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万寿节后次日, 云煦泽便进宫和永昭帝提回封地的事。
他来洛京本就是为了给永昭帝祝寿,如今祝完寿,他已经没了留下的借口, 既然已经决定争储, 就不能在规矩这种事上让人诟病。
永昭帝听言, 问道:“十郎回封地可有急事?”
云煦泽道:“并无紧急之事,只是万寿节已过, 儿不好再留在洛京。”
永昭帝有些无奈, 别的藩王都是费尽心思想往洛京钻, 云煦泽却一门心思离开。想到云煦泽打算一辈子待在封地, 永昭帝还想着扭转他这个想法呢。
永昭帝道:“十郎既然无急事,莫要急着回封地, 朕还有事要你办。”
云煦泽疑惑:“敢问父皇有何事让儿去做?”
永昭帝笑道:“过几日朝议结束, 你便知道了。”
竟然还要经过朝议?
这事显然小不了。
云煦泽有些忐忑:“儿愚钝,父皇可莫要让儿去办太难的事。”
永昭帝瞪他:“堂堂男儿,岂能未战先怯!”
云煦泽无奈,他也不想怯啊,洛京又不是他的地盘,这里势力错综复杂,想办事可不容易。
心里虽是这么想,面上却是乖乖认错:“父皇教训得是。”
永昭帝道:“坐下陪朕对弈一局。”
云煦泽本想着告辞后就回去收拾行李, 现在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暂时就不用想收拾行李的事了。
“十郎, 朕有一事要问你。”
对弈中,看着云煦泽陷入沉思, 永昭帝突然开口。
云煦泽的思绪被打断,道:“儿定当知无不言。”
永昭帝把玩着棋子, 道:“朕知你在封地设立了众多蒙学,教书先生皆是陵州各郡的寒门子弟,但供百姓读书的蒙学书籍从何而来?”
“供数十万百姓用的蒙学书籍,全部免费发放,哪怕你谨王府财大气粗,也做不到那么豪横吧?”
凡是关注蒙学的人,都会发现书籍的异常。
只是高平家族不敢问,其他家族没资格问,也只有永昭帝才能从云煦泽这里得到答案。
不论是竹纸还是印刷术,云煦泽就没想过能藏住。
如今永昭帝问起,云煦泽自然不会隐瞒。
云煦泽道:“回父皇,高平清匠司新研究出来一种纸,名为竹纸,是以竹子为原材料制成,造价比麻纸便宜数倍,质量却是比麻纸好。”
永昭帝面色没有太大变化:“仅有廉价的纸怕是不够吧?”
云煦泽道:“父皇英明。除了竹纸外,儿还用了一种名为印刷术的手段,这印刷术的灵感来自印章,儿让人把蒙学书籍的每页内容都雕刻在一块木板上,只要字版上沾墨,便能如印章一般,把字版上的字印在竹纸上,如此一来,根本不需要抄书,只需要用字版不停印刷,很快便能印出一本书。”
永昭帝惊了:“若是用如此手段,这天下的书籍岂不是都能快速印刷?”
云煦泽点头:“而且造价低廉,不论书籍内容价值如何,一本书的成本只有几文钱。”
字版可以重复用,真正的成本只有墨和纸张。
有这等大量印刷的手段,书籍的价值势必会大跌,而且是能低到让众多书肆破产的地步。
永昭帝脸色变换不停,他没想到蒙学的背后竟然隐藏着这样的秘密。
若说蒙学是在掘世家之基,那竹纸和印刷术就是在加速这一过程。
永昭帝看着云煦泽:“若是让世家知道,十郎怕是又要招恨了。”
世家向来以家中藏书为傲。
云煦泽沉稳道:“只有对大康有利,对百姓有利,儿便愿意去做。”
他若是害怕招恨,就不会捣鼓出来那么多东西。
永昭帝听言很欣慰,沉吟道:“此事暂且莫要声张,待朕让人实验过印刷术的作用再说。”
云煦泽已经说了印刷术的原理,想要复刻并不困难。
“儿明白。”
在宫里陪永昭帝用完午饭,云煦泽才离开皇宫,他并没有回王府,直接去了章府。
昨日万寿节永昭帝是口头赐婚,今日一早圣旨便到了章府,章府上下都知道自家小娘子将来会是谨王妃。
这次云煦泽再来章府,下人们的态度变得亲近很多,知道云煦泽是来找章丰钊,直接就让云煦泽进府了,也不再派人跟着,完全把云煦泽当自己人的样子。
这适应得还挺快。
巧的是,章慕娆也在章丰钊的小院,两人正在下棋。
见到云煦泽走进来,章慕娆目光微闪,面色有些不自然,起身见礼:“见过王爷。”
云煦泽看了眼棋盘:“免礼。别因为本王扰了兴致,继续下棋。”
章慕娆不是扭捏之人,听云煦泽这么说,便继续和章丰钊下棋。
云煦泽就坐在一旁看。
他虽然棋艺不如两人,但好歹学了两年围棋,已然能看懂棋局,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高手对弈。
章慕娆的进攻性很强,几乎就是以不断进攻来换取地盘。
章丰钊沉着应对,但时不时就会给章慕娆下套,章慕娆要是察觉不到,就会损失一块地盘。
如此你来我往,棋盘上无声的厮杀进行到尾声。
云煦泽主动道:“本王来数子。”
棋盘上布满了棋子,一眼望去白子和黑子的数量似乎相差不大,只能靠数子来确定输赢。
把所有棋子数完,云煦泽宣布结果:“先生赢了。”
章慕娆道:“还是阿翁厉害。”
章丰钊笑道:“上一局可是囡囡赢了。”
云煦泽看着棋盘感叹:“先生和小娘子的棋艺都远胜本王。”
章慕娆知道云煦泽来找章丰钊肯定有事,便起身道:“小女子告退。”
云煦泽抬手阻止:“又不是外人,小娘子不必离开。”
章慕娆脸上的温度不由得升温,隐晦地瞪他一眼,有些不满他当着章丰钊的面说这种话。
章丰钊笑意加深:“王爷说的是,囡囡留下便是。”
章慕娆只得重新坐下。
云煦泽道:“先生,本王把竹纸和印刷术的事告诉了父皇。”
刚说完,他想到章慕娆还不知道,又给她解释了一遍。
章慕娆眸光明亮:“这印刷术倒是有趣。”
章丰钊道:“蒙学书籍瞒不住其他人眼线,皇上早晚都会问。”
云煦泽也是这般觉得,他也只是和章丰钊说一下这事。
随后有些苦闷道:“本王进宫本是想和父皇说回封地的事,但父皇拒绝了,说是有事要交给本王去办,偏偏现在不说,要等到朝议后再说。”
章丰钊抚须道:“王爷在高平所作所为,都被皇上看在眼里,皇上想必已经把王爷放在储君人选中,这次安排王爷办事,或许便是想看看王爷办事能力。”
云煦泽听言更加忐忑了。
他连洛京各官署都没认全,能做什么事?
高平的政务都是蒋晟阳等人处理,若是让云煦泽坐在办公房处理堆积如山的公文,他恐怕还不如底层官吏。
章丰钊道:“王爷放心,皇上不会交给王爷太难办的事。”
云煦泽毕竟没有被当做储君培养,也没有这方面的准备,他很多事都不了解,若是让他进官署处理公务,怕是连梁王都不如。
章丰钊不觉得永昭帝会故意让云煦泽出丑。
章慕娆看着云煦泽担忧的样子,总觉得这样的他更真实。
坊间其实把云煦泽传得很神,因为他做了很多出人意料的事,没见过云煦泽的人都觉得他应该是个运筹帷幄,做事沉稳有度的人。
这样的人应该是时刻自信沉稳的。
但他们却忘了云煦泽才就藩两年,是个还没及冠的少年郎,他经历的事还少,也没那么成熟。
就像现在,他也会担忧未知的事。
云煦泽注意到章慕娆的目光,扭头看去:“小娘子有话要说?”
章慕娆方才一直静静听他们说话,并没有插话。
听到云煦泽的话,章慕娆道:“小女子觉得皇上若是真有意考验王爷,应该不只会考验王爷一人。”
云煦泽沉吟:“小娘子的意思是,父皇可能是有事交代本王和三位兄长?”
章慕娆道:“若只考验王爷一人,岂不是明晃晃告诉众人皇上有意立王爷为储君?”
章丰钊认同章慕娆的猜测:“囡囡言之有理。”
云煦泽顿时就松了口气,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人陪着他就行。
他看向章慕娆笑道:“多谢小娘子,解了本王一大烦恼。”
章慕娆道:“朝议以后便有定论,王爷即便烦恼也不过几日罢了。”
“能少烦恼几日当然更好。”
章丰钊看看两人,笑呵呵道:“老夫乏了,回屋小憩一会。”
说完便起身离开了,留下云煦泽两人。
赐婚圣旨已下,章慕娆便是云煦泽板上钉钉的未婚妻,但两人并不熟悉,想到要培养感情,云煦泽干咳道:“小娘子喜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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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慕娆眨眨眼睛,想了想道:“除了机巧之术,并没有特别喜欢的。”
反正云煦泽知道这件事,章慕娆没必要特意瞒他,更不想给自己伪装一个端庄贤惠的人设。
云煦泽笑道:“巧了,本王也喜欢机巧之术,小娘子会制造机关鸟吗?”
章慕娆点头:“自是会的。”
机关鸟是机关之术很典型的发明,凡是了解机关之术的人,基本上都要学制造机关鸟。
章慕娆幼时便能制造出机关鸟。
云煦泽道:“那小娘子相信有朝一日,我们能造出一个能容纳人上天的机关鸟吗?”
飞行,一直是人类的梦想。
章慕娆听言,很认真在想这种可能性,道:“小女子不知道未来能不能做到,但现在做不到。”
她是个很务实的人。
云煦泽也知道这件事还很远,他们现在甚至还没有能用来当燃料的东西。
太遥远的事还是不提了,云煦泽道:“小娘子发明的吊车很好用,本王还没和小娘子道谢呢。”
章慕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吊车?”
云煦泽道:“就是小娘子利用滑轮组发明出来能吊起重物的车,本王命名为吊车。”
章慕娆恍然:“这名字很贴切。”
“多亏小娘子发明的吊车,替高平节省了大量人力。”
高平最大的缺点就是人太少,吊车确实是帮了大忙。
章慕娆道:“吊车的灵感来自王爷提出的滑轮组,小女子不敢居功。”
云煦泽道:“小娘子过谦了。阳翁和高平清匠司都知道滑轮组,但发明出吊车的,唯有小娘子一人。”
章慕娆听出云煦泽的真诚,果真如阿翁所说,谨王很推崇有能力的人,并不在乎男女。
云煦泽继续感叹道:“小娘子的天分非同一般,本王还没见过像小娘子这般聪慧之人。高平书院虽然有墨学课程,只可惜人才太少,这一届学生并没有杰出之人。”
他渴望人才,但高平只是偏居一隅,哪怕高平书院的教书先生都来自洛京,但没有好学生也白搭。
章慕娆道:“若是在洛京建一座书院,或许能如王爷所愿。”
洛京才是人才聚集地。
云煦泽摇头:“谈何容易。”
“王爷成为储君的话,便会很容易。”
云煦泽沉默一瞬:“储君?那就更难了。”
虽说已经决定争储,但云煦泽心里并没有章程,他并不太懂争储都需要做什么。
他能想到的就是经营好封地,以及和永昭帝联络感情。
至于结交大臣?
还是算了,朝中恐怕有很多大臣都看他不顺眼。
而且皇子结交大臣是大忌,这种作死的行为还是不要做了。
话题渐渐变得敏感,章慕娆主动转移话题:“王爷为何会任用女子为官,是突然有的想法?”
云煦泽道:“也不算突然有的想法。本王一直都知道女子并不比男子差,但有这种想法还是因为霍五娘子,她是个很有想法的女子”
把霍幼云自荐的事说了一遍。
刚说完,云煦泽突然心里一咯噔,在一个女人面前聊太多另一个女人似乎是大忌?
云煦泽连忙补充一句:“霍五娘子志向远大,并无心男女之事。”
章慕娆本来还在感叹霍幼云的大胆和魄力,听到云煦泽的话忍不住笑了,撑着下巴看向云煦泽:“小女子有说什么吗?”
看到章慕娆眼中的玩味,云煦泽心绪突然平稳很多。
他好歹年长她几岁,若是被章慕娆掌握了主动权,他岂不是很没面子?
云煦泽嘴角微微勾起:“小娘子虽然没说什么,可好歹是王府未来的王妃,本王觉得有必要提前说清楚,万一小娘子喜欢吃飞醋怎么办?”
“不可能!”
章慕娆想都不想出声否认。
她这会儿看云煦泽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可恶,回击道:“王爷未免想得太多,小女子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知为人妻应当大度,岂会拈酸吃醋。”
“原来小娘子这般大度?”
云煦泽恍然地点点头,又故作可惜道:“日前父皇还说要为本王把两位侧妃定下来,本王担心小娘子不悦,便给拒了,不曾想小娘子如此大度,唉,当时该答应下来的。”
章慕娆脸色一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她就算不通男女之事,也知道夫君身边的人越少越好。
云煦泽主动拒绝立侧妃,这对她来说自然是好事,她难不成还要装大度让云煦泽立侧妃?
她又不傻!
云煦泽勾唇笑了笑,见章慕娆不说话,没有继续逗她,笑道:“小娘子虽然大度,但本王只有一个人,能力有限,怕是应付不了那么多人。”
开玩笑归开玩笑,造成误会可不好。
他目前是打算好好和章慕娆培养感情的,最好能在成亲前让两人关系亲近一些,这样也就不算没有感情的亲事。
章慕娆怔怔地看他,心里闪过一丝微妙的感觉。
虽然这只是云煦泽口头承诺,真实性有待考证,但云煦泽愿意这么说,已经很不容易。
注意到章慕娆的目光,云煦泽调侃道:“小娘子终于发现本王相貌俊朗,忍不住多看几眼?”
章慕娆的情绪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撇嘴道:“小女子还不如照镜子。”
云煦泽哈哈笑了:“看来小娘子也知自己生得貌美。”
别的不说,他们今后的孩子长相肯定差不了
因着永昭帝不让他离开洛京,云煦泽便只能继续待在洛京。
转眼便又到了朝议之日。
云煦泽这日一直在等朝议结束,但还没等朝议结束,他就得了宫里的旨意进宫。
他只得让小福子准备马车,换了身衣服便进了宫,正好在宫门口碰到刚结束朝议的三公九卿。
以及同样匆忙赶来的吴王等人。
到了这一刻,云煦泽知道章慕娆猜对了,永昭帝要交代办事的人,不止他一个。
兄弟四人一同在宫门口下马车,结伴走进皇宫。
梁王率先开口道:“十郎,你知不知道父皇叫我们做什么?”
作为如今最不得待见的皇子,梁王现在见到永昭帝心里就突突。
云煦泽摇头:“弟也不知道。”
吴王道:“看来我等都是匆忙被叫进宫,事先都没得到消息。”
梁王垂着脑袋,喃喃道:“希望不是数落我们。”
这里面,就属梁王被数落得多,也就数他在洛京风评不好。
走过长长的宫道,四人停在兴德宫的殿前,得了永昭帝允许后,四人一同到了兴德宫偏殿。
“儿臣拜见父皇。”
永昭帝抬手:“免礼,都坐下吧。”
四个人分别坐在永昭帝下手的木椅上,都坐得笔直,等着永昭帝说话。
永昭帝道:“方才朝议,朕已经和三公九卿商议过,今年便开始招收女郎入太学,只要通过毕业考核,女郎便可以为官,只是女郎毕竟身份特殊,她们不便待在宫中,更不适合护卫宫廷。因此这些女郎从太学毕业后,会直接进入各官署当差。”
女郎毕竟是女子之身,皇宫的女子除了宫女就是嫔妃,不适合让女官吏办公,因此她们会少了当郎官这一步。
但毕竟是出身太学,这份资历并不比郎官差。
云煦泽四人并没说话,这件事似乎和他们没有关系。
永昭帝继续道:“虽然丞相府会下令将此事公布出去,但毕竟是自古未有之事,报名的人恐怕不多,为避免到时招收的女学生太少,朕已经从洛京各世家中选出一部分素有才名的女郎,你们的任务便是说服她们进入太学。”
考验来了!
云煦泽怎么也没想到永昭帝给他们的考验竟然是说服世家贵女入太学。
总感觉这事有些奇葩。
旁人削尖脑袋也要进太学,如今想让女郎入太学,还需要他们几个皇子亲自去请,这说出来怕是要成为洛京谈资。
但云煦泽又能理解永昭帝的心思。
只有给予足够的重视,世家贵女们才会相信皇室的诚心,以及推行女子为官的决心。
黄显把四个信封分别云煦泽四人。
永昭帝道:“信封中便是朕选定的名单,你们四人分别去办。”
云煦泽打开信封,一眼扫过去上面有五个人名。
梁王咦了一声:“怎么都是出嫁之人?”
云煦泽也发现了,信上的五个人皆是已经出阁的妇人。
永昭帝道:“未出阁的小娘子不便频繁抛头露面,已经出嫁的妇人便没有那么多顾虑。”
“第一批女学生不便太多,本王便选定了二十人。太学那边会专门收拾出来一间院子作为女子专用的学堂,一切待遇要求皆和男子相同。”
云煦泽问道:“父皇,太学生都住在太学,这些女郎也要住在太学吗?”
永昭帝摇头:“不必,她们不需要住在太学。”
就只有二十个女学生,这时候又没有女生宿舍,住在太学多有不便。
吴王随即问道:“父皇,若是她们不愿意去太学怎么办?”
永昭帝看他:“所以朕要让你们去说服她们。”
若是一纸圣旨就能搞定,永昭帝怎么可能让他们去办。
这里面有很多阻碍。
夫家的阻碍,娘家的阻碍,以及自身的想法。
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导致她们拒绝。
毕竟是第一批女太学生,就相当于试验品,很多人的目光都会注视她们,那些原本的太学生或许会羞于与女子为伍,可能会在太学时羞辱她们。
一切的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云煦泽想到可能发生的情况,道:“父皇,若想让她们同意,您应该下一道命令,任何在太学用言语羞辱贬低女郎的学生都要逐出太学,且终生不得入仕。”
吴王三人三人听言皆看向云煦泽,这条规定是真的狠啊。
为了自己的前程,那些太学生心里再不满,也得憋着。
永昭帝毫不犹豫地同意:“朕会让太学把这条列入院规。”
看了眼四人,永昭帝沉声道:“你们四人要尽力说服她们入太学,但不得强迫。”
进太学是要学习的,若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进去,她们不认真学,到时候考核过不了也白搭。
云煦泽四人齐声道:“诺。”
从永昭帝那里领了差事,四人便离开了兴德宫。
吴王停下脚步,拿着名单问道:“你们的名单都是什么人?我感觉我的很难说服。”
鲁王并未搭理他,自顾自的地走了。
吴王也没指望他,看向云煦泽和梁王。
梁王倒是不在意那么多,大大咧咧地名单摊开让他们看。
云煦泽不觉得这事能瞒住,也把名单拿出来。
三人的名单放在一起,吴王笑了。
“父皇处事公允啊。”
可不是公允吗?
名单上全是出身三公九卿世家的女郎,他们三人名单上的五个人都有一个出身三公的。
吴王的是何家女,梁王的是严家女,云煦泽的也是许家女。
梁王道:“不对吧,我们三个把三公全包了,那大兄那里呢?”
吴王笑道:“二兄多虑了,三公家又不是只有一个女儿。”
“也对。”
云煦泽觉得永昭帝还是给他降了难度的,他和许家也算有点交情。
梁王把名单收起来,叹气道:“这是父皇第一次让我们办差,硬着头皮也得办啊。”
他虽然喜欢美人儿,但这些都是已经出嫁的,他没有兴趣。他反而需要担心,因为他臭大街的名声,人家会不会连见都不愿意见他。
想到这儿,梁王更加发愁了:“你们说,万一她们都不见我们,该怎么办?”
女眷都位于后宅,一般都是不见客的。
吴王道:“应该不会,我们好歹是奉旨办差,他们既然要拒绝,也不可能坐得太绝。”
说完停顿了下,玩味道:“不过二兄就不一定了。”
梁王顿时变得愁眉苦脸。
云煦泽好心提醒道:“我们好歹是外男,哪怕是见已经出阁的妇人也要注意分寸,哪能单独会面,二兄带着二嫂去,他们定然不好拒绝。”
梁王眼睛一亮:“对啊,还是十郎聪明。”
云煦泽无奈地摇摇头,这算什么聪明,本就该如此,他敢保证吴王和鲁王都会带着正妃去。
吴王看向云煦泽:“我们都成亲了还好说,十郎打算怎么办?”
云煦泽并不担心,道:“弟虽然没成亲,但父皇已经下旨赐婚,准王妃也是王妃。”
“这赐婚倒是来得巧。”
梁王笑道。
吴王却是目光闪烁,他觉得这不是巧,而是永昭帝有意为之,故意在万寿节赐婚后才把这差事交给他们
文山坊,章府
云煦泽对名单上的五个女郎一个都不熟悉,他直接来章府求助。
一见到章丰钊,云煦泽就把永昭帝的差事告诉他。
章丰钊看了眼名单,便吩咐小厮道:“去请夫人和小娘子来。”
“诺。”
小厮离开后,章丰钊道:“皇上把这差事交给王爷四人,既是考验王爷四人,也是让文武百官知道皇上推行这道政令的决心。只是女子为官就如同一开始的太学一般,世家们肯定不会乖乖配合。”
这事强迫不了,世家不配合,他们只能想办法做通这些女郎的工作。
没一会儿,侯氏便和章慕娆一同到了。
没想到云煦泽也在,侯氏连忙见礼:“妾身拜见王爷。”
云煦泽道:“夫人是长辈,不必多礼。”
只一句话就哄得侯氏眉开眼笑。
章慕娆看了云煦泽一眼,她已经发现这人很会说话。
云煦泽道:“本王今日来是有事相求,夫人可认识名单上的这几人?”
侯氏看了眼名单,道:“自是认识,宫宴以及平常宴会见过很多次。”
“那夫人可了解她们?”
侯氏道:“平日里并没有接触,妾身只听说她们的一些事,但并不了解她们。”
这些都是世家贵女,夫家也是大家族,章家毕竟刚在洛京扎根,还够不到那个阶层。
云煦泽也不失望,指着第一个人道:“那请夫人先说说这位许娘子。”
侯氏道:“许娘子出身许家,是御史大夫的嫡长女,五年前出嫁,嫁的是吴家嫡长子,不出意外的话吴大郎会是吴家下任家主”
“咳咳——”
云煦泽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忍不住咳了两声。
吴大郎?
武大郎?
真不怪他,实在是这个名字太出名。
章丰钊几人可不知道武大郎,疑惑道:“怎么了?”
云煦泽摆手:“无事,请夫人说说许娘子的性格如何。”
侯氏继续道:“许娘子出身许家,自是知书达礼,她嫁到吴家后,就接管了府中中馈,把吴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吴家夫人多次夸赞这个儿媳,吴家上下都对许娘子很满意。”
“对了,许娘子嫁到吴家五年,已经生了两个嫡子。”
云煦泽听完忍不住皱眉。
许娘子的人生显然很顺遂,出身好,夫家也很和睦,婆母还让出了管家之权,膝下还有嫡子,已经是要地位有地位,要保障有保障。
这样的人有必要去当官吗?
或者说她有改变现在生活,迎接新挑战的想法吗?
官场可不是一般人能混的。
云煦泽有些头疼。
他突然发现女子为官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简单。
他想到了女子才华横溢,却忽略了女子适不适应官场。
可这件事必须得推行。
有女子不适合官场,也会有女子适合官场。
霍幼云就是很好的例子。
云煦泽暂且忽略剩下的四人,看向章慕娆道:“本王打算明日去拜访许娘子,小娘子可否随本王一同去?”
章慕娆几乎第一时间便明白她陪同云煦泽所代表的身份是什么,犹豫了下,还是点头道:“小女子自是听王爷的。”
侯氏笑得更加开怀,叮嘱道:“囡囡可要注意礼仪,莫要给王爷丢脸。”
章慕娆脸色一黑:“阿娘,女儿知道。”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回到王府,云煦泽便让小福子去给吴家下拜贴,表明他和章家小娘子明日去登门拜访,他相信吴家会明白他的意思。
随后,云煦泽为了保险,又让小福子给许家下请帖,他要请许峻齐吃饭,顺便询问一些许娘子的事。
许娘子毕竟是许峻齐的亲妹妹,他总比侯氏要更了解许娘子。
半个时辰后,许家回信许峻齐会准时赴约。
得了准信,云煦泽又给蒋晟阳等人写信,本以为祝完寿就会回高平,结果被永昭帝留住,得了如今这个差事,短时间内是走不了了。
云煦泽需要把封地的事情交代好,所幸如今封地并无什么大事,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就行。
云煦泽只需要了解封地各项事务的进度便可,这就是他长久以来放权的好处了,哪怕他不在封地,封地一切仍旧可以运转,因为以往都是如此。
云煦泽只负责制定计划,负责执行计划的一直是下面的官吏。
洛京有名的酒楼名为醉心居,醉心居是洛京的连锁酒楼,光在洛京就有数家分店,云煦泽请客的地方自然是总店。
傍晚,醉心居
云煦泽在三楼要了雅间,坐在里面等许峻齐,没一会儿许峻齐便到了。
“三郎想吃什么尽管点,不用担心吃穷本王。”
许峻齐来过醉心居多次,不用看菜单便点了几道招牌菜:“谁不知道王爷有钱,下官可不担心吃穷王爷。”
醉心居上菜很快,没一会儿便把菜肴上齐,云煦泽还要了一壶琼浆玉液,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外面和琼浆玉液,感觉挺奇怪。
利丰楼和洛京众多酒楼都有合作,约定每月为他们提供定量的琼浆玉液,即便琼浆玉液已经出名两年,依旧不是想喝多少就能喝多少,酒楼依旧把琼浆玉液限量,一般人到了酒楼也点不了琼浆玉液。
两人闲聊一会儿,云煦泽才进入正题,道:“三郎,你了解许娘子吗?”
许峻齐挑眉:“王爷要说服大妹妹入太学?”
朝议结束后,永昭帝要招收女郎入太学的事便已经在朝野上下传开,而随着吴王等人的动作,各家族也知道永昭帝派了四个皇子来当说客,只是暂且不知道名单都有谁。
许峻齐听到云煦泽的话,便知名单上有他大妹妹。
云煦泽点头:“父皇有命,本王自当照办。”
许峻齐道:“因为王爷,才会有今日。”
女子为官的口子是云煦泽开的,现在世家们因为这事肯定很烦躁,女子为官很荒唐,前所未有,但女子为官确实能增加家族在朝廷的分量,这对家族也是有好处的。
有人会坚决反对,但也有人会纠结,或许会有试一试的想法。
但不等他们自己选择,永昭帝就定好了名单,还让皇子当说客,这种被催着往前走的感觉,谁都不会觉得好受。
云煦泽淡笑道:“本王觉得任何改变都有意义。三郎觉得许娘子会不会同意入太学?”
许峻齐摇头:“不会!”
“为何?”
许峻齐道:“大妹妹虽然才华横溢,手段也不缺,但她并无野心,比起入朝为官,她更习惯管理后宅,相夫教子。”
大多数世家贵女都不缺手段,因为她们注定要当正室主持中馈,若是没点手段,怎么管得了后宅,镇得住阴私?
只是她们习惯把手段用在后宅,没想过走到前台。
许峻齐顿了顿道:“大妹妹更喜欢平静的生活。”
喜欢平静,就意味着不喜欢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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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煦泽又问:“三郎觉得吴家会愿意让许娘子入太学吗?”
许峻齐道:“下官那个妹夫能力平庸,若非娶了大妹妹,吴家家主的位置都不一定落在他身上,他们家在朝中更有前途的是次子,家族全力支持的也是次子。”
“对于大妹妹入太学这件事,下官猜吴家应该会保持中立,不支持也不反对。但吴大郎的态度如何,下官猜不出。”
云煦泽看向许峻齐,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许家会反对吗?”
许峻齐笑道:“许家食君之禄,便会忠君之事。”
云煦泽也笑了:“许家能有这般态度,父皇想必会很欣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许峻齐问云煦泽:“王爷本该回高平,却被皇上安排了差事,王爷打算如何办这次差事?”
“自然是尽力而为。”
“那王爷可要费心了,不是每个人都有当先行者的勇气,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当先行者。”
许峻齐并不看好云煦泽这次差事,最起码他觉得自家妹妹不会同意。
一个自小顺心顺意,嫁人后同样顺遂的女子,是没心思改变现状的。
云煦泽早就知道这差事不好办。
主要是永昭帝指定了人选,若是让他自己寻五个女郎入太学,这件事一点难度都没有。
毕竟找出五个有野心当官的人并不难
从侯氏和许峻齐那里得到的情报,都表明许娘子不会同意入太学,但云煦泽终究要见见许娘子。
次日用完早饭,云煦泽就去章府接章慕娆,他特意坐了王府的四驾马车,他从现在开始就是为永昭帝当差,免得被其他不必要的琐事打扰,明着身份办事更方便些。
等章慕娆上了马车,两人便前往吴府。
马车中,云煦泽道:“本王昨日见了许三郎,他觉得许娘子不会同意入太学,我们今日很大可能会无功而返。”
章慕娆带着面纱,只有灵动的双方露在外面,她看着云煦泽:“王爷似乎并没有打算放弃?”
“总要见见许娘子再说。”
章慕娆道:“妾身昨日也寻人打听过,许娘子自从成亲后,便一心打理吴府,教育子嗣,许娘子知书达礼,处事周到,在女眷间的名声很好。”
到底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女郎,为人处世都让人挑不出错来。
云煦泽半开玩笑道:“许娘子如此有手段,若真入仕也不用担心吃亏。”
好名声可不是脾气好就能经营出来的,手段和情商两者都不可缺。
第 72 章
王府马车缓缓在吴府门前停下, 吴大郎带着府中几个郎君候在府门口。
等云煦泽下了马车,吴大郎等人齐声道:“拜见王爷。”
云煦泽下了马车后转身抬手,让章慕娆扶着他的手腕下来。
“免礼。”
吴大郎解释道:“阿爷公务繁忙, 这几日一直住在官署, 怠慢之处, 请王爷海涵。”
云煦泽瞥了眼他身后的几人,没有那位前程远大的吴家二郎, 淡笑道:“公务要紧, 何况本王是为吴大郎以及令夫人而来。”
吴大郎并不意外云煦泽的话, 抬手道:“王爷请进, 下官这就派人去通知内子。”
吴大郎身后站着的几人都是他的庶弟,地位并不高, 今日不过出来凑个人数, 到了前院大堂后,几个庶子便自觉退了出去,只留下云煦泽几人坐在堂内。
云煦泽介绍道:“这是章家小娘子,随本王一同拜访令夫人。”
吴大郎看向章慕娆,拱手道:“章小娘子有礼了。”
这可是未来的谨王妃,态度好点总没有错。
章慕娆微微颔首。
在许娘子来之前,云煦泽打算先试探吴大郎的口风,道:“相信吴大郎知道本王今日的来意, 不知大郎是何态度?”
