭帝问道:“甘薯的种植可还顺利?”
这还是永昭帝第一次关心甘薯的事。
云煦泽道:“一切顺利,等几个月就能结果,到时候就可以按照如今的办法大量种植甘薯。”
永昭帝道:“那就和木棉一样,选一县试种。”
云煦泽理解永昭帝的谨慎,但他深知甘薯的重要性,等他回到封地便让南夷岛百姓种植甘薯,正好南夷岛还有不少荒地。
那些还留在深山中的陵越人也该出来了,他不知道还能在封地待多久,总不能任由他们继续藏下去,在他离开封地前,这个隐患必须解决。
永昭帝又道:“这次建立书院,为了尽快把书院建好,还需要用到水泥,你回封地后让工坊全力给朝廷供给水泥。”
水泥不仅坚固,更重要的是水泥可以和红砖搭配,红砖可比青砖产量高,烧制速度还快,如此一来才能全面加快建房的速度。
永昭帝的预计是今年下半年就要招收第一批学生。
云煦泽听言,犹豫了下道:“儿决定把水泥配方公开。”
永昭帝挑眉:“嗯?”
云煦泽解释道:“高平地处偏僻,由高平向各州郡运送水泥,太麻烦了,还需要派兵保护,费时又费力。不如把水泥配方公开,由各州郡自行生产水泥,如此一来也能加快书院的建造。”
永昭帝调侃道:“这么大的生意,十郎舍得放弃?”
这两年不是没人打水泥配方的主意,但高平和南夷岛都防守得很严密,愣是没让探子找到机会。
云煦泽有些凡尔赛道:“银子,对儿来说只是一个数字。”
他现在确实有资格说这句话。
永昭帝被他逗笑了:“既然十郎有此想法,朕自然不会阻拦,不过你要不要敲各家族一笔?”
云煦泽愣了下才明白永昭帝的意思,这是要他把配方卖出去。
“还是算了,若是卖出去,那水泥配方还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既然要公开,自然是所有人都知道更好。”
如果卖配方,那些小家族连汤都喝不到,水泥就会被大家族垄断,云煦泽想的是造福百姓,并非是想把利益让给世家。
永昭帝听言很欣慰,每次在面对选择时,云煦泽永远是选择百姓。
云煦泽又想到钱庄的事,问道:“父皇,银票可设计出来?”
银票能不能防伪,可关系到钱庄的成立。
永昭帝道:“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商讨,最终确定用笔迹和印章来杜绝仿制。”
笔迹对书法有要求,一般人模仿不了,而且钱庄会定期更换银票书写人,由此来增加仿制难度。
与此同时,在笔迹的基础上用印章来增加保险,印章带有特殊的标记,想仿制更是不容易。
云煦泽心知这已经是没有高科技的古代能做到的最好手段。
“朕正打算派人一同修建钱庄和书院。你曾建议的银监司也在筹备中,只是主官人选还没定,朕需要再选一选。”
银监司主官必然是刚正不阿,尽忠职守之人。
云煦泽干涉不了选人一事,他相信永昭帝会选出合适的人
云煦泽要回封地的消息很快就传开,吴王速度最快,邀请梁王和鲁王一同给云煦泽践行。
躲了吴王良久的梁王听了这个理由,才答应他,让吴王在心里又是骂了梁王许久。
醉心居,三楼雅间
吴王举杯道:“祝十郎路上顺利。”
云煦泽和他碰杯:“多谢五兄。”
吴王干了杯中酒,道:“可惜我这段时间很忙,要不然定然和十郎不醉不休。”
云煦泽笑道:“公务要紧,听说五兄劝父皇将太学生的名额按照男女划分?这倒是个好主意。”
吴王略微有些得意,道:“父皇想要让太学多些女学生,我自然要让父皇如愿,如此也算是尽孝心了。”
梁王插嘴道:“不过我听说很多太学生在骂五郎。”
吴王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冷哼一声:“不过是一群短视之人,我都懒得理会他们。”
实际上太学生是天子门生,除了太学里的博士和永昭帝,一般人动不了他们。
梁王笑道:“五郎大度一些,能给父皇办好差就行。”
云煦泽举杯看向鲁王,道:“听说大嫂又有孕了,恭喜大兄。”
鲁王愣了下,倒是没弗他的面子,和他碰杯:“十郎有心了。”
一心想要嫡子,但现在还没动静的梁王酸了,撇嘴道:“大嫂的阿娘不是才去世吗?大兄怎么不注意点。”
真是怪了,夫妻关系一向冷淡的鲁王竟然是嫡子最多的人,简直离谱。
吴王也有些嫉妒,他每月去王妃房里次数不少,但膝下只有一个嫡子。
鲁王冷冷看他一眼:“王妃有孕在前。”
他一向在乎自己的形象,怎么可能会让鲁王妃在丧期有孕。
梁王还是有些惧怕鲁王的,缩缩脖子道:“是弟说错话了。”
云煦泽打圆场道:“恭喜大兄马上就有第三个嫡子了。”
鲁王妃已经生了两个嫡子。
鲁王听到这话面色却并不高兴,道:“为兄不缺嫡子。”
云煦泽瞬间了然:“那就祝大兄多个嫡女。”
人嘛,都是这样,缺什么就想要什么。
只不过云煦泽看着鲁王面无表情的样子,一点看不出他宠女儿的样子,不会对女儿和儿子一样严厉吧?
云煦泽想到那场面都有些好笑。
鲁王不知云煦泽的心思,面色缓和很多:“借你吉言。”
他确实想要个嫡女。
实际上鲁王子嗣不算少,有五六个,但都是儿子,没一个女儿,这才让他想要个女儿,尤其是嫡女,让他更期待些。
期待这种情绪,很少出现在鲁王身上。
吴王对这些琐事不感兴趣,把话题重新拉到正事上,道:“父皇已经下令在各州郡建书院,十郎回封地后应该得办此事吧?”
“自然。”
“不过你封地不是已经有书院了吗?”
云煦泽道:“那不一样,新建的书院会由朝廷派人管理,弟之前的书院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他之前那个书院的性质更像是技术学院,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改名字,省得今后被人误会。
吴王继续问道:“父皇对书院可还有别的命令?”
云煦泽看出来了,他是想打探消息。
不等云煦泽说话,梁王就道:“父皇有没有命令去问父皇不就好了,十郎怎么会知道?”
吴王很想给梁王一拳,这人总是坏他事。
云煦泽也道:“父皇的心思岂是我们能知道的。”
吴王知道云煦泽之前在宫里待了许久,不相信他会没有别的消息,但云煦泽不说他也没办法。
几人继续喝酒,吴王本意是打探消息,最后真成了给云煦泽践行
在离开前,云煦泽最后陪章慕娆去了一次冰场,两人滑了一会儿冰便脱了冰鞋,坐在一旁说话。
云煦泽道:“小娘子有事的话可以给本王写信,这次就不必用六郎的名义了,他也挺忙的。”
章慕娆白他一眼:“分明是王爷私底下给未出阁的女郎写信,有失体统。”
“本王那时候又不知道你是女郎。”
“但事实就是如此。”
章慕娆能言善辩,可不会在斗嘴方面输给云煦泽。
云煦泽率先退一步:“这里的冰场,小娘子想何时来都成,护卫们都认识你。”
章慕娆道:“小女子听说利丰楼的冰场马上要开业了?”
云煦泽道:“不是这里。单鸿晖觉得冰场能吸引不少人,便重新选了一个地方,推倒重建,重新建了个冰场,最近才建好,不过现在没多少人会滑冰,他正得先训练一批会滑冰的人,到时候负责教人滑冰。”
章慕娆笑道:“单掌柜倒是聪明,什么都能想到生意上。”
“他本就是做这个的。”
在商贾眼里,只有能赚钱和不能赚钱之分。
“不过过几个月天热了,这冰场岂不是就化了?”
云煦泽听言笑了笑,故作神秘道:“本王有办法让它化不了。”
章慕娆没问,只是道:“那这里的冰场呢?”
“这是为你建的,自然属于你。”
章慕娆看着面前的冰场,声音轻柔道:“只有我一个人未免太无趣了。”
云煦泽看她:“你可以寻几个友人过来一起玩。”
章慕娆灵光一闪,道:“单掌柜新建的冰场肯定有很多郎君,女郎去难免不方便,不如把这里打造成女郎专属冰场。”
云煦泽笑道:“本王可以放心把王府产业交给小娘子打理了。”
这位也是个会抓住商机的主儿。
女郎能玩乐的地方不多,这里如果真能打造成女子冰场,可能会比另一个冰场更赚钱。
“不过这地方太窄了,几个人玩还可以,若是人一多就玩不开了,你若是打算打造女子冰场,这里也得推倒重建。”
章慕娆很有决断道:“那就推倒重建。”
云煦泽故作伤心道:“这好歹是本王送你的礼物,小娘子这般不珍惜吧?”
章慕娆眨眨眼睛,道:“小女子最该珍惜的不应该是王爷吗?”
云煦泽看着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容,呼吸停滞一瞬。
他未婚妻这么会撩人的吗?
云煦泽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张开手道:“临别拥抱一下吧。”
哪怕他们是未婚夫妻,按理说也不会在成亲前如此亲密。
但这两人一个是后世人,一个从不受礼教约束,都不是在意这些的人。
章慕娆只犹豫一瞬,便起身走进云煦泽的怀抱。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全都瞪大眼睛。
章大郎不由得上前一步,却被祝云凌和小福子死死拦住。
绿儿捂住嘴,免得惊呼出声。
其他卫士连忙转过身,生怕看到不该看的。
云煦泽抱住章慕娆,在她耳边轻声道:“等我明年回京娶你。”
章慕娆垂眸,轻轻点头
永昭三十三年正月初十
在离开封地半年后,云煦泽终于启程返回封地,该告别的已经告别了,他甚至还和许峻齐见了一面。
因为他特殊的身份,并没有几个来送行的人,章丰钊和云煦泽坐在同一辆马车,这一路两人相伴,也好解闷。
在章家人的送别中,车队离开了洛京城,云煦泽来洛京时带了五百人,离开时只有四百人,因为有一百人被云煦泽留下护卫章家庄子,防止蜂窝煤的秘密被人发现。
章丰钊靠在马车上,想到方才红了眼眶的孙女,轻声道:“王爷可要好好待囡囡。”
云煦泽点头:“这是自然。”
前世今生两辈子,他只有这么一个妻子,自然会好好待她。
云煦泽放松道:“洛京虽然繁荣,到底不是自己的地盘,本王还真想念高平呢。”
章丰钊笑道:“王爷这次洛京可没有白来,做了不少事呢。”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让各家族认同了他的地位。
在云煦泽到洛京前,各家族都没想过谨王可以继位,把他排除在储君人选之外。
但现在,多数家族都转变了想法,不管他们承不承认,云煦泽确实是目前最合适的储君人选。
云煦泽却是想到了煤炉和棉衣,笑道:“确实没有白来。”
他对储君最大的期待大概就是成为储君后可以造福更多百姓。
普通百姓出身的他终究无法共情世家,他共情的只会是底层百姓,想做的事也都是和百姓有关。
高平
云煦泽在离京前就把他要回封地的消息穿回高平,得了消息的蒋晟阳立刻将此事通告高平各官吏,同时派人告知祝云平等人。
虽然封地在云煦泽离开期间,一切都很正常,但云煦泽是封地的主心骨,他在不在到底不一样。
送完信,蒋晟阳便召集众人,商议到时如何迎接云煦泽。
关景彰也派出斥候,时刻关注云煦泽的动向,以便及时传递消息。
从云煦泽的信传回高平后,整个高平就动起来。
因为章丰钊年迈经不得颠簸,云煦泽的车队比以往走得慢些,直到二月下旬才回到高平。
就连云煦泽的十九岁生辰都是在路上度过的,不过他依旧吃到了长寿面。
得知云煦泽已经接近高平,蒋晟阳带着众官吏候在城门口,祝云平等人也从南夷岛回来,专门来迎接云煦泽。
除此之外,还有众多高平百姓,他们全都是自发地来城门口迎接云煦泽。
等云煦泽到时,便看到城门口乌泱泱的一群人。
他眉头微皱:“晟阳明知本王不喜这些,怎么还这么折腾?”
章丰钊看到窗外的一切,笑道:“此事怪不得蒋长史,王爷离开高平太久,百姓难免不安,蒋长史如此兴师动众,也是告诉众人,王爷回来了。”
云煦泽这才舒展眉头,道:“小福子,让他们都散了,本王在王府见他们。”
小福子领命,下了马车走到蒋晟阳身边,道:“蒋长史,殿下看到了你们的心意,让你们去王府拜见。”
蒋晟阳道:“有劳福公公。”
等车队进了高平城,蒋晟阳就开始指挥人疏散人群。
虽然云煦泽连面都没露,但确定云煦泽回来,百姓们就已经很满足,决定将今日的事告诉亲戚朋友,他们可是许久没见这么大的阵仗了。
从一个时辰前,荀沛祯就带着郡兵戒严,直到云煦泽的车队离开,城门口的戒严才解散。
谨王府,议政殿
时刻多半年,云煦泽再次坐在议政殿,多少有些怀念的感觉。
蒋晟阳等人坐在下首,拱手道:“下官恭迎王爷回来。”
云煦泽道:“不必多礼,和本王说说这段时间封地的变化。”
蒋晟阳道:“下官遵循王爷的命令,一切都按照王爷离开前的吩咐行事,高平书院的小吏培养课程又招收了两批学生,毕业后皆派往南夷岛,为南夷岛部落百姓启蒙。”
“高平各村落已经完成第一批启蒙,如今各村落都修建了蒙学,今后再有适龄的孩童会在蒙学读书。”
“另外,王爷吩咐的医馆也在建造中,因为医学课程的学生有限,高平五县准备修建二十个医馆,书院的第一批医学生只有数十人,分给高平二十人,剩下的都分往南夷岛,对于南夷岛众多部落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
云煦泽道:“一步步来不着急,先把医馆建起来,去年不是又招收了一批学生吗?等过几年大夫就够用了。”
云煦泽又看向祝云平:“表兄,让几个大夫去南夷岛选个合适的地方种药材,今后南夷岛不仅要负责封地的粮食,还要负责封地医馆的药材。”
药材的价钱太贵,云煦泽有人有地,完全可以自己种,没必要总和别人买药材。
祝云平领命:“下官遵命。”
云煦泽又道:“医馆的坐馆大夫不一定非得是书院的学生,到时候张贴告示,给出丰厚报酬,也可吸引其他大夫。”
在书院学两年医书的学生根本治不了什么大病,就跟乡下的赤脚医生一样,只懂一些基础理论,治疗一些能在医书上找到对应的病症。
但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已经够了。
若是经过简单治疗,能支撑百姓到县城医馆接受治疗,这同样是乡间医馆存在的意义。
等蒋晟阳说完高平的事,祝云平开始汇报南夷岛的事。
“已经有越来越多的船队出海归来,郡衙的海图越来越详细,如今探索出百余个岛屿,这其中一半多有土著生活,大多数土著都可以友好交易,但也有比较警惕的,看到外人会第一时间攻击。”
“对于这些不友善的岛屿,下官已经让人在海图上标记出来,以防其他船队遭遇不测。”
有印刷术的存在,更新海图并不麻烦,为了航海的顺利,郡衙很注重收集情报,甚至给出丰厚报酬,让那些出海的船队主动到郡衙提供情报。
当然,这其中肯定还有一部分情报只掌握在世家手中。
但能掌握大部分情报已经是极好。
“出海的船队带回来很多新奇的东西,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被王爷起名为甘薯的新庄稼。”
云煦泽立刻道:“洛京已经研究出甘薯的种植之法,本王已经让人把种植之法写下来,表兄先安排人把南夷岛剩下的土地开荒出来,届时让人在那些荒地上全部种上甘薯。”
“此事很重要,务必在四月把甘薯种完。”
朝廷派去出海收购甘薯的船队还没回来。如今只有冯润临带回来的那些甘薯,这其中肯定还有不适合育苗的,恐怕也就能种几十亩地。
不过甘薯是可以一年种两次的作物,到时候有新的甘薯育苗,以及重新收购的甘薯,肯定可以把荒地种满。
祝云平正色道:“下官回去后就安排此事。”
云煦泽看向高济才:“济才,当初收服陵越人的计划由你提出,如今也由你为此事画上句点。你去南夷岛的陵越人部落选一些人,让他们陪你去陵州其他郡县的陵越人部落走一趟,劝服他们归顺本王,本王给他们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陵州会进行一次全面扫荡,不允许有任何一个陵越人不在朝廷管辖之内。”
如今的云煦泽有八成把握说服陵州其他郡道郡守配合他完成这次扫荡。
高济才略微有些激动道:“下官领命。”
他和李浩成陪着云煦泽去洛京,结果大多数时候都是无所事事,他们两个都快闲出病来了。
如今一回到高平便得了差事,高济才突然觉得高平也挺好的,洛京虽然繁荣却不属于他们。
见高济才得了差事,李浩成也看向云煦泽。
云煦泽注意到他的目光,沉吟道:“三郎是王府司直,也该履行自己的责任。从明日起,彻查一遍王府官吏,看看本王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们是不是奉公守法。”
李浩成同样高兴地领命,有差事办就成。
第 82 章
虽说在云煦泽离开这段时间, 封地风平浪静,但云煦泽还是在回来后的次日开始巡视封地。
王府官吏有李浩成去查,云煦泽相信他的能力, 云煦泽巡视的第一站是高平书院。
在去高平书院的路上, 云煦泽看到了还挂着几盏走马灯的凤栖楼, 问道:“今年上元节,有没有举办灯会?”
蒋晟阳和他坐在同一辆马车, 道:“王爷定下的规矩, 下官自然遵守。”
云煦泽摇头:“高平的才俊还是不够啊, 三年上元节都没有把凤栖楼的走马灯全部赢走。”
蒋晟阳适时开口道:“距离王爷举办诗会, 已经过去两年,不如再举办一次?”
云煦泽灵光一闪, 道:“诗会可以举办, 除此之外本王还要举办一场大夫之间的比赛。”
“大夫的比赛?”
“不错。名字就叫陵州神医比赛,允许陵州各郡县的大夫报名,最终决出医术最高明的一人,由本王赐予陵州神医称号。”
若是一年前的云煦泽肯定没这个资格,人家也不会认同,但现在云煦泽在大康的名望足以支撑他做这件事。
蒋晟阳却听得有些尴尬,道:“王爷,陵州地处偏僻, 这地方的大夫医术再好也称不上神医吧?”
他担心云煦泽被人笑话。
云煦泽瞥他一眼:“这就是噱头,别管配不配得上, 本王承认他是神医,他就是神医。”
“最重要的是用这个比赛把陵州各郡县的大夫吸引到高平来, 高平和南夷岛要建造那么多医馆,仅靠书院的医学生是不够的, 自然要另辟蹊径。”
“另外,从今日起派遣商队去陵州各郡县设立办事处,凡是想参加神医比赛,但盘缠不够的大夫,王府可以无偿赠送他们盘缠,甚至如果赶得巧,还可以做商队的顺风车到高平。”
蒋晟阳终于意识到云煦泽是认真的,他真想举办这个神医比赛。
“王爷,哪怕把大夫都吸引来,但他们不一定愿意留下吧?高平在陵州各郡县中位置并不好,而南夷岛更是位于海外,故土难离,现如今都没有多少高平百姓愿意长住南夷岛,更何况其他郡县的百姓。”
云煦泽淡淡道:“熙熙攘攘,皆为利往,凡是愿意到医馆坐馆的大夫,本王给他们送银子送宅子,负责安顿他们一家老小,如此之下,他们若是还贪恋故土,本王无话可说,绝不为难他们。”
蒋晟阳一时无言:“王爷乃是皇上亲子,天潢贵胄,怎么行事比商贾还豪气?”
他一直觉得只有那些掉进钱眼里的商贾才会总想着拿钱砸人。
云煦泽道:“办法不论好坏,有用就行。”
“诗会和神医比赛的事,尽快让郡衙张贴告示传出去,时间就定在七月,陵州不算太大,四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得知消息后赶到高平。”
“诗会还是照老规矩进行,这次增设观众席,想观看诗会比赛的,皆可花费银子买门票到凤栖楼观看。”
“神医比赛的奖励定得高些,除了前三名奖励丰厚,前一百名都有奖励,最低奖励十两银子。”
既然打算利诱,那就利诱得彻底些,十两银子足够让一些家境普通的人心动,大夫是稀缺人才,但也不是哪个大夫都过得好,总有家境困难的。
蒋晟阳脸色有些古怪地应声:“下官遵命。”
他有种预感,这次举办神医比赛花费的银子,恐怕能从那劳什子门票上收回来,甚至还有得赚。
蒋晟阳不得不佩服云煦泽,就只是聊天的功夫,就决定了一件大事,还想到为王府增加收入的办法
高平书院
周北驰带着书院的先生在门口恭迎云煦泽。
“下官拜见王爷。”
云煦泽下了马车,抬手道:“都免礼,本王只是来书院看看,莫要耽误学生上课。”
周北驰解释道:“王爷放心,学生正常上课,这几位都是没课的先生。”
云煦泽道:“那就好。走吧,带本王去学堂看看。”
由周北驰带路,一行人走进书院。
一进入书院,迎面便是空旷的院子,经过垂花门后才看到学堂的影子,几人走在回廊上,欣赏了一番山山水水,拐了几个弯后来到一间学堂前,里面响起先生讲学的声音。
周北驰低声道:“这里是墨学学堂,墨学学生最多,所以这一排学堂都是墨学学堂,这间是墨学甲字班,这里的学生皆是其中的佼佼者,今年七月便会从书院毕业,除此之外,乙字班和丙字班会和他们一同参与毕业考核。”
高平书院没有一年级二年级,班级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刚入学都是丁字班,每个月都有考核,表现优异者可以升班。
因为高平书院的学制是两年,所以不论学生学得好坏,一年后没有升班的学生全部升入丙字班。
丙字班也是参加毕业考核的最低标准。
云煦泽驻足听了一会儿,没听太懂,书院讲学的先生用的都是各学派的典籍,云煦泽这个门外汉自然听不懂。
但对于这群有工匠基础的学生来说,学习典籍理论知识,更有助于将他们代代相传的手艺融会贯通,真正做到知其然知其所以然。
不出意外的话,这群甲字班的学生会是清匠司和军器司的新人。
高平书院甲字班的含金量很高,两届墨学学生一共两千多人,但甲字班只有四个,每个班级三十个学生,加起来也就一百二十,这点人全给军器司都不够。
到时候肯定还得从乙字班选人。
几门课程的学堂离得并不近,经过一个院子,沿着回廊有了一会儿,才来到农学学堂,农学比较特殊,他们需要实践,仅凭讲学很难学到东西,所以农学的先生和学生大多数都去了南夷岛,因为那里有充足的土地让他们实验。
现如今还在书院的,只有丁字班学生,他们还没到实践的时候。
云煦泽也听了会儿的课程,倒是听懂了一些,因为里面讲的是时节对庄稼的影响。
种地就是靠天吃饭,所以什么时节种什么庄稼,这一点一定得记清楚,若是错过时间,会严重影响庄稼的产量。
周北驰道:“因为王爷下令种植甘薯,书院其他农学先生已经去了南夷岛,如今农学学堂上课的先生不多。”
云煦泽点点头:“去医学学堂那边看看。”
“王爷,这边请。”
和农学和墨学相比,医学生实在是少得可怜,招收了两届学生,加起来也不到两百人。
医学先生有十几个,但现如今的医学生还用不到这么多医学先生。
之前跟随周北驰迎接云煦泽的便是没课的几个医学先生。
云煦泽听医学先生讲学那就更听不懂了,说得都是各种专业知识,一句也听不懂。
云煦泽道:“本王有意在高平举办陵州神医比赛,只要是大夫都能参与,这些医学生也可以去试试,医学先生就不要参加了。”
这些医学先生都是洛京太医署致仕的太医,一个个都是既有理论知识又有实践能力的大佬,他们去参加陵州神医比赛,基本上就是降维打击,很可能会让比赛变得一团糟。
云煦泽看向身后的几个医学先生,笑道:“几位老大人给年轻人留些机会。”
他们自然听命,也没兴趣和一帮年轻人玩过家家。
在医学学堂外待了一会儿,云煦泽本想去小吏培养课程去看看,却被告知上一批小吏培养课程的学生已经毕业,还没有招收新学生。
云煦泽听言只好作罢,问起其他事:“学生的启蒙可还顺利?”
连普通百姓都开始识字启蒙,云煦泽可不希望书院的学生中有文盲。
周北驰道:“回王爷,自从您在高平设立蒙学后,书院便开始强制每个学生进行识字启蒙,如今第一批入学的学生已经完成启蒙。”
云煦泽颔首:“那就好。不求他们多有学识,最起码要识字。”
“父皇下令要在各州郡建书院的事,你们想必已经知道,比起现在这个书院,新建的书院显然很符合高平书院的名字,本王有意为书院更名,你们好好想一想,叫什么名字合适?”
云煦泽本来打算自己取了名字,但想到他们都是书院的先生,让他们来提建议更有参与感。
几个医学先生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不如叫高平医学院?”
周北驰瞥他们一眼:“想得挺美,你们让农学和墨学的学生怎么办?”
几个医学先生笑了笑,他们也没指望这个名字能通过。
周北驰沉吟道:“王爷,今后书院肯定还有各种课程增设,不如叫高平总学院?”
云煦泽道:“高平总学院?这个名字似乎狂了些,目前书院总共也没几门课程,依本王之见,不如叫高平联合学院。”
周北驰第一时间明白联合的意思,拱手道:“王爷这名字起得妙。”
云煦泽笑了笑:“你们如果觉得没意见,那便改为这个名字。”
“下官没有异议。”
起完名字,云煦泽本欲离开,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本王是不是又给书院增设一个翻译课程来着?”
周北驰愣了下,一拍脑门道:“王爷恕罪,下官把他们给忘了。”
云煦泽皱眉:“你身为书院的院长,怎么能把他们给忘了?”
把一门课程给忘了,这是严重失职。
周北驰连忙解释道:“王爷,从您下令增设翻译课程后,下官就安排招收学生一事,先是让郡衙张贴告示,等那几位先生一到,下官立刻宣布进行考核,但报名的学生全部不合格,这一年来,翻译课程招收学生的考核一直存在,但就是没人通过。”
“那几位先生反倒是成了素罗国之人的学生,跟他们学素罗语,他们一直待在翻译学堂那边,下官许久没见他们,便忽略了他们的存在。”
素罗国就是霍幼云从海外带回来的那个异邦人的国家。
也正是因为他们,云煦泽才有了培养翻译人才的想法。
但这样的人才在高平显然不好找,一年了,竟然没一个人能通过考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煦泽叹气:“高平的人才还是太少了。”
这一点也没办法,云煦泽可以改变高平百姓的生活,却无法改变其人才少的现状。
周北驰问道:“王爷可要去那边看看?”
云煦泽有些意兴阑珊:“算了,没什么好看的。”
就只有几位先生,没什么可看的,让他们继续学素罗语吧
窦林鑫得了王府的命令后,立刻安排郡衙的衙役到各城门张贴告示,宣布谨王将在今年七月举办诗会和陵州神医比赛。
与此同时,高平各商队也接到命令,要在行商时把这个消息传开。
聚在告示前的百姓看到上面的内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一百名都能有十两银子?这奖励也太好了吧?”
“没盘缠的还给提供盘缠?王爷怎么对大夫这么好?莫不是王府有谁生病了,需要神医?”
“不可能,以王爷的地位,想要神医直接张榜便是,没必要绕这么大的圈子。”
“这有什么奇怪的,王爷之前看重工匠,你们也看到我们高平的工匠过得多好,不过是现在改为看重大夫罢了,谁都有看大夫的时候。”
“高平多些大夫也好,县城的大夫太黑了,看一次病差点把我家底掏空。”
“我也是,看病太贵,可得了病又不能不看,烦人。”
百姓聊着聊着就跑题了,一群人聚在一起吐槽大夫,但也正因为百姓们都嫌看病贵,这神医比赛的消息快速传开,几乎每个知道此事的百姓都要说一说自己被大夫坑的悲惨经历。
一时间,百姓对大夫的怨气达到高潮。
蒋晟阳负责督办此事,得知民间的舆论,和云煦泽感叹道:“怪不得王爷下令建医馆,百姓苦大夫久矣。”
一个小小的病症,喝几副药就能好,却因为诊金和药钱拖垮一个家庭。
不论在哪个时代,药材生意都是暴利。
这还是有良心的,有些无良大夫故意开昂贵的药材,对于那些无力支付医药费的家庭来说,和逼死一个人没有区别。
大夫,本是治病救人,但很多大夫没有这个认知,他们只想着如何充盈自己的家财。
云煦泽对此早有所料,这一点,甚至在后世都没有完全解决。
“晟阳既然看到了,那就好好督办神医比赛,调查清楚每个来参加比赛的大夫情况,最好能多留下几个人。”
来参加比赛的人,有人为了求名,有人为了求财,云煦泽有可能拉拢的就是求财的那一批人。
蒋晟阳点头:“下官定会办好此事。”
云煦泽道:“本王明日会去南夷岛,高平的事就暂且交给晟阳。”
他在高平巡视完,自然要去南夷岛巡视一圈,他只去了南夷岛一次,南夷岛对外开放后,云煦泽还不曾去过。
“请王爷放心。”
蒋晟阳走后,李浩成走进来。
这几日调查王府官吏,李浩成熬了两个通宵,总算把所有人都调查完。
“王爷,王府各官吏皆奉公守法,尽忠职守,不曾有逾越之举。”
云煦泽的威望是一点点闯出来的,甚至用一个都尉的命当垫脚石,高平这些官吏都对他很是敬畏,哪怕他不在高平,也无人敢违法乱纪。
云煦泽颔首:“那就好。辛苦三郎了?”
“为王爷效力,是下官的荣幸。”
云煦泽笑了笑。
李浩成道:“王爷,家父让下官告诉王爷,高平多了好几家水泥工坊,南夷岛那边也是。”
云煦泽离开洛京时就决定公开水泥配方,但他能力有限,便把这件事交给永昭帝处理。
等他回到高平,便得知水泥配方已经传开,连百姓都知道如何制造水泥,但并非公开就没钱可赚。
就像蔗糖谁都知道怎么做,但大多数百姓不可能为了吃蔗糖就买甘蔗自己做。
水泥也是同理,制作水泥需要原材料,关于其中的混合比例也是个麻烦事,自己折腾下来还不如买水泥呢。
因为水泥配方公开,如今水泥的价格低到了极点,便是寻常百姓都能买两袋修缮房屋。
倒是之前无人在意的红砖突然开始涨价,大康各郡多出来不少烧制红砖的砖窑。
世上总是不乏聪明人,水泥配方公开不过一个月,便发现了红砖的商机。
云煦泽道:“本王既然把水泥配方公开,就料到这一日,随他们去便是。如今高平和南夷岛需要修建的工程很多,你们三大家族既然承包了所需水泥和红砖,就把这件事做好,莫要拖累进度。”
李家为什么关注水泥工坊?
因为三大家族承包了王府的工程。
这还是云煦泽主动找的他们。
实在是如今正在进行的工程太多,把王府的工坊累死也跟不上进度,云煦泽这才把工程承包出去,水泥和红砖交给三大家族负责,王府的人只负责修建。
如此一来,王府的压力大大减轻,快累死的工坊也能喘口气。
三大家族答应得很是爽快,因为他们能从中赚到大笔银子。
这是笔双赢的买卖。
李浩成道:“不敢让王爷失望。”
云煦泽道:“这只是第一次合作,若是你们能办好,本王今后也会放心交给你更多事。”
政商合作,这种事只要操作好,就是双赢的局面,甚至很多时候都是双赢的局面。
别看后世的社会新闻很多,但成功的合作更多,只是成功的合作没有冲突矛盾,不值当报道罢了。
就目前来说,还没人敢对云煦泽阳奉阴违。
李浩成再次表忠心
云煦泽不想再引起轰动,这次前往南夷岛,他并未提前通知祝云平等人。
等他坐船到南夷岛时,码头的各个泊位已经停满了船,都在乖乖等着市舶司的检查。
后面的船因为排队时间长,有些在隔船闲聊,你一言我一语倒是热闹。
显然都已经习惯了市舶司的存在。
小福子看着前面满当当的船,道:“殿下,要不要派人通知前面的船让出位置?”
云煦泽指了指最右边的泊位:“那里船少,去那边。”
小福子顺势看去,这才发现比起这边挤得满满当当的泊位,最右边的泊位船少得可怜,压根不需要排队就可以上岸。
小福子连忙吩咐船夫把船开向那边。
祝云凌疑惑道:“那边船那么少,这些人为什么不过去,难不成都眼瞎了?”
云煦泽道:“等过去就清楚了。”
没一会儿,云煦泽坐的船就停进了那个泊位,很快便发现这里没有市舶司的官吏检查,只有几个杂役守在码头。
看到云煦泽等人下船,本来没太在意,在看到祝云凌等人身上的甲胄后,突然一凛,身子下意识站直,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小人见过大人。”
能带着甲士出行的人可不多,他们只是市舶司的杂役,什么人都惹不起。
他们倒是没猜到云煦泽的身份,只知道他身份不低。
云煦泽问道:“为何这里没有官吏检查?”
杂役道:“回大人,来南夷岛的不只有商贾,还有来南夷岛游玩的百姓,每日都有大量的船队等候检查,为了不让百姓排太长时间队,市舶使便将这个泊位单独划出来,这里停的船不需要检查,但也不能携带货物上岛。凡是有意假借这个泊位逃脱关税之人,都要被罚三倍关税。”
云煦泽听言,眼中浮现欣赏之色。
懂得灵活处理问题,霍幼云果然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带着众人上了岛,云煦泽便看到了和以往不一样的南夷岛。
“郎君,租车吗?我们这里很实惠,若是能签订书契,约定今后只租我们的车,可以给您打八折。”
“郎君排了这么长时间的队饿了吧,刚出锅的包子,还热乎呢,一文钱一个,买十个还送您一个,您带着这么多护卫,多买些能省不少。”
“在下对南夷岛三郡了如指掌,哪里风景好,哪里的集市东西齐全,在下全都知道,只需要一钱银子,在下便能带着郎君娘子们逛个畅快,省得在无聊的地方浪费时间。”
云煦泽听着周边或叫卖或推销自己的声音,一时间有些恍惚,南夷岛的码头竟然热闹到这种地步了?
除了码头口那条路被留出来,道路两旁都占满了人,有人在揽客,有人在叫卖,还有人在推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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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做,热情洋溢,脸色红润,这样的场景在后世很常见,但这里却不常见。
云煦泽看着面前这一幕幕,心里有些欣慰,自己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看见这种场景吗。
每个人自食其力,找到自己的定位,都有事情做,都能靠自己的能力吃饱喝足。
“下官拜见王爷。”
正在愣神间,耳边响起霍幼云的声音。
云煦泽扭头看去,将近一年没见,霍幼云身上多了一种雷厉风行的干练。
“五娘子怎么知道本王来了?”
这里的人太多,按理说不容易被人发现。
霍幼云指指祝云凌等人:“下官只是看到甲士,便想过来看看。”
随着市舶司走上正轨,霍幼云已经不需要时刻在码头盯着,市舶司已经再次扩充,最初跟着她的乌白等人已经成为她的左膀右臂,霍幼云就不需要亲力亲为。
她今日只是一时兴起来码头检查,本意是督促市舶司官吏,莫要偷奸耍滑,没成想看到了云煦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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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巧了。
云煦泽扭头看向祝云凌,觉得自己方才那问话有些蠢,果断转移话题道:“既然碰到了,那便陪本王走一走,说一说市舶司这段时间的情况。”
“诺。”
霍幼云便随着云煦泽朝零阳郡走去。
“从朝廷下令鼓励出海以来,来南夷岛的船队越来越多,虽然有些是为了出海,但他们从海外带回来的货物都会选择在南夷岛交易,如此一来,市舶司收取的关税每月都在增加。”
“尤其是有人因为出海一跃成为富户后,更是吸引了一批人出海,哪怕郡衙一再强调出海很危险,也阻挡不了他们的热情。”
“市舶司每月的账簿都整理成册,下官本想上交王爷检查,不成想王爷来了南夷岛。”
云煦泽道:“账簿的事一会儿再说。本王记得南夷岛在修建县城,进度如何了?”
霍幼云道:“此事是郡衙负责,下官并不了解,只是听说已经完工了几座县城,但因为南夷岛上部落众多,为了方便管理,规划的县城也比寻常郡城多,所以并未全部完工。”
主要是百姓太多了,如今岛上有一百多万百姓,而他们又分散成各个部落,为了管理好各部落,县城确实不能少。
祝云平等人看到了商机,郡城那些商铺和住宅卖出了天价,他们为了能加郡衙收入,便开始打县城的注意,县城之所以建得慢,也是因为他们想要照搬郡城,想要建得漂亮吸引人,自然需要多花费些功夫。
所以,不管是为了管理好各部落,还是增加郡衙收入,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增加了县城名额。
云煦泽把此事全权交给祝云平三人,便没打算更改他们的规划。
离开码头一段距离后,云煦泽看到了南夷岛修建的官路,平整宽敞,修好了这么长时间,上面也没有坑坑洼洼的破坏现象,显然这官路修得很好。
霍幼云对南夷岛的其他事并不是太了解,云煦泽便继续和她聊市舶司的事,道:“市舶司已经成立一年,五娘子觉得有何需要改革的地方?”
霍幼云道:“码头需要扩建!这一年来,每月的关税都在增加,而且还不是小数目,下官也和商税监商讨过,商税同样也在增加,这说明来南夷岛的船队在日益增加。如今码头就已经不太够用,船队需要用好几个时辰来排队,浪费时间且容易引起动乱。”
云煦泽颔首:“本王会让郡衙安排此事。还有吗?”
他刚从码头那边过来,自然知道那边有多拥挤,这种情况确实很容易出事,码头扩建势在必行。
霍幼云摇头:“暂时没有了。”
云煦泽道:“本王方才已经看到码头的情况,五娘子把市舶司打理得井井有条,还特意留出来一个泊位给来南夷岛游玩的百姓,这一点做得很好。”
霍幼云拱手:“下官只是落实王爷的吩咐。”
云煦泽摆手:“不必谦虚,有功当赏,有过当罚,本王一向赏罚分明。”
“五娘子想必也知道朝廷支持女子为官的事,今后五娘子不会是大康唯一的女官员,也不会仅仅止步于这个秩俸三百石的小官,好好当差便是。”
霍幼云肉眼可见地激动些许:“多些王爷赏识。”
她之前还真以为自己就在市舶使这个位置上干到致仕呢,虽然朝廷有了政策,但这种政策什么时候落实到地方郡县还是未知数。
现在云煦泽的话相当于给她吃了定心丸。
云煦泽笑笑,又提醒一句:“五娘子无事时可以多了解南夷岛的情况,你虽掌管市舶司,但毕竟要和郡衙官吏打交道,有些事情还是要了解的。”
这话几乎是明示了。
霍幼云压抑着欢呼雀跃的心情,沉声道:“诺。”
两人一路闲谈,这一路走到零阳郡城倒也没有多累。
守城门的郡兵看到祝云凌等人,神色一凛,握刀道:“尔等是何人?”
霍幼云取出印章,出声道:“本官是市舶使,这些人是王府亲兵,有事寻祝郡守。”
也不知云煦泽想不想暴露身份,霍幼云主动替他遮掩。
郡兵自然认识霍幼云,微微松了口气:“卑职冒犯,请大人见谅。”
“尔等尽忠职守,无须多礼。”
经过了城门口那一关,云煦泽才开口道:“朱隆把郡兵训练得极好。”
方才那气势可不是一般郡兵能有的。
最重要的是守城门的只有几个郡兵,他们这边却有十几人,如此差距下他们都敢出声质问,可见并非担不起事之人。
霍幼云道:“朱都尉深谙练兵之道,每隔几个月便会组织三郡郡兵大比武,以此来激励郡兵。”
云煦泽笑道:“这办法很好。”
零阳郡衙
祝云平没有想到云煦泽会突然来南夷岛,在郡衙见到云煦泽都愣了一会儿。
霍幼云笑道:“看来祝郡守也不知王爷来南夷岛。”
祝云平回神,连忙起身给云煦泽见礼:“殿下可是有要事吩咐?”
云煦泽摇头:“并无要事,只是想到许久不曾来南夷岛,便想着来看看。”
从收服南夷岛到开发,云煦泽这是第二次来,高平百姓都比他来得勤。
“听说南夷岛吸引了很多百姓前来游玩?”
祝云平道:“正是。也不知如何传出消息,说是南夷岛山清水秀,有众多好看的风景,高平百姓得王爷恩惠,家境越来越好,便有闲情逸致到南夷岛游玩。”
云煦泽道:“这倒是宣传南夷岛的好手段,郡衙可以派人在南夷岛寻常些特别的景色,人为布置一番,用来吸引百姓来南夷岛游玩,也算是为南夷岛增加人气了。”
祝云平感叹云煦泽脑子好使,这么快就想到了怎么利用此事,道:“下官遵命。”
云煦泽又说起神医比赛的事,道:“南夷岛来往的人比高平多得多,你们三郡也张贴告示,把举办比赛的事宣扬出去,最好多吸引些大夫来高平。”
祝云平问道:“殿下此举是为了医馆?”
“不错。如今医馆都在修建中,但坐馆大夫并不够用,只能另寻他法。而且那些从书院毕业的医学生,只读了两年医书,难免手忙脚乱,若是能有有经验的大夫带带他们,也能让他们尽快成长起来。”
“殿下用心良苦,是百姓之福。”
云煦泽道:“莫说这些。尽快把种植药材的药园选出来,早些种植也能早些收成,今后高平和南夷岛几十家医馆都需要南夷岛供给药材,可不能出岔子。”
祝云平道:“下官已经和另外两位郡守商议过此事,我们决定建三处药园,分别在三郡之内,如此一来,即便一处药园出了问题,另外两处也不会受到影响。”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谁都懂。
“就按你们说得做。”
说完,云煦泽又问道:“县城的事进度如何?”
说起这个,祝云平难免有些眉飞色舞:“南夷岛已经有众多世家入驻,那些县城刚修好,里面的商铺便卖出去八成,剩下那些没完工的县城,其中一部分商铺也被预订出去。”
祝云平这段时间可算是享受到了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感觉,那些世家商贾完全是上赶着给祝云平送钱。
这就是地皮的价值。
整个南夷岛都是云煦泽的,只有官府有资格修建商铺和住宅,那些外来人想要在南夷岛有住处,要么住在部落里,要么租买郡城或者县城的房子。
而南夷岛各部落房子都是他们为自己修建的,住在部落里就意味着要和百姓住在一起,很多人都受不了这一点。
也让众多人对城里的房子十分向往。
云煦泽笑道:“看来郡衙这段时间赚了不少银子。”
祝云平并未隐瞒,道:“仅凭这些收入便能支撑修路所需要的花费。之前都是依赖市舶司的关税,得感谢市舶使才是。”
霍幼云道:“下官也是听命行事。”
关税只有云煦泽有资格调动,虽然他去了洛京多半年,但霍幼云一直按照他的吩咐,把关税用于修路。
云煦泽道:“你们二人能同心协作,本王很欣慰。”
市舶司负责码头,明面上和郡衙没有接触,但实际上很多事情需要郡衙配合,若是发生动乱,还需要郡兵介入。
市舶司看似独立,却离不开郡衙的支持。
祝云平道:“殿下,前段时间洛京来人学习木棉的种植之法,南夷岛去年收成的木棉已经消耗一空,今年可要多种些木棉?”
去年木棉可是让南夷岛百姓赚了不少银子,官府给出的收购价格很是可观。
今年有不少种粮食的部落想要种木棉,因为之前各部落种什么都是由官府做主,所以他们想改种木棉,得和官府打招呼。
云煦泽道:“去年因为是第一年,所以才强制百姓种木棉,如今木棉和粮食的收成和收益,百姓们都已经清楚,今后他们想种什么都可以,都有他们自己决定。”
“不过,本王规定种甘薯的那块地不能动。”
他没空等百姓自己接受新事物,所以现在还是得强制种甘薯,等他们看到甘薯的产量,第二年就不用强制了。
就像现在的木棉一样。
祝云平道:“下官谨记。有件事忘了告诉王爷,南夷岛上发现一座铁矿,预计可以开采上百年。”
“上百年?”
这已经可以算是大铁矿,虽然仍然比不上那两位皇叔封地的规模,但足以支持封地自给自足。
云煦泽道:“可有组织百姓开采?”
祝云平道:“因为当时王爷在洛京,下官请示蒋长史后,便做主组织百姓开采,开采出来的铁矿皆运往军器司锻造储存。”
云煦泽颔首:“你们做得很好。”
既然发现铁矿,就得尽快开采。
祝云平把这段时间南夷岛的变化,尽可能详细地禀报给云煦泽。
霍幼云就在一旁查漏补缺,提醒祝云平可能遗忘的事。
三人在办公房内谈了一两个时辰才谈完,随后祝云平找了一家酒楼,请云煦泽和霍幼云用饭。
云煦泽打量雅间的摆设,问道:“这是哪家开的?”
这装潢可不像是一般家族,而且这是一家三层酒楼,郡城的商铺一个比一个贵,有钱买下商铺,还装得如此清雅奢华,绝非一般家族能做到。
祝云平道:“洛京沈家。”
云煦泽惊讶了:“沈家竟然也有酒楼生意?”
沈家掌管大理寺,云煦泽只知他们家族子弟个个熟读律法,家风极好,倒是没了解过他们家族产业。
霍幼云笑道:“世家向来是什么赚钱做什么,从不会拘泥于一种产业。”
连郁仓霍家都是如此,更别说洛京的那些大家族了。
云煦泽听言觉得也对,他名下产业的种类也不少,如今已经涉及衣服,将来未必不会和酒楼抢生意。
他记得一些后世比较好吃的美食做法,等哪日有兴趣了,可以试着做出来尝一尝。
第 83 章
用完午饭, 霍幼云回市舶司忙公务,祝云平则跟在云煦泽身边,陪他巡视南夷岛。
云煦泽感觉祝云凌等人目标太大, 便让他们去掉甲胄, 带着一群甲士在南夷岛乱逛实在太引人注目。
祝云平同样脱下官服换了一身常服, 云煦泽让小福子去码头找了个向导过来,约定在城门口汇合。
没一会儿, 小福子带着向导出现。
“郎君想去游览好看的风景, 还是去集市逛一逛?”
向导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相貌端正, 穿着干净体面,脸上带着笑容, 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
云煦泽道:“怎么称呼?”
向导道:“在下青石, 是零阳郡人,对南夷岛了如指掌,郎君尽管放心,保证你们玩得舒心。”
云煦泽惊讶了:“零阳郡?那你是哪个部落的?”
青石道:“在下来自龟甲部落。”
云煦泽看着面前有些精明的向导,真没想到南夷岛百姓竟然适应得这么好。
他对南夷岛百姓的印象还停留在身强体壮,行事粗鲁的阶段,没成想人家已经融入大康。
向导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青石有把握在码头揽客, 就说明他对自己有信心。
云煦泽道:“你们部落的人都会出来找活计吗?”
青石点头:“对啊,每年只有几个月的农忙时, 我们闲不住,便出来找些活干, 有人去集市摆摊,有人去帮官府修城池, 还有人去当护卫。当护卫赚得最多,不过现在雇佣护卫的人很多都要出海,那太危险了,我不想去。”
他们好不容易有了稳定的生活,不想去争卖命钱
青石这一类人是融入大康最快,因为他们习惯了安乐,不想再冒险。
云煦泽道:“我之前只来过南夷岛一次,这次再来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你带着我好好看看,报酬少不了你的。”
青石当了几个月的向导,眼力劲儿已经练出来,他只看云煦泽一眼,便知这是位不缺钱的主儿,很是热情道:“郎君放心,保证让您满意。”
“您是想看风景,而是去集市转转?”
云煦泽道:“先去集市。”
“南夷岛有众多集市,一开始只是部落之间交易货物,后来来了很多商贾船队,他们加入进来,集市就变成了固定时间有,再后来就变成每日都有集市,官府还专门派人管理。”
“零阳郡内有五六个大集市,其中离码头最近的鬼连集市最大,这个集市本是龟甲部落和连山部落开办,也因此而得名。”
云煦泽笑道:“你们龟甲部落挺厉害。”
青石颇为骄傲道:“我们龟甲部落虽然不是大部落,但我们部落的驿卒却是周围几个部落中最多的,也是蒙学学得最好的,郡衙还特意表扬过我们部落。”
云煦泽看了眼祝云平。
祝云平点点头,他确实表扬过龟甲部落,这个部落一直很配合郡衙的命令,他对这个部落印象很好。
“如今鬼连集市的市役也有龟甲部落的族人,有我们维持集市治安,没人敢在这里捣乱,所以很多商贾都愿意来这里交易。”
祝云平听言出声道:“这一点你说错了,鬼连集市能成为最大的集市,是因为这里位置好,靠近码头,很多商贾是为了图方便,并非是因为鬼连集市的治安,零阳郡每个集市的治安都不差。”
为了维护集市治安,祝云平和属官商议后,便决定由郡衙派小吏管理,但市役则在周边部落招募,如此一来能减轻郡衙的负担,这些市役基本上都和集市有些关系,当差时也能更用心些。
事实上,这个办法很好,零阳郡的集市治安一直很好,从没出过大的乱子。
如今青石只夸鬼连集市的治安,祝云平自然不能放任不管,万一被云煦泽误会就不好了。
青石不知道祝云平的身份,听言嘿嘿笑道:“虽然鬼连集市位置好,可如果治安不好,位置再好也白搭,这么多人愿意来鬼连集市,肯定和治安有关。”
这一点无法反驳。
祝云平也没有和青石辩论的心思,只要不被云煦泽误会就行。
云煦泽道:“此话不假,商贾们在集市交易货物,最在意的就是安全,南夷岛的治安越好,才能吸引越多的人来南夷岛。”
青石夸赞道:“郎君说得极是,我就是眼看着鬼连集市从无到有,从小集市变成现在的大集市,很多商贾为了抢占好位置,特意雇佣我们族人给他们占位置,哪怕不卖东西,也要把地方占住。”
云煦泽微微皱眉:“这样岂不是白白浪费好位置?”
真没想到古代也有占座的事。
果然有需求就有市场。
供求关系决定价值。
祝云平道:“郡衙发现此事后就制止了这种行为,任何人不得雇人占位置。”
青石道:“商贾最是精明,他们很快就想出了其他办法,留下一个伙计占住位置,还会留下一批货物,每日卖一点,不求赚钱,只为了占住好位置。”
祝云平也知道这个,无奈道:“这个郡衙就管不了了。”
云煦泽听得有趣:“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青石夸赞道:“郎君总结得很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煦泽看他:“如此一来,受益的就是你们部落吧,那些占位置的伙计总要吃住,他们不可能舍得去城里,只能去你们部落。”
青石也没隐瞒,笑道:“郎君聪明,我们部落特意修建了客栈和饭馆,就为了招待他们。”
好家伙,这龟甲部落可真会顺势而为。
“后来连山部落有样学样,也建了客栈和饭馆。”
云煦泽有些好奇:“你们从未做过生意。知道怎么经营吗?饭馆的厨子从哪儿雇佣?”
祝云平道:“他们一开始是不懂,但那些外郡人没得选择,城里客栈太贵,只能住进部落里的客栈,其中也出了不少纠纷,两个部落摸着石头过河,最后倒也经营得像模像样,如今已经有越来越多的部落建客栈和饭馆。”
说白了,他们是吃到了南夷岛发展的红利。
“至于厨子,他们之前想从高平雇人,但高平百姓不愿意长住南夷岛,于是他们就派人去高平学厨艺,如此一来,便有了自己的厨子,听说龟甲部落已经打算建第二家客栈了。”
青石道:“因为之前那家客栈总是不够用,族长便决定开第二家,已经和工坊预订了水泥和红砖。”
这些事不算秘密,没什么不能说的。
云煦泽听着他们的话,莫要有种龟甲部落上下齐心协力奔小康的感觉。
曾经桀骜不驯,不服教化的土著竟然会开客栈,还懂得拜师学厨艺。
很难想象的画面,但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几人就这么说着话,一路走到了鬼连集市,刚靠近便听到集市的喧哗声。
因为有郡衙派人管理,集市内并不脏乱,路上也没有乱扔的垃圾。
云煦泽夸了句:“挺干净的。”
青石道:“乱扔东西要被罚钱,谁也不想被罚钱。”
因为郡城被云煦泽设计得干净卫生,所以南夷岛三郡的官吏都很注重干净,连带着南夷岛的集市也被这般要求。
青石继续道:“鬼连集市卖的东西很多,还有不少海外货物,听说出海的船队从海外运回来很多瓜果,味道很好。”
云煦泽脚步一顿,指着一旁摊位上的水果,道:“那应该是从海外带回来的吧?”
就挺突然的。
他看到了香蕉!
青石看过去,道:“正是,这东西叫蕉,我吃过,挺好吃的。”
小福子问道:“阿郎要不要尝一尝?”
云煦泽摇头:“不必了。”
笑话,他还需要尝香蕉的味道?
幼时每次走亲戚或者家里来亲戚,香蕉是必备的礼品,也不知道这个习惯是怎么兴起的,反正他小时候过年那会儿吃香蕉能吃到吐。
后来礼品换成了六个核桃,他家几乎常年都有六个核桃的储备,喝都喝不完。
就,送礼挺喜欢跟风的。
大康并非闭关锁国,虽然海上贸易之路才刚刚开始,但和西域诸国的贸易却是持续了很久,已经形成一条稳定的贸易之路。
因此大康好吃的瓜果还是挺多的,王府更是不缺,云煦泽一直没捣鼓后世的美食,就是因为他不缺美食,偶尔会怀念后世的火锅和酸辣粉之类的,但很快就会被饭桌上的佳肴打消这个想法。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时代的美食。
青石很尽职地给云煦泽介绍鬼连集市,问道:“郎君来南夷岛想做什么,或许在下能帮上忙?”
云煦泽看着人群,随口编造道:“打算做些生意。”
青石早就猜测云煦泽是做生意的,因为他穿着很华丽,但又没有世家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反而为人谦逊也很好说话,只有经常和人打交道的商贾才会如此。
只是云煦泽身上又带着一丝贵气,这让青石有些拿不准,现在听云煦泽确实打算做生意,青石很快就自己脑补,这可能是世家的旁支,没机会入仕,所以只能经商。
青石目光闪烁,道:“郎君若是有意在集市做生意,我可以帮您找到好位置,您看看集市这么多人,就知道在这里做生意绝对亏不了。”
云煦泽一愣,好奇道:“不是说好位置都被人占了吗?”
青石低声道:“是被人占了,但若是郎君肯出银子,那位置就是您的。好位置一向稀缺,这次正好空出来一个,我也是机缘巧合才知道这个消息,您要是想要我去帮你交涉。”
云煦泽:“”
好家伙,黄牛也出现了,话术都一模一样。
跨越了时代和时空,还能想到差不多的话术,得夸一夸他们聪明的大脑吗?
“不用了,我做的是布匹生意,打算在城里买个商铺。”
云煦泽心情变得有些不妙,不论什么时代,黄牛都是让人深恶痛绝的存在。
青石也不失望,只是道:“郎君如果改主意,可以来这里找我。”
他方才没有说谎,好位置确实很多人抢,云煦泽不要,自然会人要,总不会亏钱。
云煦泽算是看出来了,他们这些向导和黄牛都是连着线呢,估计都是龟甲部落的人。
赚钱的方法真是一个接一个。
云煦泽决定换个话题,道:“这集市位于龟甲部落和连山部落之间,你们两个部落就没派人在集市做生意?南夷岛也有不少好东西吧?”
青石道:“一开始我们也做生意,不过后来有商贾专门到部落去交易,我们就不需要来集市摆摊。再后来部落建了客栈和饭馆,那里忙得很,就更没多少人来这里做生意了。”
“而且,我们有的东西其他部落也有,卖不出好价钱。”
这才是重点,因为赚不着钱,他们才没有继续摆摊。
青石当向导都比辛苦摆摊强,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择。
云煦泽表示理解,道:“你方才说你们部落的驿卒很多,驿卒似乎连小吏都不是,你们为什么这么重视驿卒?”
“因为是为官府当差啊。”
青石说得理所当然。
“不只是驿卒,还有市舶司和郡衙的杂役,我们部落的青壮都很想当。我还去试过,只可惜被淘汰了。”
云煦泽扭头看向祝云平:“真有这么多人争抢?”
祝云平道:“确实如此,南夷岛各部落百姓都很想进官府当差。”
哪怕没有编制,赚得也没有其他活计多。
这算什么?
世界的尽头是编制?
云煦泽又想到高平百姓,他们似乎也是如此。
或许这就是底层百姓对官府的向往,哪怕只是杂役,那也是官府的人,在百姓眼里就是光宗耀祖的事。
不过南夷岛百姓竟然也有这种想法,说明他们正在融入大康,他们的一些价值观已经被影响。
这是好事!
青石又道:“不论是驿卒还是杂役,都得是识字的人才能当,我当初被淘汰就是因为认识的字不如其他人多。”
这一点是云煦泽定的,以学识决定名额,认识的字越多越有优势,这样规定主要是为了督促南夷岛百姓识字。
青石忍不住吐槽道:“我已经很努力识字了,结果每次去应征杂役,都会有更厉害的人,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认得那么多字?”
云煦泽见自己定的规定确实达到了效果,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若有心,那就继续读书,总有一天会成功。”
青石道:“听说官府要建书院,也不知道我到时候能不能进去。”
云煦泽一愣,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忘了一件事。
南夷岛是个很特殊的存在,这里没有世家,也没有那么多才俊,若是按照一般的标准,南夷岛百姓怕是没几个人能进书院。
可永昭帝下了命令,南夷岛三郡同样得建书院,到时候也会有朝廷委派的山长和教书先生。
想要书院能招满学生,只能因地制宜,适当降低考核标准。
他决定一会儿和祝云平好好商议此事
青石是个合格的向导,云煦泽一行人逛完鬼连集市,又去龟甲部落逛了逛,连晚饭都是在龟甲部落的饭馆用的。
虽然比不上王府厨子的手艺,但龟甲部落的人确实学到真手艺,用来招待来往的客人绰绰有余。
县城和郡城都有饭馆,若是有人嫌弃这里的厨艺,完全可以去城里饭馆。
只能说一分钱一分货。
客栈也是如此,住宿条件不能和城里比,但胜在价格便宜。
那些被留下占位置或者打探消息的伙计,他们的老板不可能舍得让他们住大客栈,这地方价钱正合适。
用完晚饭,青石便得了报酬离开,云煦泽一行人则回了零阳郡城。
祝云平早就为云煦泽准备了住处,还是上次云煦泽来时的住处,那已经成为云煦泽专属,哪怕他只住过一次。
事实上整个郡城都是云煦泽的,何况一个院子呢。
正房内,云煦泽和祝云平谈书院的事。
“几个月后,书院就会建成,到时候朝廷会派人来担任山长,等山长和先生到了,就该招收学生,但南夷岛百姓学识不多,届时表兄和山长好好商议,尽量降低考核难度。”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考生质量不等,考核难度自然也不一样。
为了能招到学生,考核难度不降低都不行。
至于从其它郡招收学生?绝不可能,云煦泽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云煦泽特意强调道:“零阳书院的学生只能是有零阳郡户籍的百姓,哪怕是兆阳郡都不成,任何外郡人想要占据零阳书院的名额,都要严惩,决不轻饶。”
这涉及到太学的名额,容不得儿戏。
永昭帝为了提高地方书院的地位,剥夺了地方郡守举荐郎官的权利,将这个权利赋予书院。
从此以后,郎官只会出自各地书院和太学,这是一项重要改革。
每年书院都会有固定名额,可以选拔最优秀的学生进入太学。
为了进入太学,势必会有些人动歪心思,云煦泽管不到其他地方,但在高平和南夷岛这种事情必须杜绝。
事实上,若是云煦泽一直待在封地,他封地的人才是不会流入朝廷,也不会有人傻到占据藩王封地的书院名额,因为很可能去了就走不了了。
朝廷不会抢藩王封地的人才。
只是云煦泽有可能被立为储君,等他离开这里,高平和南夷岛就会重新归入朝廷管辖,到时候南夷岛三郡的书院名额就会成为香饽饽。
为了杜绝冒占名额的事情发生,必须从一开始就严格要求。
祝云平应道:“诺,下官会监督此事。”
“书院的山长和先生虽然是由朝廷指派,但他们依旧归郡衙管辖,一旦他们触犯律法,或者肆意妄为,不必顾忌他们的身份,依法严惩。”
祝云平再次应声,同时问道:“殿下,零阳书院第一批应该招收多少女郎?”
这事需要尽快决定,因为要上报朝廷。
云煦泽沉吟道:“书院新立,不宜招收太多学生,暂定一百人,其中女郎三十人。”
女子为官的政策才开始实施,步伐不易迈太大,哪怕是这三十女郎,云煦泽都担心招不满。
祝云平也觉得这个比例正合适,再多了估计招不满。
说完书院的事,祝云平提到集市,道:“殿下似乎对卖集市位置的事不满?”
祝云平之前一直在关注云煦泽的情绪,在青石提到可以卖给他好位置时,明显感觉到云煦泽不悦。
云煦泽听言,突然问道:“本王看那鬼连集市确实很大,一眼都望不到尽头,那么多摊位,可有收商税?”
祝云平摇头:“商税司的目标一直是有商铺的商户,那里的摊贩并不固定,可能隔几天就会换人,收商税并不方便,而且按照殿下定下的商税改革,那些摊贩恐怕也不到交税的额度。”
鬼连集市是很热闹,摆摊的摊贩也很大,可要说他们能赚多少银子,其实也不会很多,要不然不会连城里的商铺都租不起,大头还是被各家族赚了。
只能说他们能在南夷岛赚到其他地方赚不到的钱,这才是他们总来南夷岛的原因。
云煦泽道:“这倒也是。不过集市那么多人,摊位那么多,不能任由他们自己抢摊位,这样下去,迟早要出大乱子。”
“从明日开始,郡衙要统计每个集市的摊位,把摊位统一归入官府管理,给每个摊位编号,同时在每个集市设立办事处,每个摊贩要在办事处得到摊位凭证,才能在集市摆摊。”
“得了摊位凭证就会得到官府保护,若是有人想要强抢摊位,官府会出面替他们解决。”
祝云平问道:“殿下这是见到今日集市的冲突,才想把摊位归入官府管理?”
他们今日逛集市时,就看到两个摊贩抢位置,甚至动了手,最终护卫多的一方赢了,成功抢到了摊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集市虽然有市役看管,治安很好,但治安好不代表一点乱子都没有,总会有市役管不到的时候。
这种抢位置的事就层出不穷,因为那些被抢摊位的人很难证明摊位是自己先占的。
只要抢摊位的人死不承认,市役就不好插手。
至于找其他人证明?
这根本行不通。
没人会好心到帮陌生人证明,因为这势必会惹到抢摊位的人,而抢摊位的人往往比丢掉摊位的人强势难缠。
但若是把摊位归入官府管理,每个摊位都有凭证,如此一来,摊贩便有了证明,即便被人抢了摊位,只要有证明,市役便能帮他们夺回摊位。
有人的地方就有混乱。
官府必须尽早制定秩序,若是让人习惯了以武力解决问题,那就不好办了。
祝云平道:“若是要在每个集市设立办事处,就得需要更多人,郡衙的人怕是不够用。”
云煦泽道:“就在附近部落招募就行,现在识字的百姓很多,办事处只是负责摊位登记,具体维护治安的事还是由市役负责。”
“当然,官府自然不能白白管理摊位,今后所有人摆摊都要交摊位费,而且摊位只租不卖,不限时间。”
祝云平愣了。
这就又给郡衙增加了一项收入?
从青石那里得知有黄牛存在,云煦泽就有了收摊位费的想法。
云煦泽继续道:“为了防止有人倒卖摊位,摊位变更必须到办事处登记,市役要不定期核对摊贩名单,只要发现有人私下变更摊位却没到办事处登记,皆处以罚款,若是再犯,就禁止对方一个月不能在南夷岛集市摆摊。”
“南夷岛所有集市都禁止!”
这个惩罚绝对足够严重,严重到即便黄牛敢卖,也没人敢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黄牛可以不在意一个月不摆摊,毕竟他们本就不是为了摆摊而租摊位,但那些买摊位可都是为了摆摊做生意。
被拉入黑名单一个月,那损失的银子足够让他们肉疼,甚至还有可能损失市场,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祝云平此时已经确定,云煦泽确实对倒卖摊位不满,而且是很不满。
要不然不会特意为了此事整顿集市。
祝云平道:“下官明日便在各城门张贴告示。”
云煦泽既然这么重视,他的动作自然也要快些。
云煦泽颔首:“另外两郡也要如此做,表兄记得通知他们。”
只要三郡齐心,黑名单便可以在整个南夷岛通用,云煦泽制定的惩罚也不会只是说说而已
祝云平连夜让人书写告示,第二天一早便有数个衙役骑马奔向各个城池,把告示张贴在各个城门口,就连一些刚建好城墙,里面还空荡荡的县城,也被张贴了告示。
除以之外,各个集市入口处同样张贴了告示,只要进入集市便能看到。
青石昨日接待了一个大客户,仅半日功夫便赚了一两银子,心情好得很,暗自祈祷今日也能和昨日一般幸运。
离开部落后,他便前往码头,想着再接待一个大客户,却在路过鬼连集市时停下脚步。
他发现集市门口聚集了很多人,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激动。
作为向导,他需要了解南夷岛的大小事,如今明显有事发生,青石自然不能错过,若是发生了什么趣事,今后也能说给客人听,就当解闷了。
快步走到集市入口处,拍拍前面人的肩膀,问道:“发生了何事?”
那人叹口气,指了指道:“自己看告示。特么的,官府真是掉钱眼里了,从哪儿都想抠出钱来。”
青石一听和官府有关,心里一凛,立刻往前挤了过去,便看到面前的告示。
收取摊位费!
摊位证明!
不准私自变更摊位!
每看到一条,青石的脸色就变得难看几分,等看到最后,他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忍不住爆了粗口。
艹!
这是要断他们财路啊。
向导的收入并不算多,向客人倒卖摊位才是赚钱的大头。
结果被官府的一张告示把路给堵死。
看到告示的人情绪或多或少都有起伏。
“真是好样的!以往白占的摊位,现在还得花钱,这又是关税又是摊位费,银子都让官府赚了,老子特么不来了。”
“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如何斗得过官府,老老实实认栽吧。”
“一看你们就没被抢过摊位,官府的新规定虽然要交摊位费,但如果交了钱就能保证摊位不被抢,我宁愿交些银子。”
“我也是。上次我运气好占到一个好位置,结果还没开张就被几个大汉给抢了,那手臂比我腿都粗,老子特么的只能乖乖让位置。”
“我虽然没遇到过,但听不少人说过。鬼连集市好像有不少零阳郡人在抢位置,即便占到好位置,只要身边没几个护卫,就会被抢,那些本地人惯会看菜下碟。”
“这么危险吗?真要是这样,官府收摊位费对我们小商贩反而有好处。”
“”
青石听着耳边摊贩的议论声,他铁青着脸离开了这里,没心情再去码头,扭头回了部落,把十几个族人聚集起来谈话。
“我们的生意做不下去了。”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让族人变了脸色。
“青石大哥,为什么做不下去了?”
他们这几个月凭着倒卖摊位,狠狠赚了一笔,不仅手头有余钱,还盖了房子,在部落里也算是中等阶层了。
他们还在畅想美好未来呢,却被青石泼了一盆冷水。
青石烦躁道:“官府方才张贴了告示,今后集市的摊位都会归入官府管理,摊贩需要交摊位费才能在集市摆摊,只要交了摊位费,就能得到官府保护,不会被人抢走。”
“那我们今后不抢别人摊位了,多派几个人盯着集市,一有位置空出来,立刻租下来,到时候再卖给别人也行啊,那些外郡人肯定没有我们占位置方便。”
本地人这个身份给他们赚钱提供了很多便利。
青石听言更烦躁了,道:“官府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规定摊位变更必须去官府设立的办事处登记,不准私自变更,一旦被发现,第一次罚款,第二次禁止在南夷岛所有集市摆摊,时间为一个月。”
他都想把官府出这个主意的人拉出来爆揍一顿。
他们就想赚些银子,招谁惹谁了?凭什么断他们财路?
听到这话,族人们还不死心,低声道:“我们也到办事处变更登记不就好了?大不了摊位费我们出。”
青石冷哼一声:“官府不允许倒卖摊位,摊位变更也必须是原价转让,你到办事处登记,就确定那人不会反咬你一口?告示上说得明明白白,主动举报倒卖摊位之人不仅不会被惩罚,还可以得到奖赏。既能得到摊位,还能得到奖赏,你觉得对方会不会把你卖了?”
有这个举办就有奖赏的规定在,谁敢赌一把?