吴大郎没想到云煦泽问得这么直白,怔了下道:“此事事关内子, 自是由内子做主。”
云煦泽挑眉:“这么说,若是令夫人答应, 大郎也不会阻止?”
吴大郎点头:“不错。”
也不知这位是真心这么想,还是确信许娘子不会同意。
没一会儿, 许娘子到了。
看着她走进来,云煦泽觉得这应该就是典型的世家贵女,一举一动尽显贵女风范,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能给人一种被重视的感觉。
“妾身见过王爷。”
“许娘子免礼。”
听到这个称呼,许娘子笑了笑,道:“妾身已经嫁入吴家,王爷该称呼妾身吴夫人,或者吴许氏也可。”
章慕娆听言柳眉微挑,上面就碰了个软钉子啊。
看来这位许娘子当真没有入太学的想法。
云煦泽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神色如常道:“吴家的郎君太多,吴夫人更多,本王担心叫混了。”
许娘子道:“如今大堂内的吴夫人只有妾身一人。”
许娘子如今略带攻击性的话语与她在贵妇圈子里的形象有些不符,显然对方是知道云煦泽的来意,想要以这种态度拒绝云煦泽。
甚至都不给云煦泽说出来意的机会。
但云煦泽岂会那么容易放弃,他很自然地转移话题:“许娘子温婉大度,想必不会在意这些小事。本王今日来吴府,实是来传达父皇的旨意。”
搬出来永昭帝,许娘子只能听云煦泽继续说下去。
云煦泽道:“朝廷已然下令在太学中设立一处女子学堂,专门招收女学生,届时只要从太学顺利毕业,便可入朝为官。”
“许娘子才名远扬,又是出身许家,父皇很看重许娘子,特许许娘子免试入太学。”
不错,名单上的这二十人全都可以免试入太学。
这可是自太学建立以来都不曾有过的。
言语间皆是对许娘子的看重。
但许娘子并不为所动,面上露出些许歉然,道:“承蒙皇上看重,但妾身掌管府中中馈,两个小郎尚且年幼,正是需要妾身之时,妾身实在抽不出身去太学,怕是要辜负皇上的厚爱了。”
女子需要顾虑得太多,孩子,家庭,都在其中。
云煦泽道:“本王方才问过吴大郎,他完全尊重许娘子的选择,本王想许娘子若是去太学,吴大郎会愿意分担家中之事。”
“至于两位小郎,父皇特准女子入太学后可以每日回府住,如此一来,许娘子亦有时间陪伴小郎。”
许娘子笑道:“王爷说笑了,郎君是男子,岂能囿于后宅之事。”
“女子都可以入朝为官,男子为何不能处理后宅之事?何况家中奴仆之多,只需要吴大郎知人善用便可。”
到了他们这种地位,考验的就不是办事能力,而是用人的能力。
许娘子微微皱眉:“多谢王爷好意,妾身并不想入朝为官。”
方才还会找借口,现在已经是明晃晃拒绝了。
章慕娆心知今日已经没必要再谈下去,出声道:“王爷,女子为官之事前所未有,许娘子怕是一时接受不了,不如让她好好想几日?”
完全当许娘子方才的拒绝不存在。
云煦泽顺势道:“便依小娘子所言,许娘子好好想想,父皇任用女子官吏并非一时兴起,朝廷很有诚意,许娘子好好考虑,本王过几日再来拜访。”
说完,便和章慕娆离开了吴府,根本不给许娘子再次拒绝的机会。
许娘子眉头紧皱,她没想到云煦泽这么难缠,她那么直白的拒绝都当没听到。
吴大郎送完云煦泽回来,看向许娘子:“娘子,谨王怕是不肯善罢甘休。”
许娘子收敛心中的烦躁,柔声道:“郎君无需担心,谨王不可能逼迫妾身,只要妾身不同意,他来几次觉得无用便会放弃。”
吴大郎点点头。
另一边,王府马车上
云煦泽道:“小娘子有何看法?”
章慕娆道:“正如吴大郎所说,入不入太学全看许娘子,许家和吴家都没有阻止之意,这也是最难的,因为许娘子完全没有这种心思。”
自己不愿意,才是最难解决的。
云煦泽明白第一个目标的难对付,道:“暂且缓几日,先去看看其他人的态度。”
章慕娆道:“小女子记得名单上的第二人是杨娘子,夫家是钱家,其母出身安州世家,性格比较火爆,杨娘子深肖其母,杨夫人怕杨娘子嫁人后受委屈,特意为她选了个家世远不如杨家的钱家。”
钱家在洛京根本排不上号,只是和杨家结亲后,家族得杨家提携,才多了几个秩俸千石的官员。
可以说整个家族如今都靠杨家提携,这就导致杨娘子在钱家地位极高,几乎是说一不二的地步。
云煦泽也了解过杨娘子,揉揉额头道:“本王怀疑父皇纯粹是因为家世选人,压根没打听过她们的性格。”
章慕娆看出云煦泽的头疼,微微笑道:“本就是看家世选人,只要三公九卿这些世家有女郎入太学,其他家族自然也会有样学样。”
永昭帝为何总和三公九卿议事?
就是因为任何决策只要三公九卿同意,就能顺利执行,其他官员的意见不能说不重要,只能说不会起到决定性作用。
云煦泽看看外面的天色,道:“时间还早,那就直接去钱家拜访吧。”
一个小家族,连值得云煦泽下拜贴的资格都没有。
堂堂杨家嫡女嫁给这样的小家族,既能看出杨夫人的爱女之心,也能猜出杨娘子性格糟糕到什么地步。
到了钱家,门房看到云煦泽的马车,吓得连忙派人去通知家中郎君,恭声问道:“敢问是哪位王爷驾临?”
小福子扬声道:“此乃谨王殿下。”
门房立刻行礼:“小人拜见谨王殿下。”
“免礼。”
云煦泽径直带着章慕娆进入钱府,门房自然不好阻拦,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刚走到前院,便碰上迎面走来的一行人,为首的是穿着一身红衣的张扬妇人。
说实话,云煦泽还真没见过哪家妇人穿得这么明艳的,若非梳了妇人发髻,恐怕都会被人误会是未出阁的女子。
云煦泽几乎不用猜就知道此人是谁。
“杨娘子?”
比起许娘子对这个称呼的抵触,杨娘子显然对这个称呼很满意,眉开眼笑道:“谨王殿下是来请我入太学?”
被反客为主了?
云煦泽倒也不在意,点头道:“不错,杨娘子可愿意入太学?”
杨娘子道:“我倒是不介意,只是我不喜读书,倒是对刀剑更熟悉些。”
看出来了!
云煦泽暗暗腹诽,面上笑道:“这个无妨,父皇特准杨娘子免试入学。”
反正这一批人只是榜样,愿意入学就行,至于杨娘子日后的前程,让杨家头疼去。
杨娘子眼睛一亮:“皇上火眼金睛,定然是发现了我这块璞玉。”
章慕娆垂下眼帘,遮住眸中的笑意。
云煦泽嘴角抽了抽,但还是好奇道:“为何是杨娘子出来迎客,家中郎君呢?”
杨娘子轻抚腰间的鞭子,嘴角带着莫名笑意道:“阿爷去上值了不在府中,郎君身子不适不便见客,其他人不过是庶子。岂有资格见王爷,只能由我亲自接待。”
“既然如此,本王便不多待了,杨娘子既然已经答应入太学,等太学的通知便可。”
“王爷慢走。”
杨娘子毕竟是妇人,不可能亲自送客,还是家中管家代劳。
云煦泽这趟到钱府,连口茶都没捞到,他甚至都不知道钱府待客的大堂长什么样子,半路遇到杨娘子,就把事情解决了。
等回到马车上,云煦泽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这就成功了一个?”
莫不是老天爷在补偿他在许娘子那边受到的挫折?
章慕娆也没想到会顺利到这种程度,道:“都传闻杨娘子完全凭喜好做事,她怕是觉得好玩吧。”
想到杨娘子方才兴致勃勃的样子,云煦泽认同了这个猜测。
“别的不说,就杨娘子那样子,肯定不会吃亏。”
谁要是敢对她面露不屑,她估计都不多话,直接一鞭子抽过去。
“不过钱大郎的身子不好吗?”
得虚弱到什么地步,连他这个亲王登门拜访都无法迎客。
章慕娆听到这话,神情变得有些古怪,脸色微红道:“传闻杨娘子在某些方面有些不一样的爱好,不过这都是猜测,没有证据的事。”
天可怜见,云煦泽觉得自己很单纯,他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
但章慕娆话音刚落,他便想到了杨娘子腰间的那根鞭子,还想到了诸如蜡烛一类的东西。
云煦泽连忙晃晃脑袋,把脑子里的字母废料丢掉,抬眸就看到章慕娆略微有些羞涩的眼神。
他意识到不对劲,问道:“小娘子为何懂这些?”
如今可不是后世的信息化时代,而且这种特殊的癖好不更是隐藏得很深吗?
云煦泽忍不住打个冷颤,他的未婚妻不会是隐藏的字母党吧?
不要啊!!!!
章慕娆毕竟是未出阁的小娘子,她就是再古灵精怪,说起这种事总会情不自禁地羞涩,可听到云煦泽的问话,又注意到他略带惊恐的眼神。
章慕娆几乎第一时间就猜到了云煦泽在想什么,顿时气笑了,她都没怀疑他,他倒是怀疑起她来了。
章慕娆眼珠转了转,嘴角勾了勾,故意靠近云煦泽,马车内的空间就这么大,两人面对面坐着,一靠近便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她故意用别样的目光看着云煦泽,意味深长地问道:“王爷知道什么样的绳子更结实吗?”
“不知道!”
云煦泽吓得贴紧车壁,下意识大喊出声。
这一声惊到了外面的亲兵,跟在马车外面的小福子连忙问道:“殿下,怎么了?”
“哈哈哈哈——”
章慕娆捂着肚子笑起来,笑得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歪倒在一旁。
外面的绿儿疑惑了,自家小娘子怎么突然笑得这么开心。
马车外面都能听到章慕娆清脆悦耳的笑声。
精神紧绷的亲兵瞬间放松下来,章慕娆能笑出来,说明没有出事。
小福子甚至都后悔问了一句,生怕影响到殿下和准王妃的相处。
云煦泽脸色漆黑,看着笑成一团的章慕娆,他哪里不知道被骗了。
他这么大的人还能被一个小姑娘给耍了,说出去怕是会让人笑掉大牙。
眼看着那边没有停下来的样子,云煦泽黑着脸问道:“笑够了没有!”
章慕娆还真回答了:“没有。”
甚至笑得更欢了。
云煦泽的脸色更黑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没出过这么大的丑,完全可以列入他的黑历史了。
面前这位是自己人,不用费心杀人灭口,应该算是好消息个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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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历史就是她造成的。
“再笑把你扔下去!”
章慕娆抬眸便看到黑着脸的云煦泽,但她脑海中还保存着云煦泽方才惊恐得恨不得跳下马车的样子。
不行!
不能想了!
“哎呦,我肚子疼!”
越不能想就越想笑,章慕娆成功笑岔气了。
云煦泽听言,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甚至进行落井下石:“活该!”
腹部的疼痛终于止住了章慕娆的笑意,她重新坐直身子,整理因为方才笑倒而变得凌乱的衣衫和发饰。
云煦泽沉声问道:“你尚未出阁,为何会知道这么多?”
他都被章慕娆骗出黑历史了,总要把方才的疑惑弄清楚。
章慕娆白他一眼:“小女子没出阁,但交好的友人都已经出阁。”
方才她都笑出了眼泪,水润的眼睛因为这一个白眼多了一丝妩媚。
她继续补充道:“何况如今话本多得是,小女子闺房还有不少,王爷若是好奇可以借给你看看。”
都笑岔气了还不忘调戏云煦泽。
云煦泽不屑地看她一眼:“本王懂得比你多多了。”
虽说他一时不察,忘了话本的存在,但他还是有优越感的。
区区话本算什么,他可是看过众多小电影的人,字句哪有画面的教学效果好。
章慕娆听言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眯了眯眼睛:“小女子倒是很想知道王爷如何懂得那么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是说他一直洁身自好吗?
云煦泽想到章慕娆的调戏,决定反击回去:“小娘子或许不知道这世上有种东西叫避火图,不仅有文字,还有图画,本王也可以借给你看看。”
章慕娆还真没见过避火图,她对男女之事的了解都来自话本,以及出阁好友脸红心跳的闲谈。
甚至她从话本中了解这些事也是从今年开始,因为和好友相聚时她们的话题越来越露骨,章慕娆是为了听懂她们的话题才去了解的。
避火图这种出阁时才会交给她的东西,章慕娆自然不知道。
章慕娆脸上的温度升温,仗着面纱遮挡云煦泽的视线,装作淡定的样子,笑盈盈道:“多谢王爷。若是不小心被阿娘发现,我肯定不会把王爷供出来。”
才怪吧?
云煦泽一眼就看出章慕娆的险恶用心。
他双手环抱胸前,道:“本王突然想起来那些东西都在高平,要让小娘子失望了。”
其实他压根没有避火图,他一个接受过信息化时代冲击的现代人,哪里需要避火图那种low到爆的东西。
章慕娆悄悄松了口气,面带遗憾道:“可惜了,小女子确实很有兴趣呢。”
章家小娘子浑身上下,就嘴是硬的
从钱府离开后。云煦泽就把章慕娆送回了章府,虽然名单上还有三人,但这种事不能急,今日已经是成功了一个,剩下的明日再说。
回到王府,云煦泽询问吴王三人的进度。
云煦泽在洛京人手有限,用来监视吴王三人的探子皆是章家的人。
从永昭帝下旨赐婚后,章家就彻底被绑在云煦泽的船上,云煦泽倒也没有和章家客气。
目前这群人归小福子掌管。
小福子道:“殿下,吴王从昨日起便带着吴王妃拜访名单上的人,如今已经成功说服了三人。”
云煦泽没想到吴王效率这么高,问道:“他也说服了何娘子?”
“吴王还没去拜访何娘子。”
云煦泽了然:“原来是先从最简单的开始说服。”
小福子继续汇报:“梁王也是从昨日便和梁王妃一起去各家拜访,他一口气拜访了五个家族,但答应入太学只有一人,剩下的四人都拒绝了。”
云煦泽吐槽:“这像是梁王该有的效率。”
小福子补充道:“在其中一家的时候,梁王和梁王妃中途不知为何打了起来,据说他们走的时候那家大堂一片狼藉。”
云煦泽无语:“或许该庆幸,拜访了五家,他们只在一家打起来。”
至于那个倒霉的家族就不必提了。
云煦泽果断结束梁王的话题,问道:“鲁王呢?”
小福子道:“鲁王至今都没有去拜访任何一家,只是查到鲁王府在调查几个家族。”
云煦泽摸摸下巴,猜测道:“看来鲁王是个谨慎的人,他想等调查完后再一举拿下。”
就目前来说,他并不算垫底,和梁王在同一水平线,但他还有三家没去,若是能再说服一个,就超越了梁王,毕竟梁王已经被四家拒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差事并不简单是肯定的。
第二天,云煦泽带着章慕娆又去拜访了两家,分别是大鸿胪和卫尉家的女郎,她们可能是得了家族允许,虽然并不像杨娘子那般痛快地同意,但在云煦泽费了一番口舌后,还是同意了。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最后一家没去拜访。
云煦泽道:“小娘子,这最后一家去之前,本王或许要见见令尊。”
最后一家便是廷尉家的女郎,章华纬身为廷尉正,九卿之一的廷尉正好是他的顶头上司,章华纬当了将近十年的廷尉正,对廷尉沈家应该有些了解。
章慕娆道:“自当扫榻相迎。”
他们到章府时,章华纬还没下值,便先在章丰钊的小院谈话。
得知今日的顺利,章丰钊道:“大鸿胪和卫尉向来忠于皇上,他们两个家族能有今日的地位也是因为皇上支持,如今皇上不仅承诺免试入太学,还在太学增加了多条规定,扶持女子官吏的决心显而易见,他们自然要支持皇上。”
“如今九卿中,大半都是被皇上扶持的家族,所以说服他们相对容易,难的是那些持反对意见,以及保持中立的家族。”
许家就是保持中立的家族,他们并不干预许娘子的选择,但也不会帮云煦泽说服许娘子。
章慕娆问道:“那廷尉沈家属于哪一种?”
章丰钊道:“沈家子弟多是熟读律法之人,他们家族一直掌管大理寺,能力才学皆是不差,他们忠于的是大康律法,律法中没有女子为官的条例,但也没有反对女子为官的条例。”
“所以他们的态度,取决于现任廷尉的态度。老夫并不了解他,等三郎回来,问问他吧。”
沈家一直把持着廷尉一职,他们几乎是大康最稳定的九卿之家,就没有其他家族能在廷尉一职上争得过沈家。
永昭帝也是看重沈家的对律法的掌握,才会重用沈家,这也是沈家的不可替代性。
永昭帝执政三十年,对世家的影响不可小觑,最起码这种女子为官的事放在三十年前,世家绝对没一个会配合。
像现在能让一些世家配合,大半世家保持中立,已经算是一场壮举。
云煦泽倒是想起大理寺处理跟踪他的探子之事,道:“本王倒是觉得廷尉不像是古板之人。”
若是古板就不会在判刑前特意让人到王府询问云煦泽的意见。
章丰钊道:“这样自然最好。”
因为要等章华纬,云煦泽再次在章府留下用晚饭,因为两人已经定亲,这次章慕娆不用再避嫌。
用完晚饭,云煦泽询问沈家的事。
章华纬道:“王爷,廷尉确实并非古板之人,他不会反对沈娘子入太学,但沈娘子夫家那边或许不会同意。”
云煦泽挑眉:“嗯?”
他光顾着关心沈家的态度了,忽略了沈娘子夫家,毕竟那只是个中等家族,比不上沈家势大。
章华纬道:“沈娘子嫁的是蒋家五郎,但蒋五郎身体不好,去年便已经病逝,沈娘子膝下只有一女,蒋家现任家主古板守旧,他不同意沈娘子和沈家多联系,廷尉已有让沈娘子改嫁的念头,只是蒋家那边不同意,沈娘子也放心不下小娘子。”
没想到沈娘子的阻力会是夫家。
总说嫁人相当于二次投胎,原因便是在这里。
像沈家这样的九卿之家,想要让女儿改嫁都不容易,只要蒋家那边不放人,碍于孝道,沈娘子就不能公然违抗公婆的意思。
再加上有血脉的牵绊,沈娘子更是陷入两难之间。
章慕娆道:“沈娘子若是想脱离蒋家,如今不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沈娘子正值大好年华,总不能一辈子都搭在蒋家。
云煦泽问了个不太相干的话题:“本王的王府长史名叫蒋晟阳,和这个蒋家有没有关系?”
他还真没仔细了解过蒋晟阳的家世,只知道他是家族旁支,和家族联系并不紧密。
章丰钊道:“蒋长史正是蒋家人。”
云煦泽笑了:“这倒是巧了。”
蒋晟阳对蒋家似乎并无好感,正好,他对这个蒋家也没有好感。
云煦泽道:“沈娘子或许会答应,但如果蒋家一直恶心人,沈娘子怕是无心在太学读书。”
沈娘子这边真正的阻力不是沈娘子本人,也不是沈家,而是蒋家。
蒋家或许反抗不了圣旨,但他们有的是手段影响沈娘子。
“先派人把蒋家调查一遍。”
章慕娆同为女子,对蒋家这种耍手段不放人的行为极为不耻:“沈娘子就该入太学,将来走到比蒋家更高的位置,届时倒要好好看看蒋家的嘴脸。”
云煦泽还是第一次见章慕娆有些愤怒的样子,道:“蒋家如何能和沈家比。”
蒋家不过是中等家族,沈家可是实实在在的九卿之家。
有沈家支持,只要沈娘子自己争气,官居高位的可能性很大
为了调查蒋家,云煦泽把所有人手都撒了出去,还给单鸿晖下了命令,让他在平福街想办法收集情报。
最后还给蒋晟阳写了信,蒋晟阳毕竟是蒋家人,可能会知道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内幕。
只是高平离洛京太远,送信回信都需要时间,等云煦泽接到蒋晟阳的回信,怕是要二十多天后了。
蒋晟阳那边只能当做闲棋,不一定能用上。
在调查蒋家的时候,云煦泽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他这两天天天都去各家拜访,总不能到了蒋家就没动静,还是要按原计划进行。
这日一早,云煦泽便和章慕娆到了蒋家。
云煦泽并未给蒋家下拜贴,所以门房看到云煦泽很是惊讶,一边派人去通知家中郎君,一边给云煦泽见礼。
云煦泽摆摆手,便带着章慕娆进了蒋府。
今日正好是休沐日,蒋府入仕的郎君们都在府里,包括那位蒋家家主蒋兆德。
蒋兆德已经五旬,蒋家五郎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嫡子,本来寄予厚望,只可惜身体不好,英年早逝,还只留下一个小娘子,并没有儿子传宗接代,这让蒋兆德很是不满。
蒋兆德的这份不满全部落在沈娘子身上,他觉得是沈娘子不争气才没给蒋家生下儿子,他儿子没了,沈娘子就该给他儿子守一辈子寡,来弥补没给他们家生儿子的过错。
这想法很奇葩,但蒋兆德就是这么想的,并且一直在这么做。
当然,他也不会傻到虐待沈娘子,他的唯一目的就是把沈娘子留在蒋家。
蒋兆德在大堂招待云煦泽,态度很是谦和,看不出一点古板守旧的样子。
直到云煦泽道:“本王有事见沈娘子,还请让沈娘子出来一见。”
蒋兆德的脸色当时就不好了:“王爷慎言,这里没有什么沈娘子,只有蒋家大夫人。”
蒋兆德的嫡妻已逝,论地位,沈娘子这个大夫人的地位最高。
章慕娆开口道:“大夫人?小女子还是第一次见不管家的大夫人。”
蒋家中馈如今在蒋兆德得宠的妾室手中,并不在沈娘子手中。
实际上,中馈一开始是在沈娘子手中,只是在蒋家五郎病逝后,蒋兆德就把找借口把中馈从沈娘子手中夺走了。
所以也不能怪人家沈家要让沈娘子改嫁,实在是蒋家做事太小家子气。
蒋大郎解释道:“自从五弟病逝后,小娘子就很黏弟妹,阿爷是看弟妹无心处理中馈,这才让姨娘暂且管家。”
章慕娆可没有那么容易糊弄:“蒋五郎已经病逝一年,沈娘子总不能还没安抚好小娘子吧?”
蒋大郎讪笑:“小孩子调皮,确实不好管教。”
章慕娆道:“不如让沈娘子出来一见,若真是如此,小女子自当道歉。”
蒋兆德冷哼一声:“王爷,这是下官的家事,章家小娘子未免过于咄咄逼人了。”
云煦泽笑笑道:“蒋大人也知她还小,处事难免不周到,她想见沈娘子,便让她见见便是,总不能沈娘子见不得人吧?”
听听这纵容的语气,就知道云煦泽不可能阻止章慕娆。
蒋兆德也不指望云煦泽,道:“真是不巧,沈氏这几日感染了风寒,大夫让她卧床休养,不能吹风,王爷要见她怕是要等她病好了再说。”
云煦泽目光一冷,他没想到蒋兆德胆大到这种地步。
蒋兆德似乎看出云煦泽不相信,淡淡道:“若是王爷不信,大可请大夫前来为沈氏诊脉。”
云煦泽听言面色微微缓和。
莫不是真病了?
想来也是,装病这种事很容易戳穿,蒋兆德不可能蠢到这种地步。
看来今日是见不到沈娘子了。
云煦泽和章慕娆对视一眼,道:“既然沈娘子身子抱恙,本王便改日再来拜访。”
蒋兆德带着几个儿子送云煦泽二人离开蒋府。
看着云煦泽离开,蒋大郎道:“阿爷,谨王并非好糊弄之人,总不能一直拦着他们。”
蒋兆德冷漠道:“沈氏是蒋家的儿媳,只要老夫不同意,她就必须待在蒋府,除非她不想要女儿。”
蒋兆德能困住沈娘子,除了孝道,最重要的筹码是孩子。
沈娘子可以改嫁,但女儿是蒋家的血脉,不可能跟着她一起离开。
蒋大郎看着他冷硬的神色,低声道:“这般做怕是会得罪沈家。”
蒋兆德摆手,不以为意道:“沈家一直掌管大理寺,熟读律法,这是他们的立家之本,却也是他们的禁锢,老夫自有分寸。”
蒋大郎见蒋兆德执意如此也没办法,他只是一个庶子,根本左右不了蒋兆德的意思。
如今蒋家没有嫡子,蒋大郎觊觎家主之位,正在费尽心思讨好蒋兆德,根本不敢忤逆他。
马车上
云煦泽皱眉:“沈娘子这病似乎巧了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章慕娆猜测:“病可能是真的,但风寒这种病可以人为办到。”
云煦泽道:“但我们手上的名单一直保密,他们难不成未卜先知?”
章慕娆道:“如果不是名单泄露,便是蒋家猜到沈娘子可能会被选中,为了以防万一,刻意为之。”
“这两种猜测都有可能。”
章慕娆正色道:“若是第一种可能,便意味着王爷身边出了内鬼,或者章家有人被收买。”
毕竟知道名单的只有这些人。
云煦泽摇头:“本王身边的人皆来自高平,对本王忠心耿耿,你们的人亦是自幼被章家收养,精心培养多年,平时行踪又隐蔽,很难被人收买。”
“那”
云煦泽幽幽道:“本王得了名单后,曾经让梁王和吴王看过。”
章慕娆心里松了口气,被人算计总比身边出了叛徒强。
“不过也有可能是蒋家自己猜出来的,暂且把这件事放在一边。既然蒋家说沈娘子感染了风寒,那边过几日再去拜访,正好这几日好好调查蒋家。”
章慕娆说起章家昨日调查的结果,道:“蒋家是在大康立国时定居洛京的那批家族,虽然算不上大家族,但对方立族已久,想要调查蒋家的阴私并不容易。要不然沈家也不会拿蒋家没办法。”
能在永昭帝执政下平安无事,蒋家最起码没有大的过错。
或许这也是蒋家有恃无恐的原因。
沈家只是执掌大理寺,还影响不了蒋家子弟的前途,若是何家出手,蒋家怕是早就跪下了。
毕竟丞相府负责一切官员的升迁和罢免。
云煦泽道:“不着急,慢慢来便好。”
永昭帝没有给他们期限,太学入学的时间是八月暑退时,这会儿已经是九月,入学时间早就过了。
所以这批女学生要么当插班生,要么等明年正月统一入学。
永昭帝还没决定她们的入学时间,估计就是在看云煦泽等人的进度。
反正云煦泽现在是僵住了,剩下的这两个都不是好说服的人,估计有得磨了。
而吴王等人也同样僵住了,吴王和鲁王也是剩下两个人说服不了,梁王就更差劲了,他还剩三个人。
若是永昭帝要找个最差劲的训斥,梁王一准跑不了。
云煦泽又想到吴王之前说永昭帝处事公允,想必这一切都在永昭帝的算计当中,现在才是考验他们能力的时候。
每个人都有两三个人很难说服,威逼利诱都没用,他们只能另想他法。
见云煦泽走神,章慕娆没有打扰他,只是看向窗外,他们正在经过闹市,外面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很是热闹,章慕娆很少来这种地方。
她若是买东西,都会直接去商铺,她平时的兴趣是研究机巧之术,对逛街没多少兴趣。
云煦泽回神便看到章慕娆看向窗外的目光,猛地一拍脑门,骤然意识到自己这几日的行为过于直男了,每日让章慕娆帮忙,完事就把人送回府,都忘了陪她在外面玩一会儿。
章慕娆看到云煦泽的动作,道:“王爷这是?”
突然心情不好想打自己两下?
云煦泽道:“没什么,现在时间还早,要不要下去逛一逛?”
章慕娆意识到云煦泽这是在邀请她,没有拒绝:“好啊。”
他们并没有立刻下车,他们的马车太高调了,等离开闹市,两人才下了马车,再返回闹市。
除了绿儿和小福子,身后只有祝云凌带着几个亲兵护卫,在世家遍地走的洛京,这种配置并不显眼。
洛京的闹市可比高平热闹多了,卖的种类也很奇怪,尤其是那卖糕点的,上面的糕点,云煦泽一大半都不认识。
因为他对糕点兴趣不大,王府常备的糕点也就那几样,他还真没见过这么多种糕点。
章慕娆见云煦泽盯着糕点看,道:“王爷也喜欢吃糕点?”
云煦泽摇头,却敏感地抓住章慕娆话中的重点:“看来小娘子喜欢。”
章慕娆没有否认:“糕点能激发灵感,”
她平日里思路被堵住时便喜欢吃糕点,这样能让她心情变好。
“这么有用?”