族人们彻底蔫了,或者还有别的空子钻,但他们必然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轻松赚钱了。
因为这是被官府明令禁止的事,他们再干就是顶风作案,一旦被抓到别说官府怎么处置他们,族长也不会饶了他们。
他们甚至可能在部落里成为过街老鼠,毕竟族人们都想进官府当差,族长一直在想尽办法经营部落的好形象。
若是他们的存在影响到官府对龟甲部落的印象,其他族人可能杀了他们的心都有。
青石自己也想进官府当差,顶风作案的事必然不能做,他承担不起被抓住的风险。
到底哪个王八蛋断他们财路!
青石已经郁闷得要吐血了
集市的改革并不影响摊贩,因为官府目前的任务是统计集市的摊位数,同时给每个摊位编号,等编完号才是登记的时候。
到时候这些摊贩只需要去办事处登记一下,补交一份摊位费,时间从交钱的那日算起。
摊贩可以继续做生意,只要遵纪守法,甚至可以当这件事不存在。
受影响的只是像青石那类动歪心思的人。
云煦泽想要整治的也是这一类人。
祝云平一直让人关注百姓对告示的看法,得知大部分人都愿意花钱消灾,心里松了口气。
他还真担心突然要求收摊位费,会引起摊贩的不满。
没想到他们这么容易接受。
换个角度想,这些摊贩平日里肯定没少见抢摊位的事情,或者被黄牛坑过。
祝云平叹口气,他是零阳郡的郡守,但对集市的了解还没有云煦泽深,他只是逛了一圈,便解决了集市的一大隐患。
在祝云平忙着整顿集市时,云煦泽继续在南夷岛闲逛,这次是朱隆陪在他身边。
“听五娘子说你经常组织郡兵大比武?”
朱隆道:“正是。如今没有战事,郡兵在训练时难免懈怠,下官让他们比武,便是提醒他们莫在训练时偷奸耍滑。”
云煦泽道:“这个办法很好,今后固定每三个月举办一次,凡是排名靠前的郡兵,都能得到赏赐,这笔银子由王府出。”
朱隆拱手:“下官代郡兵谢王爷赏赐。”
云煦泽道:“都是他们应得的。南夷岛的治安可还好?”
朱隆道:“托王爷的福,来往的商贾世家,皆畏惧王爷之威,不敢在南夷岛闹事。只是有些人出海久久没有回来,他们的家眷曾到郡衙求官府寻人,但大海一望无际,想要寻人谈何容易。”
云煦泽看他:“朱都尉想说什么?”
朱隆道:“王爷,南夷岛坐落在海上,仅有郡兵掣肘太多,是不是应该组建水军?”
大康有水军,只是并不在陵州,陵州没有水军编制,毕竟大康之前没想过开发海外小岛。
朱隆继续道:“如今只有大康船队出海,但将来未必没有海外国家来到南夷岛,我们没有水军,很难威慑他们。他们若是在南夷岛生事,我们难道要束手无策?”
云煦泽有些头疼地揉揉额头:“朱都尉言之有理,只是现在有个问题,若设立水军,该由谁组建?朱都尉懂水军吗?”
水军可不是有船就行,最起码要熟悉水文,要懂得风向变换对船队的影响,也要懂得在水上作战需要注意什么,这些东西都不是只有勇武就够的。
南夷岛组建水军唯一的优势便是这里临海,熟悉水性的百姓有很多,而且也有地方训练水军。
但云煦泽缺一个水军将领。
最重要的是以他的身份,他名下的亲兵名额已经满了,南夷岛三郡的郡兵名额也满了。
若是组建水军,该划分给谁管辖?
云煦泽为什么头疼。
就是因为这里面很多事会很麻烦。
朱隆坦然道:“下官不通水性。”
水军将领肯定不会让一个不通水性的人来组建。
但朱隆说得没错,南夷岛需要有一支水军来威慑海外国家,最起码在他们生事逃跑的时候,能派出水军追击。
云煦泽叹气:“本王会上书朝廷,请父皇在南夷岛建一支水军,不过这支水军大概率不会由本王管辖。”
这是规矩,藩王手中不能有太大权利。
云煦泽能掌管南夷岛,已经是看在他立下大功才有的例外,算上郡兵,他手下有九千士兵,远超其他藩王。
若是再把水军交给他,那他手下的兵力就太多了,别说洛京的世家们不会答应,便是永昭帝也得考虑这样合不合适。
云煦泽也不是想要这支水军的兵权,只是一旦组建水军,就代表南夷岛上会多出来一个声音。
自己的地盘上多出来一个声音,是很隔应的事。
朱隆道:“王爷,在南夷岛西南方向有个小岛,大小只有高平的一半,上面没有土著,离南夷岛并不远,坐船只需要一炷香,若是急行军,一刻钟便能到。”
云煦泽的眼睛越来越亮,那地方就是为水寨而生的,把水寨建在那里,不影响水军组建,训练也方便,离南夷岛近,说明方便补给,南夷岛发生了何事,更能及时赶到救援。
简直完美!
“看来朱都尉已经把水军营寨选好了,本王这就给父皇上书,力求以最快的速度把水军组建出来。”
云煦泽手下没有水军将领,但朝廷却不缺水军将领,水军是来护卫南夷岛,保不齐还会是个香饽饽,相信会有人愿意来。
朱隆道:“王爷英明。”
不论他准备得多充分,都得看云煦泽的意思,若是云煦泽十分抗拒外人踏入他的领域,这事就不可能成。
因为不论水军建在何处,这支水军都是南夷岛水军,今后一切补给和公务都是和南夷岛交涉。
第 84 章
既然来南夷岛巡视, 自然不能只巡视零阳郡。
和朱隆商议完水军的事后,云煦泽便去了承阳郡,承阳郡郡守是程允晨。
程允晨已经得知云煦泽来南夷岛的事, 本想亲自去零阳郡拜见, 但云煦泽一来就要求整顿集市, 程允晨便被琐事绊住,没成想云煦泽先到了零阳郡。
“下官拜见王爷。”
上次云煦泽回高平, 去迎接他的只有祝云平, 程允晨和金旭尧继续坐镇南夷岛。
这般算起来, 程允晨已经有将近一年没见过云煦泽。
云煦泽看着他:“免礼。一年没来, 六郎一如往昔,似乎没怎么变化。”
程允晨道:“王爷变得更为沉稳了。”
云煦泽笑道:“本王还没及冠, 变化自是大些。”
云煦泽不止面相变得成熟, 他的个头也变了,长高了一些。
两人寒暄几句,程允晨道:“下官已经安排人统计集市的摊位,调查后才发现,集市内多有强抢摊位的事情发生,而且抢摊位的人多是南夷岛部落百姓,他们在借助这种办法抢好位置,然后高价卖出去, 从而赚取银钱。”
云煦泽从青石的话中便猜到黄牛和南夷岛部落有关,毕竟他们的身份最适合当黄牛。
“王爷, 可要严惩他们?”
云煦泽摆手:“之前南夷岛关于集市的律法不够完善,他们能钻空子赚钱是他们的本事, 不必追究他们过往的错。但从今日起集市全面整顿,若是再发现此类事, 严惩不贷,同时通告部落。”
云煦泽对部落百姓有些了解,他们很重视部落,若是知道自己的行为会连累部落,会让他们行事时多些顾虑。
对于南夷岛百姓来说,部落便是他们的宗族,一个部落的凝聚力完全可以和家族相比。
程允晨道:“王爷妙计。想要百姓乖乖遵守规矩,部落确实是他们的弱点。”
他好歹当了两年的承阳郡郡守,自然知道怎么对于这群部落百姓。
云煦泽提醒道:“投机取巧之人毕竟只是少数,整顿集市的过程中手段温和一些,莫要把摊贩吓跑,官府整顿集市是为了更好地维护他们的利益,并非剥削百姓,这有本质的区别,六郎多提醒手下官吏,莫要耀武扬威。”
程允晨连忙道:“王爷放心,郡衙的官吏皆明白王爷的规矩,决不会做耀武扬威之事。不过王爷,一部分县城已经建成,县衙是不是应该安排些官吏协助郡衙管理百姓了?”
云煦泽看他:“有难处?”
程允晨道:“还是和之前一样,由书院在,南夷岛并不缺小吏,但缺官员。”
别的不说,最起码每个县城的县令和几个曹的曹掾得配齐,要不然县衙根本运转不了。
云煦泽淡淡道:“那便从这两年表现突出的小吏中选一批出来升任官员。”
程允晨心里一颤:“王爷,这似乎不符合规矩?”
小吏和官员,这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
官就是官,吏就是吏,吏永远成不了官,
云煦泽道:“本王记得那些小吏都有考核期,他们似乎还没正式成为小吏,对吗?”
程允晨:“王爷好记性。”
“这就不成了,没成为小吏,他们就是白身,任命他们为官员有个问题?”
问题大了。
当初弄这个小吏考核期,就是为了延迟他们成为小吏的时间。
他们连当个小吏都得考核,官员岂不是更得考核,哪能直接任命?那些家族能同意才怪。
“王爷,高平那些家族?”
云煦泽看他:“六郎,这里是南夷岛。”
人到了南夷岛就归南夷岛管,高平家族的手伸不到这里。
“何况,他们现在无心关注南夷岛的事。”
南夷岛再繁荣也只是海外岛屿,和中原各郡没法比。
云煦泽若是没猜错,那些家族最在意的是等云煦泽被立为储君,他们家族能不能跟着沾光,现在讨好云煦泽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因为南夷岛的事和他产生分歧。
云煦泽拍板道:“小吏不能成为官员,本王不会破坏这个规矩,书院的小吏培养课程毕业了那么多学生,他们中肯定有很多有才能,还没正式成为小吏的人,便让他们去县衙,至于选哪些人,你们自行决定,到时候报给本王便可。”
县令和曹掾那等小官,还没资格让云煦泽亲自过问。
哪怕是他刚就藩高平的时候,他的重点也只是高平的三大家族,从未在意过下面的县城。
从始至终,下面的县城都没给他跳过乱子,高平成为云煦泽的一言堂后,下面的县城更是听话,王府的命令执行得很好。
云煦泽也因此没有换掉那几个县令。
“当然,他们成为官员同样有考核期,他们最想要的机会,本王给了他们,若是他们的能力匹配不上他们的位置,那就趁早退位让贤。莫要因为他们书院学生的身份,就对他们宽松。”
太学生是天子门生,某种意义上说,高平联合学院的学生也是云煦泽的门生,从感情偏向上,云煦泽肯定会偏向学院的学生。
但这并不代表云煦泽会放低对他们的要求。
见云煦泽已经决定,程允晨应声:“下官领命。王爷不拘一格用人才,天下寒门子弟定会感念王爷。”
他虽然不是寒门子弟,但他在家族中地位低下,得不到一点家族助力,和寒门子弟也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一点,程允晨道:“王爷,程家曾派人找过下官。”
云煦泽挑眉:“合昌程家?”
那是程允晨的本家。
“正是。去年阿爷大寿之前,程家想让下官回去给阿爷祝寿。”
程允晨的表情有些讥讽:“若是阿爷亲自前来,下官或许看在养育之恩上回去一趟,程家只派一个管事来传信,似乎太不把下官放在眼里。”
程允晨现在是秩俸六百石的承阳郡郡守,程家没一个人的官职能比得上他。
在这种时候,程家还端着所谓的架子,让程允晨觉得好笑的同时又心生鄙夷。
他之前一直觉得自己阿爷是识时务的人,只要对家族有益他就会做,但现在看来,对方也不是那么聪明,连形势都看不清楚。
为了点所谓阿爷的身份,就放不下身架来南夷岛见他。
云煦泽同样看不上程家的短视。
若他是程家家主,家里出了这么个有前途的儿子,一定会亲自前来和程允晨缓和关系,并利用整个程家的人脉来给程允晨提供便利,别管有没有用,姿态一定要做足。
只要能把程允晨的心挽回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值得。
云煦泽道:“既然他们这般不识趣,那就不必理会他们,今后六郎不再是合昌程家人,而是承阳程家的家主。”
分家的这种事一般不可能由外人做主,但程允晨已经和本家决裂,云煦泽的身份又特殊,还真可以做主。
程允晨面色有些激动,起身拱手道:“谢王爷为下官做主。”
云煦泽含笑道:“程家不过是小家族,六郎早就不需要在意程家。”
从成为承阳郡郡守的那一刻,他和程家的差距就已经拉开。
“这一切都是王爷所赐,下官愿为王爷鞠躬尽瘁。”
“不必这么严重,把承阳郡治理好便可。”
一方父母官做得好不好,其实很容易验证,看百姓的生活就知道。
“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程允晨汇报完承阳郡的情报后,云煦泽便照例巡视承阳郡。
程允晨还要忙集市的事,云煦泽就没有让他跟随。
离开郡衙后,祝云凌道:“殿下,若是程家不同意程郡守脱离程家该如何?”
云煦泽笑道:“表兄未免太小看本王。程家还没胆子来质疑本王。”
程家也就会窝里横。
连洛京那些世家都不敢在不占理的时候招惹云煦泽,更别说程家这个只是偏居一隅的小家族。
祝云凌又道:“那我们祝家今后是不是也分高平祝家和洛京祝家?”
云煦泽脚步一顿:“表兄想要留在高平?”
“殿下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云煦泽继续往前走:“那就成不了高平祝家。”
除非云煦泽会一直待在高平,那样祝家才会在高平扎根。
其实云煦泽现在的这些下属都一样,他们最终在哪个郡扎根,云煦泽也不清楚。
因为他们还没有入主中枢的能力,哪怕云煦泽真成了储君,他们大概率还得在各个郡当郡守来磨砺自己,若是能力足够,便进入朝廷重要官署任职。
若是能力平庸,那便在某个官职上荣养,直到致仕。
祝云平等人的能力治理一郡之地足够,但还不足以应付朝廷的政务,云煦泽今后的目标还是得在洛京发掘人才。
发掘人才,打破顶级世家的垄断。
这就是云煦泽今后要做的事。
就现在跟随云煦泽的这一批人,最终能有几个成就九卿之位,云煦泽也猜不到。
祝云凌没有多想,反正他现在是云煦泽的亲兵,云煦泽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因为零阳郡靠近码头,所以在三个郡中最繁荣,承阳郡虽然不如零阳郡,但同样吸引了不少商队,这里的集市同样很热闹。
之前祝云平汇报的那座铁矿就坐落在承阳郡的山中,这让承阳郡的地位提高不少。
云煦泽离开郡衙后,便想去看看铁矿,坐马车刚到山脚下,便看到那里聚集了很多人。
留下几个人看守马车,云煦泽带着祝云凌等人走过去,才发现这里也是个小集市。
云煦泽走到一处卖包子的摊子前,点了一笼包子,问道:“店家,这里远离各部落,怎么也有个集市?”
最初的集市是为了让各部落进行交流和交易才开办的,所以如今成规模的集市一般都在部落附近。
而这里远离部落,正常来说这里不该有集市。
店家是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他解释道:“郎君应该知道这里发现一处铁矿吧?”
云煦泽点点头。
他正是为铁矿来的。
店家道:“官府雇佣了一大批人开矿,再加上负责运输铁矿的杂役,如今这山中有近千人,这么多人总需要吃喝。”
云煦泽瞬间恍然,原来这个小集市是专门为铁矿工人服务的。
云煦泽有个疑惑:“官府不管饭吗?”
因为云煦泽的规矩便是负责工人吃住,所以下面的官吏有样学样,只要是为官府做事,管吃住是基础福利。
店家笑道:“官府当然管饭,但官府的公厨整日就那几样东西,虽说可以吃饱,但吃多了总会腻。采矿虽然累,但官府给的工钱很多,所以那些工人吃腻了公厨,都会下山花钱吃些好吃的。”
这就是所有公厨的通病了。
管吃不限量,但没什么花样。
云煦泽对此没什么好说的,他让公厨管饭是照顾那些家境不好的人,其他人愿意花钱买吃的那是他们的自由。
云煦泽扫了一眼这个小集市,果然这里的摊子都很强的偏向性,大多数都是卖吃的,有吃食,也有瓜果,还有卖糕点的。
除此之外,也有卖布匹和胭脂水粉的。
“怎么还有卖胭脂水粉的?”
店家笑道:“因为采矿工人吃住都在山上,平日里一月才回一次家,有时候他们的家眷会来看他们,而且那些工人偶尔也会为家眷买些胭脂水粉。”
云煦泽服气了,连家眷都算进去了,这些摊贩还真会抓住一切赚钱的机会。
店家回答完云煦泽的问题,好奇道:“郎君看样子是个体面人,怎么来这里?”
这里除了采矿工人,便是做生意的小贩,云煦泽和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云煦泽道:“我想进山看看。”
店家看了眼他身后的护卫,道:“郎君有护卫,倒是不用担心遇到危险,不过矿场那边一直有郡兵巡逻,郎君可莫要靠近那里。”
铁矿是重要资源,刚被发现后,程允晨就派郡兵保护起来,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多些店家告知。”
云煦泽还不饿,只吃了一个包子,这是肉包子,味道一般,毕竟是给工人吃的,用料太好他们也舍不得买,这种价位正合适。
让祝云凌等人把剩下的包子解决,他们一行人便上了山。
高平虽然有个多峰山,但这其实是云煦泽第一次进山。
祝云凌之前随关景彰攻打坚石部落去过多峰山,也算是有经验。
他看看左右,遗憾道:“可惜没带弓箭,要不然可以试着打猎。”
刀剑是护卫常用的武器,弓箭就不常见了,哪怕为了掩人耳目,云煦泽也不会让他们带弓箭。
云煦泽调侃道:“表兄的箭术似乎并不好?”
祝云凌习武时间尚短,刀都没练明白,哪有精力学弓箭。
祝云凌尴尬一笑:“下官箭术不精,但可以让其他人给王爷打猎。”
“还是算了,这山里估计也没多少猎物。”
云煦泽方才还真闪过吃回烧烤的念头,但很快就打消了,他想吃烧烤有的是办法,没必要依靠打猎。
这山里发现了铁矿,为了保护采矿的工人,郡兵定然清理了一遍,这里应该没什么猎物。
至于兔子什么的,这种位于食物链底层的动物,其实并不常见。
一行人走在山中,如今是三月份,光秃秃的树木开始重新发芽,地上重新生出花草,生机勃勃。
云煦泽等人走了一会儿,刚看到一些建筑的影子,下一刻便被一队郡兵围住。
为首之人冷声道:“前方是矿场重地,不准闲杂人等靠近,尔等是何人?”
小福子立刻上前一步,拿出王府令牌,面无表情道:“不得无礼!”
这里是云煦泽的封地,谨王府凌驾于众人之上,凡是官府中人都得认识王府令牌,免得哪日冲撞了贵人。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真实的王府令牌,连忙收起刀,跪地道:“卑职拜见
銥誮
王爷。”
“免礼。本王只是来铁矿看看,不必惊动他人。”
“诺。”
郡兵起身,有些激动道:“矿场守备森严,卑职可以护卫王爷。”
这可是王爷!
南夷岛六千郡兵,只有他们见到了王爷,这可是莫大的荣幸。
云煦泽想要进入矿场,确实需要他们带路,总不能遇到郡兵就出示令牌,那太麻烦了。
“头前带路。”
“诺。”
有郡兵带路,后面就跟顺利了,遇到其他郡兵自然有他们去交涉,郡兵没有暴露云煦泽的身份,只说是郡衙的大人来巡察。
其他郡兵都有巡逻任务,见是自己人就没多问。
一路走进矿场,直到见到矿场监,郡兵才把云煦泽的真实身份告知。
吓得矿场监连忙见礼:“不知王爷驾到,下官该死。”
他只是小官,从没见过云煦泽,第一次接驾就怠慢了,也难怪他紧张。
云煦泽抬手:“本王无意惊动他人,不知者无罪,免礼吧。”
两者身份不对等,云煦泽不必说太多,恕他无罪便可。
“多谢王爷。”
矿场离铁矿并不近,矿场主要负责统计开采的铁矿以及运输铁矿,现如今工人们都在开采铁矿,矿场的人并不多。
矿场监还算机灵,他虽然不知云煦泽来此何事但总归和铁矿有关,等云煦泽坐下后,立刻把矿场的账簿奉上。
“王爷,这是铁矿开采以来的所有账簿。”
云煦泽拿过一本账簿翻看:“郡衙多长时间核查一次账簿?”
矿场监道:“郡守大人要求一月核查一次,如今这里都是账簿的备份,原本已经送往郡衙保存。”
一式两份,也是方便某些特定的时候查账。
云煦泽道:“如今矿场有多少工人,可达到了极限?”
矿场监道:“回王爷,如今矿场有将近九百名工人,并未达到极限,还可以容纳六百人。”
这里的极限是矿场的极限,铁矿那边没有极限,人越多开采的铁矿就越多。
这处铁矿正常情况下可以开采一百年,但云煦泽若是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开采,可以大大缩减这个时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是没必要,开采的铁矿只要够封地使用就行。
云煦泽问:“为何不多雇佣些人?”
矿场监道:“郡衙拨给矿场的银钱只够雇佣这些工人,如今的开采量是郡守大人定下的,似乎是和军器司商议过。”
听到这话,云煦泽没有让矿场监多雇佣工人,既然程允晨如此规定,就代表目前封地只需要这些铁矿。
云煦泽询问了一些矿场的事,便放下了账簿,在矿场转了一圈,见各项设施齐全,便知这些人没有瞒上欺下。
云煦泽道:“把矿场打理地井井有条,你居功至伟。”
矿场监恭声道:“这是下官的本分。”
云煦泽颔首,说出自己必行的目的:“开采铁矿容易发生意外,长时间待在矿下对百姓身体有害,从今日起矿场多一条规定,任何工人采矿的时间不得超过三年,矿场每三年都要换一批新工人,这一点规定必须遵守,任何人不得因私心违背这个规定。”
在后世,他听说了无数铁矿工人的新闻,长时间待在矿下会让他们患病,那种病连后世的医疗手段都治不好。
在这个时代更没有治好的可能,哪怕他们把赚得银子都用来治病也无用,如此一来还不如缩短采矿时间,保护好身体。
见云煦泽神情严肃,矿场监连忙应声:“下官谨遵王爷之命,决不让任何一个人采矿超过三年。”
云煦泽面色缓和,道:“将此事提前告诉工人,今后雇佣工人时也要说明此事。”
采矿工钱高,但这都是拿命挣的。
“诺。”
这是云煦泽来此的主要目的,为了让矿场监明白他对此事的重视,甚至亲自来了一次矿场。
说完此事,云煦泽便离开了矿场。
矿场监送走云煦泽,想到方才云煦泽的吩咐,感叹道:“怪不得都说王爷爱民如子,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千金之躯为了几百铁矿工人,特意来一次矿场,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寥寥无几
从矿场离开,云煦泽没有回承阳郡郡衙,眼看着时间还早,便在承阳郡逛了会儿。
路过田地时,发现已经有百姓在种庄稼,南夷岛已经收获了两年,这些百姓从对种地一无所知,到现在了解天时,懂得何时播种何时收成,可谓是进步不小。
高平如今已经不从别处购买粮食,整个高平一郡之地的粮食都靠南夷岛。
南夷岛免税三年,他们会把大部分粮食卖掉换取银钱,其中大多数粮食是被官府收购。一部分运往高平,剩余的粮食收入粮仓。
粮仓储存粮食的规矩是五成新粮,三成一年陈粮和两成两年陈粮,所以从第三年开始,每年粮仓的粮食都会进行更换,这也是为了避免浪费。
南夷岛粮仓是为陵州及其周边郡县准备,但粮食来源主要是南夷岛,因为只有三郡粮食,无法和大康四大粮仓相比。
若是陵州真发生灾荒,南夷岛粮仓只能支撑几个月,给朝廷反应和调拨粮食的时间,最终想要解决灾荒,还是得靠朝廷。
云煦泽这一路走来,发现很多田地里都种上了庄稼,看来承阳郡的百姓还是更愿意种粮食。
之前他还担心百姓看到木棉赚钱,便会想改种木棉呢,现在看来,百姓还是更在意粮食。
朝廷那边已经决定试种木棉,只要成功,明年便会大规模种植,今年或许是木棉最值钱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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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明年朝廷大规模种植,木棉就会变得普遍,价格也会逐渐稳定下来。
云煦泽虽然推测出木棉的价格会涨,但今年的木棉大户依旧是王府,只要他不涨价,那些想要投机倒耙的人就没有机会。
南夷岛的木棉会直接运往中原各郡售出,不会在南夷岛售卖,这就绝了那些想要炒高木棉价格之人的念想。
想到这一点,云煦泽感叹:“没想到我也有掌控市场的一天。”
这便是垄断的力量,整个大康的木棉价格都由他制定。
在天色变暗之前,云煦泽回了承阳郡郡城,没让程允晨安排住处,他直接让小福子在客栈包下一处小院,正好够他们十几个人住。
次日一早,云煦泽便前往最后一个目标地点——兆阳郡。
比起程允晨的猝不及防,金旭尧已经有了准备,知道云煦泽不愿张扬,他并未到城门口迎接,只是在郡衙等待。
“下官拜见王爷。”
金旭尧同样很久没见云煦泽。
他和程允晨都是云煦泽发掘的人才,云煦泽对两人有知遇之恩,这两人也是云煦泽可以信任的心腹。
云煦泽坐下后问道:“这一年来,旭尧在兆阳郡可还舒心?”
金旭尧道:“幸得王爷提拔,下官无时无刻不思报答王爷之恩,不敢辜负王爷的信任。”
云煦泽笑道:“旭尧尽心便可,莫要给自己太多负担。”
金旭尧是真正的寒门子弟,也是云煦泽手下寒门子弟官职最高的,很多人都拿他当榜样。
他知道这一点,如今宵衣旰食,也是为了不让人觉得云煦泽看错了人。
“本王听说兆阳郡的蒙学还在上课?”
部落内的第一批启蒙已经完成,很多蒙学已经停止上课,但云煦泽来到南夷岛后才知道兆阳郡的蒙学还在上课,金旭尧甚至还把其他两郡的蒙学先生调来兆阳郡上课。
金旭尧道:“蒙学之初只是为了百姓们识字,但仅仅识字是不够的,下官便让那些蒙学先生继续教他们四书五经,但并不强制百姓读书,愿意学的可以到蒙学继续上课,不愿意学的也不勉强。”
云煦泽之前还在想南夷岛三郡的学生质量太差,金旭尧此举倒是可以提高学生质量,提高他们的学识。
即便是进了书院,学生也会学四书五经,只是学得更加深奥。
云煦泽道:“旭尧此法甚好,让百姓多读些书没有坏处,书院还得几个月后才能建成,正好趁着这段时间选出一批学生来,给他们集中上课。”
金旭尧提醒了云煦泽,可以在书院建成前对一批优秀的学生进行强化冲刺,虽然有临时抱佛脚的嫌疑,但总比到时候太丢人强。
“你曾经担任过书院的院长,对此应该更了解,尽快整理出一个详细的计划,本王会在三郡内推行。”
金旭尧对此很积极,蒙学便是他提的建议,如何利用好蒙学,他也比其他人更有想法。
金旭尧道:“王爷,如今南夷岛三郡百姓都已经完成第一批启蒙,有官府差事和王爷奖励,很多人都有了多读书的念头,但这些还不够。下官听说王爷下令举办神医比赛,下官觉得南夷岛也可以用这个办法,举办背书比赛。”
云煦泽来了兴趣:“详细说说。”
金旭尧道:“南夷岛百姓才启蒙,读的书不多,学识有限,更不会吟诗作对,这里举办不了诗会,但可以举办背书比赛,初赛就背那两本蒙学书籍,决赛可以增加难度,让他们自选四书五经背诵。”
“如此一来,有比赛奖励的诱惑,可以引导更多人读书。”
云煦泽疑惑道:“百姓手里哪来的四书五经?”
官府只免费发放了蒙学书籍。
金旭尧道:“下官和另外两位郡守商议后,便在三郡开了数家书肆,里面售卖的书籍不多,只有四书五经之类的基础书籍,但因为有竹纸和印刷术在,书籍造价低廉,售价也不贵。”
云煦泽没想到他都没开书店呢,反而被祝云平三人抢先了。
“印刷术的秘密没被人发现?”
金旭尧道:“请王爷放心,这些书籍都是在寿安坊印刷好才运来南夷岛,肯定有人好奇,但他们靠近不了寿安坊。”
只要没被人探查到印刷术的秘密就行。
至于竹纸,那就更不好仿制,只要云煦泽不说出竹纸配方,谁也仿制不了。
南夷岛情况特殊,百姓想要读书,只能依靠官府。
祝云平三人决定开书肆,也是为了给百姓一个读书的机会,再加上这里是世家势力的真空地带,顾忌也能少些。
书肆已经开了半年多,有官府当靠山,再加上他们买的都是在世家眼里烂大街的书籍,至今没引起什么乱子。
云煦泽并非固执之人,道:“既然开了书肆,那便继续开下去。至于你说的背书比赛,本王觉得可以举办,除此之外,还可以举办默写比赛,能背不一定会写,既然要引导百姓读书,只会背可不成。”
“王爷思虑周到,下官佩服。”
云煦泽摆手:“不必给本王戴高帽,正好借着比赛选出一批优秀的人,到时候找几个先生集中给他们讲学。”
南夷岛的学生质量肯定是大康各郡最差劲的,这一点短时间内改变不了,但提高一下下限应该可以做到
云煦泽在南夷岛待的时间不长,也就短短几日时间,但他这几天一直很忙,就没有闲着的时候。
把南夷岛三郡转了一遍,总体来说他还是满意的,南夷岛三郡的稳定,证明他没选错人,祝云平三人把南夷岛治理得很好。
因为地理位置不同,三郡的发展也有不同的侧重,只要境内百姓能安居乐业就行。
巡视完南夷岛,云煦泽便没有在南夷岛久待,他还是更喜欢待在王府。
次日便回了王府。
高平,谨王府
云煦泽回来后的当日便去找章丰钊下棋,他如今想要增进棋艺,只能多积累经验。
章丰钊道:“最近因为神医比赛,高平可是又热闹起来了。”
云煦泽道:“热闹些更好,本王打算趁此机会,让来参加比赛的大夫为百姓治病,并且不局限于高平百姓,只要是患病的百姓都可以借此机会来高平看病。”
章丰钊看他:“王爷心善。可若是那些大夫医术有限,看不好病该如何收场?”
人家千里迢迢来高平看病,结果大夫压根诊断不出来人家得了什么病,那就太搞笑了。
云煦泽道:“书院内不是还有几个老太医吗?届时他们会是比赛的评委,那些大夫若是治不好,可以让老太医们出手。有他们在,应该能解决九成的病人,如果真遇到连他们都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只能说运气不好。”
太医都是为皇帝及其嫔妃看病的,医术即便是在洛京那也是佼佼者。
连他们都治不好的病,那基本上就是没救了。
章丰钊道:“如此一来,高平的客栈怕是要爆满了,估计都要不够用。”
到时候病人肯定比来参加比赛的大夫多。
云煦泽道:“高平住不下,不是还有南夷岛嘛,从南夷岛坐船用不了多久就能到高平,不会影响百姓看病。”
章丰钊忍不住笑了:“看来王爷都想好了,既能举办神医比赛,还能为南夷岛增添人气。”
云煦泽道:“南夷岛已经不需要用这种办法增添人气,本王只是想让神医比赛举办得热闹些,知道的人越多,愿意来参加比赛的大夫就越多。”
他的目的还是想多留下些大夫。
章丰钊:“若是因为这个,王爷大可不必如此,只要把有太医当评委的消息传出去,自然会吸引来不少大夫。”
就如同当初举办诗会一样,有章丰钊坐镇,吸引来不少年轻才俊,那场诗会可是举办得很圆满。
云煦泽道:“所有办法都用上,更加保险些。”
章丰钊抚须道:“王爷一向不做无把握之事。”
“本王只是习惯多考虑些。”
这就是性格习惯了,云煦泽习惯多考虑一层,自己找出漏洞,总比到时候被人找出漏洞要好。
说完神医比赛的事,云煦泽又提到水军:“水军确实有组建的必要,南夷岛来往的船队越来越多,他们若是闹事,偷偷乘船跑掉,郡衙还真不好追击,有水军震慑,也能让他们老实一点。”
章丰钊点点头:“朱都尉想得很周到,南夷岛四面临海,理应组建水军。王爷今后不会在高平久待,水军的影响可以忽略。”
只要云煦泽离开高平,那南夷岛有几个声音都不重要,或者说就应该多出几个声音,不能成为一言堂。
云煦泽笑道:“先生似乎比本王还有信心。”
章丰钊打趣道:“对王爷有信心的,可不止老夫一人。”
“我们离开洛京时太学考核还没考试。等我们回到高平,考核早已经结束,从洛京传来的消息来看,吴王这次差事办得极好。”
章丰钊道:“吴王确实是个有能力的人,只是还比不过王爷。吴王不过是办成一件小事,王爷却是为朝廷立下数个大功,除非吴王就藩去为朝廷开疆拓土,或者把胡人彻底灭族,要不然他想在名望上赶超王爷,几乎不可能。”
有能力不代表能当储君。
云煦泽虽然年纪小,但对于吴王来说,云煦泽就像是无法逾越的大山,他越努力,这种感觉会越明显。
云煦泽叹气:“希望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
夺嫡这种事,参与进去就必须要赢,云煦泽不想去赌新帝的气量,更不想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别人
高平要举办神医比赛的事,率先在高平传开,紧接着传到合昌郡。
作为离高平最近的郡城,合昌郡对高平的消息最是了解,自从高平发生变化后,甚至还有人专门打听高平的消息。
毕竟两个郡城相邻,总会有比较的心思。
这种比较,主要体现在百姓之间。
本来合昌郡是陵州最繁荣的郡,这里的百姓生活不能说最好,但肯定比高平郡百姓好。
但自从云煦泽就藩后,高平发生了种种变化,高平郡百姓的生活有了极大改善。
现在合昌郡百姓已经不好说自己比高平百姓生活好,甚至还有种不如他们的感觉。
因为高平取消了人丁税。
仅这一点就让合昌郡百姓很羡慕,人丁税对于大部分百姓来说都是很大的负担,很多人开始蠢蠢欲动,但户籍这种东西不好更改,只有遇灾时才有可能变更户籍。
高平要举办神医比赛的事传到合昌郡,很多人的心思就动了,可以借着看比赛的机会,看看有没有机会留在高平。
那本身就是大夫的人心思就更灵活了,尤其是那些家境普通的大夫。
当然,最激动的还是没钱治病的普通百姓,以及找不到良医治病的百姓。
他们几乎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想前往高平,得知神医比赛七月才举办,才打消了即刻启程的想法。
从合昌郡到高平郡,坐马车一两天就能到,他们哪怕在比赛前天出发都来得及。
第 85 章
巡视完高平和南夷岛, 云煦泽又清闲下来,每日都会和章丰钊几局棋。
他答应朱隆给永昭帝上书组建水军之事,昨日已经派人去洛京送信, 云煦泽猜测永昭帝应该会同意。
刚清闲几日, 云煦泽突然想起来他之前只巡视了高平城, 还没有去城外村落看看。
他上一次去村子,还是陪着章丰钊出城, 那次他看到百姓为人丁税所累, 从而下定决心取消人丁税。
过去这么长时间, 他也想看看他做了这么多事, 对百姓到底是有多少改变。
想罢,云煦泽便让小福子准备马车, 明日一早出城, 若是来不及回城就在庄子住下。
那庄子建成以后,云煦泽还没去住过呢。
在离开前,云煦泽还邀请章丰钊一同去,但章丰钊才经历了一个多月的奔波,还没恢复过来,便拒绝了云煦泽。
次日一早
云煦泽带着小福子出城,祝云凌带着二十亲兵护卫左右,他们皆去掉了甲胄, 免得引人注意。
他这次不想去高平附近的村落,特意吩咐马车去临元县, 临元县是高平五县之一,离高平最远, 和合昌郡相邻。
云煦泽虽然就藩三年,但他一直待在高平, 也就去过两次南夷岛,临元县还真没去过。
按照规矩,藩王无诏不得离开封地,某种程度上来说,临元县是云煦泽能到的最远的地点,哪怕和合昌郡相邻,他也不能去合昌郡。
到了临元县,云煦泽没去县城,只是让马车在官路上走,恰好听到某个村子传来喧哗声,便让马车停下,云煦泽带人进了村子。
这个村子不大,也就几百户人家,突然来了陌生人,还带着一群护卫,本来喧闹的村民们立刻安静起来,青壮们凑在一起警惕地看着他们,村长出声道:“郎君是何人?为何来我们村子?”