云煦泽笑道:“那今后王府要多备些糕点,王府没有擅长做糕点的厨师,不过问题不大,和父皇要一个就好了,父皇那般大度,肯定不会在意,而且他之前还欠我一个奖励来着”
章慕娆听着云煦泽絮絮叨叨,嘴角的笑意在不知不觉中扩大。
第 73 章
从蒋家无功而返后, 云煦泽便没了任何动作,也没再去拜访许娘子,就等着对蒋家的调查结束。
文山坊, 章府
章丰钊道:“想寻蒋家把柄, 借此让蒋兆德放沈娘子离开蒋家, 这条路算是断了。”
云煦泽查看调查到的蒋家情报,道:“怪不得蒋兆德有恃无恐, 此人治家倒是有一套。”
蒋家子弟虽然多是中庸之辈, 也有纨绔子弟, 但身在天子脚下, 敢作奸犯科之人一个没有。
云煦泽把情报放在一旁,笑道:“本王早就料到这个办法不好使, 否则沈家早就用了。”
沈家可是掌管大理寺的家族, 他们想要收集某个家族的罪证,绝对比其他家族容易,沈家都奈何不了蒋家,就说明对方没有明面上的过错。
章慕娆道:“那便只能从蒋兆德的弱点入手。”
章丰钊抚须道:“蒋兆德官居司农部丞,秩俸比千石,是如今蒋府官职最高之人,他年事已高,早已没了进一步的心思, 现在待在司农寺,不求有功, 只求无过。除此之外,就是想利用现在的身份扶持家中子弟上位。”
“蒋五郎没病逝前就被蒋兆德安排在司农寺, 恐怕有让其接班的心思,如今蒋五郎没了, 蒋府官职最高的是蒋大郎,他是秩俸六百石的太厩令,掌御用马匹。”
“太厩令是个闲职,并无什么权利,最重要的是太仆寺的几个重要官职都有人,蒋大郎升无可升,蒋兆德若是想让蒋大郎今后撑起门楣,势必要想办法让蒋大郎调值。”
“蒋兆德在司农寺经营多年,把蒋大郎调到司农寺对蒋家最有利。”
云煦泽听完章丰钊的话,沉吟道:“蒋兆德只是秩俸比千石的司农部丞,他还没有任命秩俸六百石官员的权利,此事只有大司农能决定。”
章慕娆笑了:“或许杨娘子能帮上忙,”
云煦泽和大司农没交情,但他恰好负责邀请杨娘子入太学,而以这位杨娘子的脾气,在杨家的地位估计也不低。
云煦泽看向她:“男女有别,此事还需小娘子去办。”
章慕娆点头:“没问题。”
这般说定后,章慕娆便约了杨娘子见面,约见的地点是位于平福街的利丰楼,这里利丰楼的客人皆是非富即贵之人,并不想总店那边鱼龙混杂。
平福街这边和总店的那边布置大体相似,二楼都是为女眷定制衣服,皆是一间又一间的雅间,既安静又能保护隐私。
章慕娆和杨娘子一同走进二楼的一间雅间,得了单鸿晖吩咐的裁缝,并未立刻进来询问两人的要求,给了两人说话的时间。
走进雅间后,章慕娆就摘掉了面纱。
杨娘子依旧是一身红衣,腰间的鞭子不离身,她不是第一次见到章慕娆的相貌,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惊艳,赞叹道:“我已经是世间少有的美人,不成想章小娘子更甚于我。”
按照云煦泽形容,杨娘子得了一种叫迷之自信的病,对于这种病,没有别的方法,只当没听见就行。
章慕娆道:“今日请杨娘子来,是有事和杨娘子说,只是王爷不便见杨娘子,便让我转告。”
杨娘子也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道:“章小娘子请说。”
“皇上挑选了二十位女郎免试入太学,四位王爷各负责五位,杨娘子也知道太学中多是男子,他们或许会对你们入学不满,哪怕有院规约束,难保他们不会用别的手段害你们出丑。”
“杨娘子巾帼不让须眉,王爷想清杨娘子届时多护着其他四位娘子些,你们都是王爷邀请入学之人,也算是有一份同窗情谊。”
杨娘子一听这事,毫不犹豫便答应下来:“这是小事,请王爷放心,我不会让其他娘子受委屈。”
她目光微冷:“若是有人敢图谋不轨,我手里的鞭子会让他们知道厉害。”
章慕娆笑道:“有杨娘子在,王爷也能放心很多,我和杨娘子说说其他四位娘子,首先是嫁给吴家大郎的许娘子,她是个知书达礼,温婉大方的人,杨娘子应该见过许娘子吧?”
杨娘子点头:“自是见过,不愧是许家贵女,那份气度让人自愧不如。”
三公九卿都是朝廷重臣,但三公终究位于九卿之上,三公世家也要比九卿世家权利大很多。
随后章慕娆又说起其他人,最后才提到沈娘子,她面带忧愁,叹气道:“沈娘子出身沈家,沈家子弟一向精通律法,王爷本想着有沈娘子在,若是在太学被人刻意刁难,沈娘子必然能帮你们挡住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只可惜蒋家不愿意放人,沈娘子怕是不能入太学了。”
杨娘子皱眉:“我记得沈娘子嫁的是蒋五郎,他去年就病逝了,蒋家用何理由不放人?”
章慕娆道:“蒋家家主是个守旧的人,他觉得沈娘子应该为蒋五郎守着,连沈家那边都要断了联系。拦着沈娘子不让入太学,可能是担心沈娘子入仕后就离开蒋家。”
杨娘子本就是强势的人,沈娘子还年轻,蒋家就想困她一辈子,顿时怒了:“蒋兆德那个老乌龟,能力不行,乱七八糟的规矩倒是挺多。”
章慕娆抿嘴,微微低下头,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杨娘子这骂人的话,当真是别开生面。
杨娘子骂骂咧咧了一会儿,看向章慕娆道:“章小娘子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和我提起这些吧?”
好歹是世家贵女,政治敏感还是有的。
章慕娆也没打算瞒着杨娘子,直言道:“蒋家家主年事已高,但蒋家下一代官职最高的蒋大郎才是秩俸六百石的太厩令,他若是想维持蒋家在朝中的地位,必然要想办法把蒋大郎调到司农寺,好接任他的司农部丞一职。”
何维良想让何瀚初接任丞相,廷尉一职更是在沈家子弟之间传递。
蒋兆德想让儿子接班的想法无可厚非。
杨娘子顿时明白了,恶劣地笑道:“只要阿爷担任大司农一日,那老乌龟的算盘就别想打响。”
章慕娆眼中浮现笑意:“沈娘子若是能脱离苦海,杨娘子功不可没,想必沈家也会记下杨娘子这份恩情。”
杨娘子听言若有所思
杨府
三府九寺都有专供三公九卿住的内宅,但这些世家都有府邸,除了何家和严家住在官署后宅,其他人还是住在各家府邸。
杨娘子已有半个多月没有回娘家,和章慕娆在利丰楼定制了衣服后,便坐马车回了杨府。
这就是低嫁的好处,杨娘子在钱家说一不二,想什么时候回娘家就什么时候回,心情好了在娘家住几日也无妨,钱大郎甚至希望她能多住几日。
杨夫人见女儿回来也不惊讶,只是让厨房准备杨娘子喜欢吃的菜。
杨夫人虽然嫁到杨家多年,但一直没荒废武艺,眉宇间始终带着一分英气,她拉着杨娘子坐下:“你答应入太学了?”
杨娘子随意拿起一块糕点咬了口:“对啊,在府里待着很无聊,去太学玩玩也挺好。”
杨夫人道:“太学都是饱读诗书,学富五车之人,你去了岂不是格格不入,虽说你们免试入学,但最后毕业时还要考核,就你那点水平能过了考核?”
“太学生若是过不了考核,便只能当小吏,你愿意去当卑微的小吏?”
小吏这种没品阶的职位根本不被大世家看在眼里。
杨娘子浑不在意:“阿娘说的女儿都知道,太学可以中途退学,女儿只要不参加考核就好了,到时候让阿爷给女儿找个官署就好了。”
郎官前途远大,但总有人通不过考核,但世家子弟去当小吏难免遭人耻笑,所以他们会中途退学,然后走荫封的道路。
杨夫人笑了:“你这算盘倒是打得挺响。”
杨娘子一脸理所当然:“阿爷只有我这一个女儿,钱家无能,女儿的前途只能靠阿爷了。”
杨明嘉其实不止一个女儿,但嫡女确实只有一个,庶出身份低微,杨娘子连几个庶出姐妹的长相都忘了,压根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杨夫人也这么觉得,她们母女都是强势的人,并不觉得女子为官有什么,杨夫人甚至遗憾这个政令来得太晚,要是早几十年她也要入仕。
傍晚,杨明嘉下值回府,见杨娘子也在,道:“柔儿回来啦。”
杨娘子闺名中带个柔字,蕴含着杨明嘉对女儿的美好期待,但是女儿三岁时就挥着小鞭子拿他当马骑,杨明嘉彻底放弃了那个不切实际的期待。
杨娘子搂住杨明嘉的胳膊,笑盈盈道:“女儿想阿爷了。”
杨明嘉却身体一颤,对于这个女儿,他只信奉一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无奈道:“说吧,又要让阿爷做什么?”
杨明嘉并不是什么慈父,他对几个嫡子严厉得很,几乎没什么笑脸,只要达不到他的要求便严加训斥。
但女儿不一样,一来他狠不下心吼女儿,二来有杨夫人护着。
杨夫人的理由也很强大,儿子要光耀门楣,所以她再心疼儿子,也不能拦着杨明嘉教育儿子,但女儿没有撑起家族的重担,而且她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要千宠万爱。
可以说杨娘子能养成如此无法无天的性子,杨明嘉夫妇要负主要责任。
杨明嘉也习惯了满足杨娘子的一切要求,因为惹恼了杨娘子,杨夫人饶不了他,杨明嘉实在不想顶着青肿的眼眶去上值。
杨娘子脸上的笑意加深:“如果蒋兆德那个老乌龟求阿爷把他儿子调到司农寺,阿爷不准答应。”
杨明嘉问她:“蒋兆德怎么惹到你了?”
蒋兆德还真在求他这件事,已经送了不少好东西,杨明嘉看在他这些年在司农寺勤勤恳恳的份上,已经决定答应他。
没成想蒋兆德惹到了自家女儿。
这不是你倒霉催的吗?
杨娘子冷哼:“那个老乌龟儿子都死了,还要沈娘子给他儿子守一辈子寡,这么不要脸,女儿偏不让他如愿。”
杨明嘉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应该是蒋家的家事,他也没听说自家女儿和沈娘子交好啊?
杨娘子道:“怎么没关系,沈娘子是皇上亲自选定免试入太学的人,蒋家不放人,女儿岂不是就少了一个同窗。”
杨明嘉面色微沉:“此事是谨王让你做的?”
这件事很容易猜。
杨娘子是云煦泽亲自邀请的,她能注意到沈娘子,只可能是云煦泽告诉她。
杨娘子道:“和谨王没有关系,女儿想为沈娘子出气。”
“胡闹!”
杨明嘉沉声道:“谨王是在利用你!皇上让谨王四人去邀请你们入太学,便是给他们的考验,此事已经涉及夺嫡,为父若是帮谨王对付蒋家,你让其他家族如何看为父?”
杨娘子却不在意:“只是让阿爷拒了蒋兆德的请求,又不会做其他事,阿爷若是连做这种事都不敢,未免太畏首畏尾了。”
杨明嘉气笑了。
只是不等他说什么,杨夫人开口了:“柔儿说得对,郎君想得太多了,我们无意介入夺嫡之争,另外三位王爷但凡聪明一点,不会因为这点事就把杨家打入谨王党。而且谨王才能出众,颇得圣宠,我们不明着参与夺嫡,和谨王结一份善缘总没错。”
杨明嘉面色微微缓和,道:“何相似乎对谨王并无好感。”
杨夫人不屑道:“杨家如今的地位可不是讨好何家得到的。”
杨明嘉被杨夫人嘲讽得老脸一红,他确实对何维良过于讨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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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娘子又添一把火:“阿爷,何家权势再大,也不可能让大兄直接做到三公的位置上,这是只有皇上才能决定的事。”
杨家和严家斗了这么多年,每一代的三公之争都很激烈。
这一代,杨明嘉输给了严居弘。
杨明嘉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代,这也是他对子嗣严厉的原因,他们是杨家赢过严家的希望。
杨明嘉本来在妻女面前就不强势,听她们说得似乎有些道理,再加上这确实是件小事,便答应下来:“那就听柔儿的。”
杨娘子立刻笑容满面:“女儿就知道阿爷最疼女儿了。”
用完晚饭,杨明嘉就去书房处理公务,身居高位的人一般都不清闲,不是所有人都舍得像云煦泽那般放权。
杨夫人拉着杨娘子走进内室,盯着她看了一会,直把杨娘子看得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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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怎么了?”
杨夫人道:“你今日似乎过于卖力了些,不过是给别人办事,至于这么上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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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娘子也知道瞒不过杨夫人,道:“女儿确实看不惯那个老乌龟,想给他使绊子。除此之外,也是想借此结交沈家,让沈娘子脱离蒋家,沈家总会记住女儿的人情,待日后或许有求到沈家的时候。”
“杨家今后的人脉肯定会优先给几位兄长,女儿总要多想些出路。”
杨夫人惊叹地看向杨娘子:“真难得,我家柔儿竟然也懂得未雨绸缪了。”
杨娘子靠在杨夫人怀里:“阿娘总说女郎并不比男郎差,如今有机会,女儿自然要为阿娘证明。”
杨夫人宠溺地笑笑,轻抚她的长发:“说大话谁都会,柔儿想要做到这些,不读书可不行。”
杨娘子听到这话,下意识皱了皱眉,但还是勉强答应下来:“女儿试试吧。”
杨夫人道:“钱大郎虽然能力平庸,但读书很好,柔儿别放着现成的先生不用。”
因为杨娘子的一些癖好,导致他们这对夫妻的相处模式很怪异,钱大郎在杨娘子面前着实没什么地位,虽然不至于呼来喝去,但多少有些轻视。
杨夫人此言也是想给钱大郎一个表现的机会。
杨娘子娇笑道:“女儿知道了。”
多亏杨夫人提醒,她又想到一些好玩的事情
蒋府
啪——
蒋兆德用力将茶盏扔在地上,吓得周围的仆役缩了缩脖子,连大喘气都不敢。
“该死!全都该死!”
蒋大郎一脸失魂落魄:“阿爷,您之前不是说大司农已经松口了吗?怎么突然又拒绝了您?”
他真的在太仆寺待够了,每日闻着马厩的马粪味,他都觉得自己快入味了,好不容易有机会离开太仆寺,他甚至都想好在哪里请客庆祝,结果被蒋兆德当头一棒打醒,告诉他这事黄了。
蒋大郎的情绪起伏不可谓不大。
蒋兆德同样恨得咬牙切齿:“为父也没想到大司农会出尔反尔,收了老夫那么多礼物,结果一句目前并无闲缺就把老夫打发了,完全没把老夫放在眼里。”
更气的是他拿杨明嘉一点办法都没有,杨明嘉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心里再恨,还是得在杨明嘉面前装孙子。
要是被杨明嘉寻个由头给免职,蒋兆德哭都没地方哭。
目前下一代还没有能扛事的人,蒋兆德根本不敢致仕。
蒋大郎道:“阿爷,那儿怎么办?”
蒋兆德看他那副窝囊的样子就来气,气得一脚踹出去:“要不是你无能,老夫岂能受这些气?”
蒋大郎扑通摔在地上,眼中闪过一丝怨恨,但面上却是恭敬地认错:“是儿无能,累阿爷烦心了,要不儿还是待在太仆寺?”
蒋大郎也不是太蠢,他至少还知道以退为进。
蒋兆德揉揉额头,出了气还是得帮蒋大郎谋划,道:“老夫要好好想想。”
蒋大郎是无能,可剩下的几个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蒋兆德之前根本没在意庶子,一心培养嫡子了,蒋五郎也很争气,成功通过太学毕业考核,成为一名郎官,然后顺理成章地进入司农寺,用不了几年就能接蒋兆德的班。
结果谁知道,蒋五郎一病不起,直接英年早逝了,甚至连个儿子都没留下。
蒋五郎病逝后,蒋兆德回过头来看几个庶子,好家伙,差点气出病来,真是一个比一个无能,简直就是废物。
蒋大郎已经是勉强能让他看上眼的了,其他人更加不堪。
赶走蒋大郎,蒋兆德开始思索把蒋大郎调去哪个官署。
首先三府排除,他没有那个能力。
九寺中,太常寺,太仆寺和鸿胪寺排除,这都是闲散官署,除非当上九卿,否则对家族没有什么帮助。
太府寺和宗正寺也排除,因为进不去。
司农寺已经试过了,被大司农拒绝。
大理寺不用想,那里是沈家的地盘,沈家能同意蒋大郎进入才怪。
这一瞬间,蒋兆德生出一种后悔的情绪,若是他同意沈娘子改嫁,是不是便能把蒋大郎送进大理寺?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蒋兆德甩出脑海,沈娘子是他蒋家儿媳,就该为蒋家守寡,他没做错,分明是沈家仗势欺人,他决不会屈服。
大康这么多官署,又不是非大理寺不可。
排除了那么多,剩下的便只有光禄寺和卫尉寺。
这两个都是武官官署,但比起卫尉寺,光禄寺有不少文官职位,蒋兆德记得光禄寺中的谏议大夫和议郎都是秩俸六百石的官职,正好适合蒋大郎平调,若是不行,那两个比六百石的官职也不是不能考虑。
哪怕秩俸降一点,也比待在太仆寺好。
在光禄寺,哪怕蒋大郎无法升职,也可以在光禄寺经营人脉,为后辈子孙铺路。
唯一麻烦的是蒋兆德和九卿之一的光禄勋并无交情,想要让对方答应蒋大郎入光禄寺,需要有人牵线搭桥。
蒋兆德开始回想认识的人中谁能搭上光禄勋这条线
文山坊,章府
章慕娆道:“杨娘子说大司农已经拒了蒋兆德。”
云煦泽笑了:“蒋兆德还真去找大司农了?这倒是赶巧了。”
章丰钊道:“蒋兆德应该不会轻易放弃,蒋大郎的前程影响蒋家的未来,大司农这条路走不通,他只能另寻其他出路。”
云煦泽沉吟一会儿,道:“三府九寺中,除去蒋兆德够不着和看不上的官署,适合蒋大郎的似乎也就剩下光禄寺了。”
这一点很好猜,用排除法就行。
光禄寺负责护卫宫廷,是权利极大且很重要的一个官署,若是真让蒋大郎进入这个官署,蒋家就更有恃无恐了。
章慕娆听言却忍不住笑了,甚至笑得歪倒在石桌上。
章丰钊不如章慕娆反应那么大,但眼中也浮现笑意。
云煦泽看得一头雾水:“小娘子为何发笑?”
章慕娆忍笑道:“蒋兆德太倒霉了,或许应该到庙里拜拜佛去去霉运。”
云煦泽依旧很疑惑。
章慕娆给他解惑:“二伯父官拜车郎将。”
车郎将,秩俸比千石,与户郎将,骑郎将并成为郎中三将,皆隶属于光禄寺。
章慕娆又补充道:“二伯父善谈,喜好交友,和光禄寺的很多同僚关系极好。”
这句话几乎堵死了蒋兆德的路。
章华嵘只是车郎将,管不了光禄寺秩俸六百石的官员任免,但他如果和光禄勋有几分交情,便能让蒋兆德的心思白费。
朝中有人好办事,与之相对的,朝中有人也更容易阻人办成事。
连云煦泽都忍不住同情蒋兆德:“确实挺倒霉的。”
三府九寺一共十二个官署,他偏偏就往枪口上撞。
同情归同情,云煦泽下手可不会犹豫,道:“那光禄寺那边就拜托车郎将了。”
章丰钊道:“老夫会和二郎说。”
章慕娆笑够了,撑着下巴饶有兴趣道:“当蒋兆德发现能走的路都走不通后,他会不会选择和沈家服软呢?”
云煦泽看出她的恶趣味,配合道:“那就看蒋兆德是不是能屈能伸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他们很想知道,到时候是蒋兆德的尊严重要,还是蒋家的前程重要。
对有些人来说,这个选择题并不难。
但对于蒋兆德这种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又固执己见的人,似乎并不容易做出选择
蒋兆德动作很快,次日就在醉心居请人喝酒,这人便是在光禄寺任职。
醉心居雅间内
蒋兆德没有丝毫在云煦泽面前时的固执刻薄,面上带着和蔼的笑容,道:“二郎,最近可还好?”
此人是周二郎,是周家旁支子弟,也是蒋五郎在太学时的同窗,两人关系极好,蒋五郎在时,周二郎多次到蒋家做客,他自身也算是有能力的人,如今在光禄寺任职,虽然官职不高,但前途还不错。
蒋兆德是把所有有交情的人想了个遍,才想起来周二郎。
周二郎道:“多谢伯父关心,侄儿一切都好,嫂嫂和小娘子可还好?”
蒋兆德面色不变,道:“她们都很好,只是孩子还小,总是喊着要阿爷。”
哪怕已经过去一年,周二郎还是无法接受友人离世的事实,叹气道:“五郎才华横溢,一心想要振兴家族,本是要有一番作为,只可惜天妒英才。”
蒋兆德听言心中也忍不住悲伤,但他还记得这次的目的,苦笑道:“五郎病逝,老夫悲痛难忍,但蒋家还需要人支撑。不怕二郎笑话,老夫这次来见二郎,是想让二郎帮个忙。”
周二郎道:“伯父见外了,侄儿和五郎情同兄弟,自当尽力而为。”
蒋兆德道:“五郎已经不在,老夫只能扶持大郎,以期他撑起蒋家,但大郎在太仆寺任职,前途渺茫,老夫便想把他调进光禄寺,只是老夫和光禄勋并无交情,便想请二郎帮忙牵线。”
以周二郎如今的官职其实见不到光禄勋,但他毕竟是光禄寺的官吏,总比蒋兆德有办法。
周二郎沉吟道:“不瞒伯父,小侄位卑言轻,见不到光禄勋大人,不过小侄的上官仆射大人是光禄勋的同族子侄,他肯定能见到光禄勋大人,只是想要让他帮忙,怕是要费些心思。”
蒋兆德早有准备,把手边装满金子的箱子推给周二郎,道:“为了蒋家的未来,只能拜托二郎。”
周二郎没有推辞,他愿意帮忙,但总不能自掏腰包,他没讨要好处已经是看在和蒋五郎的交情上。
若是让他知道,蒋五郎仅去世一年,蒋兆德对蒋五郎妻女的态度就大变,夺了沈娘子的管家权,他愿不愿意帮忙就不一定了。
蒋兆德也知道周二郎是看在蒋五郎的面子上,压根不会让他知道沈娘子的事。
等周二郎离开,蒋大郎走进来,一脸期待道:“阿爷,他答应了吗?”
蒋兆德不屑地看他一眼:“周二郎可不是你那帮酒肉朋友,他和五郎交情极好,自然愿意帮忙。”
他现在根本不能想蒋五郎,一想到蒋大郎和蒋五郎的差距,蒋兆德掐死蒋大郎的心都有,他怎么会有这么无能的儿子。
蒋大郎被蒋兆德打击习惯了,只要能进入光禄寺,被骂几句也无妨,反正他脸皮厚。
五日后,同样的雅间
周二郎一脸惭愧地把装金子的箱子还给蒋兆德,道:“伯父见谅,仆射大人不愿意帮忙。”
本来信心百倍的蒋兆德顿时愣了:“这是为何?”
蒋家在洛京也算有些地位,虽然如今有些落魄,家中只有他一个秩俸千石的官员,但好歹名声在那儿,大小是个人物。
光禄寺的仆射秩俸比千石,只是让他帮忙牵个线而已,按理说不应该拒绝啊。
莫非是光禄勋不想见他?
蒋兆德心里一跳。
周二郎犹豫了下,还是道:“听说是车郎将对伯父不满,仆射大人和车郎将交好,便拒了伯父。”
他本来以为会很顺利,毕竟蒋兆德给的心意很足,送到手里的银子谁会不要?
结果仆射却拒绝了,周二郎一打听才知道是章华嵘和几个千石的官员都递了话,表明了对蒋家的不满。
章华嵘在光禄寺的名声极好,因为对方性格温和又健谈,人脉极广,周二郎对章华嵘也很有好感,没想到他会对蒋家不满。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看在蒋五郎的面子上,周二郎还是告诉了蒋兆德原因。
“车郎将?”
蒋兆德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待他记起来车郎将是谁,脸色顿时变得狰狞。
“谨王!”
整个洛京,没人会不知道谨王和章家的关系。
“怪不得这几日一直没来,原来是在背后使绊子。”
蒋兆德顿时恨云煦泽恨得牙痒痒。
周二郎一头雾水:“这和谨王有何关系?”
蒋兆德勉强维持表情,道:“此事让二郎费心了,既然有小人作祟,老夫便不让二郎为难了。”
周二郎能力有限,有章华嵘在前面挡着,周二郎这条路已经走不通
回到蒋府,蒋兆德彻底控制不住脾气,把大堂的所有东西都摔了,连桌椅都被他踢翻,一个五旬老头能有这份力气,保守估计还能活十几年。
蒋大郎本来在等蒋兆德的好消息,但看到大堂的动静,就知道事情又黄了,深知现在进去就是找骂,他悄悄退到大堂外。
等感觉蒋兆德的气出得差不多,蒋大郎才走进去,小心翼翼地问道:“阿爷,周二郎没帮上忙?”
蒋兆德铁青着脸:“是谨王在背后搞鬼,章华嵘是光禄寺的车郎将,他公开表示对蒋家不满,其他人根本不愿触他霉头。”
“谨王?不就是弟妹的那事吗?值得谨王这么针对我们?”
蒋兆德道:“这不是简单的差事,四个王爷都在办同一个差事,他们的表现都被皇上看在眼里,老夫不让沈氏入太学,就是在影响谨王的表现,他会如此做并不奇怪,他这是在逼老夫低头。”
蒋大郎看了蒋兆德一眼:“那我们怎么办?”
有谨王故意捣乱,蒋大郎很怀疑自己哪个官署都去不了。
蒋兆德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他气得恨不得把云煦泽大卸八块,可他拿云煦泽根本没办法。
正在这时,下人跑进来禀报道:“阿郎,谨王来了。”
蒋兆德脸色更难看了,但还是得迎接,吩咐道:“立刻把大堂恢复原样。”
说完顿了下,又道:“去通知沈氏,让她准备出来拜见谨王。”
云煦泽来的目的很明显,蒋兆德不可能再拿风寒搪塞。
说完,便和蒋大郎一起去见云煦泽。
云煦泽这次依旧带着章慕娆,在垂花门处碰到蒋兆德父子。
“本王再次叨扰,蒋大人莫怪。”
蒋兆德看着云煦泽,没想到这个看着一脸和气的少年郎下手这么狠,直接断他后路,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王爷能来,是蒋家的荣幸。”
章慕娆勾唇,现在的蒋兆德看得识趣多了。
此时大堂已经恢复原样,云煦泽也猜不到这里不久前还是一片狼藉,直言道:“蒋大人,沈娘子的风寒应该好了吧?”
蒋兆德眼底微沉,道:“多谢王爷关心,沈氏已经痊愈,老夫这就让人去叫她出来。”
说完便吩咐一个小厮去叫沈娘子。
这时,蒋府的女婢给云煦泽几人上茶。
大堂内很安静,云煦泽不说话,蒋兆德也没有主动打破安静,就这么等沈娘子出现。
没一会儿,沈娘子出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有些瘦弱,确实像大病初愈的样子。
“妾身拜见王爷。”
云煦泽抬手:“免礼。听闻沈娘子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身子可好?”
虽说蒋兆德骗他们的可能性不大,但总归要确定一下。
沈娘子道:“妾身已经痊愈,多谢王爷关心。”
云煦泽含笑道:“那便好。沈家子弟皆是熟读律法之人,沈娘子出身沈家,想必也不例外,父皇看重沈娘子才学,有意让沈娘子入太学,沈娘子可愿意?”
蒋兆德握紧木椅把手,在沈娘子答复前,出声道:“好叫王爷知晓,老夫孙女年纪尚小,还离不开阿娘。”
云煦泽看向他:“沈娘子不必住在太学,每日都能回府陪伴小娘子,如此还不够吗?若小娘子时刻都黏着阿娘,那要府中下人有何用?”
蒋兆德沉着脸还要找借口,沈娘子已经先一步开口:“妾身对太学向往已久,如今能有此机会,自然愿意入学。”
蒋兆德没想到沈娘子敢当众忤逆他的意思,脸色变得很难看。
章慕娆看了沈娘子一眼。
这位沈娘子看着柔柔弱弱,性子倒是极为坚韧,是个有主见的人。
云煦泽见沈娘子答应,笑道:“如此便好。沈娘子放心,太学生皆是天子门生,父皇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天子门生被人欺辱。”
这句话显然是明晃晃警告蒋兆德。
蒋兆德沉声道:“老夫正有事想要请王爷指教。”
“蒋大人请说。”
“老夫听闻车郎将在光禄寺放话不要蒋家子弟,光禄寺是朝廷官署,车郎将如此行事,似乎有些不妥?”
云煦泽故作疑惑:“有这事?蒋大人可能误会了,车郎将虽然嫉恶如仇,十分看不惯某些刻薄固执,倚老卖老的家伙,但他还是有分寸的,想来这其中有些误会。”
章慕娆抿嘴憋笑。
沈娘子眼中也闪过一丝笑意。
蒋兆德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他偏偏还不能说什么,要不然不就是自己对号入座了?
这种当面骂人,对方还不能反驳的感觉着实很爽。
蒋兆德和云煦泽身份的不对等,注定了他只能挨骂,反击不了什么。
临走前,章慕娆趁着蒋兆德被云煦泽牵制住,和沈娘子低声道:“蒋兆德已经无计可施,为了蒋大郎的前途着想,他只能求助沈家,沈娘子可以让沈家给蒋家施压,借此脱离蒋家。”
沈娘子感激道:“多谢小娘子。”
离开蒋府后,两人上了马车。
章慕娆叹气道:“沈娘子脱离蒋家容易,但她的女儿只要一日在蒋家,就会成为她的掣肘。”
蒋兆德随时随地都可以用女儿威胁沈娘子。
这一点几乎无解,因为那是蒋家血脉,只要蒋家还有人,沈家就不能把人强要过去。
云煦泽道:“就看看沈娘子有没有办法了。”
他们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只看沈娘子有没有办法解决。
章慕娆暂且抛去这个烦恼,道:“蒋家可以以权势逼他就范,许娘子那边要怎么办?”
云煦泽也头疼:“本王也不知道,许娘子似乎有些油盐不进。”
“那就只能从她的牵绊入手。”
“她的两个儿子?”
章慕娆道:“都说为母则刚,想要让许娘子改变主意,她的两个儿子可能是关键。”
这倒是个办法。
云煦泽夸赞道:“小娘子果然聪慧,本王找小娘子帮忙算是找对人了。”
章慕娆抿嘴笑道:“能帮到王爷就好。”
第 74 章
在云煦泽登门拜访后的次日, 沈家家主沈定利便到了蒋家,重提让沈娘子改嫁一事。
这次蒋兆德没再像之前那般固执,但对方也没掩饰要拿沈娘子改嫁这件事换取沈家帮忙把蒋大郎调进大理寺的目的。
两家的关系已经变得僵硬, 没必要说场面话, 蒋兆德把这项交易说得明明白白。
沈定利同样答应得很干脆。
待蒋兆德送沈定利离开后, 沈娘子走到蒋大郎身边,道:“大兄似乎高兴得有些早了。”
听到这话, 蒋大郎因为能进大理寺而扬起的嘴角顿时僵住:“弟妹此言何意?”
沈娘子看着蒋兆德的背影, 幽幽道:“阿爷从始至终没提梦梦的事, 因为他知道蒋家不可能把梦梦给我。蒋翁能放我离开蒋家, 无非是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求助沈家, 但蒋翁心里必定不满, 以他的性格,待这次交易完成,必然会用梦梦威胁我。”
话音顿了下,看着蒋大郎略显尴尬的神色,道:“我若是被威胁,大兄觉得你能在大理寺安稳待着吗?”
大理寺中有不少沈家子弟,根本不用沈定利吩咐,有的是人能给蒋大郎穿小鞋。
蒋大郎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慌张道:“弟妹,你也知道阿爷一意孤行, 他从来都不听我的,你不能把阿爷的固执算到我头上啊。”
沈娘子叹气道:“我自是知道大兄忠厚, 唉,若是大兄是蒋家家主该多好, 梦梦待在蒋府我也能放心些。”
说完,她便满脸忧愁地回了后宅。
蒋大郎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
家主?!
没一会儿,蒋兆德回来,骂骂咧咧道:“沈定利那个老狐狸,若非如今有求于他,老夫岂能如他所愿,堂堂廷尉,不约束女儿为夫家守节也就罢了,竟然还怂恿女儿改嫁,荒唐至极!”
蒋兆德一想到自己被逼着向沈家服软,他心里就不舒服。
蒋大郎劝道:“阿爷,既然事情已成定局,您对沈家的态度能不能好点?这样儿在大理寺当差也能顺利些?”
蒋兆德听到这话,目光阴鸷,直接一脚踹出去,怒斥道:“混账!你还没进大理寺呢,就忘了谁是你阿爷?沈家给老夫这么大的屈辱,你还要老夫讨好沈家?做梦!”
蒋兆德习惯了对庶子动辄打骂,下手也没有轻重。
蒋大郎被他踢倒在地,眼中的恨意险些遮掩不住。
从小到大一直是这样,仿佛只有五郎才是阿爷的儿子,他们这些庶子连卑贱的仆役都不如,一有不舒服就拿他们撒气。
既然他都不能他们当儿子,自己也没必要拿他当阿爷。
蒋大郎低垂着头,听着蒋兆德越说越难听的话,目光愈发变得狠辣。
大堂后的沈娘子听到蒋兆德父子的对话,缓缓离开了,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有些人啊,不过是自取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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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煦泽准备利用孩子说服许娘子时,他收到了吴王府的请贴,邀请他去醉心居聚一聚。
人家都把请帖送上门了,云煦泽当然不能当作看不见。
让厨房不用准备今日的午饭,云煦泽便去醉心居赴约,只提了吴王的名号,就被掌柜的亲自请上三楼。
走进雅间后才发现,里面不只有吴王,还有梁王。
他到时正好看到梁王在喝酒,嘴里嘟囔道:“那些妇人,一个比一个难缠,还有那些世家,明面上说支持父皇的决定,实际上根本不干人事,我怀疑这么多天一点进展都没有,就是她们背后的家族在搞鬼。”
云煦泽听了一会儿,就明白梁王这是在抱怨差事不好完成。
看到云煦泽进来,梁王问道:“十郎,你还剩几个人没成功?”
云煦泽也没隐瞒,道:“只剩下许娘子。”
梁王脸色变得难看了几分:“你和五郎都只剩下一个人,只有我还剩两个人,为兄都快跪下来求她们了,可她们就是不为所动,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云煦泽道:“二兄要对症下药才对,得弄清她们为什么拒绝。五兄还有哪个没成功?”
吴王难得露出苦涩的表情:“自然是何娘子。当初在朝议时,何相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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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对女子为官,何娘子怕是得了何相的命令,我登门拜访了多次,她就是不为所动,哪怕是拿子嗣的前程利诱,何娘子都不改变主意,我估计这差事是要办砸了。”
吴王是真烦躁,他本来还想着第一个完成差事去给永昭帝邀功,结果在何娘子那里被卡死,这么多天死磕这一个人,却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他现在对何家的印象差到了极点,今后若是他登基为帝,一定要设法削弱何家势力,长时间身居高位,已经让何家有些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同为超级世家,人家许家就懂得臣子本分。
吴王本就不是心胸宽广的人,这次算是把何家记恨上了。
不过他是个善于隐忍的人,在储君确定之前,他不会流露出任何情绪。
云煦泽也觉得吴王抽到何娘子,是很倒霉的一件事。
上次朝议,他和何维良接触过,那人位高权重,强势惯了,家族子弟估计被他镇压得很难有自己的想法,整个何家就是何维良的一言堂。
吴王看向云煦泽,暂且抛去烦恼,笑道:“十郎这段日子倒是风光很多,蒋家被你逼得已经走投无路了,洛京有不少人在看蒋家的笑话。”
梁王也道:“十郎做得好,蒋兆德那个倚老卖老的老家伙,敢不给你面子,就得给他一点教训。”
他这段日子受了不少气,心里也想像云煦泽这般以势压人,但那两家现在没有需要求人办的事,梁王捞不到机会。
云煦泽一点也不意外他们会知道这事,毕竟他的探子也在监控他们的一举一动。
“两位兄长言重了,蒋家已经落魄,族中只有蒋兆德这么一个秩俸千石的官员,弟若是连蒋家都对付不了,岂不是太废了?”
梁王认同地点点头:“说得也是。”
云煦泽能做到的事他们自然也能做到,他们在洛京经营多年,人脉可比云煦泽厉害多了。
说实话,若非名单上正好有杨娘子,云煦泽想要逼得蒋家走投无路还得费好一番心思。
吴王道:“十郎谦虚了,你就藩不过两年,在洛京也才待了一个多月,就能把蒋家逼到这种地步,已经很是厉害。”
能办到这种事的人很多,但哪一个不是在洛京经营多年,云煦泽的根基是最浅的。
三人说了几句,又把话题转到鲁王身上。
“大兄那边的情况和我们差不多,他在严娘子那儿卡住了。”
鲁王和梁王一样,他们名单上都有严家的女郎,偏偏严居弘也不认同女子为官,虽然当初因为舆论的原因,严居弘没有在朝议上出言反对,但并意味着他接受女子为官。
能让鲁王两人卡住,可看出严家的态度。
梁王狠声道:“严居弘那个老家伙,居然敢对父皇阳奉阴违,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一个新政策的实施,需要各家族的支持,如今看来,何家和严家显然不愿意配合。
吴王道:“二兄宽心,洛京的一切都在父皇掌控中,严家这么做,早晚会付出代价。”
还有何家!
吴王心里也是恨得牙痒痒,哪怕他们将来付出代价,也改变不了自己差事办砸的事实。
吴王不甘心,他还是想再试一试。
三人吃了顿饭,算是互通了情报,得知各自的进展都不顺利,算是都放心了些。
吃完饭,三人便在醉心居分开。
云煦泽刚上马车,就看到梁王跟在他身后也上来了。
“二兄,你这是?”
梁王道:“十郎,为兄看你不是那等心思深的人,为兄也不和你玩虚的。父皇看我越来越不顺眼,为兄以前还会奢望父皇会立我为储,但这次办差,为兄算是明白了,我就不是那块料,父皇为了江山社稷,也不会把江山交到我手里。”
“为兄担不起那么重的担子,我就不和你们争了,但差事还是得办,十郎,你是个机灵的,能不能帮为兄出个主意,想办法说服那位冯娘子。”
梁王已经放弃了严娘子,严居弘是严家家主,他不支持女子为官这件事,严娘子违抗不了他的命令,去多少次也是白搭。
梁王一开始就扔出来一个炸弹,炸得云煦泽懵懵的,过了一会儿才道:“二兄为何不去找五兄?弟才到洛京一个多月,二兄和五兄的情分该是更深才对?”
梁王冷哼一声:“十郎,别看为兄没什么脑子,但兄弟多年,为兄多少能看出五郎心机深,而且疑心病很重。就像现在我说不再争储,十郎你会相信,但五郎只会觉得我是为了让他帮忙而骗他。”
“五郎身上有八百个心眼子,为兄实在不想和他打交道。”
云煦泽很想说他也没相信梁王的话。
他虽然没那么重的疑心病,但也不会单纯到梁王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不过对于梁王提出的请求,云煦泽倒是愿意帮他,就当维护兄弟感情了。
云煦泽道:“二兄想要弟帮忙,总要把冯娘子的事说清楚。”
梁王见云煦泽愿意帮忙,顿时大喜,道:“冯娘子出身冯家,就是光禄勋的那个冯家,她是冯家嫡女,嫁的是朱家。父皇很会选人,这位冯娘子未出阁前就有才女之名,见识也不俗,口齿伶俐,为兄和她打了几次交道,都被她堵得说不出话。”
“这位冯娘子哪哪都好,就是太傲了,她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为兄把嘴都说干了,父皇是真心想任命女子官吏,但她从前朝讲到本朝,引经据典,断言女子为官这个政策注定会失败。”
“她说各官署处理公务都需要各官吏配合,每个官署都有几百人,几个女子官吏放在里面根本不起眼,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只要同僚稍稍使些绊子,就能让她们手忙脚乱,甚至犯下大错。”
“冯娘子还说父皇拿她们当实验,她不愿意费心思去当注定会失败的试验品。”
云煦泽眉峰一挑,这位冯娘子很有想法啊,对方能说这么多,显然是想得很深,甚至云煦泽都不用见冯娘子,就知道她是有野心的。
只是她不看好女子官吏的前景。
梁王期待地看向云煦泽:“十郎可有办法?”
梁王也没想到他会在冯娘子这里卡壳,因为他在拜访冯娘子前,先拜访了光禄勋,光禄勋明确表示会支持永昭帝的一切决定。
冯娘子的夫家朱家只是个小家族,对方对此更是一点意见都不敢有,本以为会非常顺利,谁知道冯娘子会这么难缠。
梁王妃陪他去了几次,耐心都耗光了,说什么也不愿意再陪他去。
云煦泽想了一会儿,道:“二兄,冯娘子会拒绝无非是担心她入仕后当不了多久的官就被逼辞官,你可以告诉她父皇有意等她们从太学毕业后把她们派到地方各郡县。”
梁王将信将疑:“这么说就有用?”
云煦泽道:“冯娘子担心的事情确实有可能发生,因为洛京世家太多,关系亦是错综复杂,哪怕父皇扶持女子官吏,但也无法管控下面官吏的所作所为。”
“但下面郡县不一样,冯娘子她们的家世,任何一个拿出来都能碾压地方郡县,这种身份上的压迫会帮她们度过前期的不适,至于日后能不能做出功绩,就看她们的能力。”
“比起在洛京,她们最起码有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冯娘子想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说白了,就是洛京的水太深,这些女郎贸然进去容易淹死,需要先找个浅滩默默发育,等成长起来再说。
梁王似懂非懂,但出于对云煦泽的信任,他决定试一试,实际上也没什么好办法,他那些幕僚把头发都快薅秃了,也没打动冯娘子。
梁王拍拍云煦泽的肩膀,脸上的笑跟菊花似的,一副哥俩好的样子,道:“十郎,我们打个商量,等你将来登基,能不能别让为兄去封地,为兄就不是受罪的命,为兄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
新帝登基后,不会再把剩下的弟弟封为藩王,只会把他们留在洛京,给一份亲王俸禄。
一般来说,比起在洛京的诸多不便,诸王爷肯定更想去封地,毕竟自由些。
但梁王是其中的奇葩,他不在乎自不自由,主要是他在洛京也很自由,封地完全没有洛京繁华,而且最重要的是洛京美人儿多。
嗯,最后一条才是重点。
云煦泽正色道:“二兄慎言,储君一事皆由父皇做主,我等兄弟只管尽心办差便是,弟年纪小,资历浅,不敢和几位兄长相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梁王搂住云煦泽的脖子,笑道:“车上不就只有我们俩嘛,十郎放心,为兄在外面肯定不乱说。”
云煦泽见梁王依旧混不吝,只能使出杀手锏:“二嫂可有孕了?”
梁王一听这话,顿时就蔫了,叹气道:“太医说为兄这些年荒唐了些,身子有些不适,想要生嫡子,得先补一补,而且三个月不能碰女人,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只是荒唐了些?
连云煦泽都知道梁王的丰功伟绩,可见荒唐到什么地步。
他是留在洛京的三个亲王之一,有可能被立为储君,这也就导致总有女子愿意往他身上扑。
梁王又是来者不拒的性子,这也是他才三十出头身子便虚的原因。
云煦泽再次把梁王列为前车之鉴,道:“既然太医这么说,二兄最好遵循医嘱,总不能膝下一个嫡子都没有。”
梁王还算知道轻重,虽然愁眉苦脸,但没打算再任性:“补就补呗,府里有个泼妇,为兄要是敢不补,她估计能做出把为兄绑床上三个月的事来。”
云煦泽回想梁王妃的作为,颇为认同梁王的猜测,梁王妃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给梁王出了主意,云煦泽没忘了自己这边还有个许娘子没解决,这日便带着章慕娆再次拜访吴府。
依旧是吴大郎在府中等着云煦泽,吴家主和吴二郎还是避而不见,云煦泽注意到这一点,对说服许娘子多了几分信心。
大堂内,许娘子和吴大郎坐在一侧,章慕娆坐在另一侧。
云煦泽地位最高,他坐在主位上。
再次见面,云煦泽没有直奔主题,反而闲聊起来:“本王来了两次,才想起来还没见过吴家主和吴二郎,看来真是不凑巧。”
吴大郎解释道:“阿爷和二弟公务繁忙,请王爷见谅。”
云煦泽含笑道:“公务要紧,本王自然不会怪罪他们,说来因为本王,大郎请了两次假,本王有些过意不去。”
吴大郎道:“能招待王爷是下官的荣幸。”
云煦泽夸赞道:“本王虽然只见过大郎两次,但能看出你是稳重之人,吴家主能有大郎,想来也能放心将来把吴家交给大郎。”
吴大郎听言,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
许娘子看向云煦泽,沉声道:“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云煦泽笑道:“许娘子莫要误会,这就是本王想说的话,吴大郎将来是吴家家主,有这个身份在,两位小郎君今后的前途想必也不需要担心。”
听到这话,吴大郎和许娘子终于明白云煦泽今日的重点。
他想用两个小郎君说服许娘子。
许娘子不得不承认,云煦泽确实说中了她最担心的事。
因为许娘子的身份,吴大郎继承家主之位是板上钉钉的事,当初吴家主为吴大郎迎娶许娘子,给出的许诺就是管家娘子。
这也是她一嫁过来就能管家的原因。
吴大郎性格温和,脾气很好,两人成亲多年,他从没冲许娘子发过一次脾气,院里只有两个通房,也只有许娘子身子不方便时他才会去一两次。
夫妻感情一直很好,许娘子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但生活没有十全十美,她自然也有遗憾。
她的遗憾就是吴大郎能力平庸,在朝中官职不高不低,即便得许家扶持,也就能当上秩俸千石的官职,而且只是闲职,掌握不了多少实权。
吴家的人脉资源全都用在了吴二郎身上。
许娘子承认吴二郎确实很出色,吴家主的选择没有错,许娘子也不会因为吴大郎的平庸就生出怨愤。
但她不得不为子嗣着想,等她的子嗣成长起来,到时候许家家主就是她的兄长许峻齐,舅舅和外甥,肯定不如父女亲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那时候吴大郎虽然是吴家家主,但吴家在朝廷上的人脉只会被吴二郎继承。
吴二郎也会有自己的子嗣,能用在许娘子两个儿子身上的资源有限。
当然,许家家大业大,随便漏出些资源就够吴家用了,许娘子和许峻齐兄妹关系也不错,许峻齐必然不会亏待两个外甥。
但随着两个儿子长大,见他们皆是聪明且肯用功的人,许娘子欣喜之余就开始发愁了。
朝廷有实权的要职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家世,才能和运气缺一不可。
就像她阿爷,就是因为运气比较差,在丞相之争中输给何维良。
但更多的人都是因为家世不够才无法更进一步。
许娘子出身许家,这个大康最大的家族之一,她怎么甘心自己的儿子因为家世输给其他人。
章慕娆看着许娘子脸色变幻不停,道:“舅甥总比不上父女关系亲近,许娘子应该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
此事无关人品,完全是因为亲疏远近,许峻齐会有自己的子嗣,他肯定会更偏向自己的子嗣。
但许娘子如果此时入仕,就能得到许家的支持,甚至可以明说,许娘子有多大能力,许长珩就能把她扶到多高的位置。
许娘子苦笑一声,她自认为是个安于现状之人,她很容易满足,妇人们聚在一起时总会比较自家夫婿或者子嗣,但许娘子从不在意这些。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俗人,虽然两个小郎君还小,但她需得提前为他们打算。
若是以往,她会尽力维持和兄长的关系,但现在显然有了另一个选择。
只是这个选择会打破她以往安静的生活。
愿不愿意为了子嗣改变自己未来的路。
这便是她要做出的选择。
至于家中琐事,已经不是干扰她的因素。
云煦泽看出来许娘子一时半会儿做不出选择,道:“许娘子可以好好想想,若是做出选择,可以让人告知本王。”
等他们离开,吴大郎握住许娘子的手,愧疚道:“都怪我无能,害娘子为难。”
若他有能力,许娘子就不用入朝为官。
许娘子回握住他的手,故意开玩笑道:“妾身若是入仕,可能会像阿爷和二弟他们那么忙,家中之事和小郎君们可就交给郎君了,郎君会不会觉得烦躁?”
吴大郎沉声道:“娘子是为了这个家忙碌,我若是不耐烦岂不是有些不知好歹?”
许娘子扬唇笑了笑。
吴大郎是许长珩为许娘子选的,当初嫁人前,许长珩就告诉许娘子,吴大郎虽然能力平庸,但他身上有很多男子都没有的优点。
那就是懂得感恩!
这一点,很多人都没有,甚至有些男人把夫人的帮助当做耻辱,好处全盘接受,等得势后就换一副嘴脸
马车上
方才许娘子的表情,已经说明两个儿子在她心中的地位很重要,她答应是迟早的事。
云煦泽没再和章慕娆谈许娘子,说起梁王找他帮忙的事,还有那位冯娘子的言论。
章慕娆道:“冯娘子说得其实没错,各家族虽然同意女郎入太学,但并不代表他们会在朝中支持她们,更何况各官署的官吏多的是,他们的心思如何,谁也不知道。”
“如何和同僚相处,终究靠她们自己。”
“把她们外放到地方郡县,确实能避免很多麻烦。”
首先,地方郡县的官吏都知道她们是下来镀金的,不会对他们的利益造成影响,这样就能减轻地方官吏的抵触。
其次,大世家天然对小家族有震慑作用,这些出身显赫的女郎哪怕是女子,那也是世家嫡系,不是地方官吏能惹得起的。
基于这两点,只要这些女郎中有真有能力的人,她们总能做出一番功绩。
至于没能力的,那就只能被淘汰了。
云煦泽推行女子为官,只是想给女子一个机会,并非要给女子多大的优待。
云煦泽看向章慕娆,见她想明白其中关键,笑道:“小娘子今后可以给本王当议郎。”
章慕娆对政治还是很敏感的,考虑事情也很全面。
章慕娆眨眨眼睛,并没退缩:“王爷不怕小女子泄露机密就好。”
议郎职位不算高,但位置很重要。
“本王自是相信小娘子。”
“那就多谢王爷信任了。”
两人这段日子经常待在一起,关系比之前近了不少,像朋友一般打趣开玩笑已经是常态。
章慕娆很活泼灵动,她从一开始就对云煦泽没有多少敬畏之心,这也是他们能这般相处的原因。
离开吴家后,云煦泽没有立刻送章慕娆回府,而是带着她去平福街逛了逛,顺便去看了看平福街的利丰楼。
章慕娆听闻云煦泽一次也没来过,笑道:“连小女子都来过几次了,王爷竟然没来过。”
云煦泽道:“利丰楼归单鸿晖负责,本王相信他。”
章慕娆歪头看他:“王爷在高平是不是也这样放权?”
云煦泽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本王若是事事操心,一天十二个时辰怕是都不够用。琐事交给下面的官吏处理就好,本王只需要保证高平按照本王定的规矩管理。”
章慕娆问他:“高平只是一郡之地,王爷如此做没有问题,但大康坐拥十三州,王爷怎么保证各州郡在按照王爷的规矩办事?”
云煦泽还真想过这个问题,道:“所以本王需要一群绝对的心腹,替本王监察各州郡。”
锦衣卫这种机构,所处的身份不同,对它的感官也不同。
官员肯定不希望自己治下有这样的眼睛盯着。
但君王需要有一批忠心的鹰犬替他监察百官。
在前世古代,锦衣卫臭名昭著,最为出名,可若是翻看史书,就会发现这样的部门其实各朝各代都有。
比如唐朝的丽景门,宋朝的皇城司以及清朝的粘杆处。
甚至在更久远的秦汉时代也有类似的部门,只是比较隐蔽,未曾光明正大地示于人前。
章慕娆笑道:“看来王爷早就想好了。”
她知道分寸,没有细问这个监察官署会如何设置,但她确定这会是有别于御史府的官署。
云煦泽也没多谈,这不是一朝一夕能确定的事,而且他相信永昭帝手里应该也有这样的机构,只是隐藏于暗处,不被人知晓,
云煦泽也在想是继续让这个机构隐藏在暗处,还是给他们光明正大的编制。
两种处理方式,有好也有坏,只看云煦泽怎么选择。
单鸿晖就在平福街的利丰楼里,看到云煦泽两人,连忙过来见礼。
云煦泽暂且抛去复杂的念头,看向章慕娆道:“等小娘子嫁入王爷,王府产业都归小娘子管理,要不要提前适应一番?”
两人这段时间都是这种状态,不是我逗你,就是你逗我,谁都不会认输。
章慕娆淡定反击:“等王爷他日成就大业,自有太府寺帮王爷打理。”
只要皇帝的事就没有小事,即便是私库,也有专门的官署管理,太府寺就是负责这个。
太府寺的主官少府甚至还是九卿之一,可见这个官职的重要性。
少府也是皇帝的绝对心腹!
云煦泽道:“那就借小娘子吉言。”
单鸿晖在一旁站着,眼观口口观鼻,只当没听到这些称得上惊骇的话语。
他都有些无语这两人心真大,这种话也能随口说出来。
就好像夺嫡不是什么大事似的。
云煦泽当然不会轻视夺嫡这件事,只不过在他们眼里单鸿晖是自己人,何况他就是说自己无心夺嫡,怕是也没人信。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在平福街逛了一会儿,随后云煦泽才把章慕娆送回章府
九月下旬,云煦泽收到了蒋晟阳的回信,信中先是把高平和南夷岛的近况说了一遍。
随着出海的船队变多,南夷岛进入越来越多世家的视线,在南夷岛三郡买下商铺和房产的人越来越多,祝云平三人有了在三郡内建县城的打算,因为郡城的房产有些不够用了。
而且随着南夷岛的百姓增加,郡衙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是时候在三郡之下划分出几个县城管理各部落。
蒋晟阳将此事汇报给云煦泽,便是在征求云煦泽的意见。
云煦泽最初对南夷岛的打算,是没有县城的,他的打算是在郡城专门设立一个官署管理各部落,就像蒋兆德担任的那个司农部丞官职,就是分管十三州的财政税务之事。
但这只是云煦泽的设想,既然祝云平三人联名上书,申请设立县城,就代表南夷岛有这个需要。
云煦泽并非固执之人,祝云平三人肯定比他更了解南夷岛。
除此之外就是汇报南夷岛的修路情况,云煦泽七月离开高平,如今是九月下旬,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南夷岛的路修了一部分,已经修完了三个郡城之间的官路,可供马车平稳通过。
这就已经花费了不少银子,得亏市舶司的税收越来越多,再加上随着南夷岛的商铺卖出去,南夷岛三郡也开始收商税,如此多的税收加起来才勉强供得起修路所需。
说完修路的事,蒋晟阳就说到木棉。
云煦泽离开的时间刚好是木棉收成的时候,七月到九月都是木棉收成时,这两个月,南夷岛的木棉已经全部采摘完毕。
阳胥的纺车也已经改良完成,采摘下来的木棉经过处理后被纺成线,最后制成棉布。
蒋晟阳知道云煦泽对此事的重视,亲自盯着这件事,经过他的认真比对,棉布确实比麻布质量好,触感也比较舒服。
最重要的是成本相差不大。
如此一来,棉布就彻底把麻布比下去,完全可以成为封地的特产。
蒋晟阳已经在南夷岛让人出售棉布,利丰楼也在帮棉布扬名,如今时间尚短,棉布只在高平附近有了些名声,但很受中低层百姓的青睐,如今来南夷岛的商队必定会买一批棉布回去。
相信过不了多久,棉布也能成为封地的支柱产业。
若不是知道高平地贫,都指着南夷岛的土地种粮食,蒋晟阳都想把南夷岛的地都种成木棉,这其中的利润实在是太大了。
而且还给众多女眷提供了赚钱的机会,随着时间流逝,棉布工坊会一直招人。
云煦泽看到蒋晟阳有把木棉种满南夷岛的想法,会心地笑了笑,封地的粮食必须能自给自足,这是底线。
哪怕云煦泽今后真的成为储君,他还是会在南夷岛修建粮仓。
陵州多是贫瘠之地,粮食一直都是供不应求,需要从其他州购买粮食。
平时还好,若是遇到灾难,从中原各郡调粮食去陵州花费时间太长,从南夷岛调粮食就会快很多,也能减少被饿死灾民的人数。
蒋晟阳是个很合格的王府长史,他把封地的一切事都给云煦泽汇报后,才说到蒋家。
蒋晟阳是蒋家旁支,和嫡系并无接触,但他多少了解蒋兆德的性格。
“王爷,蒋家主只重视嫡子,对庶子动辄打骂,您如果想要帮沈娘子脱离蒋家,或许可以挑拨蒋家父子的关系。”
这是蒋晟阳给云煦泽出的主意。
沈娘子答应入太学后,云煦泽就没关注过蒋家,看向小福子:“蒋家可有事情发生?”
最近探子打探来的情报都归小福子整理,云煦泽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小福子就可以。
小福子嘿嘿笑道:“蒋兆德遭报应了,在家中摔了一跤就把自己摔残了,大夫诊脉后说今后只能卧床休养,这辈子是站不起来了,蒋兆德无奈之下只能把家主之位传给了蒋大郎。”
“另外,沈娘子已经回了沈家。”
蒋家答应了沈娘子可以改嫁,她就不再单纯是蒋家儿媳,沈家愿意把沈娘子接回府,蒋家也不能阻拦。
蒋兆德摔瘫了?
蒋大郎继承家主之位?
云煦泽看了眼蒋晟阳的信,总觉得这事有些过于巧合。
她又问:“那沈娘子的女儿呢?”
小福子道:“小娘子依旧留在蒋家,但蒋大郎不像蒋兆德那么固执,沈娘子可以时不时接小娘子去沈家住几日。”
“虽是这么说,但沈娘子回沈家的次日就把小娘子接去了沈家,到现在也没送回蒋家,蒋家也没说什么。”
“除此之外,蒋大郎已经调去了大理寺,官职并非秩俸六百石的廷尉平,而是秩俸比千石的廷尉监。”
好家伙!
都不用调查了。
这交易得明明白白。
肯定是沈家和蒋大郎达成了交易,蒋大郎弄残蒋兆德,不给他用蒋小娘子威胁沈娘子的机会,沈家把蒋大郎调去大理寺,甚至还升了他的官。
廷尉监在大理寺已经是有实权的中高层官职,蒋大郎从秩俸六百石的闲职升为秩俸比千石的廷尉监,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估计沈家想要蒋兆德死,蒋大郎都会去做。
真·父慈子孝了!
不过,云煦泽好奇的是这交易是沈家出面,还是沈娘子出面。
若是沈娘子出面,那对方就还是个人物,今后入仕或许会有一番作为
许娘子没有犹豫太久,三日后便给了云煦泽答复,她愿意入太学。
云煦泽在得到答复的当日便进宫见永昭帝,
兴德宫偏殿
云煦泽道:“儿来给父皇交差。”
永昭帝笑道:“十郎办得不错,你们兄弟四人中,你差事办得最好。”
云煦泽道:“正是因为父皇下了令,他们才会同意,儿只是替父皇传话。”
这话并非单纯恭维,他能办成这次差事,确实是永昭帝在背后支持。
而且看看吴王三人卡住的地方,就知道永昭帝还是偏向了他。
他名单中的五人,都没有大家族的反对。
唯一反对的蒋家还是个连云煦泽都能拿捏的弱鸡。
储君这个位置,皇帝的心思真的很重要。
永昭帝道:“差事办得好就当赏,十郎想要什么?”
云煦泽道:“儿请父皇宽恕儿假传圣旨之罪。”
永昭帝愣了:“十郎何时假传圣旨?”
云煦泽便把他教梁王如何说服冯娘子的事说出来:“儿擅作主张定了那些娘子毕业后的去处,请父皇降罪。”
永昭帝哈哈笑了:“十郎这般不过是为了完成差事,何罪之有,朕恕你无罪。”
“谢父皇。”
第 75 章
云煦泽见了永昭帝后没几日, 永昭帝就召见了吴王三人,询问三人差事办得怎么样。
梁王已经说服了冯娘子,也就是说三人都只剩下一个人, 都卡在何家和严家身上。
永昭帝也没再为难他们, 表示这次差事到此为止, 他们不用再在何严两家浪费时间,还夸他们差事办得不错。
但吴王和鲁王脸上都没喜色。
出了兴德宫, 吴王道:“父皇本就喜欢十郎, 这次差事办得不如十郎, 我们在父皇心里怕是更没地位了。”
梁王得了云煦泽帮忙, 成功说服冯娘子,把进度拉到和吴王二人一个水平线, 没成为倒数第一, 成功躲过永昭帝的训斥,他正高兴呢,假模假样安慰道:“五郎不必担心,这次落后一步,下次再赶上便是。”
反正他已经决定放弃争储,他现在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储君那块料,不只是他,他家那个泼妇也不是当太子妃的料。
他们家和储君无缘!
吴王道:“二兄说得简单, 圣宠这种东西,哪里是想赶上就能赶得上的, 大兄觉得呢?”
鲁王淡淡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快步离开了。
吴王脸色一僵, 气愤道:“大兄总是这般,我们这几个弟弟从来不被他放在眼里。”
梁王哼哧笑道:“你明知道他的性子, 还凑上去,这不是找难堪吗?”