云煦泽含笑道:“在下是合昌郡人,听闻高平要举办神医比赛,便想去凑个热闹,途径贵宝地听到了喧哗声,心生好奇这才进来看看,若是需要帮忙尽快开口。”
他们村子靠近合昌郡,这两日确实有合昌郡百姓来问神医比赛的事。
又见云煦泽态度和善,村长的警惕散去一半,道:“多谢郎君好心,只是一些小事而已”
云煦泽看着面前青壮们脸上并未散去的激动之色,好奇道:“在下能否知道发生了何事?”
云煦泽穿着华丽,一看身份就不差,再加上此事并非丑闻,村长没有犹豫便把事说出来。
“村子里的吴二郎已经定亲,他阿爷想修缮房屋,好让新人欢欢喜喜进门,但自从谨王殿下大公无私地公开水泥配方后,县城多了好几家水泥工坊,价钱也低了很多。吴二郎便想把自己的屋子推倒重建一间水泥砖房。”
云煦泽听到这话,抬眸扫了一眼村子,发现村民们的房屋还是以茅草屋为主,只有寥寥几间水泥砖房,看样子也是新盖的。
那吴二郎会生出盖水泥房的想法,恐怕也是因为那几处水泥砖房,毕竟在同一个村,总会有比较心理。
尤其是恰逢娶妻,谁都想让丈人家高看一眼。
祝云凌看着面前十几个青壮,狐疑道:“只是商议这等小事,需要外人参与吗?”
而且这其中多是青壮,就跟要密谋什么事似的。
村长解释道:“吴家有些积蓄,给二郎盖一间水泥砖房没什么,可吴家有两个儿子,大郎虽然已经娶妻,兄弟二人并未分家,给二郎盖水泥房,那大郎肯定也不能落下。”
“水泥的价钱虽然降了,但红砖的价格可不低,吴家没能力修建两间水泥房,吴老汉怕引起兄弟不睦,就拒了吴二郎。”
“但吴二郎不死心,他这段时间日日往城里跑,去了数家砖窑,想要找到低廉的红砖。奔波了数日,他还真和一家砖窑商议好,能用比较低的价钱买到红砖,但前提是他买得足够多。”
云煦泽听明白了,那家砖窑是为了卖出更多的红砖才同意降价。
村长继续道:“但吴家那两间房屋总共也不需要多少红砖,即便把堂屋加上也满足不了砖窑的要求,吴二郎便想和村里人一起买。这两年高平多了很多工坊,村里很多人都有了活计,再加上蔗糖的进项,家家户户都有些余钱。”
云煦泽听明白了:“本来是吴二郎一家要盖砖房,现在被他鼓动,村里的青壮们都有些意动。”
村长道:“也不算鼓动,其他村里很多人都修了砖房,我们村里就只有几间,说出去也不好听。而且二郎谈下来的价钱确实很低,老朽也打听过红砖价钱,这个价钱很难遇到,今后红砖价钱或许还会涨。”
怪不得吴二郎能说服这么多青壮,原来是有村长在背后撑腰。
村长自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村里要是人人都住上砖房,上面的大人看到,自然会认为他这个村长当得好。
云煦泽笑了:“这个吴二郎还真聪明。”
或许村长也是被他鼓动的。
只为了盖一间砖房,竟然轰动了整个村子。
挺有趣的。
祝云凌则好奇道:“那他们商量好了吗?”
村长道:“他们会先和二郎去砖窑看看,若是红砖质量不差,而且价钱真如二郎所说,我们便以村子的名义和砖窑交易,到时候一同盖房。”
民间盖房自然不可能请工匠,只要有水泥和红砖,请几个亲戚过来帮帮忙,十天半个月就能完工。
效率不是一般得快。
云煦泽对吴二郎有些兴趣,问道:“哪位是吴二郎?”
话音刚落,一个相貌普通的年轻人站出来,道:“我便是。”
云煦泽打量他一眼,看不出来什么特别,道:“现如今盖水泥砖房的人很多,县城的砖窑应该不缺生意,你们村子不算大,即便村民都买红砖,估计也不算什么大单子,你是如何让砖窑同意降价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吴二郎道:“在下没去找那些有家族撑腰的砖窑,而是找了一家以村子名义新建的砖窑。那里面烧砖工人都是村子里的人,那个村子靠近多峰山,红砖的原料都是村民去山里取,这就意味着他们红砖的成本很低。”
“因为没有家族撑腰,再加上砖窑新建,很多人并不相信他们的手艺,他们需要一笔订单来开张,而我们村子需要一批廉价的红砖,双方都不吃亏。”
双赢的买卖!
但这其中有个关键。
“你是如何找到的那个砖窑?”
做生意就是不断试探对方的底线,但首先要弄清对方的底细,才能有试探的机会,要不然一开口撞马蹄上,连说第二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吴二郎也没隐瞒,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在下对临元县的事情有些了解。”
连新建的砖窑都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了解。
云煦泽取出十两银子:“我想知道临元县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能让我满意,这十两便是你的,权当给你成亲的礼金。”
吴二郎眼睛一亮:“谢郎君。”
其他人都羡慕地看向吴二郎。
十两银子啊!
他们得攒多少年才能攒到这么多银子。
吴二郎若是早得到这么多银子,他就不用费心思找廉价的红砖了。
可若不是他鼓动村民和他一起买红砖,云煦泽也不会被吸引人。
一饮一啄,终有定数。
云煦泽道:“别高兴得太早,你说的消息要让我满意。”
吴二郎很是自信道:“凡是临元县的事,我全都知道。”
他把买砖的事交代给另一个人,便随着云煦泽在村里闲逛。
见云煦泽没有要问的意思,吴二郎便主动开口道:“郎君方才说为了神医比赛而来?”
“正是。”
吴二郎道:“谨王殿下很重视这次比赛,光是关于神医比赛的告示就更新了好几次,县城的四处城门专门有差役和百姓解释告示内容。”
“而且早在之前官府就在修建医馆,医馆的位置都选在几个大村子,但那几个大村子正好在县城的几个方向,离得不近,但对于周围的百姓来说,确实比去城里的医馆方便。”
“我怀疑这次神医比赛就和医馆有关。”
云煦泽扭头看他,故意怀疑道:“据我所知,高平修建了很多建筑,之前还建了蒙学,你怎么知道这次修建的是医馆?”
因为坐镇医馆的大夫还不够,官府并未公开医馆的存在,百姓习惯了官府大兴土木,也没人好奇,不过就是多了几个建筑罢了。
吴二郎只是一个普通百姓,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吴二郎神秘道:“郎君只需要知道我的消息肯定是真的便可。”
云煦泽大概猜出来了。
能如此确定,消息只能是来自县衙。
果然每个消息灵通的人,都和县衙的人有点关系。
云煦泽没在意这些,能打探到消息是吴二郎的本事,这也不算是机密。
“这是关于高平的消息,有没有临元县本地的消息?”
没人比云煦泽更了解高平的每项决策,他可不是来找吴二郎打探高平消息的。
吴二郎见云煦泽表情没什么变化,不由得有些失望,这是他掌握得最有价值的消息,本想给云煦泽一个震撼,结果人家不在意,根本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念头。
但云煦泽是给钱的金主,吴二郎只能听命,想了想道:“最近总有合昌郡的人来临元县打听神医比赛的事,还有一些人打算在临元县住下,等神医比赛开始就前往高平。”
祝云凌愣了:“临元县就挨着合昌郡,在临元县住下和在合昌郡住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去高平呢?”
吴二郎道:“这位郎君有所不知,高平城的客栈已经开始涨价,而且已经有客栈被人预订,因为神医比赛的具体时间并没确定,有人财大气粗地直接包下整个七月,现在开始订客栈都算晚了。”
“随着神医比赛临近,高平五县的客栈应该都会客满,现在订下客栈哪怕用不着,到时候也能转让给别人。何况合昌郡那么大,总有人离高平远,住在临元县好歹离高平城近些。”
吴二郎有些羡慕道:“我要是有银子,就把高平每个县城的客栈包下来,到时候只是转卖给别人,就能大赚一笔。”
这一点倒是云煦泽忽略了,高平五县都属于高平,比起南夷岛,百姓们肯定会先把目光放在其他四县,只有这些客栈都爆满后,他们才会把目光放在南夷岛。
祝云凌好奇道:“只是一个神医比赛,会有这么多人?”
高平五县的客栈加起来可不少。
吴二郎道:“只是神医比赛当然没那么多人,但谨王殿下说了会在比赛期间让大夫给百姓看病,谁还没个小病小灾?难得不用给诊费,哪怕没病也得去凑个热闹。”
云煦泽微微皱眉,借助神医比赛,为百姓看病省一笔钱,他本是好意,可不能让一群没病的人浪费资源。
祝云凌看了眼云煦泽,道:“谨王殿下肯定不会让没病的人去捣乱。”
吴二郎深以为然地点头:“谨王殿下虽然仁爱,但做事素来周到,绝不会让人破坏规矩。”
祝云凌顺势问道:“你们高平的人似乎都对谨王很敬重?”
吴二郎正色道:“不但是敬重还有感激,在谨王殿下来之前,我们村里的很多人连饭都吃不饱。因为家里穷,大兄迟迟娶不到娘子,还是在谨王殿下让商铺收购蔗糖后,家里才攒了些钱给大兄娶了娘子。”
云煦泽改变了千千万万的高平百姓,吴二郎家只是其中一家的缩影。
祝云凌就喜欢听人夸云煦泽,笑道:“这般说来,谨王确实挺好的。”
“是非常好。”
夸人的话听一两句就够了,云煦泽转移话题道:“临元县还有何趣事?”
吴二郎又想了一会儿,道:“趣事没了,怪事倒是有一件。”
“什么怪事。”
吴二郎道:“因为谨王殿下收服了陵越人,又得了无视瘴气的法子,这两年多了很多进山狩猎的猎户,毛皮无用便会卖到城里商铺。”
“最近临元县来了一个收购毛皮的商队,这是第一家来临元县收购毛皮的商队。”
祝云凌道:“你都说了这两年才有猎户进山狩猎,商队可能也是最近知道这里有毛皮。”
吴二郎道:“若只是收购毛皮当然不算怪事,但这个商队来了临元县后,却派不少护卫进了多峰山,说是需要一张白狐皮,因为没有猎户猎到白狐,他们便自己派人进山狩猎。”
“商队是做生意的,我从没听说有商队自己狩猎的,他们想要白狐皮,完全可以高价悬赏,自然有猎户去狩猎,他们那些护卫难不成会比猎户更擅长狩猎?”
“而且那个商队是在半月前来的临元县,来到临元县的当日便派护卫进山狩猎,至今还没出来。”
“哪怕是最老成的猎户也不会在山里连续待半个月。”
吴二郎的感觉很敏锐,他其实没什么具体的证据,但他就是觉得这个商队很古怪。
云煦泽看他:“你有什么猜测?”
吴二郎低声道:“我怀疑多峰山里可能有什么宝贝。”
云煦泽:“”
不会扯出什么藏宝图吧?
如果真是那样,就很狗血了。
吴二郎道:“商贾一直都是无利不起早,临元县的毛皮在这半个月差不多被他们收完,但他们还没有离开的打算,肯定是别有目的。只有钱财才能引起商贾的在意,除非他们不是商贾。”
云煦泽嘴角的笑意微微收敛。
虽说只是吴二郎随口之言,但高平这两年的间谍就没断过,谁知道这是不是哪家派来的探子。
探子的掩护身份多种多样,伪装成商队也很正常。
只是他们进多峰山做什么?高平的陵越人已经全部迁移到南夷岛,这部分多峰山已经没人。
只有其它郡的多峰山还藏着陵越人,高济才已经带人出发,用不了多久,那些藏着的陵越人只会有两条出路,要么归顺云煦泽,要么被官府围剿。
云煦泽本想着今天要是晚了,就去庄子上住,现在他改变了主意,问吴二郎道:“临元县最好的客栈是哪一家?”
吴二郎道:“自然是尚远客栈,那是高家开的,比一般的客栈住得舒服,也贵很多。”
云煦泽吩咐道:“去尚远客栈包一间院子,我们今晚在临元县住下。”
小福子面色微变:“阿郎,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他们身边只有二十人,在外面住太危险了。
云煦泽道:“这里是高平,不会有事。”
哪怕只是临元县,但这里也是高平,是他的地盘。
吴二郎附和道:“几位放心,我们高平的治安很好,没人敢在这里为非作歹。”
小福子拗不过云煦泽,只能照办
吴二郎的消息让云煦泽还算满意,把十两银子的报酬给他,云煦泽便带着祝云凌等人进了临元县城,顺利在尚远客栈入住。
等伙计离开后,云煦泽吩咐道:“去调查吴二郎说的那个商队,弄清楚他们来了临元县后的行踪,看看他们是否有不对劲。”
打探消息这种事,小福子擅长,他带着十个亲兵去打探消息。
祝云凌继续跟在云煦泽身边,即便发生天大的事,他也不会离开云煦泽半步。
“殿下怀疑那个商队?”
云煦泽道:“若真如吴二郎所说,那商队就确实有问题,既然进了高平,自然要弄清楚他们的虚实。”
临近傍晚,小福子才带人回来。
“殿下,那商队确实不对劲。”
祝云凌眼睛一亮,随便出来微服私访还能抓几个探子回去?
小福子道:“他们半个月前到临元县,自称是泰州人,一直做毛皮生意,从南方各郡收购皮毛运往北方,他们一开始只是想在临元县补给,并没有打算收购毛皮。”
“是听百姓说多峰山没了陵越人,猎户手中有很多毛皮,他们才开始收购毛皮。”
“他们得知多峰山能狩猎后,便想要收购一张白狐皮,等了几个时辰见无人卖白狐皮,他们就派人进了山。”
云煦泽皱眉:“只等了几个时辰?”
太过心急了。
就好像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进山,白狐皮只是个借口。
祝云凌道:“泰州虽然和陵州隔了一个州,但殿下收服陵越人的消息连洛京都知道,在周边几个州郡早就传开了,商队一向消息灵通,他们怎么会不知道?”
云煦泽渐渐发现不对劲,不论是哪家派来的探子,都该知道高平多峰山已经没了陵越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为何这家商队会不知道?
云煦泽问道:“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小福子道:“他们来了半个月,除了收购毛皮,商队的人经常和百姓闲聊,询问高平的情况,他们似乎对高平并不了解。”
云煦泽作为如今大康最炙手可热的皇子,高平是他的封地,哪怕是安州边郡都知道不少高平的事。
而且这已经不是高平初进入世家视线的时候,如今的高平遍布探子,一点消息都会被传开。
这种情况下,这个四处行商的商队竟然对高平的情况那么陌生。
不正常!
这样很不正常!
云煦泽沉声道:“派人盯住这支商队。同时派人进多峰山,抓住那些护卫严加审讯,问出他们来高平的真正目的。”
既然确定不对劲,那就直接审问,明面上的商队暂时不动,先把和商队失联的护卫抓住。
不管是真的有藏宝图,还是另有目的,那帮护卫肯定知道
云煦泽这次出城,本是想看看百姓们的生活,结果被一支来历不明的商队打乱了计划。
留下十名亲兵继续盯着商队,云煦泽带着剩下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回了高平,把此事交给了掌管郡兵的荀沛祯。
荀沛祯抓探子有一手,这种事交给他正合适。
清云院
章丰钊听了此事,皱眉道:“这支商队确实有些诡异,自称泰州人,却不知陵越人迁移南夷岛的事,还刻意打听高平的消息,莫不是有人想针对王爷?”
云煦泽道:“本王也有这个怀疑,但这个商队太怪了,会针对本王的人不应该不知道这些。”
“那便让荀大郎好好查一查,老夫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云煦泽道:“只要抓住进入多峰山的那群护卫,就能从他们嘴里得到答案。”
对此,他和章丰钊的看法一样,高平是他的地盘,荀沛祯手底下有两千郡兵,调查这种小事,花费不了多长时间。
云煦泽想得很好。
但很快他就被打脸。
议政殿
云煦泽看向荀沛祯:“两千郡兵找十几个护卫,竟然没找到人?”
荀沛祯拱手道:“这几日,下官带着郡兵把高平的多峰山搜了个遍,除了进山打猎的猎户,没有发现外来人。”
云煦泽脸色微沉:“他们不在多峰山?”
荀沛祯道:“只能确定他们不在高平的多峰山。”
多峰山很大,贯穿陵州的几个郡县,要不然也不会藏得了上百万陵越人。
云煦泽听出荀沛祯的言外之意:“你觉得他们还在山中?”
荀沛祯道:“临元县的很多百姓都看到他们进了山,一群从没来过高平的外郡人,若是想要出山,大概率会选择原路返回,但没人看到他们下山。”
这基本上是人的本能,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为了避免迷路,多会走同一条路。
“没有出山,又不在高平,他们去了多峰山深处?”
高平是大康的最南边,自然也是陵州的最南边,所以多峰山是纵向的,多峰山更深的地方就已经是其它郡的地界。
正常来说云煦泽不能对其他郡用兵。
云煦泽突然看向祝云凌:“济才走的时候带了多少人?”
祝云凌道:“五十甲士。”
剩下不愿意归顺云煦泽的陵越人,多是顽固派,为了保证高济才的安全,有五十甲士护卫他的安全。
云煦泽在犹豫要不要把临元县的商队抓起来,进入山中的护卫不好找,但还留在临元县的商队很容易抓。
云煦泽本来想先审讯护卫,以此为证据再抓商队管事。
即便在高平,王府抓人也得有理有据。
当然,这是在遵守规矩的情况下,若是不遵守规矩,云煦泽完全可以随意弄个罪名按在那商队身上。
百姓肯定更愿意相信云煦泽。
云煦泽看向荀沛祯:“你觉得是继续找山中的护卫,还是抓住临元县的商队?”
荀沛祯道:“王爷,山中已经找遍了,再深的地方我们去不了。”
云煦泽的兵力再强盛也不能突破藩王的限制,他不能对其它郡用兵,哪怕得到他们的同意也不行,得有永昭帝同意才行。
真要是请示永昭帝,这一来一回,等得到永昭帝的同意,黄花菜都凉了。
荀沛祯显然是偏向抓住临元县的商队。
至于没理由?
随便编个理由就是了。
云煦泽道:“那便先把商队抓起来,别让郡兵出面。还有派人盯住临元县下山的路,别让那些护卫跑掉。”
“诺。”
荀沛祯领命离开
临元县
荀沛祯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悄无声息地到了临元县衙。
临元县的县令高俊成是高家人,并非嫡系,只是高家旁支,按照辈分来说,和高济才的阿爷高昆勇是同辈。
因为高昆勇兄弟二人不争气,高德瀚只得提拔族内其他人,高俊成就是得高德瀚看重,被推荐为临元县县令。
在任期间,高俊成做得还算不错,哪怕云煦泽来了高平,也没把他换掉。
荀沛祯深夜到了县衙,高俊成被人扰了睡眠,却一点脾气不敢有,恭敬地把荀沛祯请到大堂。
“荀都尉,不知深夜到访有何吩咐?”
荀沛祯道:“半月前来到临元县的那家泰州人商队不对劲,王爷命本官抓住他们审问,避免引起恐慌,这次由你们县衙动手。”
“不论你们编什么理由,必须把商队的所有人带到县衙。”
高俊成神色迷茫,他哪里知道什么泰州人的商队。
一旁的师爷出声道:“敢问荀都尉,可是那家收购毛皮的商队?”
“不错。”
师爷道:“那借口就好找了,随便找个人去他们商队卖毛皮,想办法引起口角,只要动了手,县衙就能抓人。”
荀沛祯皱眉:“本王要商队的所有人。”
打架斗殴,一般只抓涉案人。
师爷道:“荀都尉放心,只要商队护卫动了手,县衙便有借口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外郡人在我们高平还这么嚣张,不把他们都抓起来,百姓都不干。”
这年头,不论在什么地方,外来人都讨不了好。
荀沛祯脸色缓和:“本官会派人在暗处配合你们,决不能放跑一人。”
他不太相信衙役的能力,抓捕的时候会有郡兵侧影。
当然,前提是那些人真的敢反抗。
“请荀都尉放心。”
见师爷如此有把握,高俊成坦然地和荀沛祯作出保证。
次日一早,云来客栈
一个背着麻袋的中年汉子走进客栈,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腰间挎着短刀,短刀有带着暗沉的血迹。
客栈的客人看到三人,笑着打招呼:“老陈又来卖毛皮?”
老陈把麻袋放下,道:“趁着商队还在,多卖些毛皮,也好攒钱换个好点的弓。”
他们说着话,得了伙计通知的周管事从后院来到大堂。
两人并非第一次交易,周管事检查完麻袋里的毛皮,看着上面带着的血迹,就知道是新剥下来的。
熟练地算好账,把银子交给老陈,如此便是钱货两讫。
但身后的陈大郎却上前一步握住麻袋,道:“我们这毛皮都是刚剥下来的,不仅完整,上面还一个破口都没有,这么上等的毛皮怎么还能按照以往的价格?”
老陈也道:“我家大郎说得是,周管事得加些银子才能买下这些毛皮。”
周管事重新检查毛皮,见确实如陈大郎所说,再加上他不愿惹事,便又从怀中取出一两银子,道:“这皮毛确实上等,但我只能加价一两,若是你们还不同意,这皮毛我不要了。”
老陈连忙点头:“我们卖。”
周管事暗暗鄙夷老陈的小家子气,便把一两银子递给他,却不知是他放手快了,还是老陈伸手慢了。
下一刻,那一两银子掉在了地上。
周管事没有在意,银子脏了那也是一两银子,并不会影响银子的价值,他让护卫拿起麻袋,便要回到后院。
他刚转身,就被一脚踹到了地上,脸着地,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痛呼出声。
陈大郎铁青着脸,怒声道:“只是多给一两银子,就故意扔在地上,羞辱我们?”
说罢,陈大郎还要动手,周管事身后的两个护卫立刻上前阻拦。
陈大郎仿佛受了大屈辱一般,直接和护卫动手,他身边的陈二郎也加入进去。
本来好好吃饭的客人见他们突然打起来,连忙躲到一旁,客栈掌柜立刻让伙计去报官。
这商队是外郡来的,他们私下不好处理,交给县衙最合适。
商队自然不只有两个护卫,没一会儿,几个护卫听到动静来到大堂,看到自己人被打,二话不说加入进去,场面更加混乱。
掌柜的在一旁死死盯着他们,记下被损坏的桌椅板凳,等衙役来了就让他们赔。
加倍赔!
旁边的百姓也没走,显然有看热闹的意思。
衙役来得很快,他们到时,客栈里打架的几人还没停手。
猎户这边虽然只有父子三人,但他们都是打猎的好手,和那些护卫打得有来有回,每个人身上多少都带点伤。
客栈掌柜见衙役到了,连忙扬声道:“刘捕头,快把这群闹事的人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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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来客栈背后同样有家族撑腰,平日里和县衙多有来往。
听到掌柜的话,动手的几人不约而同地停手后退一步,扭头看向刘捕头。
陈大郎率先告状道:“刘捕头,小人无意惹事,实在是他们羞辱人,把银子故意扔在地上让阿爷捡,我身为人子,怎么能忍受阿爷受这种委屈?”
事情发生得太快,其他人都没注意到怎么回事,如今听到陈大郎的话,顿时先入为主,看向周管事等人的目光变得不善。
周管事想要解释,刚一张嘴就感觉到一阵巨痛,他方才磕到下巴,护卫们忙着打架,一直没得到处理,嘴角周围都是血。
刘捕头一挥手:“把所有人带回去,是非曲直,自有县令大人决断。”
说完看向掌柜的:“商队的人可都在这里?”
“还有几个在后院。”
“去把他们都抓回县衙,若是证实他们羞辱百姓,县令大人不会轻饶他们。”
周管事听到这话,不等声色地打了个手势。
身体紧绷的几个护卫这才放弃了反抗的念头,束手就擒让衙役抓住。
其他衙役冲进后院,把商队剩余的人抓起来,总共十余人。
刘捕头又问了一遍,确认商队的人都在这里后,便大手一挥,带着他们回了县衙。
百姓们看了热闹,小声道:“那商队管事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竟然敢在这里羞辱我们临元县的人。”
“我和周管事打过几次交道,他不像那种人啊,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看就是那管事看不起我们这些人,陈大郎孝顺忠厚,总不会说谎。”
“”
不提看客们的闲谈,陈大郎和周管事一群人都被带到了县衙。
走进县衙后,刘捕头道:“先把他们关进大牢,等候县令大人提审。”
衙役们推着众人走进牢房,此时牢房里没有多少犯人,这群人得以享受豪华待遇,三人共享一间牢房。
周管事这会儿终于能说话:“刘捕头,在下冤枉啊,在下从没想过羞辱他们,银子掉在地上只是意外,请大人明鉴。”
刘捕头冷哼一声:“冤不冤枉,自有县令大人决断,你们等着开堂便可。”
随后刘捕头转身离开,径直走到牢房的另一头,老陈父子三人都在这里。
“不会说谎”的陈大郎忙问道:“刘捕头,小人做得可还行?”
刘捕头脸上露出笑意:“做得很好,委屈你们在牢里待一晚上,明日一早就放你们出去,答应你们的报酬不会少。”
“多谢刘捕头。”
虽然不知道县衙为什么要对付那支商队,但他们没心思想太多,只要能拿到银子就行。
应付完陈大郎三人,刘捕头快速离开牢房,去给高俊成复命。
陈大郎不理解县衙为何对付周管事等人,刘捕头同样不理解,他只是奉命行事。
等走进大堂,刘捕头发现坐在主位上的人并非高俊成,还是一个身穿石青色常服的陌生人。
刘捕头微愣,一时不知该不该禀报。
师爷提醒道:“这是高平城来的大人,说说事情办得怎么样。”
一听是高平城的大人物,刘捕头不敢怠慢,立刻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小人已经问过掌柜的,除了那些进山打猎的护卫,商队的其他人都在,如今都在大牢里。”
高俊成大喜,还好没把差事办砸,扭头看向荀沛祯:“您何时带他们离开?”
荀沛祯淡淡道:“白日人多眼杂,等天黑再说。”
谁知道临元县城内还有没有对方的眼线,谨慎些总没错。
高俊成表示理解,道:“您要不要提前审一审他们?”
荀沛祯沉吟一会儿,道:“把那个周管事带到刑堂。”
现在离天黑还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先审一审商队管事,若是能审出来,也能省些事。
刘捕头立刻道:“小人这就去。”
荀沛祯站起身,同样朝牢房走去,高俊成和师爷紧随其后。
临元县衙,刑堂
周管事被绑在木架上,旁边是烧得滚烫的炭盆,一旁墙壁上还放着皮鞭等几样刑具。
荀沛祯扫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高平城相比,这里的审讯工具太过简陋,仅凭这些怕是审不出什么。
他和众多探子打过交道,很多探子都很嘴硬,要用不同的刑具找到对方恐惧的点,才能让对方开口。
仅仅只是□□上的疼痛,是最低级的审讯手段。
荀沛祯心里虽然失望,但并未说什么,能抓住这些人,县衙就算是完成了差事,其他的事无伤大雅。
荀沛祯坐在桌案后,问道:“你是什么人?”
周管事脸上满是恐慌:“小人是泰州人,奉东家的命来这里收购毛皮,运往北方各郡去卖,小人真没想羞辱那三个猎户,请大人明鉴。”
第 86 章
荀沛祯没理会周管事的狡辩, 重新问了一遍:“你姓谁名谁,家住何处,家中还有何人, 东家是何人, 商铺名字是什么, 位于哪个坊哪条街上,都给本官一一说清楚。从高平到泰州, 快马加鞭不过数日, 你有没有说谎很容易验证。”
说罢,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周管事。
周管事依旧一副被冤枉的样子, 回答问题很是配合,道:“小人叫周邦, 家住泰州下城郡, 小人是家中独子,数年前家中失火,阿爷阿娘葬身火海,幸得东家看顾,小人才得以有立身之地。东家是下城郡楚家二郎,开了家收购毛皮的铺子,起名为裘皮阁,就在下城郡和安坊井二街上。”
“大人, 还请查清真相,为小人做主。”
听到周邦把问题都答了出来, 刘捕头不禁在心里犯嘀咕,不会真弄错了吧, 这周管事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来历也说得明明白白。
高俊成也在心里犯嘀咕, 这次抓商队众人,都是县衙出的手,而且他们还用了手段构陷周管事,才顺利把他们这些人带回县衙。
若最后发现是误会,荀沛祯拍拍屁股走了,他该怎么办?
高俊成眉头微皱,直到发现师爷的目光落在刘捕头身上,他心有所悟,眉头舒展开来。
刘捕头突然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不禁打了个冷颤。
荀沛祯没注意身边几人的弯弯道道,他坚信周邦有问题,吩咐身边的郡兵道:“派几个人快马加鞭前往泰州下城郡,问问有没有周邦这个人,打听清楚他的家世和长相,看看他的口供是否属实。”
“诺。”
郡兵知道此事有云煦泽关注,没敢耽误立刻转身离开。
荀沛祯道:“如果你继续这么配合,本官可以考虑不用刑。”
周邦露出松口气的表情,讨好道:“大人放心,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荀沛祯继续审问:“据本官所知,你们商队有二十五名护卫,现在只有十人,剩下的十五人去了哪里?”
“回大人,小人东家想要一张白狐皮,商队出发前就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弄到白狐皮,但这一路走来,始终没有收到,小人担心完不成差事,便派了那十五个护卫上山,让他们想办法猎到白狐。”
周邦苦笑一声:“小人本来早就可以离开,但因为进山狩猎的护卫迟迟不归,这才误了行程。”
话语之间隐隐有种后悔,似乎觉得自己若是能早些离开就不会有这等无妄之灾。
眼看着周邦的言语和反应都和一般商贾无二,高俊成等人更觉得自己抓错了人。
荀沛祯道:“既然想要白狐皮,为何不雇佣猎户,反而让护卫进山?难不成护卫能比猎户更擅长狩猎?”
周邦叹气道:“小人担心完不成东家交代的差事,一时着急便失了分寸,等小人想到雇佣猎户,他们已经进山了。”
荀沛祯意味深长道:“你们从泰州下城郡来到临元县,一路上走走停停,花费在路上的时间怕是得有一个月,怎么之前没心急,来了临元县就心急了?来到临元县的当日就把护卫派去狩猎,似乎还不是一般的心急?”
周邦道:“大人有所不知,在来临元县的前夜,小人收到东家的信,东家再次叮嘱小人找到白狐皮,小人这才会变得如此心急。”
“信在何处?”
“已经烧了。”
“烧了?”
“信中涉及商铺的机密,出门在外,总免不了遇到偷儿,小人怕被人窥得机密,看完信后就把信烧了。”
荀沛祯已经能感觉到周邦的棘手,此人反应很快,不论什么问题,都能找到合适的借口。
再加上对方方才关于下城郡的回答,显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只是不知道下城郡那边是不是也安排好。
不管有没有安排好,只要是假的,安排得再天衣无缝,也会有破绽。
荀沛祯继续问道:“王爷早在两年前就收服了陵越人,高平的多峰山中已经没了陵越人,这是周边几个州郡都知道的事,尔等既然是泰州下城郡人,为何不知此事?”
周邦依旧回答得有理有据:“在下替东家行商,总是天南海北地走,这两年一直在外行商,几个月前才回下城郡,在家待了不过一月,又被东家派出来,这才错过了许多消息。”
荀沛祯目光一冷:“你既然行商,更该了解各州的消息才对,连两年前的消息都不知道,你这生意如何做得?”
周邦道:“小人做的是毛皮生意,一般只会去山多的郡县交易,这等地方百姓多是穷苦之人,消息难免落后。”
真是好样的。
荀沛祯有种滑不溜手的感觉,无论他怎么审,周邦总是一副有理有据的样子,
荀沛祯本想用言语让对方露出破绽,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他瞥了眼身边神色闪烁的高俊成,暂且歇了用刑的念头,这里刑具简陋,等回了高平城再审也不迟。
他可以确定周邦有问题,但高俊成几人只是奉命行事,对一些事情并不清楚,在他们面前用刑,难免会给人屈打成招的感觉。
荀沛祯挥手道:“今日先到这儿,把他押回牢房。”
“诺。”
几个狱卒把周邦从木架子放下来,押着回了牢房。
在离开前,周邦还不忘哀求道:“小人冤枉,请大人一定要为小人做主。”
荀沛祯眸光一沉,都这种时候还不忘演戏,当真是难缠的对手。
高俊成走到荀沛祯身边,迟疑道:“荀都尉,不知此人有何问题,值得您亲自审问?”
荀沛祯道:“请高县令见谅,此事乃是机密,王爷亲自下了封口令,你要是想知道,可以去问王爷。”
高俊成:“”
也就是荀沛祯官职高,要不然高俊成高低得爆两句粗口。
让他去问王爷?
这三年,他只见过王爷一两次,让他去当面问王爷,也得能见到王爷啊。
虽然都是云煦泽手下的官员,但亲疏远近,高俊成和荀沛祯没有一点可比性。
荀沛祯走出牢房,还不忘吩咐道:“看好他们,今晚子时,本官带他们回高平城。”
“诺。”
别管是不是冤案,荀沛祯背后有云煦泽,高俊成只能听命。
只希望荀沛祯有担当一点,别最后出了事,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
高俊成没和荀沛祯打过交道,不敢指望荀沛祯,回房后立刻给高德瀚写了封信,把此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若是到时候出了事,高德瀚也好知道怎么保他。
他还算知道分寸,不该说的一点没说,比如方才的审讯过程,就被他略过了
转眼间一日便过去,很快便到了深夜。
正在百姓们都沉睡时,荀沛祯带着几十个郡兵站在县衙后门处,门口停着两辆马车。
从后门走进县衙,一边走一边问道:“牢房可有动静?”
刘捕头道:“一切都好,小人方才还去看了,他们都已经睡了。”
荀沛祯点点头,带着郡兵走进牢房。
里面看守的狱卒一看进来这么多人,连忙站起身,正要拔刀就看到跟在荀沛祯身边的刘捕头。
“刘捕头,这是?”
刘捕头取出高俊成签的公文,道:“这位大人要带几个犯人离开,县令已经同意,你们只管把人带出来。”
本来有刘捕头在,狱卒就已经没了警惕,如今看到高俊成签的公文,那更是一点意见都不敢有。
荀沛祯道:“你们只管打开牢房,剩下的事就不用做了。”
从现在开始,除了郡兵,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接近周邦等人。
一行人穿过过道,来到周邦的牢房,刘捕头道:“您看,他们还睡着呢。”
牢房离可没有什么铺盖,就是一堆茅草,周邦三人全都背对着牢门,哪怕来了这么多人,他们也没有察觉,一动不动,似乎睡得很熟。
荀沛祯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们这么大的动静,其他牢房的犯人都听到了,周邦三人不可能听不到,而且一个人睡得死情有可原,总不能三个人都睡得很死。
“立刻打开牢房!”
荀沛祯神色一凛,冷声道。
狱卒不敢耽误,连忙找出钥匙打开牢门。
荀沛祯都顾不得让人进去查看,率先走进牢房,径直走向周邦三人,蹲下身子触碰周邦。
刚碰了周邦一下,周邦的身子就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转过身来,平躺在茅草上。
借着烛光看清他样子的荀沛祯猛地站起身:“去检查其他牢房,看看商队的护卫还没有活口。”
面前的周邦嘴唇泛紫,身上一点温度都没有。
荀沛祯见惯了死人,只看了一眼便知周邦没气了,不出意外是中毒身亡,他身边的另外两人也是如此。
刘捕头在荀沛祯起身后才看到周邦三人的样子,惊得后退几步,连忙解释道:“大人明鉴,此事和小人无关。”
这么重要的犯人死在牢房,他是此事的负责人,根本逃不脱干系,但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
“闭嘴!”
荀沛祯现在没心思听他解释。
没一会儿,郡兵回来,禀报道:“都尉,全死了,没留下一个活口。”
荀沛祯目光变得冰冷,扫了眼刘捕头和狱卒,冷声道:“把所有人看管起来,在事情调查清楚前,任何人不得离开。立刻去找仵作过来验尸,本官要知道他们是何时死的。”
“诺。”
随着荀沛祯的吩咐,所有人都动起来。
本来负责看管犯人的狱卒被关进牢房,刘捕头也没得到优待,和狱卒们关在一起。
荀沛祯又去看老陈父子三人,这三人倒是活得好好的,看到荀沛祯过来,还以为是来放他们离开的。
但现在周邦等人全部身亡,在事情调查清楚前,老陈父子三人还得继续在牢房待着。
高俊成得到消息后,连忙带着师爷来到牢房,都没来得及换官服,只披了件长衫,扣子还有两颗没系上。
但他现在没功夫在意这些,见到荀沛祯便道:“荀都尉,犯人死在牢房,县衙责无旁贷,您尽管查,即便是下官,您也不用留面子。”
高俊成现在就一个感觉——糟心。
本来以为只是简单地转移犯人,他都没出面,交给刘捕头全权负责,结果他正睡着,房门被人砸得邦邦响。
不等他发脾气,就被人告知周邦等人全死了,而且死在县衙的牢房。
这还了得?
高俊成立刻带着师爷到了牢房,这里已经被郡兵接管,他方才进来时还被人盘问一番。
高俊成一点脾气都不敢有,生怕荀沛祯最后找不到幕后之人,把他当替罪羊交上去。
荀沛祯对高俊成还留有几分面子,他也知道这事和高俊成的关系不大,不过一个渎职之罪是跑不了的。
“高县令先坐下,等仵作检查完再说。”
仵作是被郡兵提溜过来的,来得比高俊成快,如今正在里面检查尸体。
一柱香后,仵作出来道:“经小人检查,这些人是在同一时间身亡,大概是在酉时末到戌时初这段时间,身上没有伤口,嘴唇发紫,口中发臭,大概率是中毒,但也可能有例外,想要进一步确定,需要解剖尸体。”
同一时间?
莫非是有人在饭里下毒?
荀沛祯立刻问道:“犯人什么时候用饭?”
师爷答道:“酉时正左右。”
前后差距大概半个时辰。
荀沛祯看向仵作:“有没有可能是有人在饭菜中下毒?”
仵作道:“不无这种可能,只是十几个人同时中毒,还没被狱卒发现,说明他们在刻意隐瞒,他们被关在不同的牢房,为何会有这般默契?”
荀沛祯想到今日他提审过周邦,立刻让人把刘捕头带过来,问道:“今日你送周邦回牢房,他可曾和其他牢房的护卫说什么?”
刘捕头想了想,道:“没有,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荀沛祯又看向牢头:“谁负责给犯人送饭,他们晚上吃的是什么?”
牢头道:“回大人,送饭的是王六郎,犯人们晚上吃的都是粗粮饼,一人一个。”
荀沛祯迅速抓住重点:“所有犯人吃的都是粗粮饼?”
“是的。”
“粗粮饼从哪里来?”
“县衙后厨做的。”
县衙也有厨房,负责县衙这群大小官吏和犯人的吃喝。
荀沛祯道:“去把做粗粮饼的厨子找来,再把王六郎带过来问话。”
与此同时,荀沛祯看向仵作:“去解剖周邦的尸体,给本官仔仔细细地检查,一点地方都不能漏过。”
“诺。”
众人领命离开。
荀沛祯现在很烦躁,他还想着回了高平城怎么炮制周邦,周邦竟然先一步中毒身亡,太便宜他了。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一死,他手里的线索就断了
现在已经是深夜,但因为牢房死了十几个犯人,没人睡得着,全都陪荀沛祯熬着,连高俊成都没离开。
荀沛祯现在信不过县衙的衙役,已经让郡兵接手了县衙,高俊成一句反对的话都没说,他巴不得荀沛祯把内奸站出来,要不然他今后睡觉都不踏实。
荀沛祯先审问王六郎:“你从何人手中拿到粗粮饼,从拿到粗粮饼到给犯人的这段时间,可有人同你一起?”
王六郎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身体不停抖动,低着头道:“小人是去后厨拿的粗粮饼,因为粗粮饼有些多,后厨的杂役帮小人抬到了牢房,牢房一直有狱卒在,小人给犯人分粗粮饼的时候,其他牢房的犯人都在看着小人,等着分粗粮饼。”
王六郎虽然害怕,但他也知道必须想办法证明自己没下毒,这人还算机灵,把狱卒和犯人都拉进来当他的证人。
荀沛祯自然不会只听王六郎的一面之言,便让人去询问狱卒和犯人,得到的口供和王六郎一般无二。
而且王六郎在分粗粮饼时,是按照牢房一间间分过去,周邦等人的牢房并非挨着,中间还有其他犯人。
中途粗粮饼分完,王六郎还特意跑回放粗粮饼的框子里重新拿了些。
这样一来,周邦商队中的人吃的其实并非是同一批粗粮饼。
但中毒身亡的只有周邦等人,其他犯人一点事都没有。
荀沛祯眉头紧皱,他有种预感,此事怕是跟王六郎和那个厨子都没有关系。
事实证明,荀沛祯的猜测是对的。
等郡兵把厨子带回来一问,发现厨子从头到尾就没有离开其他人的视线,根本没有机会下毒,而且这些粗粮饼都是一锅出来的,要是真有毒,牢房里的犯人怕是都死了。
探子向来都是没心的,荀沛祯不觉得他们有机会下毒,还会特意绕过其他犯人。
想到以往和探子打交道的经验,荀沛祯突然想到一种可能,看向刘捕头:“你们抓捕周邦等人,可有对他们搜身?”
刘捕头连忙道:“搜了,他们的衣服都扒了下来。”
“头发呢?”
刘捕头一懵:“头发还用搜?”
荀沛祯目光一冷:“当然用搜,他们的头发那么多,每个人在头上藏几根针或者毒药,你们能发现得了?”
这并非荀沛祯胡乱猜测,曾经就有个探子,被打得皮开肉绽都没开口,那人还有些价值,荀沛祯就留了他一命,想等他会恢复些再审,结果那人直接自杀了。
用的就是藏在头发里的一根针,用针刺穿了喉咙自杀。
凡是能成为探子的人,都是狠人,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荀沛祯抓了那么多探子,就遇到一个这样的人,其他人基本上都是在被抓前就服毒自尽,只要让对方没机会自尽,到了他手里就任由他拷问。
因为只是个例,荀沛祯就忘了吩咐刘捕头检查周邦等人的头发。
若真如他想得那样,周邦等人就并非是他杀,而是自杀。
只是荀沛祯又有些想不明白,他们既然能自杀,为何不在一开始自杀,而是进了牢房才自杀?
想知道他们是不是自杀,只需要等仵作的解剖结果,他们的尸体会告诉荀沛祯真相。
高俊成发觉荀沛祯神色有异,问道:“荀都尉,可是有哪里不对?”
荀沛祯道:“高县令放心,此事与你无关,本官会和王爷如实禀报。”
他们本来就不是对付探子的人,临元县县衙的责任就是抓住周邦等人,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差事完成得很好。
若是证明县衙没有内奸,高俊成不会有什么事。
听出荀沛祯没有拿他当替罪羊的意思,高俊成悄悄松了口气。
只要荀沛祯没有这意思,他就不会有什么事。
半个时辰后
仵作回来禀报道:“大人,那十余人胃里都有残留的纸片,可以确定他们是中毒身亡,且生前吞过宣纸。”
用宣纸包毒药,他们倒是挺舍得。
仵作的话基本上证实了荀沛祯的猜测,毒药并非来自外面,而是一直在周邦等人身上。
他之前还审问过周邦,却没发现他身上□□,周邦恐怕还在心里嗤笑过他。
荀沛祯忍不住咬牙,他一定要把周邦的背后之人查出来。
至于这些毒药包有没有可能是外面送进来的,可能性极小。
毕竟特意把毒药分成十几个小包,先不说这操作多脑残,这么多毒药包可不容易带进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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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沛祯又把周邦等人的行李检查了一遍,确定查不出什么后,便带人离开了临元县。
周邦等人的尸体也被他带回了高平城,别的先不说,若是需要辨认周邦的相貌,还需要用到他的尸体。
高平,谨王府
云煦泽本来等着荀沛祯带回来人审问,却没想到他带回来十几具尸体。
荀沛祯把在临元县发生的事详细地告诉云煦泽,并未推卸责任,请罪道:“下官疏忽,并未让人详细检查周邦等人,给了他们服毒的机会,请王爷降罪。”
云煦泽心情多少有些不妙,高平境内来了一批探子,还大摇大摆地冒充商队,被抓住后巧言令色,最终服毒自尽。
这完全是在挑衅云煦泽。
“此事必须有个结果,你的失职之罪暂且记下,等此事结束再处置。”
“下官尽力将功补过。”
荀沛祯道:“虽然周邦等人死了,但他们这么着急服毒自尽,说明他们的身份经不住查。”
“下官之前一直在想周邦等人为何不在被抓前服毒,在离开临元县时,下官突然想到去抓他们的是衙役,周邦等人或许是被衙役误导,以为只是简单的纠纷,花钱就能出来。”
“等下官提审周邦,他才意识到他们的身份暴露了,此人很狡猾,在审问时和下官虚以委蛇,说话找不到一点破绽,却在回牢房后果断暗示众人服毒,既狡猾又果断,此人绝非一般的探子。”
“而他们来高平的目的,必然也不一般。”
荀沛祯自责道:“若是下官不提前审问周邦,就不会打草惊蛇,让他们下决心服毒自尽。”
云煦泽却不这么觉得:“既然毒药一直在他们身上,他们就一直有机会,你们在半夜转移犯人,是个人都知道不对劲,他们即便不会死在牢房,也会死在回高平城的路上。”
不提前发现毒药,结果都只会是一样。
荀沛祯道:“在头发□□,身份有泄露的可能便果断服毒自尽,这是死士的做法。幕后之人派出三十多死士,有一半死士还在多峰山,下官猜测他们的目标或许并不是王爷,而是多峰山内的陵越人。”
云煦泽也有这个猜测,若目标是他,他们就该来高平城,在临元县可影响不了云煦泽分毫。
“和陵越人有关?那会是什么事?”
云煦泽说完,便和荀沛祯对视一眼,脑中闪过一个猜测:“谋反?”
刚说完他便否了这个猜测:“山中总共剩下十万左右的陵越人,这点人能做什么?”
荀沛祯眸光闪烁,道:“王爷,周邦等人初到临元县时,并不知王爷收服陵越人之事。”
陵州有百万陵越人,盘踞多峰山数十年之久,是陵州的心腹大患,这件事大康上下都知道。
云煦泽愣了:“你说,在到临元县之前,他们以为多峰山内还有百万陵越人?”
若是如此,那意图谋反的可能性就不小了。
但云煦泽还是觉得这事很怪。
“这帮人到底会是什么人?他们若是真冲着陵越人来,只要进了陵州,稍微打听一下,就该知道多峰山的陵越人没剩下多少。”
陵越人移居南夷岛,那么多艘船同时运人,百姓们都看得清清楚楚,早就传开了,陵州百姓都知道。
这种事但凡用点心,就能打听到。
“或许,他们不敢打听。”
荀沛祯提出了一种可能。
“藏头露尾之人不敢打听也正常,只是他们为何会来高平?比起其他几个郡,高平的陵越人可不多。”
在云煦泽来高平之前,高平样样都落后,连山里的陵越人都比其它郡少。
祝云凌突然开口道:“可能他们来高平的目的就是因为高平的陵越人少。”
想要挑动陵越人谋反,总不能一上去就找大部落,若是谈崩了,他们那几十人可就白扔进去了。
云煦泽颔首:“不无这种可能。”
“不过,”云煦泽皱眉:“真有人敢挑动陵越人造反?他们当父皇不存在吗?”
荀沛祯看了云煦泽一眼,低声道:“他们才开始做这件事,不可能立刻就成功,说服陵越人需要时间,加上需要给陵越人的支持,少说得四五年时间。”
云煦泽脸色微变。
四五年,这是个很敏感的时间点。
永昭帝年事已高,不出意外的话,四五年后就该是新旧政权交接之时,也可以说是朝堂最不稳的时候。
哪怕强如永昭帝,他登基初期也经历过一番动荡,处置了几个意图挑事的藩王。
若是陵越人挑在新帝登基时造反,还真能打个措手不及,陵州可没有那么多兵力抵抗百万陵越人。
若是幕后之人再给陵越人提供兵甲,那陵州就更危险了。
云煦泽越想脸色越难看。
“周邦等人的背后是藩王?”
新帝登基的动荡多数情况下都是由藩王引起,各种阴谋诡计层出不穷。
一般来说世家不会针对新帝,因为没有必要,只要云家宗室还有人,就轮不到其他家族当皇帝。
当不了皇帝,那针对新帝就没有意义。
当然也不能说绝对没有。
曾经就有世家算计新帝,原因是新帝和那个世家有私仇。
云煦泽不禁想自己和哪个家族有私仇?
生死大仇肯定没有。
小仇应该不少,这其中仇恨最大的应该是洛京周家。
当初周家拉拢高平孙家,让孙家替鲁王探子打掩护,云煦泽得知此事后便让人监视孙家。
后来决定夺嫡,便打算借孙家敲打周家,同时警告鲁王。
孙家就被官府抄了家,孙家直系被关进大牢,至今还在牢里带着。
云煦泽把孙家直接在高平除名,无疑是打了周家的脸。再加上周家靠拢鲁王,估计恨云煦泽恨得牙痒痒。
但这点仇恨,应该不足以让他们铤而走险,行谋反之事。
云煦泽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藩王更有可能。
只是有件事很奇怪。
云煦泽如今的名望,有一部分是收服陵越人,解了陵越人之祸得来的,大康的藩王都该知道这件事才对。
他始终觉得周邦等人对高平一无所知的样子很怪异。
并非他自恋。
实在是他对大康各郡都有影响,别的不说,但凡用水泥,就得想到云煦泽和高平,用曲辕犁和改良版水车,那更得感谢云煦泽。
若是声望可以数据化,云煦泽觉得自己头顶上天天都会冒出+1的显示。
“荀都尉,既然周邦等人已经死了,那就派人进多峰山,查找那十五名商队护卫的踪迹。”
他坐在这儿干想也没有,还是得找到那群护卫,想办法从他们嘴里得到线索。
有了周邦等人的前车之鉴,云煦泽相信荀沛祯不会再给他们服毒的机会。
荀沛祯听言一怔,正要说什么。
云煦泽继续道:“让郡兵卸了甲胄,扮作寻常护卫的样子,分成一个个小队进山找人。”
虽然目前谋反只是他们的猜测,但只要有一丝可能,就不能坐视不管。
谋反的事过于重要,这会儿就不能计较什么规矩了,让郡兵隐藏身份进山找人刻不容缓。
“诺。”
荀沛祯明白云煦泽的意思,领命离开。
等荀沛祯离开,云煦泽立刻进书房给永昭帝写信,
用非常手段只是事急从权,总要告诉永昭帝一声,免得被人知道后借此攻讦他。
云煦泽可不会给别人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
得了云煦泽的命令,荀沛祯就从郡兵中选出百人,分成十个小队,每队十人,从高平进入多峰山,穿过高平进入其它郡,往山中更深处寻找那群商队护卫的踪迹。
多峰山太大,他们肯定不能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找,那样找上几个月可能也不会有消息。
他们已经猜出那些人的目标是陵越人,荀沛祯便吩咐郡兵直奔那些陵越人的藏身之处,哪怕碰不到那些商队护卫,也可以守株待兔。
只要目标一致,早晚能抓住他们。
只是郡兵不了解陵越人习惯,很难找到陵越人部落所在,于是他们又从南夷岛找了十个陵越人,每个小队配一个陵越人。
如此安排周全后,他们才进入多峰山。
数日后,进多峰山的小队还没有消息,派去泰州下城郡查探周邦消息的郡兵回来了。
荀沛祯立刻到王府跟云煦泽汇报情况。
“下城郡的那位楚家二郎确实开了一家叫裘皮阁的铺子,位置和周邦说得一样,也确实是做毛皮的生意,但他手底下并没有叫周邦的管事,他们商铺最近也没有派出商队。”
云煦泽道:“能准确说出铺子的地址,不会只是曾经路过那么简单,或许这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身份,只是他们为什么选中楚家呢?莫非他们有仇?”
周邦身份存疑,他那种情况下把楚家二郎供出来,显然不是有恩的关系。
荀沛祯也有这种猜测,道:“郡兵只查到楚家没有周邦,但并不确定周邦是不是下城郡人,调查户籍需要到郡衙,那里毕竟是泰州,郡兵担心暴露身份,便先回来禀报情况。”
云煦泽颔首:“做得好。即便要调查周邦,也不用我们出手。”
若是非得从周邦的身份入手,云煦泽会上报永昭帝,让永昭帝给下城郡下令调查,云煦泽不会和下城郡交涉。
“等消息的这段时间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想办法查查楚家有没有仇人,仇恨大到想要让他们灭族的那种。”
周邦涉嫌谋反,楚家一旦和谋反沾上边,灭族不是没可能。
云煦泽又道:“再想办法查查周邦商队的行踪,他们总不可能是突然出现在临元县。”
荀沛祯道:“下官从他们马车上搜出来很多毛皮,仅从临元县收购不了那么多毛皮,他们必然在其他地方收购过毛皮,根据这个线索,或许能查到他们的踪迹,但需要一个县城一个县城地排查,会很慢。而且郡兵不能出动,只能由王府商队护卫调查。”
云煦泽点头:“本王会吩咐下去。周邦能准确说出裘皮阁的地址,大概率到过下城,画出从下城到临元县城的路线,先从这个路线开始查。”
“王爷英明。”
他们手中的线索太少,只能这么摸索着来。
最关键的还是那十几个失踪的商队护卫
从下城到临元县城肯定不止一条路,云煦泽把王府商队都派了出来,一个商队选一条路线,到时候打出收购毛皮的旗号,这样也好借机打探周邦商队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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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云院
云煦泽叹气道:“当真轻闲不了一会儿。”
章丰钊已经得知周邦商队的事,他对大康比云煦泽更了解,道:“王爷,若真是藩王意图鼓动陵越人造反,你的几位兄长可能性最大。”
之前的藩王已经被永昭帝清理了一波,剩下的人即便有心搞鬼,也没那个能力,有能力搞事的已经年迈。
想要鼓动陵越人造反,最起码要给他们提供粮食和武器,这都需要大量钱财支持。
一直和云煦泽交易铁矿的两位藩王,绝对不缺银子,但他们都老得快走不动了,听说已经有人上书让世子袭爵,这种情况下,他们根本无心搞事,寿终正寝才是他们的目标。
云煦泽那几位就藩的兄长同样不缺银子,因为他们的母族很有实力。
云煦泽刚就藩时穷得得自己想办法赚钱,但人家那几位走的时候拉了好几车银子,母族还派出家族护卫护送。
这么一对比,原主跳河自杀也不是单纯的自怜自艾,实在是对比的差距太大。
更别说洛京的吴王三人压根不用到封地吃苦,原主心里就更加不平衡了。
再次感叹原主的倒霉,云煦泽便把心思放在那几位兄长身上。
如今就藩的皇子除去云煦泽,还有三位。
分别是四皇子陈王,七皇子瑞王和九皇子湘王。
云煦泽对他们一点也不了解,他和湘王年纪相仿,只有两岁的年龄差,但湘王看不上原主这个小透明,虽然没欺负过他,但平日里遇到也只当不存在。
因为不了解,云煦泽想不出谁有可能继续帝位。
云煦泽没听说这三位兄弟在封地有什么政绩,这代表他们与储君无缘,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只能想办法制造混乱,以勤王的名义带兵进洛京,用武力完成藩王到君王的转变。
自从藩王之乱被平息后,已经许久没有发生过藩王兵变登基的事情。
云煦泽即便成为新帝,那也是先被立为储君,再顺理成章继位。
和藩王以武力登基有明显的区别。
云煦泽道:“还是等多峰山的消息吧。”
现在怀疑谁都没有证据,免得再弄出疑心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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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书给永昭帝的奏书中就只有整个事情的过程,没牵扯到任何人身上。
但永昭帝怀疑谁,就不是云煦泽能管的了。
章丰钊道:“不论是谁,从王爷收服陵越人那一刻开始,对方的谋划就不可能成功。”
没有人,银钱再多也无用。
云煦泽笑道:“本王也没想到收服陵越人这么快就起了作用。”
本来是不想让陵越人成为第二个胡人,但没想到能无形中消弭一场谋反。
第 87 章
多峰山内
半个月来, 高济才带着陵越人在五十甲士的护卫下走进多峰山,他们径直穿过高平的区域,越过合昌郡和郁仓郡, 将要到达宜阳郡境内。
云煦泽派高济才来收拢剩余的陵越人部落, 但这半个月他们全都在赶路, 没有遇到一个陵越人部落。
因为靠近高平郡的陵越人部落,不是归顺云煦泽, 移民去了南夷岛, 就是担心云煦泽清算他们, 搬到远离高平的宜阳郡内。
所以高济才才会在其他郡一个陵越人都遇不到。
而注意到这一切的高济才忍不住叹口气:“将近十万人的陵越人, 宁可挤在宜阳郡,也不愿归顺王爷, 可见他们对大康的抵触, 想要说服他们归顺,怕是不容易。”
王力道:“王爷既然将差事交给西曹掾,肯定是相信西曹掾的能力,我等会尽力保护西曹掾安危。”
这次带队保护高济才的是亲兵司马王力,他本是斥候出身,如今带来的五十甲士。其中也有十名斥候。
他们几十人踏入外郡,山中藏着将近十万陵越人,带着斥候最起码安全些。
高济才摇摇头:“王爷是已经下了决心, 这些人不归顺,下场只剩下一个, 我不过是做最后的努力。”
他看向也至和乌白,道:“你们毕竟是同族, 若是不想他们白白丢了性命,就好好想办法打消他们对高平的警惕。”
也至道:“大人放心, 小人在南夷岛待了两年,最是明白王爷的仁慈,小人懂他们的心思,会尽力说服他们。”
也至曾经也是守旧派的人,不相信陵越人能在大康得到什么公平的待遇。
他当初选择归顺云煦泽,也是被形势所迫,族中青壮都对高平有好感,他们这些守旧派再压着也没用,反而会引起动乱。
在这种情况下归顺,也至对云煦泽的认可度有限,但也至实实在在地在南夷岛生活了两年,这两年的生活,他真真切切地经历了每一天。
不会再躲在山中,也不用饥一顿饱一顿,更不用为了青壮和孩童活下去便牺牲族中老人。
这两年,他们堂堂正正地活着,他们是大康的百姓,和大康商贾做生意,被人欺负有官府撑腰。
也至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生活,他曾经即便是做梦都不敢奢望这种生活。
两年过去,也至对官府的感官,早就从最初的抵触到如今的认同。
他们学大康文字,和大康商贾做生意,接受大康官府的庇护。
也至觉得他们已经和大康人没有区别。
就像现在,族中没人会再说自己是陵越人,他们更喜欢称呼自己为零阳人,他们的户籍都是落在零阳郡。
他们享受活在阳光下。
乌白也道:“下官会尽力而为。”
乌白和也至都是高济才选出来的,之所以选他们,是因为他们和如今躲在宜阳郡的青蛇部落有交情。
宜阳郡有十万陵越人,高济才总不能莽撞地随便挑了部落就跟人家说归顺高平。
高济才和许多陵越人都聊过后,才把目标放在青蛇部落上。
首先青蛇部落一直在宜阳郡,并非从其它郡搬迁而来,如此一来,青蛇部落的位置就容易确定,不必再费心思寻找。
其次,有乌白和也至在,高济才不至于第一次上门就被人赶出来。
基于这两点,青蛇部落就成了高济才决定攻克的第一个目标
一行人在多峰山中穿行,越过了丛林,经历过一个又一个树林,终于到达宜阳郡。
若非早就从陵越人手中得了抑制瘴气的法子,他们根本做不到在多峰山中待半个月。
踏入宜阳郡境内,高济才道:“青蛇部落在何处?”
也至曾经就是青蛇部落的人,甚至还是青蛇部落的族长候选人,没人比他更清楚青蛇部落所在,他看了看周内环境,便指了个方向:“小人已经离开青蛇部落数十年,若他们没有搬位置,应该在那个方向。”
乌白道:“下官在数年前曾拜访过青蛇部落,确实是在那个方向。”
高济才立刻带着人按照也至的指路前进,道:“看来你们陵越人部落并不会经常搬地方。”
“小人是零阳郡百姓。”
也至强调了一句,继而解释道:“想要选一个合适的地方建部落并不容易,只要不被官府发现,陵越人一般不会搬地方。”
一个部落少说几百人,多了可能有上万人,这么多人一起搬家可不是什么容易事,陵越人部落想安安稳稳地活着,就不会瞎折腾。
高济才表示理解:“官府确实已经数十年没对陵越人出手,王爷那次出兵已经是数十年来的例外。”
乌白有些尴尬,数十年的例外被他们坚石部落撞上了,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
坚石部落在所有归顺云煦泽的陵越人中是最特殊。
他们当过俘虏,在盐场有正式活计。其他陵越人都在南夷岛,只有坚石部落还在高平,且总有高平户籍。
这种种独特的经历让坚石部落坚信自己是不一样的,也是对大康最为认同的陵越人部落,他们一直在积极融入。
一行人走了大约一炷香时间,还没看到青蛇部落,打探消息的斥候回来,禀报道:“大人,前面有陵越人的狩猎队。”
如今是临近四月,正是野兽活跃的时候,也是陵越人部落最忙的时候,他们需要狩猎那些野兽让族人吃饱饭。
高济才道:“藏起来,避免和狩猎队接触。”
这一路上他们还是第一次碰到狩猎队,别管怎么说,总算找到陵越人。
他们就几十人,不宜打草惊蛇,隐藏踪迹很重要。
所幸这里是一片密林,除了树木就是长到半人高的野草,这种条件下,根本发现不了隐藏在暗处的人。
高济才等人才藏起来,没一会儿便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二十人左右的狩猎队出现,他们每个人都拿着木棍,一边走一边清理碍事的杂草。
同时警惕地关注着四周,一旦猎物出现,他们就会以最快的速度锁定猎物进行猎杀。
躲在树后的乌白看到为首的狩猎队长后,目光一凝,凑到高济才耳边低声道:“大人,他们是青蛇部落的人。”
高济才扭头看他:“你确定?”
乌白点头:“下官之前在青蛇部落见过他,此人叫青蛮,他那时候还不是狩猎队长,但很是勇武,在青蛇部落名气不小。”
也至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摇头道:“小人离开青蛇部落太久,并不认识这年轻人。”
这很正常,也至离开时,青蛮可能还没出生呢。
乌白道:“大人,与其直接去青蛇部落,不如先试试和青蛮接触,也可以通过对方进入青蛇部落。”
青蛇部落毕竟是大部落,族中有上万人,一不小心很容易让人包了饺子。
陵越人以打猎为生,狩猎队长在部落中是实权人物,不论是试探青蛇部落的态度,还是想进入青蛇部落,青蛮都是不错的选择。
高济才闪过这些念头,顿时下定了决心:“王司马,出手拦住这个狩猎队。”
王力虽然是亲兵司马,但在出发前,云煦泽交代过这次行动以高济才为主。
王力得了命令,没有犹豫,抬手打了几个旗语,本来隐藏身形的亲兵立刻悄然前进,对青蛮带领的狩猎队实行包抄。
此时,狩猎队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他们在确定周围没有猎物后,警惕性稍稍降低。
“昨日我们打到了三头野猪,在所有狩猎小队中得了头名,今日可不能落后。”
“有青蛮队长在,我们哪次不是头名?”
“等过几年族长退位,青蛮队长肯定会成为新的族长。”
“青蛮队长是部落最勇猛的勇士,族长非他莫属。”
青蛮听到身边青壮的言语并未在意,提醒道:“有什么话回部落再说,我们现在还没有收获呢。”
听到这话,青壮们稍稍收敛。
如今是狩猎旺季,若是空手回部落,可是会被人耻笑的,年轻人都爱面子,都不愿意丢人。
青蛮微微一笑,正要吩咐什么,突然一愣,猛地看向一个方向:“是谁!”
话音刚落,本来空无一人的四周突然有人影出现,仅一瞬间的功夫就完成了对他们的包围。
青蛇部落的青壮骇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甲士,声音颤抖道:“大康人!”
压根不用辨认,这么精良的兵甲只有大康有。
他们这个狩猎队的武器已经是部落最为优良的,但也不过是每人一把铁刀,护甲根本没有。
青蛮反应极快:“突围出去,告诉族长大康派兵进山了。”
说罢他就拔刀,率先冲了出去。
刚冲到一半,乌白从树后走出来:“青蛮,许久不见,可还认得我?”
青蛮脚步一顿。
如今的乌白已经大变模样,不仅穿着不一样,连口音都有些变化。
但青蛮记性很好,尤其对于勇士的记忆更深,他曾和乌白打过一架,双方谁也没能奈何谁。
“乌白?”
乌白笑道:“万幸,你还记得我。”
青蛮突然明白了,道:“你们不是宜阳郡兵!”
他们虽然没有归顺云煦泽,但都知道这两年陵越人的巨变,其他郡县的陵越人已经归顺高平谨王,只剩下他们这些宜阳郡的陵越人。
乌白道:“我们是谨王的人,谨王爱民如子,不忍你们继续在山中受苦,特意派我们来为你们指条明路。”
青蛮冷笑:“明路?乌白你自己想给大康人当狗,别以为我们会和你一样。”
一旁的也至面色一冷,若非知道现在还不到自己开口的时候,他高低得让这个年轻人学学怎么说话。
乌白面色没有变化,道:“陵州共有百万陵越人,其中九成归顺了王爷,莫非只有你们有骨气,其他人都是软骨头?”
青蛮依旧冷着脸。
乌白继续道:“我们陵越人困居深山,为了活下去,这数十年来有无数人离开原来部落自立门户,相信你们青蛇部落也有原族人归顺王爷,你们觉得他们归顺王爷是抛弃了尊严?”
对于陵越人来说,部落就是宗族一般的存在,族人之前团结友爱,在族中内斗是重罪,会被所有人排斥。
哪怕是离开部落自立门户的族人,依旧是青蛇部落的人。
他们不会无故就给族人扣上懦弱的帽子。
青蛮的口才比不过乌白,但他还算聪明,没有顺着乌白的话回答,只是冷声道:“其他人的选择与我们无关,我们无意归顺大康。”
乌白看向其他青壮:“你们也是这样想的?”
听到乌白的问话,有人目光坚定,但也有人目光闪烁。
归顺云煦泽的陵越人都去了南夷岛,但云煦泽没有限制他们的行踪,尤其是这两年和南来北往的商贾打交道,以及当护卫跟着东家东奔西走,让他们涨了不少见识。
他们深知困在深山没有未来,只有走出来才能开拓眼界,让他们拥有更光明的未来。
这种时候,南夷岛的陵越人不免想到还在深山的陵越人,其实一直有人来宜阳郡这边劝他们归顺云煦泽,告诉他们南夷岛的生活如何美好。
虽然因为被族长压着,青蛇部落并未归顺大康,但听多了对南夷岛生活的描述,这些年轻人怎么会不心生向往。
哪怕族中老者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假的,大康阴险狡诈,在故意骗他们下山,但青壮们的心思还是有些动摇。
乌白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嘴角的笑意加深,道:“青蛮,你们口口声声为了族人,却用威望和武力禁锢他们,让他们困在深山断送未来,这就是你们的好意?”