像他,就学乖了,决不主动和鲁王搭话。
吴王见梁王幸灾乐祸,眼前不由得一黑,两个兄长就没一个靠谱的。
一个整天冷着脸,仿佛每个人都欠了他的。
另一个整天嘻嘻哈哈,脑子里只有女人,就没着调过。
吴王之前还为有这样的两个竞争者而高兴,觉得自己稳操胜券。
结果中途杀出云煦泽这个程咬金,吴王感觉到危机,便想着和梁王两人先联手对付云煦泽,这时候,两人的不靠谱就成了弊端,让吴王看不到一点希望。
绝望的吴王已经没了和闲聊的兴致,魂不守舍地上了自家马车离开了。
吴王刚走,何维良和严居弘就到了宫门口,梁王正好和他们迎面碰上。
梁王撇撇嘴,阴阳怪气道:“呦,何相,太尉,你们可真是大忙人,本王想见你们都见不到,”
因为这次差事,何维良和严居弘已经被几个皇子记恨上。
何维良礼数周到地见礼道:“见过梁王殿下,”
严居弘跟着他一起见礼。
梁王碰了个软钉子,无趣地冷哼一声,也上了自家马车,故意扬声道:“快点赶车!本王今日倒霉,得赶紧回府跨火盆去去晦气。”
何维良和严居弘只当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的走进皇宫。
严居弘道:“今日皇上召见,怕是和太学的事有关,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都知道之前吴王三人进宫了。
何维良淡淡道:“我等都是朝廷官员,为皇上办事,皇上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严居弘只愣了下就明白了何维良的意思,道:“何相英明。”
云煦泽几人这段时间邀请各家女郎入太学的事在世家间传得沸沸扬扬,同样地,何家和严家拒绝的态度也被人所知。
哪怕他们今日被永昭帝要求送自家女郎入太学,但两家的态度已经显露出来,那些依附两家或者和他们心思相同的家族便会知道该怎么办。
入太学只是开始,真正入仕后才是给那些女郎的考验。
对接下来的事有了应对之策,严居弘心里轻松很多。
两人一同到兴德宫偏殿见永昭帝。
永昭帝见到两人,温声道:“两位爱卿来啦,坐吧。”
“谢皇上赐座。”
永昭帝感叹道:“你们皆是真的肱骨之臣,朕要仰仗你们替朕治理大康啊。”
两人听言皆道:“微臣只是尽人臣本分,当不得皇上此言。”
永昭帝笑道:“两位爱卿不必自谦,你们这些年的表现,朕都看在眼里。朕方才已经训斥过鲁王三人,他们虽然是朕的儿子,但是惹恼了两位爱卿,朕自会秉公处理,决不会徇私。”
严居弘听得一头雾水:“皇上此言何意?三位王爷做错了什么?”
永昭帝道:“朕只是让他们去办个小差事,他们就办不好,差事没办好也就罢了。还推卸责任,说是因为两位爱卿的阻止,他们才没成功。”
永昭帝脸色多了一丝怒气:“简直胡说八道,两位爱卿一向支持朕,这次让女郎入太学是朕亲自下的令,人选也是朕挑出来的,两位爱卿岂会故意不让自家女郎入太学。”
“朕一听便知他们可能是说错话惹恼了两位爱卿,不知反思自己,反而一味推卸责任,朕便把他们训斥一番。”
永昭帝这话一下子就把何维良两人架到高处,直接堵住了两人婉拒的话。
严居弘在心里暗暗感叹,不愧是皇上。若非他已经做好退一步的打算,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一幕。
何维良道:“皇上言重了,王爷并没说错话,是小女太固执了,她自幼被微臣娇宠惯了,让王爷为难是小女的不是,微臣下值后会让小女给王爷道歉。”
永昭帝摆手:“何卿莫要如此,朕说了不用纵着他们,办错事就是办错事,不用替他们遮掩。不过他们三人无能,但女郎入太学一事还得继续。何娘子那边只能靠何相去说了,何娘子才华横溢,合该去太学。”
何维良面不改色地领命:“微臣遵旨。”
永昭帝又看向严居弘。
严居弘见何维良已经同意,装模作样道:“微臣只知梁王和鲁王两位王爷寻过小女,却不知她们为何拒绝这种好事,皇上放心,她们不识好歹,微臣回去后会给她们陈明利害。”
吴王等人这么长时间没办成的事,被永昭帝三两句就办成了,这便是君威所在。
也是永昭帝执政三十年的底气所在。
永昭帝道:“朕选出来的女郎皆可免试入太学,但太学总不可能只有二十个女学生,除了被鲁王等人亲自邀请的二十人外,其他想要进太学的女郎都得通过入学考核。何家和严家皆是大家族,两家的女郎想必都是饱读诗书之人,两位爱卿是朕之肱骨,避免到时候太学无女郎报名,让朕丢失颜面,你们两家不如让族中已经出阁的女郎皆去报名参加入学考核。”
“朕对两位爱卿的家族有信心!”
何维良本来淡定的脸色终于发生了变化,他本以为同意何娘子入太学已经够了,没想到永昭帝根本不满足于此,竟然要何严两家所有出阁女郎去太学报名。
他已经利用吴王等人把何家的态度告诉各家族,若是让族中所有出阁女郎去太学报名,届时那些家族怕是会误会何家改变了态度。
严居弘同样想到了这么做的后果,道:“皇上过誉了,太学皆是才华横溢之人,家族那些女郎远不够格,太学生的身份如此重要,该给真正有才能的人才是。”
永昭帝脸上的笑意不变:“严卿平日里为了政务日理万机,想必对族中女郎并不了解,莫要小看家族女郎才是。严卿一心为公,朕心甚慰,不过只是报名而已,若是真没有才能,自然也就进不去太学,可若是有真才实学,也算为朝廷提供人才了。”
说到最后,永昭帝笑眯眯道:“严卿莫不是舍不得家族女郎为朝廷效力?”
明明带着笑容,严居弘却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威慑。
严居弘当然不敢当面违背永昭帝,低声道:“皇上明鉴,微臣并无此意。”
永昭帝听言,直接拍板决定:“那就这么定了,朕等着何严两家多几个太学生。”
往日里是香饽饽的太学生名额,现在却成了烫手山芋。
离开兴德宫后,严居弘苦着脸道:“皇上是不是对下官有意见?免试入学的二十个女郎中唯独严家占了两个。”
他可不觉得这是什么恩宠。
何维良想到严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尤其是在三公之争赢了杨家后,确实高调张扬了些,永昭帝或许有敲打之意。
但想到两家要派出所有出阁的女郎去太学报名,何维良就没了安慰严居弘的心思,眉宇间带着一丝烦躁,道:“既然得了皇上吩咐,便把事情办好,别落了把柄。”
他们现在得让人统计族内所有出阁女郎的名单,这是永昭帝的旨意,少一个都算是欺君
云煦泽办完差事,又开始琢磨回封地的事,他和吴王等人不一样,他是已经就藩的藩王,按理来说只要没有正当理由,他就得主动和永昭帝请辞离开。
但云煦泽之前已经和永昭帝请辞过一次,上次去和永昭帝汇报差事,永昭帝也没提让他回封地的事。
云煦泽觉得永昭帝可能还有事交给他办。
文山坊,章府
章丰钊听了云煦泽的猜测,道:“皇上有意考察王爷,岂会那么快让王爷回封地,高平可有事让王爷牵绊?”
云煦泽摇头:“这倒没有,晟阳把封地管理得很好。”
他之前最关心的棉布一事已经步入正轨,封地在他的带领下,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很强,高平官吏也懂得如何为棉布扬名,云煦泽确实没有急事要回封地。
只是洛京毕竟不是他自己的地盘,待得不如高平自在。
章丰钊道:“洛京这么大,王爷怕是还没好好逛过吧?王爷莫要总想着政务,闲暇时也要放松些才是。”
说完,他看向一旁看着棋盘的章慕娆,道:“囡囡若是无事,便带着王爷逛一逛洛京。”
两人已经定亲,章丰钊希望他们能在成亲前多培养培养感情,这种机会可不多。
如今是九月底,天气微冷,章慕娆身上加了层裙衫,听言抬眸道:“王爷有感兴趣的吗?”
她其实也觉得云煦泽太宅了,没有事做就不离开王府。
云煦泽坦诚道:“赚钱算吗?”
章丰钊抽了抽嘴角。
章慕娆眨眨眼睛:“王爷赚了那么多银子还嫌不够?”
云煦泽道:“谁会嫌银子多啊,那些家族一个个富得流油,但一有赚钱的机会,他们还不是蜂拥而上?”
比如这次出海,就有不少大家族组织的船队。
那些大家族对于能赚钱的事很是敏感。
章慕娆说不过云煦泽,顺势问道:“那王爷有想到什么赚钱的法子吗?”
想等云煦泽说没有后再自然而然提起别的话题。
结果云煦泽笑了:“还真有一个,章家要不要入伙?”
章慕娆没想到他还真有,问道:“什么生意?”
章丰钊也来了兴趣,他可见识过云煦泽的点子有多赚钱。
云煦泽道:“马上就入冬了,为了取暖就得烧炭,但木炭的价格太高,一般人家根本用不起。如果有办法既能达到取暖效果,又能节省钱财,连寻常百姓都用得起,你觉得会不会赚钱?”
章慕娆毫不犹豫道:“肯定能。”
章家虽然是新兴家族,但章丰钊得永昭帝看重,在洛京城外也有庄子,庄子上有将近一千的佃户。
章慕娆随着侯氏学管家,每到冬天侯氏便会唉声叹气,因为一到这时候就会有人冻死。
佃户住的都是茅草屋,保暖效果一般,佃户不仅用不起木炭,连木柴他们也不敢随便用,只能在冻得受不了的时候,才会点燃木柴取取暖。
可只要下场大雪,气温就会骤降,这时候一般就会有佃户冻死。
若是如云煦泽所说,真有这种办法,他们章家便会为佃户准备上。
这种佃户被冻死的事,在各家族都有发生,只是木柴的价格不低,不可能为佃户不限量供应。
章慕娆问道:“王爷说的办法是什么?”
云煦泽道:“现在还不清楚能不能成功,等成功再和小娘子说。”
章慕娆好奇心不比章丰钊低,道:“能不能让小女子跟着王爷看看?”
她很想知道云煦泽打算怎么做。
云煦泽点头:“当然可以。”
章丰钊也好奇,但他年纪大了,没办法跟着年轻人一起折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于是,本是来和章丰钊请教永昭帝打算如何考察他的云煦泽,转头就把这个目的抛到脑后,带着章慕娆兴致去了一家铁匠铺,这里是章慕娆常来的那一家,从铁匠铺老板到学徒都认识章慕娆。
一见到她便道:“小娘子今日又拿来什么图纸?”
老板对省心的客人都很有好感。
章慕娆指指云煦泽:“今日要制作东西的不是我,是他。”
云煦泽道:“我没有图纸,这东西叫煤炉,需要用铁皮围成一圈,上面透风,下面加一个铁制底座,但要在下面开一个口子,做好以后里面要弄一层耐火的内胆,和砖窑效果类似。”
他只知道煤炉内胆需要耐火抗炸裂,但具体什么材料不知道,但这个时代已经有砖窑,弄个耐火的内胆应该很容易。
老板果然没露出为难的脸色,只是道:“客人什么时候要?”
“现在就要,你们需要弄多久?”
老板道:“外皮好弄,两三下的事,但您说的内胆需要等风干,需要风干一日。”
云煦泽道:“那我明日来拿。”
老板痛快地答应下来,道:“请您先给十文订金。”
这个煤炉要价三十文,老板要了三分之一订金。
云煦泽让小福子付定金,便和章慕娆离开了铁匠铺。
等离开铁匠铺,云煦泽问道:“章家名下有没有铁匠铺?”
章慕娆道:“我家没有,不知道大伯和二伯家有没有,王爷为何这么问?”
云煦泽道:“方才那东西就是取暖必备,那东西制作起来不麻烦,成本也不高,真要做这门生意,没必要把赚钱的机会让人别人。章家若是没有,本王便让单鸿晖收购一个铁匠铺。”
章慕娆看着他财大气粗的样子,抿嘴笑笑:“一般的铁匠铺怕是满足不了王爷吧?”
章慕娆留意过王府产业,就没有小规模的,只要是利丰楼卖的东西,都会引起轰动,买的人那么多,那工坊干活的人就少不了。
云煦泽点点头,认同章慕娆的话。
在高平,仅王府名下几个工坊的工人就有数千人。
云煦泽在高平越来越受爱戴,除了他善待百姓,施仁政外,还因为他给高平百姓提供了众多赚钱的机会。
底层百姓不怕苦也不怕累,他们只怕活不下去。
章慕娆沉吟道:“洛京城大的铁匠铺都属于各家族,王爷即便买下铁匠铺,恐怕也只是十几人的小铺子。王爷想要大一点的铺子,城内没有那么大的地方,只能去城外庄子上。”
“王爷方才要的东西,稍微懂行的铁匠都会做,只要有地方,短短数日便能开起一家大的铁匠铺,只是”
云煦泽见章慕娆说得头头是道,眼中浮现一丝欣赏,道:“小娘子有话不妨直说。”
章慕娆道:“这种叫煤炉的东西制作起来太简单,寻常铁匠只要看一眼便会仿制,此物若是真有那么大的作用,利益肯定很大,这东西只要被别人注意到,恐怕市面上很快就会出现一模一样的东西。”
这时代可没有专利权,也没有打击盗版的行动,想要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就看你的拳头够不够大。
云煦泽的身份够高贵,但这里是洛京,那些世家并不会因为他的身份有所顾忌。
章慕娆能想到的,云煦泽自然也想得到,道:“想要取暖还需要另外一种东西,本王没打算一直靠煤炉赚银子,但在别人注意之前,赚一波快钱还是可以的。”
“其实本王并不怕别人仿制,甚至他们仿制得越多,本王赚得越多。”
真正有取暖作用的是蜂窝煤,别人买了煤炉就得买蜂窝煤,这是变向帮云煦泽介绍生意。
章慕娆虽然不知道蜂窝煤,但多少明白云煦泽的意思,道:“既然知道会有人仿制,那王爷为何不占据主动?”
“此言何意?”
章慕娆道:“王爷可以主动把煤炉的制作方法卖给几个家族,这样应该赚得更多些。”
云煦泽摸摸下巴:“这样确实会赚得更多,只是你也知道这煤炉一眼便能看出来如何制作,他们会愿意花银子买?”
章慕娆道:“私下仿制,和经过王爷同意后仿制,毕竟不一样,这就要看王爷够不够强势。”
云煦泽主动卖给他们制作方法,他们若是拒绝,然后自己私下仿制,这是完全不把云煦泽放在眼里。
说白了,这桩交易能不能成功,某种程度上也能反应云煦泽如今在洛京的威望如何。
云煦泽真没想过能通过一桩生意来试探各家族对他的态度。
他深深地看向章慕娆,勾唇道:“父皇倒是为本王选了位贤内助。”
他以前对章慕娆的印象只是擅长机巧之术,后来两人一起邀请那些女郎入太学,他知道章慕娆在其他事情上也很聪明。
当初让她当议郎本是调侃之言,现在看来章慕娆似乎真能胜任这个职位。
章慕娆坦然受之:“能帮到王爷就好,”
如今章家和云煦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章慕娆的心态转变得很快。
云煦泽暗叹一声,以章慕娆的聪慧,她嫁给谁都会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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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们现在需要去另一家铁匠铺,本王还需要制作另外的东西。”
蜂窝煤模具还没做呢,谨慎起来,他选择分开在两个铁匠铺制作。
在洛京就是各种不方便,若是在高平,他根本不用考虑那么多,整个寿安坊都是他的,他制作什么都不会传出去。
今后制作蜂窝煤,也得找个隐蔽的地方,若是被人探查到如何制作蜂窝煤,这门生意可就做不成了。
章慕娆作为工艺爱好者,她还真知道不少的铁匠铺,来到另一家铁匠铺,云煦泽把蜂窝煤的模具形容了一遍,这东西需要精准度,最起码每个孔的大小得一样。
好在能被章慕娆看重的铁匠手艺都很好,虽然做废了几个,但在云煦泽的矫正下,一个古代的蜂窝煤模具就制成了。
除此之外,云煦泽还让铁矿制作了一个煤夹子,这时代已经有了剪刀,煤夹子就相当于剪刀的变形,铁匠很快就把煤夹子制作出来。
章慕娆看着面前这两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对云煦泽接下来要做的是就更好奇了。
云煦泽本想回王府制作蜂窝煤,但看了看章慕娆,两人毕竟还没成亲,带章慕娆去王府不合适,便道:“我们回章府。”
同时吩咐小福子:“你去弄些煤渣,沙土和水泥来。”
安州守军大败胡人,让水泥彻底在大康扬名,高平的水泥工坊几乎每个月都会招人,订单就没少过。
洛京身为国都,自然不可能没有水泥,每个月都有商队来往高平和洛京,把大量水泥运来洛京,如今洛京就有专门卖水泥的商铺。
云煦泽估摸着再赚两年钱,市面上就会有水泥的仿制品,水泥的需求会越来越大,而且水泥不是琼浆玉液那样的奢饰品,研究的人一多,总会被人研究出水泥配方。
回章府的路上,章慕娆问道:“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云煦泽道:“制作蜂窝煤,就是和木炭一样可以燃烧取暖的东西。”
章慕娆目光一亮,她知道重头戏来了。
文山坊,章府
章丰钊见两人这么快就回来,道:“事情办完了?”
云煦泽道:“最重要的事还没办。”
随后他把方才和章慕娆的谈话告诉章丰钊,道:“小娘子的主意很好,只是本王不太确定要和那些家族合作。”
章丰钊笑呵呵道:“有什么可犹豫的,三公九卿以及一些势力大的家族都不要落下。”
既然要试探,那就把场子搞大一些。
云煦泽也是个大胆的,道:“那就让单鸿晖把平福街上的各家掌柜都请上,让他们坐在一起谈。”
虽然这桩生意背后涉及到世家对云煦泽的态度,但这毕竟是生意,云煦泽不会自降身份去谈生意,还是由单鸿晖出面。
接触的也是那些家族的产业负责人。
说起来多亏吴王帮云煦泽得了一处平福街的铺子,让云煦泽不用费心去找人,直接以平福街的商铺为目标就行。
云煦泽在心里默默感谢一遍吴王。
正在府里陪嫡子辞儿读书的吴王打了个喷嚏,旁边的下人生怕吴王感染了风寒,就要张罗着要请大夫。
被吴王呵斥大惊小怪后才消停下来
小福子办事效率很高,一炷香就凑够了所有东西,东西都放在章丰钊的小院。
云煦泽先让人把煤渣捣成煤灰,然后把煤灰,水泥和沙土掺和在一起,完全掺杂在一起后堆成堆,在最上面弄出来一个坑,让人往里面倒水,然后搅拌。
水泥的作用是用来粘合煤灰,免得蜂窝煤刚成型就散了。
将混合物加水搅拌成一定粘度,便可以用蜂窝煤模具按压形成蜂窝煤。
云煦泽制止动手的下人,他决定自己来做这一步。
小时候住在农村,经常见村里人自己制作蜂窝煤,这东西就像倒铝锅一样,总能吸引云煦泽的注意力,只要见到就走不动道,他早就想自己上手试试。
小时候不好意思说,后来长大去了省城也就没了这种机会。
今日总算有机会了。
云煦泽将模具按在搅拌好的煤灰堆上,然后用力压一下便将一个蜂窝煤压在模具里,走到旁边的空地上,轻轻按压模具抖动,一个完整成型的蜂窝煤便出炉了,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
只要晒干后可以用,那就没问题。
云煦泽又用模具做了几个蜂窝煤,模具很好用,并没有出现中途掉链子的情况。
云煦泽看向眼睛亮晶晶的章慕娆:“小娘子要不要试试?”
章慕娆都没有犹豫,就走过来从云煦泽手中接过蜂窝煤模具。
云煦泽走到章丰钊身边,给章慕娆腾地方。
章丰钊无奈道:“那么脏的东西,你们真是一个比一个胡闹。”
云煦泽衣摆上已经蹭上了煤灰,黑乎乎的一块很难看。
云煦泽并不在意,笑道:“挺好玩的,试一试又无妨。”
章丰钊也只是说一句,若真在意他方才就阻止了,问道:“这蜂窝煤真的有效?”
云煦泽道:“需要等实验后才能确定,但这东西的原材料您也看到了,煤渣是没人要的废弃物,沙土同样不值什么钱,至于水泥,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有点贵,但对本王来说,同样廉价。”
因为从高平把水泥运来洛京需要人力物力,洛京民间的水泥价格是高平的两到三倍,高平供给朝廷的水泥还是原本的价格。
虽然安州那边的城墙已经加固完成,但高平和朝廷的合作并没有终止,朝廷一直在和高平进行水泥交易,高平也在和朝廷交易石灰矿。
从南夷岛收服后,南夷岛上面的动作就没停过,不是修建郡城,就是建驿站,现在更厉害,修县城和修路齐头并进,这些都少不了水泥,甚至为了把路修得更好,修路的水泥都是用加强版水泥,这就需要石灰矿。
所以这段时间,高平一直在拿水泥换石灰矿,仿佛回到了原始的以物换物时代。
说得有些远了,总之对于云煦泽来说,蜂窝煤的成本低到可怜,但利润却大得吓人。
北方到了冬天会寒冷刺骨,每年都有被冻死的人,煤炉和蜂窝煤的市场很大,甚至可以说整个中原州郡都是蜂窝煤的潜在用户。
云煦泽其实早就想到制作蜂窝煤,但高平地处南方,哪怕是最冷的时候也没有过冻死人的事,南方不需要煤炉。
也是因为永昭帝把云煦泽留在洛京,他才有心思捣鼓这些事。
章慕娆对新鲜事物有很强的好奇心,玩了好一会儿才玩够,把蜂窝煤模具交给下人,她回到云煦泽身边,道:“只是一些煤渣水泥就能起到取暖的效果?”
云煦泽道:“煤炉必不可少,蜂窝煤加上煤炉才是最强组合。”
章慕娆笑道:“小女子等着看王爷展示效果。”
“希望不会让小娘子失望。”
蜂窝煤需要晒两三天,煤炉也没有弄好,得等一切准备就绪才能展示
三日后,章府
那日离开章府后,云煦泽过了三日才再次来到章府,来早了也没用。
煤炉还是章府派人去铁匠铺拿来的。
章慕娆早早等在章丰钊的小院,云煦泽到时,她正在用木棍敲打晒干的蜂窝煤,稍稍用力就敲下来一小块。
云煦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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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莫名想到村里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
章慕娆看到云煦泽进来也不心虚,还颇有道理道:“小女子试过了,这蜂窝煤挺坚固的。”
云煦泽抽抽嘴角:“多谢小娘子。”
他走到煤炉旁,弯腰仔细看了看里面的内胆,紧紧地粘在铁皮上,密封保暖的效果倒是不用担心,也不知道耐火效果如何,这得等用一段时间才能确定。
这也关乎到煤炉的质量,若用一两个月煤炉内胆就裂开了,那质量就太差劲了,会影响做生意的口碑。
云煦泽是按照砖窑要求的,砖窑里面温度那么高,还能用那么长时间,只要铁匠铺没有偷工减料,应该能用很久。
心思走神一会儿,云煦泽让人弄来一些木柴,把木柴弄成一个小木棍,把一根根放进煤炉中,这也是有讲究的,要留出缝隙,给空气进出的空间,要不然这火烧不起来。
等把木柴引燃,云煦泽就用煤夹子夹了一块蜂窝煤放进煤炉中,正好压在点燃的木柴上。
“来个人,用扇子在这个炉口处一直扇。”
为了加快速度,云煦泽让人扇风加大火力,这其实和厨房扇火是一个道理。
云煦泽道:“现在只需等蜂窝煤点燃。”
木柴燃烧产生的烟通过蜂窝煤的孔飘出来,闻着有些刺鼻,还有些熏眼睛。
章慕娆本来靠得很近,被烟熏得后退了几步。
云煦泽笑道:“等一会儿火烧起来,烟就少了。”
想要把蜂窝煤点燃其实也是一门技术。
他小时候经常会遇到煤炉半夜灭了的事,这就需要重新点燃。
但他小时候挺笨的,不仅弄不着煤炉,还把自己眼睛熏得红彤彤,眼泪不要钱地往外流。
哪怕是长大后,他也干不好这件事。
长大后家庭条件好了,家里会安装暖气,但村里不可能每个房间都有暖气,他家厨房就没有暖气,每到冬天就会冻水管,为了避免这一点,家里便会特意在厨房弄着煤炉。
不再是用煤炉做饭,只需要那点热度让厨房暖和一些。
章慕娆注意到云煦泽恍惚的表情,出声道:“王爷在想什么?”
云煦泽回神,摇摇头:“只是想到一些往事。”
避免想到前世伤感,他其实不会让自己陷入前世的回忆中,只是总会有控制不住的时候。
他家的条件其实不好,哪怕是长大后他也没能力给父母更好的生活,他们家就是农村变化的缩影,跟着国家一起变好。
但父母给他的感情从来不比别的父母少,他们已经尽力给了他最好的。
“殿下,这样是不是成功了?”
小福子的声音再次打断了云煦泽的思绪,他晃晃脑袋把自己从前世记忆中拉出来。
云煦泽走到煤炉旁,看着每个孔都冒着火焰,蜂窝煤的下面一层已经变了颜色。
他用煤夹把蜂窝煤夹出来放在地上,上面的火焰没有变化。
云煦泽点头:“确实成功了。”
章丰钊坐过来蹲下,用手靠近蜂窝煤感受了下,道:“这热度确实能够取暖,不比一般的木炭差。”
他的神情有些骇然。
哪怕是最普通的木炭也不是寻常百姓能买得起的,但这蜂窝煤是如何制成的,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这成本简直低到令人发指。
章慕娆也走过来,感受了下蜂窝煤的温度,得出和章丰钊一样的结论,笑盈盈道:“恭喜王爷又要发财了。”
云煦泽到时沉稳很多,道:“还有些事情要实验,这块蜂窝煤自然状态下能燃烧多久,堵住炉口后又能燃烧多久,这些都要弄清楚。”
“除此之外,蜂窝煤燃烧会产生对人体不好的东西,待在封闭的房间内,吸入太多这种东西会让人中毒,所以这煤炉还需要改进,要能把蜂窝煤燃烧产生的东西通过管道排出去。”
章慕娆没想到这东西会有这么大的危害,后退了几步,主动请缨道:“小女子可以负责改进煤炉。”
云煦泽笑道:“让小娘子改进煤炉,怕是大材小用了。”
章慕娆却不这么认为:“只要能办事,不存在大材小用。”
“那就麻烦小娘子了。”
云煦泽看向章丰钊:“本王有桩生意想和先生谈。”
章丰钊能猜到几分:“王爷想和章府合作做这蜂窝煤?”
云煦泽点头:“不错。本王在洛京根基浅,也没有多少人手,但想用蜂窝煤赚钱,就必须做到保密,这一点本王做不到,但章府可以做到。”
他知道章府在城外有一处庄子,庄子上都是章家的佃户,生死皆由章家掌控,若是把制作蜂窝煤的工坊安置在章家庄子上,便可以做到保密。
章丰钊道:“王爷怕是高估了章府,章家确实能提供地方制作蜂窝煤,但若是那些大家族有意探查,以章府的护卫恐怕拦不住他们。”
云煦泽道:“这简单,本王会派一百名甲士护卫庄子。”
云煦泽缺少人手,但他不缺兵力。
现在整个洛京,除了朝廷军队,只有云煦泽有甲士,连吴王等人都没有甲士。
甲士面对没有着甲的护卫,完全可以做到以一敌十。
云煦泽补充道:“哪怕本王回了高平,这一百甲士也会留下。”
这是他的产业,他自然会保护工坊的安全。
章丰钊皱眉:“这似乎不合规矩。”
哪有藩王回封地,却留下一百甲士在洛京城外的,若是被御史发现,恐怕会参云煦泽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
云煦泽道:“只要父皇同意,不就合乎规矩了?”
他早就看明白了,只要永昭帝愿意,任何规矩都可以改变。
而他只需要在意永昭帝的心思就行,其他人并不用在意。
章丰钊恍然:“若是皇上同意,那就没问题了。不过老夫会和王爷一起回高平,这桩生意得和三郎谈。”
云煦泽道:“先生告诉廷尉正也一样。”
煤炉会被云煦泽卖出去,如今只需要商议蜂窝煤的收益分成。
第 76 章
章慕娆旁观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利益划分。
云煦泽道:“章府负责蜂窝煤工坊的一切事宜, 本王负责提供一百甲士护卫,另外蜂窝煤的配方由本王提供,但这只是最初的比例配方, 今后为了减少损耗, 延长蜂窝煤的燃烧时间, 还需工坊自行研究改良,所以分成为本王六成, 章府四成。”
章丰钊不同意:“章府只是提供地方和一些人手, 占四成太多, 两成足以。”
云煦泽坚持道:“先生, 蜂窝煤工坊需要大量人手,仅凭王府根本做不到, 今后从生产到售卖蜂窝煤都由章府负责, 本王虽和先生关系亲近,但也不能占先生便宜。”
“当初本王和高平三大家族合作售卖蜂窝煤,同样是本王提供配方和护卫,他们三家占据六成,本王占四成,和他们比起来,章府已经吃亏了。”
章丰钊依旧不同意:“今时不同往日,当时王爷初到高平, 做什么都需要银子,用利益换取三大家族的支持乃是上策, 但现在并不需要。”
说白了,当初云煦泽和高平三大家族的地位并不对等, 三大家族隐隐占据主动地位。
但现在云煦泽是如今圣眷最浓的皇子,章府只是洛京勉强有些名号的新兴家族, 哪怕两家结亲,占据主导地位的也是云煦泽。
章丰钊看的很清楚,才会让出去巨大利润。
但云煦泽并不看重这些,银子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只是数字,他有无数赚钱的点子,但他很感激章丰钊,章丰钊对他帮助良多,他别的做不了,只能从这方面帮一帮章府。
世家需要银子的时候也不少。
比如养家族护卫!
越忠诚的护卫,花费的银子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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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办差,章府把家族护卫都交给云煦泽指挥,哪怕不是看在章丰钊的面子上,他都得给章府些回报。
一个非要多给,一个坚决少要!
本来以为会很顺利的利益分配,就这么僵住了。
章慕娆在一旁看得很是有趣,但她并未插嘴,这不是她该管的。
但章丰钊却注意到她,眼睛一亮,道:“王爷,老夫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先生请说。”
“就按照王爷所说,王府占六成,但剩下的四成,两成归章府,剩下的两成归入囡囡名下,当做她的嫁妆。”
这可真是极为丰厚的嫁妆!