青蛮握紧刀柄:“乌白,你休想挑拨,若是要战,尽快动手便是。”
“愚蠢无知!”
高济才突然出声。
乌白退到一旁,露出高济才的身形。
高济才看向战意盎然的青蛮,道:“你们陵越人能在深山中苟活这么多时间,是因为什么?真以为是以为你们的勇武挡住了大康精锐?”
“不过是因为多峰山中有瘴气,这天然的屏障给了你们苟活下去的机会。”
“但现在屏障不再庇护你们,你们又能依仗什么?”
“之前大康精锐拿你们没有办法,是因为大军无法在山中久待。而我等从高平出发,经过半个月来到此地,所有士兵无一人有不适的反应。”
“还不明白吗?”
高济才冷眼看着青蛮:“你现在的顽固,并非勇敢,只是在托着你的族人步入死亡。”
“谨王殿下是天潢贵胄,只要他一声令下,陵州各郡县的官兵都会出动,到时候你们又能躲到哪里去?逃离多峰山?若真是如此,失去山林优势的你们又能活多久?”
青蛮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他不惧怕任何危险,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无力感。
大康对他们来说就是庞然大物,百万陵越人都只能在山中苟活,如今剩下的这些人又能做什么?
一直沉默的也至开口了:“你们族长是不是也固?”
青蛮看向也至:“你是何人?”
“我是也固的亲弟弟,我们兄弟许久没见,这次来便是想见见他。”
也至看着他:“你只是狩猎队长,归不归顺王爷,你做不了主,不如带我们去见也固。”
青蛮咬牙,心中有些不甘。
这时候,青蛮身后的青壮动摇了,道:“青蛮队长,他说得对,我们做不了主,只有族长能做主。”
“对啊,青蛮队长,我们去见族长吧。”
他们现在很迷茫,需要有人替他们指明方向,族长就是那个最有资格的人。
青蛮垂下头,把刀收回刀鞘:“没有我们,你们也能找到部落,为什么非要我们带路?”
乌白道:“只是不想青蛇部落误会我们,我们是带着善意而来。”
善意?
青蛮看着已经完全心向大康的乌白,不由得冷笑一声。
但他还是打消了动手的念头,他虽然勇猛,但并不傻,被数十甲士围着,他们没有丝毫胜算,还不如暂退一步。
“跟我们来吧。”
青蛮带着狩猎队走在最前面,高济才等人跟在身后。
因为总有种背后发凉的感觉,他们的步伐不由得加快。
高济才道:“把十个斥候派出去,剩下的人随本官入青蛇部落。”
王力脸色微微一变:“西曹掾,王爷下令要保护您的安全。”
乌白也道:“不如下官和也至族长先进去试探青蛇部落的态度?”
高济才摆手:“本官如此安排不过是以防万一,只要那个也固族长不是蠢货,就不会对本官动手。”
乌白看向也至,面带询问。
也至道:“也固是聪明人,要不然我当初也不会离开青蛇部落。”
高济才问道:“你是被逼的?”
也至回忆过往种种,道:“也不算被逼。当初年轻气盛,总觉得也固能成为族长,只因为他比我早出生几年。但族内不允许内斗,也固成了族长,我便没了机会。”
“也固给了我一个选择,我可以带着忠于我的族人离开青蛇部落自立门户,借此来比一比我们谁才是更厉害的人。”
乌白嘴角一抽:“也至族长,这可不是什么公平的选择。”
也至自立门户,一切都得重新开始,也固却拥有青蛇部落这个大部落,怎么看都不对等。
也至苦笑:“当时一心想要证明自己。”
高济才道:“也固确实挺聪明的。”
简单的几句话就为自己除去了不稳定因素。
这不仅是聪明,还很有手段
青蛇部落
寨子门口守门的族人看到青蛮等人回来,有些疑惑,现在时间还早,狩猎队怎么回来的,而且手中一个猎物都没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难道出了什么事?
族人正要询问,目光突然一凝,看着渐渐出现的甲士,他立刻拔出刀,扬声吼道:“敌袭!”
此言一出,整个青蛇部落便动起来。
注意到青蛇部落的动静,王力道:“西曹掾,接下来怎么办?”
高济才道:“交给青蛮等人解决。”
说罢,他们一行人便停下脚步,不再靠近青蛇部落,免得刺激他们敏感的神经。
青蛇部落现在确实很敏感,虽然现在出现的只有数十名甲士,但他们全副武装,以一敌十不是问题。
更关键的是,万一他们只是斥候,那后面或许还有千军万马,他们怎么可能打得过?
在青蛇部落紧张调动族人时,青蛮等人已经到了寨子门口。
“青蛮,你们快进来,有寨子抵挡,他们奈何不了我们。”
虽然不知道青蛮等人是如何遇上大康军的,但当务之急是打退敌人,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青蛮面带犹豫,他真的很想带着族人把那些甲士歼灭,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那个谨王已经盯上他们,他们若是杀了他的人,下一次来这里的就不会只是几十甲士了。
青蛮思绪变换不停,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他们没有恶意,只是有事想见族长。”
正好此时也固到了,听到青蛮的话,立刻问道:“怎么回事?”
青蛮没有隐瞒,就把方才在丛林中的遭遇说出来,同时还说到也至:“那人说他是族长的亲弟弟。”
也固没想到他这辈子还能见到也至,更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在外在压力的紧迫中,也固没心思感慨兄弟重逢,道:“既然他们要见我,那就见吧,如果他们胆子够大的话。”
青蛮自动充当传信兵的差事,去给不远处的高济才等人传达也固的意思。
也固也吩咐已经进入警备状态的族人,道:“把武器收起来,任何人不准主动动手。”
有人面色微变:“族长,那些人没安好心,我们为什么还要让他们进部落?”
也固淡淡道:“因为我们打不过他们,就是这么简单。”
也固很清楚,他们能待在山中那么久,不是因为他们多厉害,只是因为山下的大康人没把他们当回事。
如今人都找上来了,他们根本拒绝的资格。
势不如人,莫过如此。
有人不服气:“他们这是仗势欺人。”
若是给他们同样精良的兵甲,那群大康人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也固听言笑了:“我们让小部落进献粮食的时候,他们恐怕也是这么想。”
听到这话,族人们都沉默了。
生长在丛林中,早就该习惯了弱肉强食。
“族长,我们要归顺大康吗?听说他们把异族人当玩物,可以随意打杀。”
“不是说谨王很仁善,那些归顺的部落都过得很好吗?”
族人们突然对未来很迷茫,他们不知道哪种说法是对的,也不知道自己该相信哪个。
也固看出族人的迷茫,但他现在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因为他也不知道青蛇部落的未来会如何。
这时候,青蛮已经带着高济才等人走过来。
也固的目光落在也至身上,他们都老了,只是依稀能看到过去年轻时的影子。
“也至,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见到你。”
比起也固的感慨,也至心情很好,他有种赢了也固的感觉。
“我是特意随大人来见兄长,我们是亲兄弟,我不希望兄长做出错误决定。”
也固的目光从也至身上移开,落在高济才身上,道:“既然要见我,不如去我家坐下详谈?”
高济才痛快地答应下来:“打扰也固族长了。”
知道打扰还来!
也固只是在心里腹诽一句,最起码高济才等人的胆量还是让他欣赏的。
青蛮作为首先接触高济才等人的人,得以陪同左右。
等他们离开,剩下的狩猎队族人就被其他族人围起来,询问他们方才发生的事。
从他们嘴里得知高济才充满威胁的话语后,族人们更加茫然了。
他们该何去何从?
青蛇部落,族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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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济才看着面前的水泥房,差点以为走错地方了。
“也固族长,你们哪儿来的水泥?”
山里的路特别难走,把水泥运进山可不容易。
也固道:“上个月有家族来和我们交易,我们用掉库房的全部存货换到了一份水泥配方,我们早就听说水泥建成的房子很暖和,正打算给所有族人的房子都加一层水泥。”
他们弄不到红砖,只能用仅有的东西加上水泥,重新修缮房屋。
听到也固的话,高济才的脸色微微有些怪异。
库房的所有东西就换了一份水泥配方?
也至噗嗤笑了:“兄长这么聪明,竟然也会被人骗到。”
也固脸色微变:“莫非这水泥配方是假的?”
他看着自己的房屋,难道会出什么问题?
也至道:“水泥配方没有问题。但王爷已经把水泥配方公开,在山下随便找个百姓一问就知道,你竟然用那么多东西换了一样烂大街的东西。”
在心里暗骂商贾贪婪,竟然这么坑人。
得知水泥配方是真的,也固重新淡定下来,道:“只要是真的就行。”
“兄长被人坑了不生气吗?”
也固看他:“我们不能离开多峰山,这么多年来,哪一次和外人交易不被坑?”
陵越人始终对大康人没有好感,这些和陵越人交易的商贾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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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济才道:“也固族长,你们有离开多峰山的机会,只是被你们的拒绝了。王爷一直在接纳陵越人,到现在也不例外。”
也固没有回答,带着他们走进屋子,等所有人都坐下后,才道:“我有个问题,希望你们帮我解惑。”
高济才道:“请说。”
“我之前了解过谨王,他对陵越人确实很宽容,对于陵越人部落,也是以怀柔为主,并不强迫陵越人部落归顺他。”
“我本以为他会对我们置之不问,可为何现在又来强迫我们归顺?”
这是青蛇部落一直没有归顺云煦泽的原因,因为他们发现云煦泽并没有强迫他们的意思。
宜阳郡这边的多峰山,资源要比高平丰富,再加上周边郡县的陵越人已经归顺云煦泽,山中只剩下他们这些部落。
哪怕不能过得特别好,但养活族人已经不是问题。
没有生存之危,他们便更加向往自由。
高济才听言笑了:“虽然王爷并没有明说,但我能猜到原因。”
“王爷英明睿智,你们陵越人久居深山,一直是陵州最头疼的祸患,哪怕只剩下不到十万人,但王爷依旧不放心你们。”
“王爷得皇上看重,将来有可能立为储君,得以执掌朝廷,在离开高平前,王爷要将陵越人之乱彻底平息。”
也固明白了。
为什么以往不在意他们的云煦泽突然变得强势。
因为他留在高平的时间不多了。
也固忍不住苦笑,如果是这个原因,就代表他们没有转圜的可能。
真是造化弄人啊!
他是族长,带着族人征服了数个部落,很清楚对于不利因素的解决办法。
要么臣服,要么彻底消灭。
“可否给我考虑的时间?”
高济才笑道:“这是自然。不过我们风餐露宿半个月,今晚的住处还要麻烦也固族长。”
吃食就不必了。
虽然他们下毒的可能性不大,但总归要以防万一。
也固道:“青蛮,你帮他们安排住处。”
青蛮点头:“好的,族长。”
青蛇部落是大部落,平日里也会招待其他部落的来客,自然有专门用来让客人住的房屋。
青蛮安排好房屋便转身离开。
很简陋的茅草屋。
得亏现在是三月下旬,也没有下雨,茅草屋勉强能住。
高济才问也至:“也固会不会答应?”
也至道:“大人已经告诉兄长他别无选择,兄长只能答应。”
形势比人强。
当云煦泽变得强势,陵越人部落根本阻挡不住。
乌白疑惑:“那他还要考虑什么?”
也至猜测:“可能是和其他部落商议。”
高济才伸了伸懒腰:“这样更好,省得我们麻烦。”
他们把青蛇部落定为第一个目标,也有借助对方名望的打算
夜幕降临,除了巡逻的人,青蛇部落的其他人都陷入沉睡。
但族长的房屋还亮着烛光,从外面可以看到数道人影聚在一起。
“也固,深夜把我们聚在一起有什么事?”
这些人都是大部落的族长,也是剩下这不到十万人的主心骨。
也固看着众人,道:“谨王的人来了,就在部落里。”
“什么?!”
这个消息惊得众人坐直身体,神情中隐隐带着一种恐惧。
他们没办法不恐惧,谁都知道他们挡不住朝廷的大军。
陵州以往的那些郡守根本没人在意他们,但是那个谨王就藩后,对方就仿佛和陵越人杠上了,一心想要收服陵越人。
偏偏人家还成功了,百万陵越人如今只剩下不到一成。
就这一成,还是因为人家没打算用强。
“也固,你不是说那位谨王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吗?”
也固揉揉额头:“情况出现了变化,谨王得到了大康皇帝的赏识,今后可能会去大康国都,在离开前,他要彻底解决我们。”
“彻底解决的意思是?”
也固道:“不臣服就是死。”
“艹,我就说那些大康人没有一个好人,那些去南夷岛的人总说谨王怎么怎么好,我们只想待在山里,对他没有一点影响,他就要杀了我们,谨王和其他大康人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概是他还给了我们选择的余地。”
虽然这个选择和没有一样。
“我们该怎么办?”
发完牢骚,他们还是得面前,云煦泽派的人都已经找上门来,由不得他们逃避。
“难不成真的要归顺?听说大康规矩很多,我们待在山里挺好的,不想受制于人。”
如今这些不愿意臣服的部落,都不是缺粮食的主儿,他们更想自在一些。
“各位,我们还有另一种选择。”
就在众人苦恼时,一个身材消瘦的中年人开口道。
也固看过去:“石夫,你有什么好主意?”
石夫目光阴沉,道:“我们老老实实待在多峰山,不曾伤害过大康百姓,谨王却对我们不依不饶,还想强迫我们归顺他。他当真以为吃定了我们?我们可以选择反抗。”
还以为他能有什么主意呢,听到这话,众人都失望了。
“石夫,你是脑子出问题了?要是能反抗我们早反抗了,总不能为了一时痛快,拿族人们的性命当儿戏。”
石夫道:“我们不敢反抗是因为大康人有精良的兵甲,可如果我们也有这些呢?”
众人一愣:“那些大康人都狡猾得很,我们和他们要了那么多次武器,不是都被他们搪塞过去了?”
石夫冷哼:“大康人靠不住,他们不愿意给我们武器,可是有人愿意。”
也固察觉到不对劲:“这里是大康疆土,谁愿意给我们提供武器?”
石夫得意地笑笑,低声道:“也是巧了,昨日部落的狩猎队出去打猎,没有找到猎物,反而带回来一群人。他们是北地胡人,知道我们被大康人迫害,只能躲在多峰山,他们愿意给我们提供兵甲和粮
YH
食,如此一来,我们不就有了反抗大康人的能力?”
“北地胡人?我听说过他们,他们常年和大康打仗,听说还曾攻破大康边郡,掠走不少大康百姓,很是厉害。”
“他们能突破边郡防线来到陵州,实力肯定不差,这么说来我们有选择了?”
多峰山内消息堵塞,他们这群人还不知道北地胡人已经被大康打败,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往了更北方。
也固却没有那么可观,问道:“北地胡人会这么好?他们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
石夫道:“他们当然不会无所求,他们希望我们得了兵甲后,就召集所有陵越人反抗大康人,在大康境内制造混乱,给他们攻破边郡创造机会。”
有条件的帮助才更让人放心。
但有人担忧道:“即便我们得了兵甲,如今只有不到十万人,能战者不到一半,大康想要剿灭我们易如反掌。”
石夫道:“我早就想过了,之前那些归顺谨王的部落不过是为势所迫,只要我们派人联系他们,想必会有不少人投向我们。”
“到时候里应外合拿下南夷岛,只要坚持到北方起战乱,大康一时半会就不会有精力管我们,我们有百万陵越人,只要给我们机会站稳脚跟,南夷岛就是我们的。”
石夫越说越兴奋,仿佛看到了他们控制南夷岛的画面。
其中几个族长被他说得热血澎湃,觉得此事大有可为。
能自己当家做主,凭什么受制于他人?
也固看着冲昏头脑的几人,出声道:“你们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事?”
“即便北地胡人真能兑现承诺,给我们粮食和兵甲,从北地把东西运到陵州需要多长时间?谨王的人已经找上门来,你们觉得他会给我们多少时间?”
兴奋的几人脸色一僵。
时间!
他们最需要的是时间。
石夫不甘心:“能不能和谨王虚与委蛇,尽量争取时间?”
也固想到青蛮的转述,知道谨王派来的人很强势,道:“很难。因为谨王不确定会在何时离开高平,他需要尽快解决我们,这个时间恐怕只有几个月。而从北地运货物到陵州,中间还要避开大康官府的眼线,最少要四五个月,谨王不会给我们这么多时间。”
石夫用力砸了下桌面,他美好的幻想就这么破灭了。
该死!
为什么不能多给他一点时间?
其他人也从幻想中清醒过来,道:“那我们还是要归顺谨王?”
也固叹气:“不出意外的话,没有其他选择。”
石夫问道:“那我部落的那十几个人怎么办?”
也固目光闪了闪,道:“既然决定归顺谨王,不如借机立功,也好让我们在谨王手底下过得更好些。”
石夫瞠目结舌:“你说把他们交给谨王?”
他之前还想和他们合作来着,这翻脸是不是太快了些?
也固却没有心理负担:“摇摆不定要不得,既然选择了谨王,就不能留着那些人,若是被谨王发现,族人们都得受到连累。”
石夫沉默了。
他是族长,有责任带领族人过得更好,而不是把族人往火坑里推。
他叹口气,道:“明日我就把人给你送来。”
反攻大康人的计划啊,就这么破产了。
石夫想想还是心痛。
归顺谨王,就得受制于人。也不知道谨王对他们这群顽固到最后的陵越人怎么看。
若是对方有意折磨他们,该怎么办?
第 88 章
身处别人的地盘, 高济才没让亲兵乱打听消息,就很给面子地待在住处,自然不知道也固召集了一群族人商议。
不过这种事猜也能猜得到。
次日, 也固就去见高济才, 情真意切道:“我等困在深山, 对外面的消息了解甚少,加之之前总出现族人无故失踪之事, 这才一直不曾归顺谨王。我是一族之长, 做任何决定都得考虑族人, 生怕出一点意外把族人带进火坑。”
“也至是我弟弟, 我对他的性格有了解,相信他是真觉得归顺谨王有好日子过, 才会亲自来说服我。我愿意相信他一次, 带领族人们归顺谨王。”
“只是部落中族人甚多,带着他们前往南夷岛,只是收拾便需要不少时间,再加上路上花费的时间,短时间怕是到不了南夷岛。”
也固是个果断的人,决定归顺云煦泽就没再整其他事,免得影响部落在云煦泽心中的观感。
高济才见也固做出决定,面带笑意道:“也固族长慢慢来便是, 只要在两个月内抵达南夷岛便可。”
两个月?!
也固暗道果然,他就知道云煦泽不可能给他们太多时间。
真要是依靠那帮胡人, 两个月的时间也就能传递个消息,还是连回信都收不到的那种。
高济才继续道:“也固族长不用担心到了那边无处安置, 王爷已经吩咐了南夷岛郡衙,只要你们一到, 便能分到一处地方盖房子,还有一片土地,保证每个人都能分到土地。不会种地也无事,官府会派人教你们种地。王爷爱民如子,对于治下百姓一视同仁,你问也至和乌白便会知道。”
也至道:“高大人说得极是。在多峰山时,部落族人想吃顿饱饭都不容易,可去了南夷岛不过两年,他们不仅加盖了房子,还赚了不少银子,有的族人还打算合伙开店做生意呢。”
陵越人开铺子做生意?
这是也固想都不敢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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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白也有些惊讶:“你们部落族人这么有钱?都能买下商铺了?”
身为市舶司的小吏,他可是很清楚南夷岛的铺子价格。
也至摇头:“哪能买下商铺,他们是打算租一间铺子,而且还是县城的铺子,郡城都租不起。”
乌白恍然,道:“这也很好了,我们的族人正在变得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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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听到两人的感叹,也固突然对未来多了一份信心。
又想到一事,也固道:“大人,前日石夫族长抓到一伙探子,他们承诺可以为我们提供粮食和兵甲,只要我等带兵反抗大康。多亏石夫族长不受他们蛊惑,听说大人在此,便决定把探子交给大人。”
高济才神色一凛:“探子在何处?”
“还在石夫族长部落内,一会儿他就会把人送来。”
“石夫族长有心了,本官会跟王爷如实禀报,你们抓到探子有功,王爷会论功行赏。”
什么不受蛊惑?
高济才压根不信。
不过是这群人还算聪明,知道造反没前途,懂得识时务罢了。
乌白好奇道:“可有问出这伙探子是谁派来的?”
也固道:“他们自称是北地胡人,想要让我们在陵州制造混乱,好让给他们机会浑水摸鱼,攻破大康边郡防线。”
“北地胡人?”
高济才冷哼一声:“他们已经被安州兵打残,狼狈逃亡北方,如今的他们哪有能力进攻边郡?所谓给他们创造机会不过是骗你们罢了,他们只是想让大康内乱,拿你们当弃子呢。”
也固心里一寒。
他本来是理性分析,觉得胡人离得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这才选择归顺谨王。
不成想这里面竟然有这么大的坑。
胡人根本没能力进攻大康边郡,他们如果真答应发动叛乱,没有胡人吸引视线,他们就是活靶子,大康朝廷必定会派大军来围剿他们。
他们有多少族人都不顶用。
想通这一点,也固对胡人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拿他们当猴耍呢?
一会儿等人带回来,他怎么着也得好好招待他们。
注意到也固眼中的狠意,高济才轻轻一笑:“胡人素来狡诈,他们如今无力进攻边郡,便想利用你们给朝廷添乱,他们不好过便也不想让大康好过。这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遇到也固族长这样的聪明人,不过是白费力气。”
也固如今是真的一点其他心思都没有,连忙表忠心道:“我等虽然一直待在山中,但一直心向大康,自然不会被异族蛊惑。”
高济才忍不住笑了。
这位也固族长真是个人才,还没加入南夷岛户籍呢,就开始以大康百姓自居了。
乌白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也至。
似乎在说你输得不冤。
也至不想提当年的狼狈,没有说话
也固同意归顺,气氛就变得无比和谐,也固还道:“大人放心,我会尽力说服各位族人,让他们归顺谨王,相信他们会深明大义。”
虽然他已经说服了他们,但也固多精明啊,总要把事情说得困难些,高济才才能记住他的功劳。
“只要能说服大部落的族长,剩下那些小部落就会一同归顺,他们不会有什么意见。”
宜阳郡这边的陵越人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大部落用武力镇压了很多小部落,让他们年年向大部落上供。
这也是大部落过得滋润的原因,也是他们一直不愿意归顺云煦泽的原因。
毕竟谁愿意放弃当山大王的机会啊?
高济才道:“有劳也固族长,本官给记下也固族长的功劳。”
他看出来也固是个聪明人,他对陵越人部落不了解,让也固去说服其他人才是最好的安排。
也固忙道:“为王爷效力,是在下的荣幸。”
这人转变立场的速度简直让人咋舌。
刚说完,青蛮跑进来,急声道:“族长,石夫族长来了,还抬来十几具尸体。”
哪有带着尸体上门的?
若非石夫说这人是也固要的,部落里的族人都不会让他进来。
高济才猛地站起身,问道:“人在哪儿?”
“在寨子门口。”
高济才直接带着亲兵前往寨子门口。
也固等人连忙跟上。
也固的脸色不比高济才好看,他本来指望这些探子再立功呢,没想到人死了,若是都死了,岂不是一点价值都没了?
他不禁暗暗埋怨石夫。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个人都看不住。
一行人快步走到寨子门口,就看到石夫身后放着十几具尸体。
石夫的脸色同样难看到极点。
他是个爱面子的人,说好把人给也固带来,结果只剩下尸体,他面上怎能好看得了。
王力带人过去检查尸体。
高济才问道:“怎么回事?”
也固补充道:“这位是谨王殿下的使者高大人。”
石夫毕竟是族长,虽然这次归顺完全是形势所逼,但他并未在面上表现出不满,恭声道:“我答应也固族长,今日把探子送来青蛇部落,但这群人一听我要抓他们,二话不说就拔刀反抗。”
“部落族人皆是精壮,那群人怎么可能是对手,只是想着留活口,就没让族人下死手,结果那群人一见突围不了,就服毒自杀了。”
石夫很是郁闷:“我第一次见有人把毒药藏在头发里,他们一起用手摸头,我还纳闷这是什么习惯,等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全部服毒,那毒药见效极快,刚吃下去没一会儿,便毒发身亡。”
这时王力回来禀报:“西曹掾,全都是中毒身亡。”
高济才虽然没抓过探子,但他知道事情败露就自杀,是探子的一贯手段。
石夫他们更没有经验,这才让他们有机会服毒自杀。
高济才很郁闷,他本想把这群人带回高平审讯,结果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王力道:“那群人中有两个人长相异于常人,眼窝深陷,高颧骨,符合书中对北地胡人的描写。”
他们谁都没去过边郡,更没见过胡人,对胡人的认识都是来自书中,以及口口相传。
胡人和大康人有明显不同,一眼就能看出来,倒是和西域那些小国的人有些相似,但眼睛颜色不一样。
总之这些外邦人在大康境内,很容易被认出来。
高济才眼睛一亮,也顾不得嫌弃,走到尸体面前查看,果然看到两具面相不同的尸体。
因为中毒,他们的身体僵硬,面相也有些变化,但那么明显的不同还是能看出来的。
高济才道:“把这些尸体收起来,哪怕他们是死了,这也是证据。”
这么明显不同的长相,却没有被百姓发现,必然有人替他们打掩护。
方才也固说胡人承诺提供粮食和兵甲,胡人自己都缺这些东西,却敢如此承诺陵越人,是在哄骗陵越人,还是真能做到?
若是真能做到,这些东西从哪里来?
而且如何避开官府的视线把东西送来多峰山?
这种事不能细想,一细想就能知道这里面的水很深,不是高济才这个级别能处理的。
他能做就是把尸体带回来,如实禀报云煦泽。
至于其他的,自然有云煦泽决断。
见高济才处理完探子的事,也固便把石夫介绍给高济才,道:“大人,石夫族长已经同意率领部落归顺谨王。”
高济才道:“很好。石夫族长放心,到了南夷岛后的生活,决不会比你们在这里过得差。南夷岛已经有很多陵越人,你们去了后尽管和他们打听打听。”
石夫笑道:“多谢大人。”
高济才摆手:“这都是你们应得的。既然决定归顺王爷,那就尽快准备好迁移之事,早到南夷岛,那里的郡衙也好早点安排你们。如今正是种庄稼的时候,你们如果能在两个月内到达南夷岛,也能赶上这一年的播种,要不然可就白白浪费一年了。”
一听和粮食有关,石夫连忙道:“我这就回去召集族人收拾东西。”
也固也道:“我会尽快说服其他部落族长。”
高济才道:“届时本官会陪你们一同离开,你们这么多人目标太大,若是碰到官府的人,本官可以帮你们解释,免得徒生乱子。”
自从云煦泽收服陵越人后,抑制瘴气的法子就传开了,并非只有高平百姓知道,这样一来,山中的猎户就多了很多。
若是被猎户发现大量陵越人聚集,肯定会禀报官府,高济才的存在就是帮他们和官府解释。
“多谢大人。”
也固很是尽责,这段时间一直往其他部落跑,族人们收拾东西的事都交给了青蛮。
一连忙活了半个月,这将近十万的陵越人才终于要启程离开宜阳郡。
没有一个部落拒绝归顺,可能有人不识时务,但都被也固等人私底下解决,消息没有传到高济才耳朵里。
高济才不在乎他们私底下的小动作,只要陵越人全部归顺即可,他不在乎过程。
不过看着数万陵越人带着锅碗瓢盆和被褥搬迁,总觉得有些喜感。
不像是搬家,更像是逃难。
也至倒是很感慨:“我们当初也是如此,恨不得把能带上的都带上,生怕到了南夷岛还得花钱买,我们那会整个部落都凑不出来一两银子。”
外面的商贾和陵越人做生意向来是以物换物,很少用钱财,所以陵越人手头都没有多少银子。
哪怕青蛇部落过得不错,他们手中也没有银子,到了南夷岛,要么出售手中的货物,要么和官府借钱,要不然房子都盖不起来。
“他们到了南夷岛是不是也得上蒙学?”
乌白道:“这是当然,王爷亲自下的命令,凡是南夷岛的百姓都得遵守。”
也至笑了:“那我到时候可要去看看热闹。”
他年纪大了,不如族中青壮识字多,但也认识不少字,肯定比现在的也固强。
听出他有显摆的意思,乌白笑着摇摇头。
这对兄弟的恩怨可以追溯到几十年前,让他们自己闹去呗,反正也出不了什么大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乌白倒是看了眼后面的担架,道:“那些尸体都臭了,高大人还执意要带回去,真是难为那些亲兵了。”
进入四月份,天气变热,山中又没有冰,尸体早就臭了。
高济才手中就五十甲士,分不了兵,为了等也固等人,他们只能多等了半个月,尸体已经臭不可闻,都生虫子了。
但再臭也得带回去,这可是胡人派探子来大康的证据。
只是尸体太臭了,无人敢接近那片区域,陵越人也躲着他们走。
山中没有车,连板车都没有,只能用木头和藤条制作了简易担架,若是装在麻袋里让亲兵背着,估计能把人恶心吐。
就这样,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换人抬,要不然很可能坚持不到高平。
想到还得走半个月才能到高平,乌白就同情那些亲兵。
也固等人倒是想让陵越人帮忙,但是每个陵越人都背着大包小包,着实没有多余的手帮忙。
高济才也不放心他们。
最终只能是亲兵受累。
这种情况,在出了宜阳郡地界时发生了变化
迁移的大部落,在离开宜阳郡地界后,没碰到官兵,反而遇到了高平郡兵。
高济才看着面前二十个郡兵,道:“王爷派你们进山寻找伪装成商队护卫的探子?”
他忍不住扭头看了眼身后的那些担架。
郡兵什长答道:“正是。都尉大人让我们十人一队,我们两队是在一天前遇到,其他郡都没找到,正要去宜阳郡查探。”
高济才叹气:“你们不用查了,他们已经死了。”
郡兵什长惊了,人死了?那他们的差事不就失败了?
“后面抬着的那些麻袋就是,一共十五人。”
郡兵什长彻底绝望了:“都尉让卑职查探的商队护卫正是十五人。”
都对上了。
王力却很高兴他们的到来,道:“你们来得正好,去帮忙抬着。”
谁的兵谁心疼。
如今来了郡兵,这种事当然要让他们干。
于是这二十人不仅白跑一趟,还白捡了一个“好”差事。
不过抬担架需要两个人,二十人只能抬十个担架,还有五个担架需要亲兵抬。
但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很久,几个时辰后他们又遇到一个来找人的郡兵小队。
齐活了!
王府亲兵得以全部解放,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那种感觉实在太折磨人。
又过了两天,一百人的郡兵全部集合。
因为大部队走得太慢,高济才便让郡兵先带着尸体离开,也算是把这个大麻烦弄走。
因为尸臭的味道传播得越来越远,那种味道都让人没法吃饭。
郡兵们也想赶快离开,这种折磨早些结束,他们也能好受些。
数日后,高平谨王府
云煦泽在三日前收到永昭帝的回信,永昭帝并不在意云煦泽的先斩后奏,只是叮嘱他一定要查清楚这群探子的幕后主使,至于泰州下城郡那边,永昭帝会让下城郡郡守调查。
除此之外,王府这段时间也没白忙活,他们查到了下城郡楚家的仇人。
“安州宣威郡郑家?”
荀沛祯面前带着一丝疲惫,因为调查探子是他的差事,他这段时间最忙,已经许久能睡个完整觉。
议政殿偏殿内
荀沛祯禀报道:“下官查到楚家和郑家在大康刚立国那会儿,有过一段恩怨。”
“大康立国前,楚家和郑家都是泰州的世家,因为利益相争,他们经常互相算计,大的仇恨没有,小冲突不断,两家的家族子弟提起对方都是讥讽嘲笑。”
“直到大康立国,太祖皇帝以洛京为都城,下令以安州为边界外御胡人,但是那时候经历多年战乱,安州破败得不成样子,城墙需要修缮,百姓也都逃走了,需要想办法劝他们回原籍。”
“这些事情都需要银子,但那时候朝廷没有银子。太祖皇帝便想了个办法,让内地各州迁移数个家族去安州,重新规整安州家族,借助世家的力量抵御胡人。”
“建国初期,正是胡人最强悍的时候,数次攻破边境防线,内地的世家都不想去边郡,但朝廷有旨,他们不得不从。”
“过往的事不容易考究,但据说郑家会去安州,是被楚家算计的,也是这件事,让他们的恩怨达到顶峰,郑家在离开泰州前,派人抢劫了楚家数个商队来泄愤。”
安州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地方,安州世家手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兵权,但数十年来,有数不清的世家子弟死在战场上。
若是哪个安州世家没人壮烈牺牲,绝对会被人鄙视。
可想而知,安州世家为了守住安州付出了多少。
更别说在建国初期那十年,胡人是最强势的时候,曾经数次攻破边境防线,他们也知道世家有钱,一进郡城就对世家杀烧抢掠。
那十年不知道有多少世家被胡人杀得嫡系断绝,只能让旁支继承家业。
楚家算计郑家迁往安州,说句有深仇大恨都不过分。
虽然同情郑家的遭遇,到现在云煦泽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个。
“郑家和楚家有仇,那帮探子刻意把楚家牵扯进来,如此推断,郑家有很大嫌疑。”
云煦泽问道:“可有查到郑家和哪个藩王走得近?”
到目前为止,云煦泽的怀疑对象还是藩王。
荀沛祯道:“下官已经查过,但并未发现郑家和哪个藩王亲近,可能是他们在故意遮掩。”
藩王身份特殊,当初许峻齐见他都不愿意公开下帖拜访,郑家要是接触藩王,自然也不会光明正大。
云煦泽道:“尽力就好。这里的情况,本王已经上书父皇,朝廷那边可能已经开始调查郑家。”
他们能查到郑家和楚家有仇,朝廷肯定也能查到,永昭帝手下肯定有专门收集情报的人,有他们在,总能查到郑家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
云煦泽想起进山搜寻那群探子的郡兵,道:“郡兵可有消息?”
荀沛祯摇头:“如果顺利,他们这会儿可能找到了探子,只是不知道能带回来几个活口。”
云煦泽也担心这一点,若是抓不到活口,他们的线索就又断了,只能让永昭帝去郑家身上找线索。
这还是确定郑家参与其中的情况下。
要是郑家无辜,那线索就又断了。
希望不会出现最糟糕的情况。
只可惜云煦泽的祈祷注定无效,次日荀沛祯再次来见云煦泽,道:“王爷,郡兵回来了,他们带回来了那十五个探子的尸体。”
云煦泽愣了:“全死了?”
荀沛祯沉声道:“那群人提前到了陵越人部落,想要鼓动陵越人造反,但西曹掾也恰好到了陵越人部落,陵越人还算聪明,选择归顺王爷。陵越人便想把那群探子抓住献给王爷,但探子太过谨慎,直接服毒自杀,最终他们只得到了尸体。”
云煦泽的心情起伏不定,他不知道该高兴收服剩余的陵越人,还是该恼怒线索断了。
“不过王爷,幕后主使不用查了,他们的身份已经显露。”
“什么?”
荀沛祯道:“那群人在说服陵越人时已经表明身份,他们是北地胡人,而且那十五个尸体中确实有两个胡人。”
他的表情有些复杂,这一个月他们一直在猜测是哪个藩王胆大包天,结果猜来猜去都猜错了。
想要搞事的是胡人!
云煦泽也惊了:“胡人?商队那么多人只有两个胡人?他们怎么让大康人听他们吩咐?”
若是这事放在一年前还有可能,毕竟那会儿胡人还没有狼狈逃窜,但现在胡人已经对大康造不成威胁,怎么还会有大康人帮他们?
不对。
云煦泽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那些人能果断自杀,绝不是普通人,是胡人培养的死士。
胡人偷偷培养了大康人死士,莫不是早就图谋不轨?
他们早就在打陵越人的主意!
云煦泽在心里做出如此判断。
荀沛祯也道:“那些人显然是胡人培养多年的死士,他们已经不能算是大康人。只是王爷,如此一来问题更严重了,那两个胡人是如何悄无声息地躲过边郡城池的检查?”
胡人的长相和大康人有明显不同,如果没人帮忙,他们绝对进不了大康。
也就是说大康有内奸!
这简直比藩王造反还要严重,甚至还有些后怕。
若是胡人有机会和内奸里应外合,那边郡岂不是又要被攻破一次防线?
这种事要是发生在永昭一朝,能把永昭帝气死。
但有内奸这件事,也足以让永昭帝愤怒了。
云煦泽叹气:“接下来的事涉及众多,就不是我们能参与的了。本王会上书父皇,把事情详细禀报,你就不必再查了。”
荀沛祯估计也查不到什么了。
接下来压力给到安州各世家,他们需要向永昭帝证明自己的忠心,来减轻永昭帝的怒火。
云煦泽又想到郑家,本来郑家嫌疑就大,再加上对方安州世家的身份,直接把嫌疑拉到最大,最先被查就得是郑家。
但这一切和云煦泽关系不大。
反而即将到来的十万陵越人,和他关系更大一些
洛京,兴德宫
砰——
永昭帝看了云煦泽送来的奏书后,直接气得将茶盏扔在地上。
“内奸?朕执政三十余载,竟不知安州有内奸,还要靠十郎发现。”
永昭帝气得脸色涨红,怒声道:“查!派人调查安州各世家,先着重调查安州郑家。”
黄显让小太监收拾地上的碎片,恭声道:“皇上,之前调查郑家的暗卫来信,在建国之初,胡人攻破宣威郡,曾经洗劫了整个郑家,还杀掉了当时郑家的全部嫡系。”
“但这只是郑家的说法,暗卫查到当时的郑家嫡系尸体数目不对,当时就有人怀疑郑家嫡系并未死全。但因为那时候整个宣威郡一片混乱,再加上郑家旁支继承家主之位,急于坐稳位置,根本没心思调查那些细枝末节,那些疑点就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暗卫怀疑,当初郑家嫡系可能有人为了保命投降了胡人。”
这种事并非没发生过。
或者说在建国初期这种事经常发生,总会有人为了保命投靠胡人,即便是现在,胡人部落还有不少大康人为他们效命。
只是这种事没在世家身上发生过,又或者发生过却被世家瞒住了。
但目前被众人所知的就是世家从不曾有一人投靠胡人。
若是郑家真有人背叛大康
永昭帝想到这种可能,脸色更加难看:“给宣威郡郡守时松文下令,抓捕郑家所有人,朕要知道他们到底出卖了大康多少。”
“皇上,目前还没有证据”
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事情都是暗卫的猜测。
郑家在宣威郡有很大影响力,在安州军也有将领,轻易对郑家动手恐怕会造成不好影响。
永昭帝冷冷道:“等抓到郑家,审问出口供就有证据了。时松文若是连这点事都办不成。他这个郡守就不用当了。”
黄显道:“诺。”
他差点忘了,永昭帝本质是个霸道的人,他认定郑家有嫌疑,就不会浪费时间等暗卫找证据。
“另外,内奸不只有郑家,让丞相府向安州公开此事,安州各郡郡守调查郡内世家,朕要清除所有内奸。”
黄显心中一凛。
这哪里是清查内奸,分明是趁机整治安州世家。
随着手中兵权增加,安州某些世家难免有些不安分,并非生出反心,只是行事乖张放纵了些。
永昭帝正想找机会整治他们呢,这算是送上门的机会。
同时也是给各郡郡守的考验,要是有人没能领悟永昭帝的心思,那仕途基本上就到头了。
永昭帝面色犹豫了下,还是吩咐道:“让暗卫暗中调查,这件事中有没有其他人参与。”
他很不想怀疑自己的儿子,但既然要查就查个彻底。
若是他的儿子中真出了勾结异族的败类,他不介意大义灭亲。
黄显只当自己没听懂永昭帝隐含的意思,只是把永昭帝的话传达给暗卫。
暗卫虽然由黄显掌管,但他只负责接受情报和替永昭帝下达命令,权利还是在永昭帝手里,黄显没有擅自吩咐暗卫办事之权。
这也是永昭帝唯一没放权的机构。
暗卫就是永昭帝的眼睛,替他监察百官,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永昭帝才能放心。
黄显明白这一点,一直遵守本分,不曾多插手暗卫的事。
吩咐完事情,永昭帝又想到云煦泽,感叹道:“这次多亏了十郎,若非他查到探子,朕都不知道安州竟有人和胡人勾结,简直胆大妄为。”
提到探子,永昭帝就忍不住生气,已经很久没遇到能让他这么生气的事了。
黄显道:“谨王殿下心细如丝,寻常人怕是不会仅因为商队的一些异常便怀疑那么多。”
一切的最初,都是因为云煦泽对商队的怀疑。
听到这话,永昭帝先是欣慰,但又有些恼怒道:“若非总有人不安分往高平派探子,十郎也不会这么谨慎。朕听说周家为了在高平安插探子,甚至勾结了高平一个小家族?”
很多事情,只看永昭帝想不想知道,很少有事情能瞒过他。
黄显负责暗卫的情报,自然知道这件事,禀报道:“谨王殿下手下的人还算得力,抓住了周家派去的探子,也处置了那个家族。”
永昭帝知道这件事和鲁王脱不了干系,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鲁王,毕竟他除了派探子,也没做别的事。
但亲儿子可以放过,周家就没那么容易躲过去了。
几日后的早朝,周家家主就被永昭帝寻了个错处,扣了一年俸禄,官职从卫尉寺调到了太仆寺,去帮永昭帝养马了。
周家家主是周家官职最高的人,他被调去太仆寺养老,对周家子弟影响很大,周家很可能会出现权利断档。
圣旨下达后,周家上下一片愁绪
云煦泽不知道永昭帝帮他处置了周家,他正在接见高济才。
“能说服十万陵越人归顺本王,济才功不可没。”
高济才道:“不敢当王爷夸赞,陵越人会归顺,皆是畏惧王爷之威。”
这并非他故作谦虚,实在是他确实没做多少事,说起来也固的功劳都比他大,因为那些陵越人部落都是也固亲自说服的。
云煦泽道:“济才此言差矣,济才此行应对得当,并未激起陵越人反抗的情绪,这已经是立下大功。”
对于收服陵越人这件事,能不能成功对话很重要。
高济才利用青蛮进入青蛇部落打开局面,这一步棋走得很对。
云煦泽又夸赞高济才几句,才说起探子的事:“关于那十几个探子,济才可有什么想法?”
高济才回来的这一路上一直在想这件事,道:“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大康有人在替胡人打掩护,安州的嫌疑最大。”
云煦泽很满意地点点头。
高济才的思路很对,一旦涉及到胡人,总会想到安州,这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一直以来都是安州和胡人打交道呢。
“济才猜得很对,根据荀都尉的调查,宣威郑家有很大嫌疑。”
高济才继续道:“从安州到高平,这一路上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个关卡,胡人这么明显的相貌都没被人发现,恐怕帮他们打掩护不只是郑家。”
云煦泽皱眉:“你觉得还有其他内奸?”
不应该吧,好歹是太平盛世,哪来那么多内奸?
高济才道:“不一定是内奸,可能是利益所致。”
这还是高济才从陵越人身上得到的灵感。
“在王爷就藩之前,陵越人并不被官府认可,甚至还曾派兵清剿过陵越人,但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有商贾进山和陵越人交易。”
“北方胡人坐拥大片草原,拥有数不清牛羊和马匹,难保不会有人铤而走险,利欲熏心和胡人做生意。”
在云煦泽就藩之前,陵越人和胡人其实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在朝廷眼中,都是朝廷的祸患,需要消灭的存在。
世家和陵越人做生意都得偷偷摸摸,哪怕心照不宣,也没人会大大咧咧地说出来。
而陵越人为了得到粮食,也不会张扬。
胡人亦是同理。
云煦泽听言一凛,他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商贾这一类人,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做。
若只是交易还没什么,可他们若是因为交易被胡人威胁,做些对大康不利的事。
那就罪大恶极了!
高济才道:“若真有这等事,那绝对绕不开安州,必然有安州人参与其中。”
想要把胡人的货物运进大康,安州关卡是必须要过的难关,没有安州人在中间找关系打点,这个生意一次都成功不了。
云煦泽道:“这样一来,安州有很大问题啊,得仔细查查。”
高济才补充道:“最好是让安州郡守调查,他们对安州的了解肯定要比外人多。”
这就是朝廷的高明之处,安州各郡的郡守没有一个是安州人,没有利益牵扯,那郡守就有可能为了前途,彻查安州各家族为自己增加政绩。
云煦泽颔首:“本王会上书父皇。”
和胡人做生意这件事,八成是真的存在,只是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但肯定比内奸一事牵扯的人多。
因为做生意这种事素来会牵扯到很多人,为了打通各个关系,也为了安全,参与其中的人会不约而同地拉更多人下水。
直到组建一个庞大的关系网,让他们觉得足够安全了,他们才会收敛一些。
安州怕是真的要地震了!
云煦泽暂且把此事放在一旁,说起陵越人的事,道:“虽然那十万陵越人已经归顺,但避免还有人藏在山中,本王决定和陵州各郡商议,对多峰山进行一次全面搜索,确保没有人藏在山中。”
“济才对陵越人最是了解,和其它郡交涉的事,本王便交给你了。”
高济才自然当仁不让,恭声道:“下官遵命。”
这次不需要他进山,只需要和各郡保持联系,时不时为云煦泽汇报进度即可。
云煦泽道:“本王给你便宜行事之权,若是需要紧急之事,可先行决断,不必请示本王。”
这就是很大的信任了。
高济才感觉到这种信任,正色道:“诺。”
跟在云煦泽身边几年,高济才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云煦泽是个让人感觉很舒服的上位者。
他给予属官足够的尊重,也足够的放权,几乎每个官吏都有自己的职责,王府官吏总是忙碌,但也是充实的。
云煦泽也很满意这种状态,官吏们有事做,能发挥自己的价值,而他可以清闲些,但又能保证不会对封地造成不好的影响。
第 89 章
接下来两个月, 朝廷发生了大动荡。
胡人派探子潜入大康,一路上经过数十个州郡,却无一人发现。
这样的重大失误, 仅仅一个宣威郑家根本浇灭不了永昭帝的怒火。
自永昭帝的政令到达安州, 安州世家人人自危。
安州各郡的郡守却挺直了腰板, 颇有种大干一场的意思。
安州民风彪悍,崇尚武力, 每日都有人寻滋生事, 那些世家更是仗着身份蛮不讲理。
中原的官员都不愿意到安州担任郡守。因为在这里总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
最关键的是安州是抵御胡人的前线, 这里的百姓一多半都上过战场, 甚至不少人身上都有战功,这样的人, 只是小打小闹一番, 官府根本不好处理。
可若总是小打小闹,会严重影响安州各郡的治安。
久而久之,安州郡守就成了中原官员避之不及的存在,在这里任职三年,仿佛只有憋着受气这一条路。
但现在情况变了。
胡人探子潜入大康!
安州除了内奸!
朝廷要彻查安州!
来自朝廷的政令,让郡守手中的权利无限扩大,曾经耀武扬威的世家需要夹紧尾巴,还得想办法向朝廷证明自己的忠心。
在安州受了几年气的郡守们下定决心要找回场子。
谁还不是个世家子弟了?
安州, 宣威郡
郡守时松文得了永昭帝政令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抄家,把郑家所有人抓进大牢。
但时松文并未立刻审问郑家人, 而是继续派出衙役,给宣威郡的每个商贾发话, 让他们把之前五年的账簿全部准备好,供官府查探。
每个商贾, 自然也包括那些为世家打理产业的人。
自从进行商税改革,各商铺的账簿是一月一查,但改革是近两年的事,之前还是按照旧商税收税,官府并没仔细查看账簿。
谁家没有糊涂账?
哪怕寻常商贾的账都经不起查,更别说各大世家了。
在这个命令下达的半个时辰后,各家族的家主一同找到时松文。
“时郡守,安州出了内奸,我们深以为耻,愿意配合郡衙调查,可你已经抓了郑家,不想办法从他们身上审问情报,反而要查账是什么意思?”
时松文坐在主位上,没在乎群情激愤的众位家主,道:“胡人探子一路畅行无阻地到了陵州高平,这其中甚至还有两个胡人,若说只有郑家帮忙,你们自己信吗?”
“可这和查账有什么关系?”
时松文道:“无利不起早,若是没有利益,谁会甘冒大风险相助胡人?想要知道有没有和胡人有利益往来,查账是最好的办法。”
听到时松文,众家主脸色微变,怒声道:“你怀疑我们和胡人做生意?简直胡扯,我等在安州立足数十年,家产何止千万,用得着和胡人私通?”
时松文道:“本官自是相信众位家主,不过清者自清,本官只是奉命行事,还请诸位不要难为本官,只要你们是清白的,本官也不会为难尔等,皇上英明神武,不会被任何人蒙骗。”
话音顿了下,时松文正色道:“但是这账,一定要查!”
众人一听这话,便知这账簿必须得给,这临时做假账也来不及了,万一露出来什么破绽,真就不是屎也是屎了。
最终,众家主脸色难看的离开了郡衙。
时松文看向还坐在木椅上的周柏栩,道:“周都尉还有何话说?”
周柏栩不仅是周家家主,也是宣威郡都尉,掌管着数千宣威郡郡兵,是手握重权之人,因为有周柏栩的存在,周家如今是宣威郡最有权势的家族。
周柏栩道:“下官只是想提醒郡守,和胡人私通做生意的人不一定是安州人,我们各家族都有自己的马场,胡人有的我们都有。胡人的牛羊和马匹对我们没有多少吸引人力,反而对中原各郡的人有吸引力。”
时松文颔首:“周都尉说得有道理,但你忘了一件事,从北地运送货物进大康,需要经过安州各郡的关卡,没有安州人里应外合,货物能进得来?”
周柏栩:“那也有可能是下面的人一时贪念。”
守关卡的只是中低层将领,他们多是安州小家族的子弟。
时松文道:“确实有这个可能,但一切都得等本官查完帐再说。”
周柏栩建议道:“宣威郡那么多商铺,仅靠商税司查账,要查到何年何月?未免太浪费时间,下官建议郡守大人着重查安州和内郡的交易,不论和胡人做什么生意,必然都要运往中原各郡。”
就像马匹,这可是中原各郡的紧销货,供不应求的那种。
中原的商贾为了能多购进些马匹,对安州各家族极尽巴结之事。
同样地,只是贩马这一桩生意,就让安州各家族赚得盆满钵满。
但马匹需要培养,花费不少人力物力,再加上安州军也需要大量马匹。
贩马虽然赚钱,但每年安州能拿出来贩卖的马其实并不算多,扔进中原市场连个水花都没有。
时松文看向周柏栩,笑了:“周都尉这个办法挺好。”
说白了,还是不希望时松文详查账簿。
时松文同为世家子弟,对于世家的那点阴私心知肚明,他们的账簿中必然涉及了违背大康律的事。
但时松文好不容易有机会整顿世家,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
只是夸了周柏栩一句,并未给出什么承诺。
周柏栩眉头微皱,但也不好直接和时松文要承诺,换了个话题道:“听闻是谨王查到了那伙胡人探子?”
时松文点头:“正是。那群人潜进了高平,意图鼓动陵越人造反,被谨王火眼金睛识破,三十多个探子全部服毒自杀,包括那两个胡人。”
“如此一来,岂不是没从探子身上得到线索?”
“还是有些线索的,要不然怎么会查到郑家身上。只是朝廷有人怀疑还有人为胡人遮掩,这才决定彻查安州各郡。”
周柏栩暗骂谁这么多事,死郑家一个还不够吗?
他们这些世家没人想过救郑家,甚至已经有几个家族正在协商划分郑家的产业。
如今他们被连累得要把账簿交给郡衙,杀了郑家的心都有了。
周柏栩面色不变,笑道:“安州和谨王还有些缘分呢,当初五郎在高平发现水泥的用处,此后一年一直都有水泥运来安州,之前大败胡人,水泥亦有建功。”
时松文敏感地察觉到周柏栩话里有话,道:“五郎当初离开宣威郡去洛京求学,因为水泥之事在高平耽误一年,如今应该已经在太学了吧?”
他见过周北驰,身为安州世家子弟,却不擅武艺,反而诗词歌赋极为厉害。
周北驰向时松文请教过学问,时松文也是从太学毕业的,很清楚以周北驰的学识,进太学一点问题都没有。
周柏栩道:“五郎一向有主见,下官也以为他去了太学,可数月前得了他的书信,才知他留在了高平,为谨王效命。”
时松文一愣,眯着眼睛看向周柏栩,总算明白了周柏栩说这些话的意思。
谨王的声望如日中天,只要没有大的意外发生,他成为储君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周北驰为谨王效力,几乎是提前替周家和新帝打好了关系。
老狐狸!
时松文暗骂一句,手指轻点桌面,淡淡道:“查账是朝廷下的命令。”
周柏栩正色道:“下官敢担保,周家和胡人私底下没有任何接触。”
查账是朝廷要求的,但如何查,查到什么程度,却是由各郡守决定。
时松文权衡一二,道:“本官只为揪出和胡人私通之人。”
周柏栩松了口气。
成了!
心里多少有些复杂,周北驰不能习武,他对这个儿子已经放弃,只是请先生教他读书,并未多关注。
周北驰要去太学,周柏栩连封推荐信都没写,可见他的漠视。
但就是这个已经被他放弃的儿子,如今却是帮了周家一次。
周家确实没和胡人私通,但账簿里总有些见不得人的事,这种事可大可小,全看时松文的态度。
周柏栩为了以防万一,这才想要时松文的一个承诺。
周柏栩默默叹口气,想着回府后给周北驰写封信,毕竟是亲儿子,哪怕周北驰很大可能不会再回安州,这份关系也得维持下去。
宣威郡发生的事,同时发生在安州各郡,本来处于强势地位的世家,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开始想办法私下找郡守交涉,他们不敢干扰朝廷调查胡人,但也不想让账簿里的一些事影响家族。
从查账命令下达后,各家族便处于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阶段,谁也不想被郡守当成立威的存在。
在这过程中,确实查出来不少和胡人私通之人,正如周柏栩猜测得那般,大家族无一人下场,忍不住贪欲和胡人私通的全是小家族。
抓住这些人还不算完,官府还在顺藤摸瓜调查他们的同伙
在安州轰轰烈烈调查探子,整顿世家之时,高平也很热闹,因为诗会和神医比赛临近,越来越多的外郡人来到高平。
不仅高平城的客栈爆满,高平下面县城的客栈同样住满了人,后来的人无可奈何只能乘船前往南夷岛。
南夷岛各个县城已经修建完毕,再加上各部落自己建的客栈,这才能容纳下那么多外郡人。
云煦泽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看着这段时间外郡人的统计,云煦泽都惊了:“怎么这么多人?”
蒋晟阳道:“王爷,有太医当评委,来的人自然多。”
百姓可能对陵州那些大夫不感兴趣,但太医署的太医名头可就太大了。
即便是陵州各家族子弟,也没机会让太医为他们看病。
如今的神医比赛是难得的机会,凡是感兴趣的人都到了高平。
云煦泽有些头疼:“这么多人,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病人,也太多了。如今报名参加比赛的大夫有多少?”
蒋晟阳道:“有一百余人。”
如今已经是六月底,参加比赛的基本上就是这么多人了,陵州肯定不会只有一百多大夫,但陵州只有五郡,三十多个县城,大夫加起来也就二百人左右。
如今参加比赛的就有一百多人,已经超过一半,可见神医比赛的影响力。
云煦泽沉吟道:“让郡衙张贴告示,宣布神医比赛在七月初三举行,初赛为期半个月,这半个月谁治疗的病人多,治疗的疑难杂症多,谁的排名就高,最终只有会二十名大夫进入复赛。”
“在比赛期间,需要的一切药材都由官府提供,他们每治好一个病人便可得一钱赏钱,上不封顶。”
“但他们必须在高平和南夷岛的医馆坐诊,想要找他们看病的百姓也得去医馆,不允许在其他地方看病。”
云煦泽虽然有些造福百姓,但他也想借这个机会让医馆开业,让百姓们都知道高平和南夷岛开了医馆。
本来蒋晟阳规划的医馆只有几十家,但云煦泽觉得太少了,高平有二十家还好些,毕竟人少,但南夷岛那么多大,有一百多万百姓,只有四五十家太少了,云煦泽直接下令扩充到了一百家。
如此一来,高平和南夷岛加起来便有一百二十家医馆,每个参赛的大夫坐诊一家医馆,正好够用,还会有几个医馆空余。
蒋晟阳问道:“那看病的百姓如何收费?”
总不能免费吧?
人心不足蛇吞象,蒋晟阳内心并不想免费。
云煦泽一开始还真想免费来着,但是人心难控,免费比收费还容易出事。
“不收诊金,只收药钱,药钱按成本定价。”
他不指望医馆挣钱,甚至做好了亏本的准备。
这次的很多药材都是收购的,所以贵一点,等南夷岛种植的药材可以供给医馆,药材的成本便会降低很多,即使以低价卖出,也能赚些钱。
云煦泽提醒道:“记得在告示上加一条,一旦发现装病的人,一律严惩。”
哪怕初赛有半个月,但也不一定能把病人看完,哪能让装病的人浪费时间。
蒋晟阳应声:“诺。”
随后云煦泽又和蒋晟阳商议比赛的细节,到时候看病的人肯定不少,得让郡兵出动维护秩序,除此之外,还要严查插队之人。
插队这种事无处不在,有些脸皮厚的人压根不在乎这些,只要能让自己方便就行。
云煦泽最讨厌插队,他会让郡兵盯紧这件事,只要有人插队直接扔到队伍最后重新排。
除此之外,每个大夫身边要配一个记录员。负责记录大夫看了几个病人,分别是什么病,用了什么药,事后还要安排人回访,看看大夫有没有把人治好。
这么多事都得需要人手,所幸书院又毕业了一批小吏预备役,这群人还没分配,正好给神医比赛帮忙。
两人商议了将近一个时辰,基本上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煦泽提醒道:“这次举办神医比赛,除了为百姓们看病,便是为封地招揽一些大夫。初赛的半个月,让记录员好好观察他们,旁敲侧击地试探,看看有多少人愿意留在封地。”
一百二十家医馆,总需要大夫坐诊,但今年毕业的医学生只有几十人,勉强能坐诊一半的医馆,但他们还没有独立看病的能力。
蒋晟阳道:“排名以病症的严重程度和病人数量为主,但为了避免有人急功近利,下官觉得还要加一条,若是治疗出错,会降低排名,若是闹出人命,直接取消比赛资格,同时要为此事负责。”
是药三分毒,若是配错药,很可能会治死人。
多出这条规定,就是让他们知道,官府不会为他们背书。
这样便会让大夫看病时谨慎些。
云煦泽颔首:“依晟阳所言,再加一条,遇到治不了的病人可以放弃,不会影响排名。”
这一条同样是为了保险一些。
他的本意是造福百姓,并不想好心办坏事。
商议完神医比赛的事,蒋晟阳说到新建成的高平书院,道:“王爷,朝廷派来的山长和先生已经在路上,到时候需不需要到门口迎接?”
云煦泽道:“自是需要,到时候由你带领各家族到城门口迎接。”
随着永昭帝一声令下,大康各郡都建起了书院,山长和教书先生都来自洛京,可见洛京的人才之多。
云煦泽当初为了凑够高平联合学院的先生,只能给永昭帝写信求助,但如今大康各郡那么多先生都来自洛京,永昭帝几个月就把人安排好。
这或许就是盛世,最不缺的就是人才。
蒋晟阳道:“下官听说书院的山长是女郎?”
云煦泽点头:“不错。”
高平书院的山长定下后,祝昌言就给云煦泽写了信,云煦泽早就知道山长是女郎。
而且这人还和云煦泽有些渊源。
云煦泽道:“此人出身洛京钱家,是钱家嫡女,大司农嫡女杨娘子是她弟妹,本王在洛京时,被父皇安排邀请五个女郎入太学,杨娘子便是其中一个。”
据祝昌言所说,钱娘子能担任山长,除了她有真才实学外,也有杨家在背后出力。
对方选择了高平书院,显然和云煦泽有关。
蒋晟阳笑了:“如此一来,高平书院想必能和官府通力合作。”
有云煦泽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云煦泽道:“虽然书院山长归官府管辖,但书院毕竟是读书的地方,你提醒窦林鑫,莫要过多插手书院的事。”
蒋晟阳点头:“窦郡丞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如今高平的所有人都在关注神医比赛,郡衙的人张贴好告示刚离开,便有一窝蜂的人挤在告示前。
自从设立蒙学后,高平的识字率大大提高,如今看告示已经不需要让人读出来,但众人议论的热情依旧高涨。
“七月初三开始?那没剩几天了,为期半个月?太好了,这么长时间,怎么着也能轮到我吧?”
“那可不一定,这次来了很多人,连村里都有人去借住。”
“不收诊金?王爷果真仁爱,一如既往地体恤百姓。”
“我去,治好一个病人就能得一钱赏银,那十个人就是一两银子,哪怕排名不高,只是拿赏银也发财了。”
“王府当真是财大气粗,怪不得不收诊金,这赏银已经是诊金了。”
“哪个大夫看病敢要一钱诊金?王爷这是白给那些大夫送银子呢,怪不得都说王爷看重谁,谁就会发财,之前是工匠,现在轮到大夫了。”
“不过官府建的医馆在哪儿?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知道,官府在我们村建了一座院子,但一直没说有什么用,前几日才挂上牌匾,我们才知道那是医馆。”
“这么说,官府早就有举办神医比赛的打算?”
“肯定是的,官府怎么可能做没准备的事,可能提前一年就决定了。”
百姓们围着告示不停讨论,甚至有些病人还约定到时候一起去医馆排队。
比起百姓看热闹的心情,参赛的大夫们心情就是跌宕起伏了。
看到初赛要看半个月的病人,很可能从早看到晚,他们忍不住皱了眉头,都能想象到会有多忙碌。
但看到每治好一个病人就给一钱赏银,他们顿时什么情绪都没了,开始计算以自己的能力能得到多少赏银。
发了!
这次高平没有白来。
哪怕排名垫底,他们接下来半个月也能赚到过往几个月的钱。
没有白奔波一场。
甚至有些大夫已经起了别样的心思,正在想办法多接诊些病人
转眼间,便到了七月初二,这一日,一百多位大夫齐聚郡衙,他们面前放着一个木箱,里面放了一百二十个纸条,上面写着各个医馆的名字,他们抽中哪个就去哪个医馆坐诊。
这次抽签仪式由窦林鑫亲自主持,大夫们根本不敢多说,一个个乖乖抽签,不过片刻功夫,便完成了抽签,每个人都有了去处。
窦林鑫道:“码头现在正停着船,要去南夷岛的人现在就可以坐船去南夷岛,记得带好你们的行李,医馆都有住处,你们这半个月就住在医馆,每日饭食也有人负责。这半个月你们只需要完成一件事,那就是看病。”
“诺。”
大夫们陆陆续续离开了郡衙,先回住处拿行李,尤其是看病需要的东西必须带上,随后各人前往自己需要坐诊的医馆,等着明日比赛开始。
茶楼饭馆也在热烈讨论神医比赛的事。
反倒是七月二十要举办的诗会被众人忽略了,只有一些才俊关注这件事,更多的人都在关注神医比赛。
在这种讨论声中,突然多了一些指向性的议论。
高平某饭馆
一同用饭的两个人就在讨论神医比赛的事。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吴大夫坐诊的是徐村医馆,等明天一早我们就去那里排队,吴大夫的医术在我们郁仓郡可是出了名的,之前因为诊金太贵,我们看不起病,这会儿是难得的机会,一定不能错过。”
“我阿娘的腿一直疼,吃了很多药也不好,这次正好让吴大夫看看。”
“明天一早去会不会有些晚,要不我们今晚就去排队?”
“也行,反正现在天不冷,在外面待一晚也无事,只是我阿娘年迈,怕是受不了,得找个村民家借住一宿。”
“那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小,吸引了旁边人的注意,问道:“两位郎君,敢问吴大夫是何人?”
两人倒也没藏私,道:“我们都是郁仓郡人,吴大夫是郁仓郡有名的大夫,治好了很多疑难杂症,我们郡的那些富户都特意找他看病。”
“一个月前,有个猎户上山打猎受了伤,流了很多血,去别的医馆都说没救,最后还是吴大夫给救活的。”
“还有”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吴大夫的光荣事迹说出来,饭馆里的百姓听到,眼睛变得明亮。
“吴大夫这么厉害?我阿爷昨日摔了一跤,腿好像摔出了毛病,明日我得带着阿爷去找吴大夫看看。”
“吴大夫在哪个医馆?”
“好像是徐村医馆。”
“徐村啊,那太巧了,我们村离徐村不远,就几步路的事。”
那两人见饭馆内的人注意力都放在吴大夫身上,他们对视一眼,快速吃完桌上的饭菜,离开了饭馆,重新找了个茶楼,说着一模一样的话。
这种事发生在高平各个茶楼饭馆,不同的是他们夸赞的大夫来自陵州各个郡城。
次日,七月初三
高平和南夷岛的各个医馆,一大早就开了门,为了让大夫安心看病,官府还给他们配了杂役。
这些杂役可不是一般的杂役,他们提前两个月接受培训,要记住每样药材放的位置,还要练习抓药包药的熟练度。
说白了,这些杂役并非专门为神医比赛准备,他们今后就会在医馆干活,负责协助大夫抓药。
他们还在学习辨认药材,但这一点就慢很多,需要长久的学习,只有不断积累经验才能进步。
医馆大门刚一打开,门外等待许久的病人就进入小院,每个医馆都有郡兵护卫,没人敢乱来,全都老老实实地排队进入。
随着时间流逝,有个奇怪的现象出现了。
有的医馆人满为患,大夫连用饭的时间都没有,看完一个病人,下一个病人就进来了。
想到这些人都是钱,大夫们倒没有不耐,很是热情地面对每一个病人。
但有的医馆人很少,一上午也就接待了三五个病人,大夫闲得只能看医术打发时间,但他们心里烦躁,总觉得自己失去了大量银子,根本看不进去医术
高平,谨王府
蒋晟阳来汇报这件事时,云煦泽正好在和章丰钊下棋。
云煦泽挑眉:“调查了吗?”
蒋晟阳道:“已经调查过,昨日高平和南夷岛突然多了很多言论,皆是对某些大夫医术高超的夸赞,今日人满为患的医馆坐诊大夫就是他们,而那些人少的医馆是因为靠近那些医馆,所以被抢走了病人。”
一般来说,病人看病都会就近选择医馆,但现在知道某位大夫医术好,反正都不收诊金,当然要选择医术好的大夫,总不能白白浪费药钱。
云煦泽无语了:“心眼还挺多。”
章丰钊笑了:“都看中了王爷给的赏银。”
云煦泽问蒋晟阳:“他们的医术当真那么好?”
他不反对宣传自己,但反对虚假宣传。
蒋晟阳都忍不住吐槽:“有三成真就不错了。比如一些人夸的那个吴大夫,说什么有个猎户流了很多血,其他大夫都看不好。实际上那个猎户只是不小心被蛇咬了,就两个小伤口,压根没流多少血,猎户害怕是毒蛇,才去了吴大夫医馆,吴大夫发现不是毒蛇,猎户连药都没买就走了。”
被那些人一夸大,那猎户就跟要死了似的。
云煦泽没想到他们这么大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进行虚假宣传。
“派人仔细调查,把他们夸大的地方都查出来。然后张贴告示通告百姓。”
蒋晟阳道:“不做出处罚吗?”
云煦泽想了想道:“他们今日的赏银扣掉。”
这群大夫毕竟有些本事,看看小病还是可以的。
只要告示一出,他们那儿的病人就会减少,这群人肯定进不了复赛,但能帮着治疗一些病人也是好的。
这也是因为手中大夫太少,要不然云煦泽不可能处罚那么轻。
蒋晟阳领命离开。
想要把那几人调查清楚,得费不少功夫,还好他们都是陵州人,容易调查一些。
云煦泽摇头道:“这才第一天,就有人出幺蛾子。宣传自己没有错,偏偏一个个都把自己宣传成神医,愚蠢至极。”
百姓们对这些大夫都不了解,他们其实只要如实宣传,让百姓们对他们有些印象就够了。
人在看病时,会下意识选择熟悉一些的大夫,哪怕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号。
但那些人生怕吸引不到病人,一个个夸大其词,最终只能自食恶果。
章丰钊道:“王爷不就是在找神医吗?”