章慕娆没想到这里面还会有自己的事,顿时怔住了。
云煦泽明白章丰钊的心思,章慕娆嫁给云煦泽后,这两成会随着章慕娆回到王府,相当于还是王府的,只是多了章慕娆这个中间人。
但嫁妆是嫁妆,终究不能和王府私库混为一谈,这两成给章慕娆倒也不错。
章慕娆对云煦泽的帮助也不少。
云煦泽没有想太久,便答应道:“那便照先生说得办。”
等蜂窝煤的生意做起来,章慕娆将会成为洛京嫁妆最丰厚之人。
章丰钊抚须笑了。
这是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转眼半月,时间进入永昭三十二年十月中旬,洛京已经有了冬天的气息,寒风吹过,走在街上的百姓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衣袍。
平福街,利丰楼
单鸿晖站在门口,迎接一个个前来赴约的掌柜。
“沈掌柜,里面请。”
“许掌柜,多谢赏光,快里面请。”
“哎呦,杨掌柜,可是有段日子没见了,一会儿多聊会儿。”
“”
每个进来的掌柜都会和单鸿晖寒暄几句,然后上三楼。
云煦泽让单鸿晖邀请平福街所有家族的管事商议合作卖煤炉一事,但平福街上有数百家商铺,他们背后的家族也有百余家。
真和这么多人一起商议,怕是商议不出什么,倒是很容易打起来。
毕竟世家之间总有互相看不顺眼的。
比如今日来的严家管事和杨家管事,两人落座的时候恨不得离对方八丈远,还不忘冷哼一声,以表达对对方的鄙视。
这是属于明面上的不和。
像许家管事和何家管事这种看似云淡风轻云,但实际上也不会让对方好过的情况,就是暗地里的不和。
但这还是懂得克制的,但还有一见面就大打出手的,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谈得下去。
单鸿晖没有严格按照云煦泽的命令,他决定分两波邀请。
他决定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人数太多容易引起乱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世家分三六九等,为世家打理产业的管事其实也分三六九等。
那些大家族的管事平日里一个个端着呢,他们可不会愿意和身份不对等的人坐在一起议事。
因此,单鸿晖第一批邀请的便是三公九卿之家。
这里的三公九卿之家可并非只有十二家,也有家族出过几位九卿,但现在并未担任九卿。
这些家族加起来也就不到二十家,三楼专门用来谈生意的雅间很大,这些人进来也不过是占据了一块地方。
这间雅间用屏风隔成了内室和外室,这些管事待的地方就是外室。
单鸿晖和最后一位到的何掌柜一同上了三楼,心里暗叹他分开邀请的决定是对的,只是一次聚会而已,何家掌柜还特么端着最后一个到,世家这种以家世论高低的做派简直刻在骨子里了。
其他掌柜看到何掌柜最后一个到,都没有什么反应,反而很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只有许掌柜微不可察地哼了一声。
好巧不巧,正好被打算坐在他对面的何掌柜听到,但何掌柜面不改色,只当没听到。
单鸿晖全程围观了一场火花四溅却不动声色的较量,他是今日聚会的发起人,又是谨王府的管事,当仁不让地坐在主位上。
他笑着拱手道:“多谢诸位给单某面子来这一趟,单某感激不尽。”
杨掌柜已经顾不得和严掌柜斗鸡眼,问道:“单掌柜说有大事要和我等商议,如今人到齐了,可以说了吧?”
哪怕单鸿晖是云煦泽的人,也不是能随随便便把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主要还是单鸿晖给的噱头够吸引人。
单鸿晖并未直言,而是神秘道:“如今已是十月中旬,天气转冷,但各位掌柜进入雅间后,可有感觉到冷?”
可能是进来的时间尚短,又或者他们的心思都在别的地方,在单鸿晖提起前,他们还没注意到这一点。
得了单鸿晖提醒,众人才感觉到什么。
“这雅间里挺暖和的,莫不是烧炭了?”
“利丰楼果真是财大气粗,这才十月中旬便开始烧炭。”
他们当然不是买不起木炭,只是这才十月中旬,还不到烧炭的时候,再有银子也不能这么浪费。
还有几人语气微酸。
大家的商铺都在平福街上,利丰楼的生意有多好都是看在眼里。
单鸿晖起身道:“这里可没有烧炭,之所以会感觉到暖和,是因为此物。”
他起身走到墙角,那里放着一个煤炉,煤炉的一侧连着铁管,雅间的窗户上开了一个个铁管大小契合的圆孔,正好让铁管通过,同时由糊了一层纱布,免得漏风。
众掌柜跟着起身,一同来到煤炉旁,刚靠近就能感觉到一股暖意,伸手靠近,那股暖意更加明显。
这基本上确定单鸿晖说得没错,正是此物让雅间变得暖和。
“这是何物?”
单鸿晖道:“这是王府新发明的煤炉,主要作用便是取暖,只要在屋内放置一个煤炉,不到一炷香功夫,屋内便会变得暖和。”
看了眼众人并不是太在意的样子,单鸿晖扔下一个炸弹:“这样的煤炉,若是不间断地燃烧十二个时辰,只需花费不到两文钱。”
章府的人已经实验过,一块蜂窝煤在自然状态下可以燃烧两到三个时辰,若是封住炉口,则最少可以燃烧四个时辰,所以若是只为取暖,每日三块蜂窝煤就够了。
这句话把众人炸懵了。
“单掌柜,莫不是拿我等开涮?”
且不提主家们烧的好炭,哪怕是最普通的木炭,不间断地燃烧十二个时间最少要花费一两银子,因为木炭燃烧时间太短。
就连他们这些体面的管事,也不可能所有人都舍得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烧炭。
现在单鸿晖却告诉他们这煤炉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供暖只需要花费两文钱,这不是耍人是什么?
眼看着几个掌柜神情不对劲,单鸿晖道:“大家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单某像是会开玩笑的人吗?”
几个掌柜下意识摇摇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商人重信,为了经营好名声,他们从不会在正事上开玩笑。
那就说明,这是真的!
一时间,众多掌柜的眼睛都亮了,他们都是掌管产业多年的管事,对于商机十分敏锐。
这时候,煤炉已经不是煤炉,而是一锭锭银子。
有人面含期待地问道:“单掌柜今日叫我们前来,莫不是为了这煤炉?”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看向单鸿晖。
单鸿晖笑道:“大家莫急,先入座再说。”
等众人重新坐下,单鸿晖道:“这煤炉是王府新发明的东西,王爷是个大度的人,愿意将这桩生意和洛京各家族分享,只要你们每人交五千两银子,单某便会把这煤炉的制作方法告诉你们,王府也会认可你们家族有售卖煤炉的资格。”
听到这话,众位掌柜眉头一皱。
他们都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交银子得煤炉的制作方法没有问题,但五千银子太多了。
而且单鸿晖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们这五千两银子买的似乎并非煤炉,而是售卖煤炉的资格。
可问题是他们背后都是大家族,需要和王府购买这个资格吗?
正在众人沉思时,有人开口了:“单掌柜,我看那煤炉制作似乎并不难,五千两是不是太多了?”
单鸿晖微微笑道:“能在平福街开商铺,五千两银子对于诸位来说不过是小钱罢了。”
“银子再少也是钱,何况我等是替家族管理产业,银子可不会任由我等随意花费。”
说白了,他们替家族管理产业拿报酬,但没有动用大笔资金的权利。
单鸿晖却不会被他们忽悠:“各位能被家族派来掌管平福街的商铺,想必皆是家族信重之人,区区五千两银子,你们还是有先斩后奏之权的。若是不成,也可和家族商议后再决定。”
“王爷大度,愿意带着诸位一同发财,诸位应该不会背着王爷私下仿制煤炉售卖吧?”
说到最后,单鸿晖语气微冷。
听到这话,有几人的目光闪烁,他们还真有这样的心思。
许掌柜问道:“单掌柜,仅凭煤炉做不到如何暖和吧?”
单鸿晖道:“还是许掌柜眼尖,有了煤炉后,还需要一种叫蜂窝煤的东西,蜂窝煤可以如同木炭一样燃烧,但它的燃烧时间远超木炭,价格也便宜,一文钱两块。”
“若是各位决定和王府合作售卖煤炉,那王府可以让诸位以成本价购买蜂窝煤,一文钱五块。”
这当然不会是成本价,众人也不会信单鸿晖的鬼话,他们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这般说来,王府不会卖蜂窝煤的制作方法?”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单鸿晖只是笑着看他,并没有回答。
这就是废话,如果连蜂窝煤的制作方法都交出去,那王府还赚什么银子。
见单鸿晖默认,有人不满了。
“单掌柜,这事做得不地道啊,我等花五千两买煤炉的制作方法,结果还要从王府手中买蜂窝煤,这岂不是受制于王府?”
“不错,那煤炉只需看一眼便能做出来,让我们花五千两买,岂不是把我们当冤大头了?除非加上蜂窝煤的制作方法。”
看着要得寸进尺的几人,单鸿晖脸色一冷,道:“如果按照你们的话说,开成衣铺的受限于绸缎庄,开酒楼的受限于米菜铺,连王府卖的琼浆玉液都会受限于原材料,怕这怕那,何必开商铺,回家抱着娘子睡觉不好吗?”
这话说得不留情面,把几人说得面色一僵。
他们只是寻个借口和王府讨价还价,谁能想到单鸿晖会这么刚回来。
“至于煤炉制作简单,再简单也是王府发明的,你们没想出来是你们的问题,想要售卖煤炉就要和王府买这个资格。”
单鸿晖道:“诸位若是舍不得这笔银子也无妨,下次再合作便是,可若是拒了王府的合作,私下却仿制煤炉售卖,就别怪王府不讲情面。”
单鸿晖的目光扫过众人,含着一丝威胁。
雅间内沉默片刻。
许家管事率先开口,温声道:“单掌柜言重了,我等开商铺讲究和气生财,这煤炉是王府发明,王府愿意带着我等赚钱,我等自然感激不尽。”
“这五千两银子,许家交了,稍后我便让人送来。”
五千两银子重几百斤,谁也不可能带在身上。
单鸿晖脸上露出笑容:“许掌柜敞亮,你们今后可和章家的管事商议购买蜂窝煤一事,把我们签订的书契给他们看,便可以一文钱五块蜂窝煤的价格购买蜂窝煤。”
听到这话,众人都明白了,真正和王府合作的其实是章府,到底是岳家,待遇就是不一样。
单鸿晖的话还在继续:“不过有件事,需要提前和许掌柜说清楚。”
许掌柜道:“单掌柜请说。”
“王府已经给煤炉和蜂窝煤定价,煤炉三十文一个,蜂窝煤一文钱两块,为了避免有人以压低价格的方式恶意竞争,在洛京周边都要是这个价格。”
压低价格?
恶意竞争?
其他人差点吐槽出声,这价格已经够低了,哪个傻子还会压低价格。
“单掌柜,这价格是不是低了些?”
单鸿晖解释道:“这蜂窝煤虽然廉价,但味道并不好闻,权贵人家怕是不会用,只有把价格定得低些,寻常百姓才能买得起,诸位想必都知道洛京周边有多少百姓。”
那可是数百万人!
众人眼睛一亮,明白了单鸿晖的意思,他们都是聪明之人,当然不会为了蝇头小利就放弃大头。
许掌柜二话不说同意了云煦泽定的价格:“就按照王府定价来。”
能做在这里的人都不是目光短浅之人,哪怕之前有和王府讨价还价的心思,也只是想省些银子,从没有放弃这门生意的打算。
单鸿晖已经明着说了私下仿制煤炉就是和王府为敌。
以云煦泽如今的地位,实在没必要为了五千两银子得罪云煦泽。
众人心中想得分明,许掌柜刚和单鸿晖商议好,何掌柜也开口了,同样答应交五千两银子。
本就意动的众人看何许两家都答应交银子,他们没有再犹豫,纷纷表示要和王府合作。
仅仅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王府就赚了将近十万两银子。
而有了这个大家族带头,剩下的那些家族就不会敢有其他心思。
如此算下来,仅仅是卖煤炉的制作方法,王府就能赚数十万两银子,完全就是动动嘴皮子而已。
单鸿晖看向墙角的那个小小的煤炉,心里再次感叹云煦泽的赚钱能力,真就跟抢钱一样
随着单鸿晖陆续和各家族签订书契,煤炉几乎在短短几日内便进入洛京众多百姓的视线,每个售卖煤炉的商铺都有安放煤炉,现场展示煤炉的效果。
得知每天只需要三四块蜂窝煤,消耗不过两文钱的时候,百姓的反应就和那些管事差不多,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确定是真的,然后就疯了。
抢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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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们生怕这只是世家们短暂的好心,就跟世界末日到来抢粮食一样,每个售卖煤炉的商铺每日都有数百人排队。
看到这种盛况,各家族管事都催促工坊加快制造煤炉的速度,同时又给章府的蜂窝煤工坊下订单,又定了一批又一批的蜂窝煤。
他们还是低估了洛京的市场,哪怕加开了几个售卖煤炉的商铺,依旧满足不了洛京百姓的需求,每日还是有很多人排队。
和王府合作的各家族都大赚了一笔。
虽然煤炉定的价格低,但架不住买的人多,尤其是那些拥有庄子的家族,一买就是上千个煤炉。
就算是普通百姓也不会只买一个,因为他们基本上都是几个儿子儿媳住在一起,每个屋总要放一个煤炉。
有着各家族使力,煤炉一跃超越香水肥皂等物,成为洛京的明星产品,引起了一阵狂潮。
现如今百姓闲聊,都离不开煤炉,见面总会先问一句你买煤炉了吗?没买那还不赶快去买,买了?那买了多少块蜂窝煤?
总会有话题聊。
哪怕已经过去半个月,煤炉在洛京的热度依旧不减。
但云煦泽已经被永昭帝晾了一个月,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初,但永昭帝既没有交给他差事,也没有让他回封地。
偏偏那些朝廷官员也和失忆了一般,竟然没一个人觉得他待在洛京有什么不对。
无奈之下,云煦泽只得主动去拜见永昭帝。
兴德宫
一见面,云煦泽便道:“父皇,儿已经离开封地四个月,以防封地生乱,儿欲返回封地。”
永昭帝放下奏书,道:“你管理了两年的封地岂会那么容易生乱,再过不久便是宫宴,参加了宫宴再说。”
云煦泽瞪大眼睛:“宫宴还有两个月呢。”
宫宴是年底才会举行。
永昭帝皱眉:“怎么?不愿待在洛京陪朕说说话?”
云煦泽道:“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待在洛京无事可做。”
他在高平好歹有忙的事情。
永昭帝戏谑道:“你会无事可做?你最近不是赚得盆满钵满吗?”
煤炉的名气已经传到了宫里。
云煦泽摸摸鼻子:“儿只是闲得无聊,便捣鼓一些东西。”
他顿了下,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小心看了眼永昭帝,欲言又止。
永昭帝没好气道:“有话就说!”
云煦泽道:“儿闲着无聊,请父皇允儿去洛京的清匠司和军器司看看。”
高平的清匠司和军器司太落后了,他想看看洛京的水平如何。
永昭帝听言,仅沉吟一会儿,便道:“既然你闲不住,那便去看看吧。”
他知道云煦泽有很多奇思妙想,让他去看看或许能帮上什么忙。
即便帮不上忙也无事,给他找点事做,省得总提回封地的事。
云煦泽大喜:“儿多谢父皇。”
永昭帝看向黄显,道:“从南军调一百人护着十郎,免得有不长眼的冲撞到他。”
黄显再次感叹云煦泽的圣宠,恭声道:“诺。”
云煦泽愣了:“父皇,儿有亲兵。”
永昭帝瞥他一眼:“你那亲兵在洛京不好使。”
王府亲兵在洛京可没什么威慑力。
云煦泽心想也是。
“既然来了,就陪朕下局棋。”
云煦泽听命地坐在永昭帝对面。
永昭帝显然并非单纯想和云煦泽下棋,问道:“怎么想到和那么多家族合作?”
云煦泽道:“父皇也看到了煤炉的利益有多大的,仅王府是吃不下的,而且煤炉卖得越多,对蜂窝煤的需求就越多,既能交好各家族,又能赚更多的银子,何乐而不为?”
永昭帝哼了一声:“你的聪明就只想着怎么赚银子了?”
显然对他总是沉浸于赚钱不瞒。
云煦泽却有不同意见:“父皇执政三十载,应该比儿更加明白银子的重要性,想要做什么都需要银子,就像儿想在南夷岛修路,南夷岛那么大,若是没有足够的银子,怕是等儿的儿子袭爵,这路都修不完。但现在王府有足够的银子,儿可以保证这路会在两年内修完。”
“修好路,马车更容易通过,来南夷岛的商队也会越来越多,南夷岛的关税和商税也就越来越多,这都是良性增益。”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儿有银子修路。”
永昭帝面色没有多少变化,瞥他道:“朕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朕。”
云煦泽尴尬地笑笑:“儿只是觉得只要对大康有益,无所谓做什么。”
永昭帝道:“你赚再多银子也不过是小打小闹。”
永昭帝希望他脱离藩王的角度看待大康,他赚得那些银子可没办法和整个大康税收相比。
云煦泽可不想被永昭帝看低,脑中灵光一闪道:“父皇,儿可不仅仅是在赚银子,还在想利国利民之事。”
永昭帝落下棋子,挑眉道:“说来听听。”
云煦泽道:“随着赚得银子变多,儿发现因为银子不便携带,每次交易的时候都很麻烦,尤其是外出行商,更是不便携带太多银子,若是遇到稀缺之物,想买都买不了。”
“儿便想可不可以由朝廷出面成立一个官署,这官署可以帮百姓保管银钱,也有发放和兑换票据的权利。”
“票据?”
云煦泽点头:“不错。百姓去当铺当东西,会得到与物品价值等同的当票,届时可以凭借当票赎回东西。既然如此,为何不能有和银子价值等同的票据?比如百姓向官署存一百两银子,便能从官署得到一百两的票据,这张票据便值一百两,在任何地方的官署都能兑换出一百两银子。”
“如此一来,银子就会变得容易携带,今后的大额交易也不需要那么麻烦地把几箱银子抬来抬去。”
永昭帝神色变得越来越认真,放下手中把玩的棋子,淡声道:“继续说。”
见永昭帝感兴趣,云煦泽心里略微有些激动,道:“父皇执政三十载,开创永昭盛世,百姓对父皇很是爱戴,这种帮百姓保管银票的官署需要百姓信任才有用,而朝廷显然附和要求。”
应该是永昭帝执掌的朝廷会得到百姓的信任。
“除此之外,还可以以利益吸引百姓,比如百姓把一百两银子存在朝廷设的官署一年,可以得到一两银子的利息。”
云煦泽记得在前世早期钱庄是没有利息的,甚至帮客户保管银钱还需要手续费,但云煦泽直接把这一步省略了。
永昭帝微微皱眉:“若是百姓都把银子存进官署,朝廷哪来那么多银子支付利息?”
一两年还行,若是长久下去,朝廷岂不是要倒贴银子?
云煦泽道:“父皇,不能这么算,一百两放在百姓手中,只能存着吃灰,但放在朝廷手中,朝廷可以交给专门的人打理,一百两银子就可能变成两百两,而朝廷一年后只需要支付一两银子的利息。”
银行是永远不可能亏的。
当然这里面涉及到很多利益,需要国家严格监控。
云煦泽又道:“赚钱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放贷,把银子借给急需银子的人,然后规定借贷需要支付多少利息,借贷的利息肯定高于存钱的利息。这样一来,只需要一进一出,便能赚到银子。”
永昭帝沉吟道:“倒是有些可取之处。”
云煦泽道:“不过想要让这个官署起到作用,有一点很关键,票据必须要做到独一无二,外人不得仿制,要不然就乱套了。”
票据的防伪标识是目前限制钱庄建立的障碍,想在古代弄出来防伪标识可不容易。
永昭帝明白云煦泽的意思,道:“等朕和众卿商议后再考虑票据的事你打算给这个官署起什么名字?”
永昭帝心里已经倾向设立这样的官署,这主意是云煦泽出的,命名权自然也归他。
云煦泽毫不犹豫道:“钱庄!”
“钱庄?倒是个贴切的名字。”
“朕还有公务处理,你先退下吧。”
云煦泽看了眼还没下完的棋局,没敢说永昭帝过河拆桥,只在心里腹诽几句便起身道:“儿告退。”
他刚离开兴德宫,便看到一个穿着札甲的青年将领在等他,他身后还有一百甲士,
显然这些人就是永昭帝派来保护云煦泽的南宫卫士。
为首的将领道:“卑职兴德宫卫士丞,见过王爷。”
卫士丞只是秩俸四百石的小官,但架不住人家是贴身保护永昭帝的人,官职低但位置很重要。
云煦泽看着此人,总觉得有些眼熟,问道:“本王看你有些面善,你是何人?”
卫士丞道:“家父章华嵘。”
云煦泽:“”
好家伙。
原来是大舅哥。
他想到这人是黄显挑的,大概明白黄显的心思,估计是想借此向云煦泽释放善意。
不愧是永昭帝的心腹,这事办得还真让人舒服。
大舅哥来保护自己肯定比陌生人更让云煦泽安心。
云煦泽脸上露出笑容:“怪不得面善,原来是大郎。”
这位章家嫡长孙是章丰钊次子章华嵘的儿子,父子二人都是走的武将之路。
一个在光禄寺,一个在南军,所处的位置都是有前途的,在永昭一朝,章家的圣眷很少有人能比得过。
两人今日是第一次见面,章大郎的性格随章华嵘,是个健谈之人,但目前在宫里,章大郎没有多话。
他道:“从今日起我等奉命保护王爷,王爷有事尽管吩咐。”
云煦泽看看天色,离用午饭的时候还要,便道:“本王想去军器司看看,大康为本王引路。”
他并不知道洛京的清匠司和军器司在哪儿,得让人带路。
之所以先去军器司,主要是想了解大康的军械水平处于什么位置。
章大郎已经得了黄显的提醒,知道这是永昭帝允许的,便带着云煦泽一同前往军器司。
军器司就在皇城内,因为军器司隶属于太府寺,而太府寺官署就在皇城。
军器司虽然隶属于太府寺,但并不在太府寺内部,永昭帝将太府寺旁边的院落划给军器司,整个院落都属于军器司。
因为这特殊的位置,云煦泽不用去太府寺,直接到了军器司门口。
守门的禁卫立刻拦住他们:“军器司重地,闲杂人等免进。”
章大郎上前一步道:“吾乃兴德宫卫士丞,奉命陪同谨王殿下巡视军器司。”
看到章大郎手中的令牌,禁卫把握住刀柄的手收回,让开一条路道:“谨王殿下请进。”
云煦泽算是明白了,章大郎的作用不只是保护他,还有如朕亲临的作用。
他之前还奇怪永昭帝既没下旨,又没给他令牌,军器司和清匠司凭什么让他进去。
原来章大郎还有这样的作用。
章大郎护卫着云煦泽走进军器司,靠近军器司大门的是一排排公舍,此时正是上值时间,公舍并没有人。
直到一群人靠近院门,才听到有人说话以及叮叮当当的声音。
一百人目标太大,而且多有不便,云煦泽吩咐道:“大郎,你带着十人随本王进去,其他人守在这里。”
章大郎很干脆地领命,选出来十人,其他人悉数留在原地,等云煦泽出来。
经过院门,云煦泽便看到几个走动的人影,对方看到云煦泽这些陌生人,脸上立刻露出警惕的表情:“你们是何人?”
章大郎道:“此乃谨王殿下,军器监何在?”
那几人听到这话,心里一颤,连忙见礼道:“拜见王爷。”
哪怕他们一直在军器司待着,但也知道如今最得永昭帝看重的皇子是谁。
云煦泽免礼:“去叫军器监来见本王。”
军器司这么大,他总不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需要有人给他引路。
军器监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没一会儿,军器监到了,这人四旬出头,并未穿官服,双手很脏,脸色红得发光。
军器监歉然道:“下官方才在炼钢室,怠慢之处请王爷见谅。”
云煦泽瞬间恍然。
怪不得他脸红得不正常,原来是被烤得。
“是本王来得突然,本王得父皇允许前来军器司,你给本王说说如今军器司的情况。”
军器监听云煦泽得了永昭帝允许,心里松了口气,道:“军器司归属太府寺,设有监,少监,丞等属官,司内有甲坊署和弩坊署,主要负责制造兵器,旗帜,什物等。”
大康的军器司并没有那么多花样,就是制造甲胄和武器,所以两个属署也只有两个。
云煦泽问道:“你们平日里做什么?”
军器监道:“军器司听命于太府寺,一般由太府寺下达命令,规定军器司制造多少甲胄和兵器,军器司要在规定时间内交差。”
“如果太府寺没有分配任务呢?”
“那便等着。”
云煦泽有些无语,没任务就闲着。
明明是重要官署,怎么弄得像是清闲衙门。
似乎是担心云煦泽误会官吏偷懒,军器监解释道:“军器司负责南北军以及光禄寺,还有地方郡兵的兵甲,每年都有数不清的任务,军器司的官吏时常不够用,下官正想向少府申请扩充官吏。”
大康对兵甲等军备看得很重,不允许地方州郡私自铸造,除了藩王的封地,也就只有洛京的军器司可以制造兵甲。
所以军器监说军器司一直很忙,倒也不能算说谎。
云煦泽问道:“你们就一直制造兵甲。不曾想过改良兵甲或者研究新的武器?”
军器监苦笑:“下官倒是有这个心思,但军器司一直有任务,根本抽不出空做旁的事。”
云煦泽皱眉,武器装备一直在原地踏步可不行。
他没有追究军器监的责任,只是道:“高平的军器司研究出一种灌钢法,可以减少炼钢的损耗,灌钢法炼出来的钢也比以往的钢好,你若是相信本王,便让下面的官吏试一试灌钢法,若是成功,也能帮你们加快速度。”
军器监面色一喜:“下官自是相信王爷。”
谁不知道谨王在高平搞出来很多新奇的东西。
云煦泽见此,便把灌钢法详细告诉了军器监。
军器监是懂行的人,他一听就知道这灌钢法大有可为,拱手感激道:“多谢王爷。”
“举手之劳罢了,陪本王去看看弩坊署。”
既然来了,便去看看大康都有什么兵器,甲坊署没说什么可看的,现如今大康常用的甲胄就两种,皮甲和札甲。
高平军器司都会制造这两种甲。
一行人到了弩坊署,名字叫弩坊署,实际上这里什么武器都制造。
刀枪剑戟,矛槊弓弩等等,只要朝廷需要,弩坊署就会制造。
弩坊署的官吏分工明确,各司其职,谁也不会干涉其他的事。
云煦泽站着看了一会儿,和高平军器司没有区别,没什么新鲜的。
大康的武器就是传统冷兵器,现在虽然有了火药,但还没有□□的雏形。
云煦泽特意了解过火药,现如今没人想过把火药用于军事,反而多用于炼丹。
云煦泽知道的时候都愣了。
那群方士当真是作死好手,用火药炼丹,这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真是一群既聪明又短命的人。
第 77 章
永昭帝对钱庄的重视程度超出云煦泽的想象, 没过几日云煦泽便得了宫里的旨意,让他去参加朝议。
这一次只有他自己,吴王三人并没有得到旨意。
一时间, 云煦泽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
但这似乎又是成为储君的必经之路, 云煦泽只能让自己习惯。
利丰楼
朝议是明日, 云煦泽此时正在听单鸿晖汇报煤炉和蜂窝煤的生意。
虽然蜂窝煤工坊建在章府庄子上,售卖蜂窝煤的一切事宜也交给章府, 但单鸿晖作为王府在洛京产业的管事, 他有监督和查账的权利。
单鸿晖道:“前几日坊间多了不少仿制煤炉的铺子, 但刚开张不过一日, 就被官府勒令关门,理由是违反条例。”
谁也不知道违反了哪个条例, 但显然在洛京周边, 任何人想要私下仿制煤炉都不会成功。
世家把自己的利益看得极重,如今中原各郡来了不少商队来洛京批量购买煤炉,每天都有大笔订单签订,正是大赚一笔的时候,任何在这时候想掺和进来的人都是在影响世家的利益。
他们能让那些商铺开起来才怪。
云煦泽本来是想用煤炉赚一波快钱,有了这些世家参与进来,倒是变成了一门持久的生意。
如今章府庄子上除了蜂窝煤工坊,也开了一家大型铁匠铺, 全力生产煤炉。
单鸿晖继续道:“从售卖煤炉开始,工坊那边就一直有陌生人靠近, 有被佃户发现的,也有夜里偷偷潜入被王府亲兵抓住的。如今庄子上的佃户已经自发成立了护卫队, 日夜巡逻防备那些探子。”
利益这种东西,世家容不得其他人染指, 普通百姓更是会拿命护着。
在发明煤炉后,章家便给庄子上的佃户每家每户免费发放煤炉,收买了一波人心。
之后在庄子上建铁匠铺和蜂窝煤工坊,需要大量劳动力加入,比起种地得到的微薄收入,给工坊打工显然赚得更多。
毫不夸张地说,一家蜂窝煤工坊,改变了庄子上千佃户的生活。
只要蜂窝煤工坊在,他们就能一直有钱赚,若是蜂窝煤被人偷学了去,别人也开始售卖蜂窝煤,他们这个工坊就不需要制作那么多蜂窝煤,自然也就用不到那么多工人。
一笔很简单的账,连小孩子都会算。
这也是佃户自发组织护卫队的原因。
阻人发财,如同杀人父母!
云煦泽道:“你还有利丰楼的事要忙,蜂窝煤的事就交给章府,只要定期查账便可,莫要插手太多。”
单鸿晖知道章府和云煦泽的关系,应声道:“小人明白。”
“和各家族合作可还顺利?”
和各家族打交道的事还是由单鸿晖负责。
单鸿晖笑道:“有王爷撑腰,各家掌柜可不敢怠慢。”
云煦泽颔首:“那就好,你是本王的人,尽力做事即可,不必在意他们的身份。”
云煦泽总比自己当成外人,可站在皇室的角度,他们才是洛京最大的地头蛇,只要永昭帝对云煦泽的重视不减,那些家族就会对云煦泽心存忌惮。
就像这次煤炉生意,何家和严家反对女子为官,算是和云煦泽最不对付的家族,但两家管事从头到尾没整幺蛾子,规规矩矩按照约定办事。
世家啊,有时候就是能屈能伸的代名词
兴德宫
朝议当日,云煦泽早早到了兴德宫,永昭帝似乎是打算集思广益,参与朝议的除了三公九卿,还有尚书令何瀚初和御史中丞许峻齐。
同时三公九卿的副手也来了,章华纬身为廷尉正,自然获得出席朝议的资格。
云煦泽总共就参与了两次朝议,这一次还和未来老丈人碰上,挺有缘分的。
和章华纬对视一眼,微微点头示意后,云煦泽的目光落在丞相长史路尚靖身上。
说来,他这还是第一次见这位路家家主,气质儒雅,嘴角含笑,看起来倒是个好相处的人。
注意到云煦泽的视线,路尚靖扭头看过来,见是云煦泽,他面色不变,含笑冲云煦泽拱手见礼。
心里却是一沉。
随着云煦泽的地位升高,路尚靖已经没了当初的淡定,只能再三叮嘱两个嫡子,莫要将当初的事说漏嘴。
当初永昭帝本就有意在陵州为云煦泽选个封地,路家做的只是拖延任命高平郡守的时间,让高平顺理成章地进入永昭帝的视线。
这种事只要不细查,任谁都看不出猫腻,连丞相何维良都没注意到。
只是高平李家如今是云煦泽的亲信,路尚靖这才添了几分担心。
云煦泽收回视线,路尚靖是丞相长史,想要对付他绕不开何维良,云煦泽压根就没想过对付路尚靖。
等何维良卸任丞相一职,路尚靖自然也就成不了什么气候。
路尚靖依附何家,和何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一日不谋求外放,路家就始终受何家牵制。
这样的路家,根本不值当云煦泽费心思对付。
今日朝议来的大臣很多,在永昭帝来之前,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
许峻齐倒是没刻意避嫌,走到云煦泽身边,问道:“王爷可知皇上今日召集臣等有何要事要谈?”