云煦泽道:“先生这般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本王的目的。”
他只是为了替医馆招揽大夫,陵州再出名的大夫也达不到神医的地步,要不然早就出名了,他特意在神医面前加上陵州二字,也是为了增加限制。
章丰钊笑道:“王爷总是能想到奇妙的办法。”
云煦泽没有接话,只是道:“诗会的事,还是要麻烦先生。”
虽然热度都被神医比赛抢了,但那只是民间的热度,实际上来参加诗会的人并不比上一次少,还多了很多外郡人。
据云煦泽所知,巴州和泰州都有才俊来,第一次诗会也就只有周北驰不是陵州人,由此可见诗会的影响力夸大了。
也不知道是冲着云煦泽来的,还是冲着章丰钊来的。
不过云煦泽不打算去看这次诗会,若是有人冲着云煦泽来,他们怕是要失望了。
如今的云煦泽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渴求人才的谨王。
也不能说他不再看重人才,只是他已经不需要借助诗会来寻找人才。
章丰钊道:“老夫闲来无事,就当解闷了。”
那些人的水平和章丰钊相差甚远,确实只能用来解闷。
“安州那边怎么样了?”
云煦泽道:“可以确定上次的探子确实是胡人派来的,他们之前被安州军打残,短时间内无法再入侵大康,但他们不想坐视大康变强,就想让大康陷入内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据郑家招供,在建国之初,郑家嫡系贪生怕死,投奔了胡人,这数十年来,在胡人建立了另一个郑家,已经成了胡人的走狗,之前来到高平的那些探子其实就是另一个郑家培养的死士。”
“宣威郑家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件事,但去年他们被另一个郑家找上门,他们本是同源,知道很多郑家内部的阴私,再加上嫡系投奔了胡人,他们担心朝廷会因此怀疑他们,为了让胡人保守秘密,宣威郑家就被胡人要挟着为他们打开关卡,放那群探子进了大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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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胡人和宣威郑家的约定,如果陵越人答应他们的要求,今后就由宣威郑家给陵越人提供粮食和兵甲。”
云煦泽忍不住冷笑:“胡人想得挺美,想空手套白狼。”
章丰钊皱眉:“宣威郑家就这么甘心被胡人利用?”
云煦泽道:“按照他们所说,他们是在和胡人虚与委蛇,根本没想帮他们完成谋划,他们本想找到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然后再主动和朝廷坦白。”
这只是郑家的一面之词,是不是真的已经不重要,毕竟郑家已经被抄家了。
云煦泽继续道:“另外,安州各郡都查到和胡人做生意的人,他们皆是小家族之人,安州世家并没有参与其中,但通过这次查账,有不少世家被查到偷税漏税,以及强买强卖之事,被气头上的父皇怒斥一番,还罢免了几个秩俸六百石的官员。”
“除此之外,通过顺藤摸瓜,还查到很多内郡和胡人做生意的家族,但依旧是小家族,被其中巨大的利益所吸引,才敢铤而走险与虎谋皮。”
“父皇已经下令,凡是和胡人做生意的家族全部抄家流放,任何人不能求情。”
虽然查到的世家只有郑家,但这件事已经在大康上下引起了动荡,因为被查到和胡人做生意的小家族实在太多了,涉及到二三十个郡。
那些小家族所在郡的郡守都被永昭帝训斥,三年一次的考功必然是下等的,其实他们多少有些冤枉,因为那些小家族和胡人交易在这两年已经停了,那些事情都发生在他们上任之前。
但永昭帝盛怒之下,没人敢替他们求情。
当然,他们的那些前任也落不到好,丞相府正在调查有哪些人在那些郡担任过郡守,到时候会一一处置。
如此一来,受到波及的官员多达百人,这已经是永昭帝登基以来少有的大地震,这段时间朝廷一直在处理这件事。
每日都有信使在洛京和各郡之间来回,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马。
章丰钊感叹:“利益动人心,竟能让他们不惜与虎谋皮。”
云煦泽多少明白他们的心思,道:“或许是因为做这种事的人太多,便让他们觉得没什么。”
法不治众嘛!
只可惜他们错估了永昭帝的脾气。
这么多年来,不知有多少百姓死在胡人的铁骑下,不知有多少将士为了抵御胡人战死沙场,若是不严惩那些和胡人做生意,吃里扒外的人,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人?
想到这儿,云煦泽觉得陵越人和胡人还是有区别的。
陵越人毕竟和大康没有深仇大恨。
若是大康有朝一日要收服胡人,让胡人光明正大地生活在大康的土地上,安州百姓恐怕第一个不答应。
最起码不会愿意让胡人享受和大康百姓一样的身份地位。
国仇家恨岂是那么容易遗忘的!
因为云煦泽下了命令,王府派出数十名亲兵调查在民间声名鹊起的大夫,仅一日功夫就把他们的生平经历调查得清清楚楚。
郡衙连夜写好了上百份告示,在第二天一早张贴在各个城门口。
甚至还贴在了每个医馆的门口。
这就是杀人诛心了,也不知道是哪位天才出的主意。
徐村医馆
有人天还没亮就在医馆外排队,看到衙役过来张贴告示,连忙凑过来查看。
只看了一眼,众人的脸色就变了,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变成被人欺骗的愤怒。
正在这时,医馆的大门打开,杂役打着哈欠说道:“排好队,一刻钟后开始进人。”
本就在气头上的百姓炸了,一窝蜂跑进医馆,把刚穿好衣服打算坐诊的吴大夫围住暴打一顿。
“呸!竟然敢骗老子,老子打死你。”
“什么狗屁的名医,只是被蛇咬都敢造谣成将死的病人,你怎么这么厚脸皮?”
“大家伙一起上,打死这个骗人的庸医!”
吴大夫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人围着打,他连忙呼救:“救命!救命!”
医馆的郡兵冷眼看着,等感觉差不多了。才出声道:“够了!你们还看不看病?”
郡兵还是有威慑力的,百姓们纷纷停了下来。
“不能因为这家伙耽误看病,我们赶快去其他医馆排队。”
听到这话,很多怒火上头的人才想起来自己是来看病的,顾不得再打人泄愤,连忙跑去其他医馆。
只留下吴大夫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行凶的人离开。
第 90 章
因着告示张贴在每个医馆门口, 几乎所有虚假宣传的大夫都被愤怒的百姓打了一顿,区别只在于受伤的程度轻重。
他们一开始还想让郡兵帮他们处置打人的百姓,直到看到门口的告示, 整个人的脸色都白了。
自此以后他们医馆就没了病人, 哪怕等那股热潮过去, 也只有零星的几个病人来医馆看病,还是因为在别的医馆排不上号, 不得以才来找他们看病。
而之前那些被他们抢了病人的医馆因祸得福, 那些原本的病人都跑到了他们医馆, 他们变成每日忙得脚不沾地的人。
七月初十
初赛已经进行了七日, 大体上的排名已经出来,同时还反应出了大夫们的水平。
蒋晟阳颇为失望道:“太医们已经查看过他们这几日给病人开的药方, 大多数大夫都中规中矩, 治疗小病没问题,但并没有治疗疑难杂症的能力。”
“之前有个病人因为头疼去看病,在三个医馆都没有治好,最终是龟甲医馆的刘大夫看出来病人是因为风寒引起的头疼,给了开了副治风寒的药,病人才痊愈了。”
“太医们说由风寒引起头疼是很普通的症状,那三个大夫没诊断出来不仅是因为经验少,还因为太过古板, 病人说头疼,他们就一心治头疼, 甚至都没多问问病人有没有其他不适,这样的大夫再行医多少年也成不了大器。”
太医们个个都是医中翘楚, 来参赛的大部分大夫都入不了他们的眼。
云煦泽皱眉:“就没有表现好的?”
虽说陵州神医的称号注定只是局限在陵州各郡,可若选出来的神医是个庸医, 那这比赛就成笑话了。
总得选出来个医术尚可,有自己擅长之处的大夫吧?
蒋晟阳道:“也有几个表现好的。比如龟甲医馆的刘大夫,他是个老大夫,行医数十年,见过的病症不少,而且喜欢和其他大夫交流,并非故步自封之人。如今在众医馆中,龟甲医馆名声极好,百姓们都愿意去龟甲医馆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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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最新的排名统计来看,刘大夫应该会是初赛的榜首。”
云煦泽道:“也不怪百姓们都喜欢找老大夫,看病这种事真的是经验越多,医术才能有进步。这几日可还有其他事发生?”
蒋晟阳道:“有良医自然也有庸医,之前徐村医馆的吴大夫因为夸大其词,被百姓们打了一顿。本以为他只是功利心重,医术还是有的,但昨日他把一个病人治得腹泻不止,病人到了另一个医馆后才知道吴大夫把其中一味药给弄错了,这才害得病人腹泻不止。”
“那病人家中兄弟众多,如何受得了这等委屈,回家后直接叫上几个兄弟把吴大夫打了一顿,下手有些狠,吴大夫怕是一时半会下不了床了。”
云煦泽沉着脸:“取消此人的参赛资格,把他扔出医馆。身为大夫,竟然粗心大意到把药开错,他把病人的生命当儿戏吗?”
这次是运气好,没闹出人命,但下一次呢?
“他是哪里人?”
蒋晟阳道:“郁仓郡人。”
云煦泽道:“等比赛结束,给本王一份庸医名单,这等人必须公之于众,让当地的百姓知道他们的真实水平,免得再有百姓受害。”
这里面有不少大夫是为了比赛的银子开来的,云煦泽对此并不在意,他们治病,王府赏他们银子,这是他定下的规矩。
但有人医术不精,还想来此骗银子,云煦泽自然不能饶过他们。
也算是帮百姓们揪出一些沽名钓誉之辈。
云煦泽记得前世在网上曾看过一个故事,讲的是有个人不懂医术,也不会诊脉看病,只是凭借绿豆汤就开了家医馆,还开得红红火火,成了镇上有名的神医。
可见百姓愚昧到何等地步,必须要官府站出来告诉他们,此人是庸医,他们才会褪掉那层神医光环。
蒋晟阳应声。
“对了,诗会的主持找好了吗?”
蒋晟阳道:“得知要再次举办诗会,钱四郎主动找上来,他想要再次担任诗会的主持。”
上次就是钱四郎主持。
云煦泽回忆钱四郎的表现,印象中还不错,并未出乱子,便道:“那便继续让他来。本王这次就不去了,让钱四郎和几个评委好好商议诗会的流程。对了,这次诗会可有女郎参加?”
蒋晟阳道:“有,而且比上次还多。”
云煦泽道:“那就按照上一次的规矩来,把男女分开,另外把一楼大堂一分为二,一半用来比赛,另一半安排成座位,让对诗会感兴趣的人观看。”
云煦泽早就提过此事,蒋晟阳已经让人做好一个钱箱,就等着诗会当天收门票。
“王爷,只用一楼,地方是不是有点小?”
云煦泽道:“参加诗会的都是才子佳人,能当观众的也不是一般人,把门票定的价格高一些,一楼就够用了。”
哪怕今年诗会来的人多,但也只是小打小闹,用不了多大地方。
陵州,终究不是文坛兴盛之地。
“钱娘子等人是不是快到了?”
蒋晟阳道:“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便会到高平城。”
云煦泽道:“把他们招待好,他们刚到高平旅途劳顿,本王就不见他们了,等他们休息好,本王再见钱娘子。”
“诺。”
七月十一,高平城外
蒋晟阳和窦林鑫带着郡衙官吏,以及各家族族长,在城门口等着钱娘子等人到来。
没一会儿,官路上便出现一辆辆马车,来高平书院教书,短时间内回不来洛京,他们这次来都是拖家带口,车队便多了些。
幸亏这些人都是世家子弟,家中不缺护卫,这一路上倒也平静,并未遇到劫道的。
马车在城门口停下,钱娘子走下马车,其郎君王二郎也跟着下来,后面马车中的几位先生,也依次下车。
蒋晟阳拱手道:“诸位一路辛苦了。钱山长这一路可还顺利?”
钱娘子是个高挑的女郎,和王二郎站在一起也不落下风,她微微笑道:“这一路并无波澜,有劳蒋长史亲自迎接。”
说完,钱娘子的目光落在窦林鑫身上,见他和蒋晟阳站在一起,心里有了猜测:“这位想必是窦郡丞吧?”
窦林鑫道:“钱山长慧眼。”
钱娘子道:“窦郡丞亲自前来,折煞我等。”
书院归郡衙管,说起来,窦林鑫才是钱娘子的直属上司。
窦林鑫道:“钱山长多礼了,我等都是为王爷效力,书院的事便有劳钱山长了。”
此言便是明明白白地告诉钱娘子,他不会插手书院的事。
书院新立,朝廷其实也在摸索中,书院之中都是读书人,从山长到教书先生都没有官职,但他们都是永昭帝指派,并非一般人。
朝廷正打算在郡衙新设一曹,专门负责书院事宜,只是还在商讨中,如今还未成型。
一行人在城门口寒暄几句,蒋晟阳便吩咐衙役把他们的行李送去高平书院,那里就是他们今后的住处。
当然,他们也可以另寻住处,那就得花银子买了。
蒋晟阳在风月楼设宴,宴请钱娘子等人,也是为他们接风洗尘,众人在席间相谈甚欢,并未发生本地人排斥外来人的事情。
宴会结束,蒋晟阳亲自送他们回到高平书院。
次日,谨王府
“妾身拜见王爷。”
因为得了蒋晟阳的提醒,钱娘子今日一早就来王府拜见云煦泽。
云煦泽抬手:“钱山长免礼。高平书院已经建成,但书院该划分出多少课程,招收什么样的学生,考核标准是什么,都由你和众多先生决定。”
“不过按照郡衙上报给朝廷的名额,今年书院要招收一百学生,其中四十女郎,你们招收学生时,莫要超过这个数额。”
因为高平和南夷岛略有不同,云煦泽便让人上调了女郎的占比。
钱娘子道:“王爷放心,妾身来之前便知此事。高平有众多家族,招够一百学生想来轻而易举。”
云煦泽也这么觉得,虽然有家族在,不免会产生利益纠纷,但他们确实增加了人才储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七月二十,凤栖楼会举办诗会,也有不少高平才俊参加,钱山长若是感兴趣,到时候不妨去看看。钱山长若是不介意,届时可以担任评委。”
这是云煦泽临时起意,但把诗会作为钱娘子在高平的第一次公开亮相,似乎再合适不过?
钱娘子眼睛一亮:“会不会打乱王爷的计划?”
云煦泽摆手:“诗会只是给才俊女郎们吟诗作对的场所,不过是娱乐之事,哪有什么计划。钱山长是高平书院的山长,才学定是不俗,相信他们会很愿意得到钱山长的点评。”
他们愿不愿意,钱娘子并不清楚,但她很愿意。
她以女郎之身出任高平书院山长,连夫君都跟着她调职,心中的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她需要这个展现学识的机会,告诉众人她有资格担任高平书院的山长。
云煦泽了解过钱娘子,知道她的夫君是王二郎,问道:“王二郎愿意陪钱山长来高平,本王很欣慰,窦郡丞已经安排好他的官职,你们初来乍到,可以先在高平转一转,过几日再到郡衙上任也不迟。”
“多谢王爷体恤。我等昨日便听说高平在举办神医比赛,这些日子治疗了不少病人,百姓们皆感念王爷之恩。”
云煦泽道:“百姓都是质朴之人,谁对他们好,他们便会感恩戴德。”
“王爷爱民如子,理应受到百姓的爱戴。”
云煦泽摆手:“不必恭维本王,你是书院山长,今后教导学生时,让他们记住以民为本,如此才是为官的本分。”
“妾身明白。”
几乎就在钱娘子拜见云煦泽的次日,高平便出现一个传闻,高平书院的山长将会担任诗会评委,点评参加诗会众人的诗词。
这个传闻的出现,让本来没什么热度的诗会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因为高平书院的山长是女郎!
哪怕朝廷主张推行女子为官,且早就有消息传闻书院会有女山长和女先生,但众人还是接受不了女人骑在男人头顶上。
尤其是高平的才俊们。
他们今后想要进书院,就必然要被钱娘子管束,这让他们心里别扭得慌。
如今确定钱娘子要当诗会的评委,不少人磨肩擦掌,等着给钱娘子一个下马威。
蒋晟阳本来还在犹豫诗会的门票该定价多少,得知这个传闻,毫不犹豫地定为了十两,让人把此事张贴在凤栖楼门口。
一直在关注诗会的人第一时间发现了告示。
门票十两!
只有二百张!
百姓炸了。
“凤栖楼是想抢钱吗?一张狗屁门票卖十两?哪个大傻子会买?”
“就是,我才不会去买,不就是一个诗会嘛,陵州地处偏僻,这里人作的诗能有多好?上次不就是被一个安州人拿了诗魁?都是废物。”
此人话音刚落,身体不由得打了冷颤,扭头看去,只见周围人目光不善地看着他,吓得他扭头就跑了。
其他人看到被逗乐了。
在陵州地界上骂陵州人,大蠢货一个。
正在众人批判凤栖楼抢钱时,已经有人进了凤栖楼询问买门票的事。
下一刻!
“什么,门票没了?”
听到这话,议论纷纷的声音顿时消失。
“不是才张贴告示吗?怎么门票现在就没了?”
众人听到这话惊了。
十两一张门票,一共两百张,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没了?
骗人的吧?
伙计解释道:“从宣布举办诗会开始,就说过会收入门票,因此早就有人预订了门票,到如今本就只剩下几十张,就在方才卖完了。”
其他人懵了。
不是说买门票的都是大傻子吗?
为什么趁他们群情激愤的时候偷偷买门票,做人还能不能坦诚一点?
本来打算利用舆论让凤栖楼降价的人灰溜溜离开了。
随后,凤栖楼的天价门票再次吸引了一波热度,让诗会更加引人瞩目。
他们都很想知道,这位新上任的山长配不配得上她的位置。
谨王府,清云院
章丰钊看着棋盘落下一子,笑道:“十两一张门票,王爷真是一如既往地大胆。”
偏偏还真就卖光了。
云煦泽道:“这次还真不是本王,价格是晟阳定的,本王也没想到他定得这么高。”
云煦泽想的是五两银子就够高了,二百张门票就能得一千两银子,能挽回不少神医比赛的损失。
谁知道蒋晟阳这么敢定价。
云煦泽心里有些猜测:“门票能都卖出去,钱山长有很大功劳。”
虽然之前门票就有人预订,但太贵了人家也有可能退订,之所以门票售罄,主要是他们都想知道钱娘子能不能在众才俊面前树立起山长的威严。
章丰钊摇摇头:“也不知他们是去看诗会,还是去看热闹?”
正经诗会没什么热度,多了一个钱娘子,最近的热度反而压过了神医比赛。
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云煦泽对此并不意外,他是经历过后世各种舆论新闻的。
大众最关心的就是八卦新闻,比如谁打小三了,哪家出轨了,或者哪个明星偷偷生孩子了?
至于哪个市破了什么案子,做了什么大事,本地人都不一定关注,更别说其他人了。
不过,这次的事又让云煦泽有了办报的想法,控制舆论是官方必须要做到的事。
后世大众总是倡导舆论自由,却不想想自己那脑子够不够用,别人一带节奏就跟着跑,真要舆论自由非乱套不可。
反正云煦泽前世看到这种评论,觉得发评论的人不是蠢就是坏。
这里没有高科技产品,官报就是控制舆论的唯一办法,同时也是加强朝廷统治的手段。
比如之前大败胡人一事,若是让人印刷数千万份官报分往大康各郡,让百姓们都知道这一大事,肯定能增加百姓对朝廷的凝聚力。
而且把大康的各种大事都写在官报上,也能让百姓开拓眼界,知道的事情多了,就不容易被人懵逼。
尤其是各种骗局,最应该在官报上揭发出来,以免再出现受害者。
“王爷在想什么?”
见云煦泽失神,迟迟不肯落子,章丰钊询问道。
云煦泽回神,沉吟道:“先生,本王心有所感,打算创办官报,就和朝廷的邸报类似,抄录朝廷大事,或者大康各郡的重大消息,给百姓们看。”
大康已经有邸报,会抄录一些皇帝谕旨和君臣奏议,但那是给朝廷和官员们看的,寻常百姓看不了。
“先生觉得是否可行?”
章丰钊突然听到这么个消息,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问道:“王爷为何突然有这种想法?”
云煦泽道:“并不算突然,本王早就有这种想法。经历种种,本王意识到舆论很重要,只要随意散布些消息,便能引导百姓。若是别有用心之人利用舆论坏人名声,受害人若是没有足够的财力或者足够的势力,就没办法替自己平反。”
“舆论若是利用得好,可以杀人于无形,既然如此,为何把舆论掌握在官府手中?”
“正是有了这种想法,本王才想创办官报,朝廷选择性地把一些大事刊登在官报上,比如之前大败胡人之事,若是刊登出来,便能让百姓知道大康有多强盛。还可以刊登一些查处贪官污吏之事,让百姓知道朝廷是公正的,今后若有冤屈,可以向朝廷上诉。”
“诸如种种,官报只要利用得好,能帮朝廷更好地管理百姓,最重要的是有心人不能再随心所欲地利用舆论。”
章丰钊听着云煦泽的话,眼睛越来越亮:“王爷当真是天才!”
他可以肯定官报绝对是一种创世纪的构想。
对大康有着极大的影响。
云煦泽很是惭愧,他只是经历过后世,所以知道得多一些,但这种事不好解释。
“先生觉得可行?”
章丰钊点头:“当然可行,只是王爷最好不要先在高平实行。”
云煦泽疑惑:“为何?”
“王爷说了官报最好由朝廷掌控,哪怕将来各郡官府有发放官报的权利,但最初官报应该由朝廷创办,要先树立起洛京官报的威信,才能陆续开放各郡官报。”
章丰钊不愧是浸淫官场数十年的官员,他只是听了云煦泽对官报的简单介绍,那是就想到了官报怎么用才能把价值发挥到最大。
高平终究只是一郡之地,不适合成为官府的发源地,这会影响到朝廷。
云煦泽认可章丰钊的话,道:“那本王给父皇上书,请父皇派人创办官报。”
“不可!”
章丰钊阻止了云煦泽。
“官报是王爷的想法,没人比王爷更了解官报,此事理应由王爷来做。”
“可本王”
云煦泽话音一顿。
章丰钊抚须道:“若是老夫所料不错,明年王爷及冠后就不会回高平了。”
如今是七月中旬,云煦泽是二月初的生辰,左右不过半年时间。
章丰钊也是有私心的,官报太过重要,与其掌握在别人手里,不如掌握在云煦泽手里。
云煦泽明白章丰钊的心思,沉吟道:“那便再等一等,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先生帮本王好好完善官报的构想。”
云煦泽没有进过报社,对于报纸只有最肤浅的理解,想要在大康办报,显然需要更细节的规划。
章丰钊点头答应下来
官报的事,云煦泽只告诉了章丰钊,因为不打算在高平实验,就没告诉其他人。
几日过去,诗会在高平的热度越来越好,已经有人在高价收购诗会门票,这就很离谱。
而神医比赛就是在这种氛围中结束了初赛。
复赛只有前二十名,如蒋晟阳所说,那位刘大夫位列第一名。
除了一些被云煦泽取消比赛资格的庸医,大多数参赛大夫还是很高兴的,他们虽然没进入复赛,但这半个月凭着看病赚了不少银子,没有白来高平一趟。
而云煦泽也很高兴,因为愿意留在高平经营医馆的人比想象中多,足足有四五十人,几乎占据了来参加比赛的一半。
仔细了解后,云煦泽才知道大多数大夫都开不起医馆,且不说有没有租铺子的银钱,找不到药材的购买渠道才是制约他们开医馆的主要原因。
这年头连粮食都有人垄断,更别说药材了,没背景的人连药材都买不到。
因此这些大夫只能选择在别人的医馆打工,每月拿固定的工钱,还并不自由。
云煦泽能留下这么多大夫,就是因为这些大夫可以在医馆坐诊,还不用担心药材的问题,而且还有丰厚的月钱。
怎么比较都比他们原来强,所以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留在高平,还打算搬家到高平。
为了表示对这些大夫的看重,蒋晟阳特意派了护卫护送他们搬家。
郡兵不能随意离开高平,但商队护卫就没那么多限制了。
神医比赛七月初三开始,七月十八结束,大夫们连续看了半个月的病人,云煦泽体谅他们的辛苦,把复赛定在七月二十三,给他们五日的休息时间。
当然,他们这段时间依旧待在医馆,可以自行选择看病,但这时候就没有赏银了,但他们可以和病人收诊金。
这点钱虽然远远比不上云煦泽的赏银,但好歹是点收入。
把神医比赛复赛的时间和诗会错开,也算是云煦泽的小心思,他不想在举办诗会的时候还要操心神医比赛的事。
复赛不像是初赛,不需要他们再治疗病人,而是考察他们的理论基础,也就是他们的基本功,这其中包括医学知识和药材识别。
这个比赛内容是那几位太医评委定下的,他们更在意大夫的基础,基础不好,经验再丰富也没用,只会是个庸医,还有可能把人治死。
那位把药材作用记错的吴大夫,就是典型的例子。
同时复赛也是这二十位大夫能得到太医指点的机会,相信仅凭这一点,就不会让他们失望。
转眼间,七月二十到了
章丰钊已经坐马车去了凤栖楼。
云煦泽还是待在王府,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如今大康还没有摇椅,但有清匠司在,这些都不是事,听了云煦泽的描述,没用多久就把摇椅做了出来。
祝云凌道:“殿下不去看诗会吗?”
云煦泽道:“没什么好看的,相信有先生在,出不了什么意外。”
“卑职听说那些参加诗会的人对钱山长不满,万一”
“不会有万一。”
云煦泽很是肯定:“钱山长是父皇选出来的山长,若是没有真才实学,怎么可能被任命为山长?钱家即便只是小家族,那也是在洛京站稳脚跟的家族,家族底蕴非陵州这些地方上的家族可比。”
“更何况,钱山长敢去诗会,必然是有把握的。”
他虽然只见过钱娘子一面,但看得出来她并非冲动之人,想来是对自己的才学有把握。
祝云凌皱眉:“若是如殿下所说,地方家族子弟岂不是永远比不上洛京家族子弟?”
云煦泽叹气:“不能说绝对比不上,但大多数情况下是如此,这便是家族底蕴。你以为父皇为何要创办书院?就是为了用朝廷的力量缩短这种差距,只是短时间内很难奏效。”
包括他的蒙学也是一样。
都是短时间难以奏效的办法,但好歹有用。
只要有用,就值得一试。
世家势力不是那么容易削弱的,而且倒了一个世家,还会有下一个世家站起来。
云煦泽早就看明白了,在大康,只能想办法削弱顶级世家的势力,同时提升底层家族的势力,让众多家族分庭抗礼。
最终都要依靠皇室,加强中央集权,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大康的国祚就短不了。
至于人人平等,那是不可能的事。
特权阶级永远存在,他们可能会换一种形式存在,但绝对不会消失。
何况云煦泽现在就是最大的特权阶级,他着实没资格说什么。
祝云凌对这些事情隐隐有些感觉,但是第一次直白地听人说这些事。
云煦泽看他道:“家族都是一代代发展起来的,表兄努努力,也可以把祝家发展起来。”
祝云凌道:“那只能依靠兄长了,卑职做不到。”
“表兄何必妄自菲薄,即便自己做不到,好好教养下一代便是。差点忘了,大表兄已经有了嫡子,你应该还没见过吧,本王允你几日假期,去南夷岛看看侄儿。”
祝云凌知道这件事,道:“多谢殿下。”
他确实想去看看侄儿。
“表兄还不打算成亲吗?”
祝云凌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云煦泽精准地捕捉到他的情绪,眼睛一亮:“莫非表兄有了心仪之人?”
祝云凌挠挠头,有些不自在,但又不想欺瞒云煦泽,低声道:“那个,霍五娘子”
云煦泽:“”
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话好,干巴巴地说了句:“表兄眼光真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眼光可真是太好了。
霍幼云是云煦泽封地内最有事业心的女郎,尤其是得了云煦泽暗示,有可能升官后,霍幼云更是打了鸡血一般,不仅把市舶司管理得井井有条,还经常在零阳郡到处跑,了解零阳郡的民生和各项政策。
云煦泽敢保证她现在绝对无心考虑婚姻之事。
祝云凌垂着头:“卑职配不上霍五娘子。”
霍幼云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他还在云煦泽身边当亲兵,今后大概率也是个亲兵。
当然,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已经是莫大的殊荣。
云煦泽道:“表兄,这并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霍五娘子可能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而且今后祝云凌会随着云煦泽回洛京,但霍幼云最起码还得在南夷岛待几年,有没有机会到洛京任职还不一定。
总不能夫妻两地分居,云煦泽并不是太看好两人的未来。
祝云凌的脑袋垂得更低了,情绪有些低落。
云煦泽忍不住好奇道:“表兄,你为何会心仪霍五娘子?”
祝云凌道:“卑职很佩服她运筹帷幄的样子。”
他跟着霍幼云在海上漂泊了半年多,亲眼看着她怎么和土著打交道,明明语言不通,但似乎不影响她达到自己的目的。
祝云凌觉得他或许就是被闪闪发光的霍幼云吸引。
果真是缺什么就喜欢什么。
云煦泽默默腹诽。
祝云凌不算聪明,所以会喜欢聪明的霍幼云。
但若是如此,这就好办了。
云煦泽道:“表兄放心,等到了洛京,本王会为你寻一个聪慧的娘子。”
祝云凌有些泄气,不甘心道:“殿下,霍五娘子不行吗?”
云煦泽沉默一瞬,道:“霍五娘子虽然是本王的下属,但本王不会干涉她的婚姻大事。表兄过几日不是要去看侄儿吗?不如借此机会问一问霍五娘子,若是她不愿意,表兄也好打消这个念头。”
祝云凌点头:“卑职知道了。”
他也做不出逼婚的事,如果霍五娘子不愿意嫁给他,他除了放弃,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说完此事,气氛有些怪异,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云煦泽吩咐小福子:“去打听打听诗会进行得如何了?”
第一次诗会是云煦泽安排,他有自己的私心,在诗会中加了一场策问。
这次是由钱娘子等人负责,就是很标准的诗会流程,众人一边鉴赏诗词,一边作出自己的诗词,只要在诗会结束前作出自己的诗词,就有资格参与评比。
因为整个过程都是鉴赏诗词,每个人的诗词都会被点评到,若是不满意评委的点评,可以提出自己的观点。
那些才俊为何敢给钱娘子下马威,就是因为诗会的规则让他们有机会。
既是比赛,也是交流。
当然,前提是他们的才学真比钱娘子高。
等消息的过程,云煦泽闲着无事,把玩章慕娆送来的魔方。
自从云煦泽回高平后,两人平均每个月通一次信,在上一次通信时,章慕娆玩腻了冰场,便让云煦泽想一些好玩的东西,云煦泽便想到了魔方。
这东西在现代容易制作,但古代就不容易了,因为这里面其实也涉及到机关。
但章慕娆不愧是机关巧术的佼佼者,她还真把魔方制作出来,一共做了两个,给云煦泽寄来了一个。
章丰钊得知此事后,还吃味了许久。
云煦泽从初中开始迷上魔方,但能力有限,至今也只会玩三阶魔方,哪怕大学毕业进入社会后,他还在出租房放了个魔方,闲来无事时便会转一转。
如今再上手,虽然触感不一样,但感觉是一样的,随手把魔方打乱,照例先把第一面还原。
祝云凌看着云煦泽手速飞快地旋转魔方,夸赞道:“王爷好生厉害。”
他试着玩过魔方,虽然云煦泽可以告诉他公式,但需要自己还原第一面,但祝云凌死活做不到这一步,只能放弃
良久后,小福子回来了,兴冲冲道:“王爷,诗会开始没多久就有人针对钱山长,理由是他们都想瞻仰钱山长的诗才,让钱山长先作诗一首。”
祝云凌问道:“钱山长同意了?”
小福子摇头:“钱山长岂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当场就拒绝了,以对评委无礼为由,把那几个挑事的人扔出了凤栖楼,不准他们参加接下来的诗会。”
云煦泽勾唇笑了。
这才是山长该有的手段。
山长需要有才学,但更应该有手段,因为这个位置是管理者,她需要管理好高平书院的先生和学生。
若是学生要求点什么她就同意,那这个山长哪还有威严?
钱娘子这一手杀鸡儆猴用得极好,最起码威严初步立起来。
祝云凌听到有些兴奋,道:“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诗会正常进行,但还是有人不服气,做了一首诗后,请钱山长当场点评。结果钱山长把他的诗从头到尾批了一顿,批评那人读书不认真,作诗作得乱七八糟,讽刺他这种水平也敢来参加诗会,骂得那人掩面而逃。”
云煦泽:“”
这战斗力出人意料啊。
云煦泽想到之前和钱娘子的见面,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这么彪悍的一个人,能把人骂得逃走,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祝云凌都懵了:“钱山长这么厉害?”
小福子乐道:“他们都低估了钱山长,诗会这才开始多久,就有数人离开了凤栖楼,关键是钱山长并非故意针对他们,看到好的诗词,钱山长并不吝啬夸赞,她已经表扬了两首诗。虽然言语犀利了些,但因为钱山长说得没错,他们不知道怎么辩解。如今诗会已经完全在钱山长的掌控中。”
云煦泽道:“父皇为高平书院选了个合适的山长。”
能镇住场子,这个山长就初步合格了。
小福子道:“听说在诗会上,钱山长还邀请了几人到高平书院读书,只可惜他们并不是高平郡人,不能进高平书院。”
云煦泽笑了:“你真以为钱山长会不知道他们不是高平郡人?不过是故意打高平才俊的脸罢了。”
睚眦必报!
云煦泽对钱娘子又多了一个评价。
高平才俊对她不满,一心想要算计钱娘子出丑,钱娘子就以牙还牙,让高平才俊在外郡人面前丢尽脸面。
祝云凌道:“如此一来,他们的矛盾岂不是更深了?”
云煦泽摆摆手:“不必在意,书院名额关系到太学,他们也就敢小打小闹,只要他们还想进太学,就不敢过于得罪钱山长。”
永昭帝赋予各书院这个权利,本就是为了给书院山长撑腰,这些山长到陌生的地方管理书院,若是没有些筹码傍身,很难在当地站稳脚跟。
就算钱娘子真在诗会丢了面子,也影响不到她山长的身份,她依旧是书院最高管理者,掌握着太学名额的决定权。
同理,今日这群高平才俊丢了面子,也不影响他们得到进入书院的名额,毕竟他们确实是高平才学最高的一批人。
不过不影响归不影响,但面子还是很重要的。
所以今天这波
高平才俊vs钱娘子
钱娘子完胜!
祝云凌放下心,便更加幸灾乐祸了:“谁让他们瞧不起女郎,活该!”
云煦泽瞥了祝云凌一眼,可能是因为霍幼云的存在,祝云凌对女郎更加认同一些。
要知道即便是现在,王府官吏也没有完全认同女子官吏,更多是因为云煦泽的强势,他们无力反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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