作为最不该出现在朝议上的人,几乎可以确定今天要谈的事和他有关,甚至很有可能就是他提出的,想到之前女子为官的事,众人心中不由得浮现这样的猜测。
云煦泽口风很紧,道:“本王岂会知道父皇的心思,不过父皇召集了这么多大臣,想来是大事。”
废话!
谁都知道是大事。
许峻齐见他不说,果断换个话题:“舍妹迟迟没有收到太学的通知,莫不是要等到明年一月才能入学?”
云煦泽还真知道这个,道:“父皇确实有此意。如今不是已经有很多女郎报名太学考核嘛,届时许娘子她们会和考核通过的女郎一同入学。”
有了何严两家带头,报名太学的女郎还真不少,这还只是洛京的世家贵女,永昭帝已经把太学招收女郎的消息发往各州郡,同时命令各州郡要送符合要求的女郎到太学参加入学考核。
保守估计到时候参与考核的得有数百人。
云煦泽得知此事后,不得不感叹永昭帝的手段高超。
何严两家本是想以消极态度应对此事,借此联合其他家族给女子官吏施加阻力,却被永昭帝反将一军,成了各家族的标杆榜样。
啧啧!
不愧是御极三十载的君王!
正在这时,永昭帝到了,许峻齐咽下要说的话,回到自己的位置。
等永昭帝坐下,众人纷纷行礼。
永昭帝道:“免礼。今日召集众卿前来议事,是为了十郎提出的钱庄一事。”
按照一般流程,应该是三公九卿奏事,他们无本可奏后才是永昭帝开口的时候。
现在永昭帝一上来就开口,明晃晃告诉众人他对此事的重视。
众官员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云煦泽身上。
何维良率先问道:“敢问谨王,何为钱庄?”
云煦泽也没想到永昭帝一上来就说钱庄的事,好在他心理素质不错,很快就调整好心态。
“钱庄由朝廷创办,可以提供银钱兑换和存款放款的业务,旨在为百姓们提供便利。”
不等众人询问,他就进一步解释道:“银钱太重,不方便携带,尤其是行商时,为了运送和护卫银钱,需要不少人手,费时又费力。钱庄的出现便是为了解决这一麻烦,届时钱庄会推出一种叫银票的东西,此物和当铺的当票类似,每张银票都和相对应的银钱价值相等。”
“比方来说,百姓把一百两银子存进钱庄,钱庄就会给百姓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这张银票就等同一百两银子,百姓不需要再携带沉重的一百两银子,只要带着这张银票就行,需要用钱时,可以到任何地方的钱庄把银子兑换出来,如此一来,岂不是会方便很多?”
如今还没有钱庄的雏形,云煦泽提出这个想法对众大臣造成攻击,他们听完皆陷入沉思。
许峻齐问道:“王爷方才说百姓把钱存进钱庄换成银票,之后随时可以把银子兑换出来,这于百姓确实是方便了,那朝廷花费大量精力建钱庄得到什么好处?”
再为百姓也要有利可图才能做,朝廷又不是做慈善的。
云煦泽道:“钱庄可以提供放款业务,如果有人缺银子,只要有东西可以抵押,钱庄就可以借钱,借贷人需要在规定时间内还款,同时钱庄会收取一部分利息。”
“如今民间就有不少放贷的事,相比起私人放贷,本王想百姓会更相信朝廷。”
大司农杨明嘉质疑:“这不就和当铺一样吗?”
云煦泽道:“钱庄的放款业务要比当铺涉及范围更广,而且服务对象有区别,当铺的服务对象更多是个人,但钱庄放款业务主要是针对商户,因为钱庄有充足的资金,也比当铺更能吸引客户。”
杨明嘉沉吟道:“下官觉得钱庄想要长久经营,不能仅靠放款,还可以向存钱进钱庄的客户收取报酬,钱庄总不能白白帮他们保管银钱。”
不愧是管钱的大司农,脑子一转就想到了怎么赚钱。
古早的钱庄确实会收取手续费,云煦泽本想跳过去这一步,但杨明嘉已经提出来,云煦泽就没法再说存钱给利息的事。
毕竟不仅不要钱,还给别人钱,有种地主家傻儿子的既视感。
主要是云煦泽意识到这是士农工商,商户地位最低的时代,想要把钱庄的钱翻倍,需要经商人才,但朝廷是不可能专门请商贾做理财投资的。
没办法用钱生钱,那给存钱的人利息就是纯纯的冤种行为。
其他人听言便是赞同:“大司农说的是,把银钱放进钱庄保管,自然需要收取报酬。”
永昭帝看了眼云煦泽,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没有开口,任由他们继续讨论。
何维良道:“钱庄的想法很好,只是谁会放心把钱财交给别人?又如何确保银票不会被人造假?”
造假这种事可是层出不穷,银子也有人造假,为此朝廷曾经下令彻查过,但这种事层出不穷,杀了一批,用不了多久便会冒出来另一批。
只要有利润,就总会有人铤而走险。
云煦泽道:“所以钱庄不是什么人都能开的,朝廷便是钱庄的底气所在,父皇开创了永昭盛世,天下百姓皆敬重信任父皇,由朝廷开办的钱庄自然能得到百姓的信任。”
“除此之外,还需要各家族的支持,只要钱庄创办后,各家族带头存一笔银子进入钱庄,百姓们会更加相信钱庄。”
听到这话,众人的目光闪烁一瞬,他们有那么一瞬间怀疑,朝廷是不是缺银子了,这钱庄会不会是永昭帝特意弄出来骗银子的?
这也不算众人胡思乱想,大康太祖还真做过骗银子的事,而且还强行耍无赖,骗走的银子根本不还。
大康皇室有这样的前科,他们不能不警惕。
很多人都看向大司农杨明嘉。他是掌管国库的,国库里有没有钱,有多少钱,杨明嘉最清楚。
杨明嘉隐晦地摇摇头。
他也怀疑过永昭帝骗钱,但国库充盈,永昭帝没必要为了些许银子弄得晚节不保。
众人得到杨明嘉的回应,心里松了口气。
云煦泽没注意到他们的隐晦交流,只是觉得让这些家族掏银子不容易,主动道:“本王可以承诺,等钱庄成立,谨王府会第一个存钱进钱庄。”
钱庄的设想是他提出来的,有必要给众人带个好头。
听到这话,众人的心彻底放下。
看来皇上确实没打算骗钱。
永昭帝眼中的笑意加深,有云煦泽带头,有些不想存钱的家族也没法找借口拒绝。
何维良可没想忘了银票的事,道:“不知王爷打算如何解决银票造假的问题?”
他承认这个钱庄可以一试,但银票作为钱庄存在的根基,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云煦泽道:“何相太高估本王了,银票如何防伪,得由朝廷各位大人想想办法,让银票变得独一无二,本王认为可以从银票的材质上想办法,或者在银票上添加一些东西。”
这东西得仔细设计,需要集思广益。
云煦泽估计永昭帝召集这么多人,就是为了解决银票的问题。
听到云煦泽的话,众大臣当真开始想银票的事。
有人提出:“不如用珍贵的布料制作银票,这样就很难仿制了。”
刚提出就被人反对:“布料太贵,怕是到时候银票都比银子值钱。”
“那就在银票上用蚕丝绘制图案,图案弄得复杂些,一般人肯定仿制不了。”
朝廷打假了这么多年,都很清楚这种事杜绝不了,只能增加造假的难度和成本。
“蚕丝同样不便宜,不如想办法研究出一种特殊的墨,最好是只有朝廷掌握配方的那种墨,这样一来可以很大程度杜绝仿制。”
云煦泽微微点头,这办法倒是可以,但研究出一种特殊的墨可不容易,而且这种墨的材料不能太贵,要不然也是鸡肋。
“可以在银票中设置隐蔽的夹层,夹层同样绘制图案,只要这个秘密不被人知晓,就仿制不了。”
有人摇头道:“这秘密很难保守,钱庄柜台兑钱的伙计肯定要知道,否则无法辨认银票的真假,那么多伙计都知道,怎么可能瞒得住?”
云煦泽也开口道:“大家不要想着保守秘密,秘密是很难保守的,要想办法把银票设计得难一些,增加仿制的难度。”
这些人出身各家族,真要有秘密,他们这些家族第一时间就会知道,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为了利益做些别的事。
钱庄可不是只有朝廷能开办。
云煦泽把钱庄的设想告知永昭帝,主要是想让朝廷占到先机,钱庄这种有资格影响市场的机构,最好是掌握在朝廷手中。
哪怕还会有其他私人钱庄,只要保证国有钱庄的影响力最大,那就不会出大乱子。
这次朝议就商议了一件事,但两个时辰后才结束,集思广益,众官员提出了很多想法,其中一些想法确实有些作用,永昭帝直接下令多路并进,各种方法都试一试。
朝议结束后不久就是用午饭的时候,永昭帝第一次留云煦泽在宫里用午饭。
父子二人坐在桌旁,宫里规矩多,但永昭帝并不是太重视规矩的人,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对于钱庄,十郎可还有其他想法?”
云煦泽道:“儿觉得应该设立一个新官署监管钱庄,直接由父皇掌管,且莫要将钱庄划分给司农寺。”
司农寺管理国库,钱庄的收入肯定归于国库,按理说钱庄归司农寺管辖。
永昭帝面色不变。
云煦泽道:“父皇,钱庄一旦建立,一个肯定是不够的,最起码十三州应该每州一个,今后慢慢发展,各郡都应该有钱庄,如此才能予百姓方便。”
“钱庄新立,谁也不知道具体如何管理,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所以钱庄负责人要任命有能力之人。”
“朝廷人才济济,想找到这样的人才应该不难,关键是新官署。”
“钱庄注定会掌握大量钱财,为避免钱庄为所欲为,或者钱庄内部的人中饱私囊,需要有个官署专门负责监管钱庄,这个官署可以叫银监司。”
任何掌握权利的部门都要有监察机构,脖子上没有缰绳勒着,很容易脱缰,永远不要考验人性。
朝廷的御史府和兰台都有这个作用。
钱庄与商事有关,将来也会经常和商贾打交道,和朝廷的御史府格格不入,需要另设一个监察机构。
永昭帝给他夹了块羊肉:“十郎想得倒是全面。钱庄还未成立,你都想到设立监管官署了,还起好了名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煦泽正色道:“银监司最好在钱庄建好前成立。”
钱庄如今只是设想,想要建好并开始运营,最起码得半年。
永昭帝点点头:“朕会考虑你的意见。”
他比云煦泽更明白监管官署的重要性。
用完午饭,云煦泽又想起之前巡视军器司发现的问题。
道:“父皇,军器司的人太少,儿觉得应该在军器司内划分出一个官署,专门负责改良或者创新,兵甲是将士们打仗时最重要的依仗,要一直有进步才是,不能总在原地踏步。”
落后就要挨打!
这是前世血一般的教训!
永昭帝点点头:“这是小事,朕会吩咐少府为军器司增添官吏。”
他说完,笑道:“十郎若是去三府九寺转一转,是不是三府九寺也要改?”
云煦泽道:“儿也是为了朝廷着想。”
“朕自是知道十郎没有私心。”
云煦泽在永昭帝这里的信用极好,因为他从没牟过私利,所思所想皆是为国为民。
永昭帝把
依譁
云煦泽留在洛京本是想增进父子感情,但越相处他越觉得云煦泽是个很合格的继承人。
仁政爱民有能力,云煦泽已经具备了储君该有的特点
文山坊,章府
今日朝议进行的时间太长,章华纬出了宫后正好回府用午饭。
饭桌上,章华纬道:“谨王当真是才华盖世,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有了这样的想法?”
章华纬把钱庄的事告诉家人。
钱庄的事虽然只有他们这些大臣知道,但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开,如今告诉家人倒也无妨。
章丰钊作为最了解云煦泽的人,对此并不意外,道:“王爷总是有很多精妙的想法。”
章慕娆对钱庄很感兴趣,道:“等钱庄成立,今后出府只需要带银票就行了?”
章华纬摇头:“银票只是给出远门的人方便,平日里又不能当银子用。”
他们目前还在愁怎么让银票难以仿制,百姓们怎么可能放心把一张纸当银子用,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章慕娆却看得更远:“等百姓们习惯了银票的存在,自然就能当银子用,最开始的时候银子不也没用?”
这话倒是不假。
在前朝的时候,货币只有金子和铜钱,银子并没有货币价值,甚至银的价格还不如铜高。
银子也是后来慢慢发展而成货币,甚至成了不可或缺的货币。
万事皆有可能。
章丰钊笑眯眯夸赞道:“还是囡囡想得远,你阿爷不如你。”
章华纬脸色一黑:“儿只是着眼于当下。”
想要银票能和银子一样用于交易,没个十年八年是不可能的,就这还是往少了说。
章慕娆笑得得意,嘴里假惺惺为章华纬着想:“阿翁要为阿爷留些面子。”
章华纬脸色更黑了。
侯氏抿嘴笑了笑。
有章慕娆在,他们家从不缺少乐趣。
只有章六郎在认真用饭,脑中想着方才读到一半的书。
用完午饭,侯氏提起蜂窝煤的事,感叹道:“怪不得人人都夸王爷会赚钱,看了蜂窝煤工坊的账簿,我才知道王爷有多会赚钱。”
侯氏主持家中中馈,章府所有产业都由她管理,她每月都会查账,蜂窝煤工坊是章府的新产业。
由章丰钊和云煦泽商议而成。
按照当初的协定,蜂窝煤工坊的收益,王府占六成,章府占两成,章慕娆占两成。
因为章慕娆还没出阁,她的两成也暂时归侯氏管理。
仅仅只是四成的收益,便已经超过章府其他商铺的收益。
而且这还是初期收益,肉眼可见,蜂窝煤会在入冬后的几个月大赚特赚,蜂窝煤廉价得普通百姓都能买,薄利多销,一点点累积起来,利益同样大得吓人。
章华纬皱眉道:“我们占了大便宜,不如再和王爷重新商议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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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丰钊摆手:“已经定了,王爷就不会更改,府里为此事出人出力,也不算占便宜。”
章慕娆道:“我才是真正占便宜的人。”
她既没出人出力,也没出钱出主意,完全是躺着就把钱赚了。
侯氏搂着她笑道:“还是我们囡囡有福气,还没出阁,嫁妆已经多到吓人。”
章丰钊也笑道:“囡囡可不算占便宜,你帮王爷改良了水车,他一直想谢你,只是没找到机会。”
由朝廷大力推行,大康各郡都已经换上改良版水车,远比之前的水车好用,百姓们可是感恩戴德得很。
章慕娆立下大功,但因为身份特殊,她一直深藏功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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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章慕娆一开始没想过滑轮组这么有用,改良版水车推行后,她还偷偷打听过百姓对水车的评价。
得知自己弄出来的东西能惠及大康百姓,章慕娆心里有种满足感,那是她之前捣鼓那些小玩意儿所不曾有的。
她倒不觉得自己有多大功劳,反而要多谢云煦泽让她参与进去,分享这份荣誉感
利丰楼
云煦泽摸着面前光滑柔软的棉衣,问道:“试过了吗?保暖效果如何?”
单鸿晖看着棉衣双眼发光,仿佛眼前是什么稀世珍宝,道:“试过了,如今十一月的天气,穿上棉衣很暖和,甚至还有些热,完全可以抵御严寒,比裘衣更有用。”
大康的木棉还只是小范围种植,多是用于观赏,或者用于制作棉被,因为数量少,这时代还没有棉衣。
从计划大面积种植木棉开始,云煦泽除了想到棉布,棉衣自然也不会放过。
南方同样用不到棉衣,这东西只要在北方有销路。
云煦泽问道:“成本如何?”
单鸿晖道:“原材料就是木棉,从木棉到棉布再到棉衣,高平那边的工坊可以直接完成,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减少成本,一件棉衣的成本大概在二三十文左右,但质量很好,花样也很漂亮,便是卖一两银子也有人要。”
“王爷,这可是暴利啊。”
卖棉布肯定没有棉衣赚钱。
云煦泽沉吟道:“把棉衣分成几个价位,最贵的自然是最漂亮的,最便宜的可以不用花样,直接用棉布制成棉衣,价格就定在五十文。”
单鸿晖疑惑道:“王爷,染色弄花样虽然麻烦了些,但相比起赚的银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您所说的最廉价的那种,反而是最不值的。”
换句话说就是性价比低。
若是一般人,单鸿晖觉得他是为了节省成本本末倒置,但他觉得云煦泽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
云煦泽当然明白这一点。
他看向单鸿晖,道:“大郎,你是本王的人,本王是大康的亲王,总要为百姓着想。”
“五十文的棉衣对我们来说不值得,但对于百姓来说,却可能救他们一命。开门做生意,总要有良善之心。”
在后世,一旦发生天灾人祸,著名企业都会捐款。
不仅仅因为捐款可以减税,更因为那些出名的企业都得到过国家扶持,他们有责任回报社会。
同样地,利丰楼的生意能做得红火,依赖于云煦泽的身份,他也有责任照顾百姓。
煤炉是第一步,棉衣是第二步。
单鸿晖听言心里一颤,恭声道:“王爷心善,小人谨记。”
对于云煦泽的仁爱,有人觉得他是真心,也有人觉得他在伪装,故意博好名声。
只有云煦泽身边的人才真的明白他是真的心系百姓。
云煦泽道:“让高平那边不用再售卖棉布,统一把棉布运来洛京,你去买下一间成衣坊,专门制作棉衣,多制作些廉价棉衣。”
还是那句话,钱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数字,他还是喜欢赚钱,但在力所能及的地方,他会多帮一帮底层百姓。
“对了,女眷们多数都会女红,成衣坊招人时,只要妇人,最好招那些家庭贫困的妇人。”
单鸿晖应声:“小人一直谨记王爷的命令,工坊招募的皆是家境贫寒之人。”
利丰楼经营众多生意,自然也有工坊,里面的工人都是按照云煦泽所说,招募家庭贫寒之人。
洛京应该是贫富差距最大的城池,这里聚集了最富有的一群人,却也有勉强维持生活的底层百姓。
洛京外城最外围便是棚户区,聚集了最穷的一群人。
他们是洛京百姓,能在洛京户籍上找到他们的名字,但过得还不如地方郡县的普通百姓。
从古到今,从不缺一门心思往国都挤的人,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自己知道
得了云煦泽吩咐的单鸿晖,立刻派人去调查洛京外城成衣坊的消息。
他们不需要担心生意好不好,因为现如今还没人卖棉衣,再加上云煦泽把棉衣的主要客户定位成底层百姓,更是不需要什么好位置。
因此单鸿晖直接在外城选位置,最起码比内城的商铺便宜。
选了三日,总算和一家成衣坊达成协议,买下了这家成衣坊,什么东西都是现成的,从高平运来的棉布就在利丰楼仓库,随时可以运到成衣坊来。
如今万事俱备,只差工人。
单鸿晖买下成衣坊的次日,就带着几个人到棚户区招收工人。
这里的房子多是土胚房,有的房子土墙坑坑洼洼的,不是这儿缺一块,就是那儿有个坑,破烂得简直不像洛京该有的环境。
单鸿晖已经来过几次,每次来都会招走很多百姓,利丰楼名下工坊的待遇好,也不压榨百姓,在利丰楼做工的百姓就没有不夸利丰楼的。
他们知道利丰楼是云煦泽的产业,这份夸赞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云煦泽身上。
在云煦泽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收拢了一个坊的民心。
这里有几百户人家,不可能全由坊正管理,因此大康又在坊正之下设置了里长,平日里就由里长管理他负责的百姓。
这里的几个里长都认识单鸿晖,见到单鸿晖又来了,脸上扬起热情的笑容:“单掌柜,是不是又要招收伙计?”
他们这些里长的子侄都在利丰楼的工坊做工,而且正是因为单鸿晖,棚户区百姓的生活才能好过一些。
百姓日子好过,里长平时安排徭役时百姓也会更配合些。
因为这种种,这几个里长对单鸿晖很是感激,单鸿晖来此招收工人有他们配合,也能更轻松些。
单鸿晖笑着和他们打招呼:“是啊,新买下了一家成衣坊,需要女红好的妇人,先招收一百人,如果人手不够,我今后再来。”
一百人,就相当于解决一百户人家的生计问题。
“只要妇人?”
单鸿晖点头:“对,只要妇人,女红要好,做成的衣服是要卖出去的,让客户嫌弃可不行。”
“对了,之前已经有人在利丰楼做工的人家就不要选了。”
这里的人都很困难,总要给其他人机会。
里长笑道:“单掌柜放心,我们都知道你的规矩。”
“我们这就把符合要求的人叫过来,您亲自选一选。”
避免里长暗箱操作,最后选人的步骤都是单鸿晖亲自负责。
就目前来看,这几个里长还是良善之人。
这些里长都是从坊间选出来的,他们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不然也不会想方设法把自家子侄安排到利丰楼做工。
他们是最了解坊间百姓的人,没一会儿他们就选出的合适之人,开始挨家挨户地通知。
一炷香后,将近两百妇人站在单鸿晖面前,她们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如今已是入冬,但她们依旧穿着单薄的衣服,露在外面的双手已经冻得通红。
已经看惯了的场景,单鸿晖还是忍不住暗叹口气。
单鸿晖让人把准备好的针线和小块棉布拿出来,道:“每个人用这块布做样东西,想做什么都可以,我只看你们手艺如何,女红最好的一百人就可以跟我走。”
说完顿了下,补充道:“不论能不能入选,这块布都归你们了。”
听到这话,这些妇人脸上浮现一抹喜色。
这块布虽然不大,但看起来布料不错,可以给孩子做双手套,或者做成钱袋。
再不济也能留着打补丁,但这么好的布料,她们不太舍得打补丁。
在妇人们做女红的时候,几个里长正在陪单鸿晖聊天。
“单掌柜,听说洛京有名的成衣铺都是那些大家族的,您这时候做成衣,会不会有些冒险?”
他们担心最后成衣铺做不下去,这些工人会再次没了生计。
单鸿晖淡淡道:“几位放心便是,王爷想做的事就没做不成的。”
几人一听这是云煦泽的主意,立刻转换了口风。
“王爷英明神武,肯定能心想事成。”
“王爷心善,多亏了王爷弄出来煤炉和蜂窝煤,我们这个冬天才能过好,老天爷肯定会站在王爷这边。”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脸上的表情有些诡异的满足,仿佛只是提起云煦泽就能让他们荣幸。
云煦泽在这里有这么大的名声,还多亏了单鸿晖,他每次来这里都会让人知道这是云煦泽的吩咐。
虽然这里只是棚户区,那些世家们没有一个人会把目光放在这里,甚至连这里的坊正都把事务丢给里长,根本不想管这里。
但这些人都是大康百姓,他们同样代表着大康。
单鸿晖知道云煦泽心系百姓,他不希望云煦泽的苦心没人知道,所以一直致力于帮他宣传。
这些妇人都是做女红的好手,一小块布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没一会儿就完成了。
单鸿晖特意待了利丰楼的裁缝,由他们选出女红最好的一百人。
这几人都是老师傅,只需要看一眼便知道水平如何,没费多少功夫,一百人就选出来,这些人的水平其实都差不多,按照标准来说,都是合格的。
单鸿晖道:“这次先招收一百人,等今后再招收,先从你们剩下的人选。”
听到这话,有些失望的妇人心中多了一份期待。
随后看向被选中的妇人,道:“你们跟我走,先去认认地方,今后就是你们做工的地方。”
说完,单鸿晖就带着一百个妇人离开了这个棚户区。
几个里长把他们送出坊门,感叹道::“单掌柜真是好人,因为他,我们这里已经有一半的人家能吃饱饭,逢年过节还能买件新衣服。”
另一个人纠正道:“单掌柜只是听命办事,真正对我们有大恩的是谨王殿下。”
“对,多亏了王爷。”
“我们这家家户户都给王爷立了长生牌位,希望王爷可以长命百岁。”
“呸!百岁算什么,王爷这样的好人该万岁才对。”
“嘘!”
听到这话,其他人连忙捂住他的嘴:“这种话放在心里就好了,别说出来,你死不要紧,不要给王爷添乱。”
嘴快的那人连忙点头。
第 78 章
洛京, 明东坊
这里位于洛京外城最外围,虽然同样属于洛京,但外人都称这里为棚户区, 是下九流聚集之地。
外坊的人都教导子嗣莫要靠近明东坊, 在年幼的稚童心里, 这里就是吃人的魔窟,总被长辈用明东坊恐吓, 让他们对这里更是敬而远之, 连最调皮捣蛋的孩童也不敢靠近明东坊。
实际上, 在单鸿晖来这里招工之前, 明东坊确实很乱,地痞流氓在这里横行无忌, 坊正不管事, 里长也不愿意惹麻烦。
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但这一切在单鸿晖来这里招工后有了改变,他招工时首先就把地痞流氓排除,那些地痞流氓见他带的人少,穿得又体面,就想以多欺少大赚一笔。
这群人虽然在棚户区横行霸道,但并无活计,平日里不是抢这个就是抢那个, 吃饱的时候不多,一个个瘦弱得很, 如何比得过单鸿晖的护卫,三两下就被收拾了。
单鸿晖来明东坊招工, 能解决百姓的生计问题,几个里长的子侄都因此有了活计。
为了避免那些地痞流氓引起单鸿晖的反感, 在单鸿晖第一次招工离开后,几个里长便带人清理了一次地痞流氓,凡是敢在明东坊生事的,皆被他们教训一顿。
若是屡教不改,就送去衙门。
正是有里长们的动作,如今的明东坊的治安好了很多,好得简直不像棚户区该有的治安。
但这种好处就是,妇人们敢走夜路了。
赵氏生在棚户区,长大后嫁的人也在棚户区,嫁人后生了两个小子,一家人紧紧巴巴地挤在一间小屋里,家中郎君只是饭馆的杂役,一个月只有几十文,养活这一家人很是不易,根本没钱盖房子。
明东坊因为被称为棚户区,但凡有正经活计的百姓都不会住在这里,因此这里地广人稀,各家的房子都是自己弄的,只要有钱就可以加盖。
但他们连活下去都费劲,怎么可能有钱盖房子。
但现在不一样了,赵氏紧紧身上的棉衣,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暖和,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这会儿正是用完晚饭闲聊的时候,几个妇人坐在屋里说话,透过窗户看到赵氏走进小巷,走出来问道:“李大郎家的,那成衣坊活计如何?能给多少银钱?”
没人在乎活计累不累,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能赚钱就是最好的活计,至于多苦多累,并不在他们考虑当中。
赵氏也不瞒着邻居,道:“管事说一个月一钱。”
“一钱?”
妇人惊呼出声:“竟然这么多,我家郎君一个月也才半钱,还经常被克扣,有时候还没活干。”
棚户区的百姓一般都找不到什么好活计,只能干最苦最累的活,而且赚得还不多。
“早就听说那单掌柜在我们这儿招工给的月钱不少,我本来还半信半疑,没想到是真的。”
明东坊在外人眼里不大,但这些小巷里的妇人没有活计,认知面也就是小巷附近,听到的消息很多,但半真半假,谁也不敢全信。
“我们里长的侄子就在单掌柜那里做工,里长那么精明,如果不是赚钱多,他会把自己侄子塞进去?”
方才天暗没看清,等赵氏走近些,她们才发现赵氏身上竟然穿着新衣服。
“李大郎家的,你买了新衣服?”
注意到这一点,有些人脸色有些怪异,大家都住在一个巷子,谁家的情况都很了解,李大郎家就只有李大郎一人有活计,他们家可买不起新衣服。
而且看赵氏身上的布料,一看就很好,根本不是他们这些人能买得起的。
那这衣服是哪里来的?
几个妇人的思维还没发散,赵氏的话就打断了她们的胡思乱想。
“这是棉衣,是我们成衣坊缝制的,整个洛京只有我们成衣坊有。”
虽然只在成衣坊做工一日,但因为成衣坊待遇好,也不会对她们打骂,赵氏已经有了与有荣焉的感觉。
“掌柜心善,给我们每人发了一件棉衣,可以用月钱抵账,这棉衣可暖和了,我一路走过来,不仅不冷,还有些热呢。”
如今已经是傍晚,天气越来越冷,再过一会儿外面就待不下去了,百姓没有娱乐项目,天冷了更是会早早休息。
如今她们有心情闲聊,还是因为家中都买了煤炉,有了取暖的东西,百姓们就不愿意这么早就睡觉。
听到赵氏说热,几个妇人自然不信,走到赵氏身边,握住她的手,咦了一声:“手真是热的?”
其他人听到这话,纷纷过来握住赵氏的手,亲身体会到赵氏手的热度,才确定她说的是真的。
这时她们才把目光重新放在棉衣上,语气酸酸道:“这么暖和的裘衣得值几两银子吧?你岂不是要给成衣坊白干很多年?”
裘衣太贵了,他们这些棚户区的百姓根本买不起。
他们显然没听到赵氏刚才对棉衣的介绍。
赵氏解释道:“不是裘衣,这是棉衣,由木棉制成,管事说这件棉衣只要五十文钱,扣半个月的月钱就够了。”
要不是知道便宜,她不可能舍得买下这件棉衣,比起自己保暖,她更想给孩子买些吃的,让他们补补身子。
两个孩子面黄肌瘦,如果再饿下去,怕是要出问题的。
“五十文??!!”
妇人直接上手摸了摸她的棉衣,断然道:“不可能,这么好的布料,五十文连个衣袖都买不着。”
其他人也不相信。
赵氏道:“管事亲口说的怎么可能作假,我们每个人都听到了,你们如果不信可以去问问和我一起做工的其他人,两个小郎还在等我回家,我先走了。”
她在这里耽搁了太长时间,还得回家给孩子做饭呢。
说完,赵氏急匆匆走了,留下满脸惊愕的几个妇人。
“五十文?我们也买得起啊。”
许久沉默后,一个妇人说道。
这话唤回了几人的心神,终于感觉到寒风的刺骨,紧紧身上的衣服,连忙回到煤炉旁烤火。
“对,我们也能买,明日一定要和李大郎家的说说,让她帮我们家郎君买一件。”
有人看看周围,低声道:“我怀疑这是给成衣坊女工的价钱,真正卖的时候最少要贵一倍。”
“哪怕贵一倍也很便宜了,我刚才摸了,那料子很好,摸着很舒服,在其他铺子里买,光是那些料子怕是就要一两银子。”
“我们不要声张,悄悄让李大郎家的帮忙买,人一多她可能就不想帮忙了。”
“对对对,明天偷偷去找李大郎家的,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仿佛知道了一个大秘密,几个妇人各自回家,和家里的郎君说这事,都一直认为这种好事不能张扬。
第二天一早,她们顶着寒风起床,穿着单薄的衣服走出家门,便听到有人在吆喝:“快,一起去看看,五十文一件的棉衣,布料好还暖和,我们得早点去买,万一去晚就没了。”
昨晚约定好碰面的几个妇人:“”
怎么一夜过去,全都知道了,谁泄露的秘密?
但她们没时间细想,连忙回家里拿钱,和那些人一起去买棉衣,她们也觉得这么便宜的棉衣肯定不多,先到先得。
明东坊有几百户,一家出一人也有几百人,但这一路上队伍逐渐扩大,隐隐要接近千人的趋势。
其他百姓看到一群穿着打补丁衣服的百姓聚在一起,生怕他们穷得活不下去要搞事,连忙远离他们,开着门的住户也连忙把门窗紧闭。
一大早挑着担打算叫卖的摊贩也吓得跑了,生怕被抢劫。
明东坊的众人就跟蝗虫过境似的,一路上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就这么一路走过去,一直走到成衣坊门口。
门口的护卫看到这么多人,眉头一皱,厉声道:“你们这么多人来做什么?这里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
他们腰间都挎着刀,但看到这么多百姓,他们心里不由得发怵。
如果这么多人真要闹事,他们就是一刀砍一个,也会被他们撕了。
一个在邻里之间有些威望的中年汉子走出来,弓着腰讨好地笑道:“郎君别误会,我们都是明东坊的住户,你们这儿的女工就是我们明东坊的,我们听说这儿的棉衣五十文一件,便想来买一件。”
护卫都懵了:“你们这么多人来这里,就为了买一件棉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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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面前乌泱泱的人群,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中年汉子点点头,苦涩道:“天气越来越冷,但为了一家人能活下去,我们还是得出去做工,每年都会冻伤,手上脚上冻得流血结痂又流血,我们能活下来已经是命大,还有很多人没挺过去。”
明东坊为什么才几百户人,可并不是因为洛京就这么点家境贫寒的人。
“听说这里五十文就能买一件棉衣,我们这才赶着来看看,吓到两位郎君了,请您见谅。”
见他说得真诚,两个护卫放下刀柄,对视一眼,道:“你们等着,我去通知管事。”
他们只是护卫,心里再可怜他们,也做不了主。
没一会儿,管事走出来,他是被单鸿晖派来看顾成衣坊,平日里主要负责出库入库,以及成衣坊工人的工钱。
得知有将近千人聚在成衣坊门口,吓得管事连忙跑到大门口。
管事冷着脸,还没张口说话。
最前面的中年汉子“扑通”跪在地上:“求管事卖给我们棉衣!”
有他领头,后面很快就跪倒一片,更后面的人听不到前面说什么,但看到前面的人都跪了,他们也跟着跪。
没一会儿,这将近一千人的队伍全都跪下了。
吓得管事后退两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掌柜已经买下一间铺子,半个月后就会开店,你们想要买棉衣,到时候去买便是,何必追到成衣坊来。”
工坊是做衣服的,不负责卖衣服。
中年汉子并未起身,道:“求管事先卖给我们些棉衣。”
管事眉头皱得更紧:“我刚才都说了,半个月就有棉衣买,你们连半个月都等不不了吗?”
中年汉子伸出自己被冻得肿胀的双手,同时看了眼身后众人,低头道:“求管事可怜可怜我们。”
管事方才只有被生事的烦躁,这时候才有心情注意他们的穿着,每个人都穿着单薄的衣服,寒风凛冽,有人被吹得摇摇欲坠,却还是坚持跪在地上,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期待和哀求。
半个月?
对有些人来说可能只是转瞬即逝,对他们来说却可能是生与死的距离。
管事又想起单鸿晖的叮嘱。
他知道谨王亲自下令,这批从高平运来的木棉和棉布,其中的八成要用来缝制廉价棉衣,定价为五十文,不准涨价,也不准敷衍了事。
单鸿晖叮嘱他:“王爷心善,宁愿少赚银子,也想让百姓过得好,这批棉衣你要好好检查,莫要出错。”
管事脑海中浮现单鸿晖的话,又看向面前跪着的百姓。
深吸一口后,看向护卫:“让看守库房的人把棉衣运过来,均码八百件,其他各个尺码的也搬来一些。”
吩咐完,看向跪着的众人,道:“起来吧,所有人排好队,一会儿等着买棉衣,五十文一件,概不赊账。”
成衣坊没有卖棉衣的权利,他这会儿越俎代庖,账簿本就会变得很麻烦,若是再赊账,这账簿真就不用计了。
中年汉子听言,激动得眼眶都红了:“谢谢管事,您真是好人。”
管事道:“我只是奉命行事,要谢就谢谨王殿下。”
中年汉子起身,道:“我家中供着谨王殿下的长生牌位,每日都会跪拜。”
他家小郎就是得了机会在利丰楼的工坊做事。
一直沉默的其他人听到这话,纷纷道:“我家也供奉着王爷的长生牌位。”
“还有我家。”
有些没有供奉的,这时打定主意回家后供奉上。
管事见此笑了笑:“王爷的苦心没有白费。”
身为成衣坊的管事,他深知棉布和木棉的质量有多好,眼看着这么好的东西却被制成五十文一件的廉价棉衣,他心里都在滴血,这种感觉就像是眼睁睁看着银子被扔进大海,却阻止不了,甚至还要跟着一起扔。
如今看到这群衣衫褴褛的百姓,管事心里多少有些慰籍。
嗯,最起码银子没被扔进大海
文山坊,章府
云煦泽在和章丰钊下棋,如今留在洛京回不去封地,没受影响的也就只有和章丰钊学下棋这一件事了。
章慕娆在一旁看他们下棋。
眼看着云煦泽要掉进章丰钊的陷阱,落子的那一瞬间,低声咳嗽一声。
云煦泽手下一顿,收回棋子,重新观察棋局。
章丰钊瞥了眼章慕娆,道:“观棋不语真君子。”
章慕娆无辜地眨眨眼睛:“所以,阿翁你为何说话?”
云煦泽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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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丰钊一噎,没好气道:“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观棋’指的是谁?”
章慕娆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扭头看向章云和小福子:“你们方才说话了?”
章云立刻摇头:“老奴没有。”
小福子也摇头:“奴才不懂棋。”
章慕娆又看向祝云凌等人。
祝云凌忍着笑:“卑职也不懂棋。”
章大郎就不给章慕娆面子了,笑道:“小妹,阿翁分明说的是你。”
章大郎如今的任务是保护云煦泽,他执行得很好,连来章府他也跟着。
章慕娆摇头:“不可能,我方才又没有说话,阿翁怎么可能说我。”
眼看着章慕娆耍无赖,章丰钊无奈地摇摇头,道:“莫要说了,继续下棋。”
章慕娆瞪了眼章大郎,得意地笑了。
章大郎笑眯眯地和她对视,无声说了句“胳膊肘往外拐”。
章慕娆眸光闪烁,但面上却丝毫不惧,仿佛没看出来章大郎的打趣。
章大郎知道妹妹的厚脸皮,没再继续打趣。
一炷香后,云煦泽和章丰钊的棋局结束,不出意外云煦泽还是输了。
他扭头看向章慕娆:“辜负了你的相助。”
章慕娆笑盈盈道:“阿翁年长,等过几年,王爷定能赢阿翁。”
云煦泽道:“借你吉言。”
章丰钊懒得搭理女生外向的孙女,看向云煦泽道:“恭喜王爷再次扬名洛京。”
云煦泽道:“本是随意之举,本王也没想到会人尽皆知。”
他们说的自然是棉衣的事。
古代的消息传播,有时候快得惊人,有时候有慢得跟乌龟一般。
同是洛京百姓,内城的人怕是连明东坊在什么方位都不知道,坊内的一些消息有时候只在坊内流传,外面人不会知道。
但这次明东坊近千人结成队浩浩荡荡地前往成衣坊,这途中经过了好几个坊,还路过了一条集市,目击者无数。
人类的本质都是好奇的,很多人都好奇明东坊那么多人去做什么。
好奇心上来,自然就会去打听,一打听就不得了了。
五十文一件的棉衣!
成衣坊是谨王的产业!
价格是谨王定的!
没几日功夫,该知道的消息都被百姓打听到了。
这些消息先在外城发酵,然后蔓延到内城。
廉价棉衣已经是很引人注意的噱头,再加上和云煦泽扯上关系,那就更有热度了。
云煦泽本就是洛京的风云人物,和他有关的消息,总是传播得特别快。
成衣铺刚开业,里面的棉衣就被抢购一空,一百名女工忙碌了半个月制成的棉衣,堆满了整个仓库的棉衣存货,硬生生给卖断货。
而亲手感受过棉衣质量和保暖效果的百姓,对云煦泽的推崇几乎到了一种无以伦比的地步。
这么轰动的消息,自然也就传到了章丰钊的耳朵里。
章丰钊最满意的一直是云煦泽的爱民之心,他含笑道:“王爷仁爱,受到百姓爱戴并不意外。”
“不过那棉衣真是由木棉制成?”
木棉早就有,但从来没有人想过把木棉制成衣服。
云煦泽点头:“不错。本王让人在南夷岛大面积种植木棉,木棉对土地要求高,也只有肥沃的土地才适合种木棉。”
“木棉可以保暖,由木棉得来的棉布不论是质量还是触感都比麻布好,但成本确实相差无几。”
“这次棉衣的火爆,已经证明百姓对木棉的需求。本王打算向父皇上书,安排一些富饶的地方改种木棉。”
木棉的用处多种多样,仅凭南夷岛的木棉满足不了大康的需求。
要知道中原各郡的百姓加起来得有上亿人。
上好的布料都是供不应求,哪怕是权贵之家也不可能一直穿绫罗绸缎,麻布质量太差,棉布就成了好的选择。
经过染色绘制花样,棉布也能做成好看的衣服。
就像放在利丰楼卖的上等棉衣,竟然被单鸿晖买出十两银子的高价,最关键的是真有人买。
单鸿晖对外的说法是那些棉衣和廉价棉衣不同,用的是上等木棉,一百亩地才能出几斤上等木棉,十分珍贵。
然后,真有人信了。
云煦泽很怀疑单鸿晖想用两成的上等棉衣把那八成廉价棉衣少赚的钱赚回来。
对此,云煦泽听之任之,有钱人的银子不就是让人赚的吗?
章丰钊笑道:“这事怕是不需要王爷上书。”
三公九卿又不是吃干饭的,现在满洛京都知道棉衣,利丰楼没有隐瞒棉衣的原材料,如今知道木棉这么有用,朝廷官员肯定会谏言。
每年冬天,中原各郡都有冻死的百姓,为了减少这一数字,朝廷也会安排合适的地方大面积种植木棉。
云煦泽道:“那本王省心了。”
“不过,关于木棉的种植经验,怕是要请教王爷。”
“请教本王可没用,他们得去南夷岛问那里的百姓。”
云煦泽说到这儿忍不住笑了:“说起来,种植木棉的是原本不会种地的陵越人,今年是他们第一次种地。”
让会种地的大康人去请教不会种地的陵越人,这事怎么想都觉得有趣。
章丰钊看得很开:“三人行,必有我师,朝廷也不是什么都懂,不懂的自然要请教,先生是何人并不重要,学会就好。”
章慕娆道:“可不是所有人都像阿翁这般豁达。”
章丰钊笑笑没接茬,道:“经过棉衣一事,王爷如今的声望已是如日中天,此时若是有人请立储君,相信不会有人比王爷更合适。”
经营封地两年,云煦泽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棉衣一事,让众人知道云煦泽的仁爱。
他已经具备储君的品质。
云煦泽一愣:“本王还未及冠,何况父皇应该不着急立储君吧?”
他想着怎么着也得等他及冠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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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丰钊笑眯眯道:“皇上的心思,谁又猜得到呢。”
皇子十六岁就会被封为藩王,储君自然也不会非得要及冠,只是人们普遍认为及冠后的人会更稳重。
云煦泽也不想去想,这种事越想越浮躁
云煦泽不想想,不代表其他人不想。
吴王一直在关注云煦泽,利丰楼是云煦泽的产业,自然也在他的监视之中,他几乎是看着棉衣的消息从外城蔓延到内城,又传播得满城皆知,眼看着云煦泽收割了一波声望。
现在出去吃个饭,提到谨王,百姓们都会夸赞一句,这是真心为百姓着想的王爷。
吴王昨日请人吃饭,就听到了这话,呕得他食不知味,连拉拢人的心思都没了,用完饭就离开了酒楼。
吴王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今日一早,他就登门拜访梁王。
刚一靠近大堂,一个茶盏就从里面飞出来,擦着吴王的头皮掉在地上,摔得稀碎。
吴王惊得额头冒出冷汗。
不等他开口,梁王就跑了出来,麻利得躲在他身后:“五郎,快拦住那泼妇。”
话音刚落,梁王妃跑出来,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怒声道:“大夫让你调理身体,远离女色,你竟然还敢往妾室院里钻,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是不是就上床了?”
梁王苦着脸解释:“本王都说了,这都是误会,本王在花园散步,李氏正好崴了脚,本王只是送她回去而已。”
“我呸!我进去的时候,她都快脱光了,崴脚至于脱衣服?”
梁王嘟囔得说不出话,梗着脖子道:“清者自清,本王什么都没做,你这泼妇把棍子放下。”
梁王妃冷笑一声:“五郎让开!”
吴王看着那棍子也发怵,下意识想要闪开,却被梁王紧紧抱着,根本躲不开。
梁王妃又不肯善罢甘休,两人就开始围着吴王转圈,转了一会儿,梁王妃烦了:“你站住!”
梁王得意了:“本王又不傻!”
梁王妃目光一冷,直接一棍子打下去。
砰!
“啊——”
吴王捂着肩膀发出惨叫。
梁王妃本想趁机打梁王,梁王却被打出经验来了,飞快后退一步推开了。
吴王就成了那个倒霉蛋。
关键是这么倒霉了,都没人理他。
眼看着梁王放开吴王,梁王妃立刻抓上去。
梁王一边跑,一边叫:“五郎受伤了,快去请大夫,你个泼妇,还不去看看五郎伤得怎么样?”
梁王妃不为所动:“先收拾你,再去看五郎。”
吴王捂着肩膀,脸上已经疼得冒汗。
护卫关心道:“殿下,我们先回府看大夫吧?”
吴王看着被追得满院子乱窜的梁王,眼底浮现一丝阴霾。
竖子不足与谋!
咬着牙道:“我们走!”
本想找梁王结盟,结果一句话没说,先挨了一棍子。
吴王怒火中烧,若非梁王是他兄长,他高低得让梁王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等吴王离开梁王府,本来鸡飞狗跳的两人顿时停下了动作。
梁王竖着耳朵,听着吴王已经远离,他才松了口气:“总算走了。”
梁王妃扔掉棍子,冷哼道:“五郎贼心不死,还想拉我们下水,想得挺美。”
梁王嘿嘿笑道:“你方才那一棍子打得他可不轻。”
他还没在吴王身上占过便宜,看到吴王方才那惨样,心里挺爽的。
“活该!”
离开了梁王府,吴王先去医馆看了肩膀,发现只是红肿并无大碍。
他没有回府休养,径直去了鲁王府。
梁王靠不住,鲁王总比梁王靠谱一些。
结果到了鲁王府却连王府都没进去。
从门房那里得知消息,吴王都懵了:“大嫂回了娘家,大兄也跟了过去,还住在了那里?”
那是鲁王能干出来的事?
他不是一向平等地警惕所有人吗?
他住在别人家里,就不怕有人对他不利?
“大嫂为什么回娘家,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门房也没隐瞒,道:“王妃的阿娘病逝了。”
吴王恍然,这样还合理一些,鲁王可能是不想被人挑刺,他在外人面前素来是礼数周到,简直是两幅面孔。
虽是如此,但吴王的心情很不好,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来找梁王和鲁王结盟,结果在梁王府挨了一棍子,忍痛来到鲁王府,却吃了闭门羹。
吴王的气很不顺,但又撒不出去,一动胳膊,肩膀的疼痛再次袭来,他的心情更烦躁了。
“回府!”
在吴王四处奔波时,永昭帝正在和三公九卿议事。
大司农道:“皇上,木棉如此重要,理应号召百姓种植。连南夷岛都能种植木棉,中原各郡皆是富饶之地,定然也能种植木棉。”
论田地好坏,中原各郡必然排名前列,这里有最肥沃的土地,粮食产量也是最高。
“只是中原各郡并未种植过木棉,怕是不懂怎么种植,是不是应该派人去南夷岛请教种植之法?”
话音刚落便有人反对:“南夷岛百姓不过才归顺大康,此前皆是野蛮人,他们都能种植木棉,中原各郡的百姓自然也能。”
“何须请教他们,让南夷岛三郡的郡守把种植木棉之法送来朝廷便是了,想来这就够了。”
大康百姓都是自幼便开始种地,自然要比陵越人懂得多,在他们看来,木棉能在南夷岛种植,自然也能在中原种植,无非就是记住一些注意事项便可。
许长珩听言却是呵斥道:“胡闹!朝廷一旦下令,势必会有数郡的百姓一同种植木棉,若是不问清楚种植木棉之法,届时数万亩的木棉出了问题,尔等谁来负责百姓的损失?谁又来负责这浪费的一年?”
许长珩的一句话说得几人不敢吭声。
许长珩看向永昭帝,恭声道:“皇上,微臣私认为司农寺应该派官吏去南夷岛好生学习种植木棉之法。”
何维良此时也出声道:“木棉干系重大,理应谨慎行事,不如先让中原一县之地种植木棉,若是可行,再号召各郡种植。”
永昭帝颔首:“何卿和许卿说得都有道理,那便依你二人所言,司农寺派官吏去南夷岛学习种植木棉之法,随后在中原选一县试种木棉。”
“臣等遵命。”
永昭三十二年,十一月中旬,南夷岛
冯润临和景豪在今年三月底出海,历时七个月终于返回南夷岛,这七个月,他们经历了风浪,也经历过土著喊打喊杀,甚至差点就折在海上回不来,可谓是经历了酸甜苦辣。
本来完好无损的沙船已经大变模样,船身上多了很多残破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饱经风霜。
但两人的神情却是很精神,没有丝毫落魄的样子,把船停在码头,让护卫看守,在离开前吩咐道:“船上要留人看守,你们可以轮流回部落看望亲人”
他们的护卫都是南夷岛百姓,离开半年多,自然要和家人聚一聚。
两人暂时还没确定要不要在南夷岛交易,所以只能把船停在码头,没经过市舶司的检查,任何货物都不能带上岛。
时刻半年多,再次踏上南夷岛,景豪感叹道:“我曾经一度以为我们回不来了。”
冯润临看着同样肤色,说着同种语言的百姓,明明是陌生人,此时却陪感亲切,笑道:“最起码我们没有白白浪费这七个月,不仅把货物全都卖了,还买回来很多大康没有的东西,哪怕这些东西全都砸在手里,我们还是赚了很多。”
景豪听到这话,脸上便露出止不住的笑容:“谁能想到那些人穿着破烂,银子倒是不少,我们只是卖给他们粮食和盐,就大赚了一笔。”
他们第一次出海,担心货物卖不出去,购买的都是粮食和盐这一类的必需品,想着最起码保证不赔本,没想过赚得银子超乎他们想象。
“不过咱们的船快烂了,已经不值当修,得换艘新船。特么的,只是价格谈不拢罢了,那群土著就拿刀砍人,我们都上船了,还拿箭射我们。”
景豪越说越生气:“我已经把那岛屿的位置在海图上标出来,把这事告诉官府,让所有出海的船队都绕开那里,我看他们怎么办。”
那岛屿土地不好,粮食产量很低,岛上的土著一看就是吃不饱,他们好心和土著交易粮食,土著竟然恩将仇报想抢劫。
就该饿死他们!
想要差点折在那岛上,景豪就恨得牙痒痒。
冯润临同样很生气,但他情绪比较稳定,道:“别生气了,别忘了我们还有要紧事。”
景豪收敛情绪:“对对对,我们先去办事,这次我们可是立功了,或许还能得到谨王的召见。”
冯润临见他开始做梦,好笑道:“别想美事了,连高平百姓很多都没见过谨王,我们能见到?能得到郡守的召见就不错了。”
但凡来南夷岛的外郡人几乎都会打听谨王,但越了解就会发现谨王很低调,他几乎不在公开场合露面。
两人一路说着话,很快就到了零阳郡郡城,这次进城,两人明显发现城内变得热闹很多,街道两侧的商铺全都开了门,很显然是有了主人。
景豪羡慕道:“这么贵的商铺也有人买,当真是有钱。”
他们这次出海赚了不少,但连城里的一个门都买不了,城里就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住得起的。
冯润临道:“估计是各大家族买的,也只有他们买得起。听说郡城的住房分成好几个等级,也不知道有没有住满人。”
他有预感南夷岛会吸引越来越多人,高平地方太小,根本容纳不下太多人,出海的船队只能在南夷岛停靠。
如此一来,在南夷岛有个住处就成了很迫切的需求,但目前来说他们还没买不起。
景豪泄气道:“别想了,我们买不起。”
这个话题太打击人,两人果断换了个话题。
沿着街道一路往城里走,很快就走到了郡衙。
冯润临上前一步,拱手道:“草民刚出海归来,发现了一种没见过的庄稼,特来献给官府。”
郡衙的杂役听到这话,立刻道:“你们等一会儿,我去禀告大人。”
冯润临两人老老实实地等在原地。
他们也是拿到海图后,才发现海图背面还有几句话,上面写着官府需要新庄稼,只要有人能发现大康没有的庄稼,献给官府就能得到奖赏,若是这庄稼价值高,奖赏会更高。
冯润临看到这话才明白官府愿意廉价卖海图的原因,官府想要新庄稼。
他们本来只看了一遍,就把这事抛到脑后,既然官府这么想要新庄稼,就说明这东西不好弄,他们一心赚钱,没心思找新庄稼。
有时候就是这样。
无心插柳柳成荫!
没一会儿,祝云平带着几个官吏走出官署,问道:“新庄稼在哪儿?”
冯润临二人是第一个到官府献新庄稼的人,祝云平对此很重视,亲自出来见他们。
一旁的小吏提醒道:“这是郡守大人。”
冯润临两人忙见礼:“草民见过郡守大人。新庄稼在船上,草民没有让市舶司检查船,所以没能带上岛。”
祝云平并不在意这些,道:“来人,带他们回船去取来,记得和市舶司的人打声招呼,只拿新庄稼,别让市舶司为难。”
冯润临连忙提醒道:“东西挺多了,可能得准备一辆马车。”
祝云平道:“按他说得做。”
“诺。”
小吏去准备马车。
冯润临看向景豪:“你陪大人回去,我在这里等着你。”
避免官府把他们当成骗子,冯润临主动留下来陪着祝云平。
祝云平听言看了他一眼,这人做事倒是周到,转身道:“你随本官进来。”
冯润临连忙跟在祝云平身后。
景豪还得等着小吏的马车,他倒是不慌,反正他们是奔着奖赏来的,又没有骗人,心怀坦荡,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第 79 章
南夷岛, 零阳郡郡衙大堂
冯润临坐在大堂,和祝云平讲这半年多的出海之旅,同时讲到那新庄稼。
“大人, 我们不认识那是什么庄稼, 因为听不懂土著说话, 也不知道那庄稼叫什么,但可以肯定那东西能吃, 煮熟蒸熟都能吃, 我们都吃过, 挺甜的, 比一般的粗粮好吃很多。”
冯润临把怀里的海图取出来,道:“大人请看, 新庄稼所在岛的位置已经标出来, 若是新庄稼栽种不顺利,可以再派船队去和他们交易,那里的土著很友善,他们那里除了不缺粮食,什么都缺。”
“那个岛并不算大,土地也不好,一半的土地都和高平土地差不多,在这种情况下这庄稼都能种植, 草民觉得新庄稼应该也能在大康种植。”
冯润临很聪明,他注意到那岛屿上的土地, 便觉得自己发现了一种很了不得的庄稼。
景豪为什么觉得他们立功了?
就是因为大康如今的庄稼都不怎么耐旱,要不然高平也不会退而求次地种甘蔗。
若是新庄稼如他们所想, 他们就不单单是发现了一种新庄稼那么简单,是切切实实立功了。
祝云平听到这话, 眉峰挑了挑,但他当了许久的郡守,多少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面色便没有什么变化,反而指着海图上那处被打了叉的岛屿:“这是怎么回事?”
冯润临看到那岛屿,脸上不由得浮现阴霾:“那岛上的土著太贪婪,不想出钱就想要我们的粮食,还趁我们不备攻击我们,若不是雇佣的护卫身强体壮,我们可能就回不来了。”
任谁差点被人害了命,他的情绪都不会好。
祝云平听言沉声道:“你这海图能不能让郡衙誊抄一份,本官让下面的人更新海图,提醒所有出海的船队小心这个岛屿。”
冯润临连忙点头:“当然可以,草民也希望其他船队免受其害。”
祝云平见他这么配合,温声道:“郡衙不会打探你们的秘密,如果你有不想公开在海图上的岛屿,尽管说出来,售卖的海图中会去掉你们不想公开的岛屿。”
做生意要有自己的人脉,出海自然也要有独属于自己的资源岛。
冯润临大义凛然道:“我们是第一批出海的船队,本就是为后面的船队探路,草民没有想要隐瞒的岛屿。”
祝云平听言,意味深长地看了冯润临一眼:“难得你有如此觉悟,很好。”
祝云平好歹当了两年官,打官腔的话听过不知道多少,冯润临这话自然不可能唬住他。
冯润临说得这么大义凛然,说明他们看重的岛屿并未在海图上标出来,或者说他们还有另一份海图。
这很正常,郡衙售卖海图又没有规定每人只能买一份。
祝云平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商人重利,他早就知道这一点,并不在意这些。
他只在乎新庄稼能不能让云煦泽满意。
作为云煦泽的心腹,祝云平知道云煦泽一直想要找到产量高的庄稼,这才是官府向船队发出悬赏的原因。
两人说了会儿话,去码头拉货的小吏就带着景豪回来了。
货物放在大堂前的小院。
祝云平不愿意折腾浪费时间,直接走出大堂,道:“新庄稼在哪儿?”
景豪连忙从马车中拿出一个棕红色的长圆形东西,上面还带着干泥,似乎刚从地里挖出来就装车了。
“大人,这就是我们发现的新庄稼,蒸熟了就能吃。”
说完景豪又从马车的口袋中拿出一个和方才那个类似,但明显洗干净的东西,道:“这是已经蒸熟的,大人可以尝尝,虽然凉了会影响口感,但还是挺甜的。”
一旁的小吏接过那东西,警惕道:“大人,要不下官先尝尝?”
这陌生的东西,哪能直接去上官去尝。
但那小吏也有些犹豫,万一真吃出点事,这两个商贾可没资格给自己抵命。
冯润临看出小吏的犹豫,连忙接过那东西,稍稍用力掰成两半道:“草民来就好,不敢劳烦大人。”
说完,他就把其中一半棕红色的皮剥下,三两口就吃完了。
祝云平也足够大胆,没有等一会儿冯润临的反应,便拿出剩下的那一半,掰下一小块剥皮尝了尝。
“味道确实不错,最关键的是此物能充饥,怕是一个就能缓解饥饿。”
冯润临恭维道:“大人说得极是,我们在海上吃了很多这东西,基本上吃三四个就能吃饱,就是有些容易噎到,吃的时候要慢点。”
“除了蒸熟吃外,还可以熬粥,味道也是很好。”
祝云平又尝了两口,脸上的神情愈发满意,道:“你们二人确实找到了新庄稼,本官做主赏你们一百两银子,还可以允你们一个要求。”
冯润临和景豪听言大喜:“多谢大人。”
比起一百两银子,他们更在意那一个要求。
“你们有何要求,现在就可以提出来。”
“草民能不能见谨王殿下?”
景豪脱口而出。
听到这话,现场沉默一瞬,随后小吏的轻笑声打破了这个沉默。
“你想得挺美。”
他们这些官吏还想见谨王呢。
景豪有些面红耳赤。
祝云平倒是没笑他,道:“你怕是要失望了,殿下去了洛京,现在还没回来。”
景豪失望地垂下头。
南夷岛是云煦泽派人收服的,出海的第一支船队是云煦泽派出去的。
可以说现在任何出海的船队都得承云煦泽的情。
尤其是景豪和冯润临这两个曾经走投无路的人因为出海而有了出路。
景豪打心眼里感激云煦泽。
他们这次出海本来没打算这么快返回,他们已经适应了海上生活,只是在发现新庄稼后,他们想尽快禀报郡衙,这才在那岛上买了大量新庄稼后让船夫返航。
冯润临拉了景豪一下,道:“大人见谅,他只是一时嘴快,草民不敢奢望见到谨王殿下。草民不敢和大人提要求,只是请求大人能不能帮我们更新海图?”
他们是第一批出海的船队,却不是第一个回来的船队,或者说在第一批船队中,很少有人像他们这么晚才回来。
第一次出海总会谨慎一些,大多数都是在三四个月后就回到了南夷岛,收获也是各不相同。
有人一无所获,有人赚得盆满钵满。
冯润临并不在意别人的收获,他在意的是情报,有关海上岛屿的情报。
而出海的情况,没人会比郡衙知道得更多。
而郡衙也不可能无私地把他们知道的岛屿都标记在售卖的海图中,郡衙内部必然有更详细的海图。
他想要就是那个内部版本。
祝云平笑了,他确定这是个聪明人:“本官答应你,你打算什么时候要?”
冯润临毫不犹豫道:“下次出海前。”
情报一天一变,他当然要拿最新情报出海。
祝云平点头:“依你所言。”
冯润临大喜,有了完整版海图,他们出海会更加顺利。
祝云平又道:“这些新庄稼作价几何,郡衙全都买下来。”
冯润临一愣:“这些都是送给郡衙的。”
他们从没想过收银子,或者说那一百两银子就包括了。
祝云平道:“郡衙岂会占百姓的便宜?”
冯润临只得同意,道:“大人公私分明,是草民处事不周。”
把那些新庄稼都卖给郡衙,冯润临两人便离开了郡衙,他们此刻终于放松下来,找了一处饭馆用饭。
景豪压抑着激动道:“大郎,我们要发财了。”
完整版海图!
那可是众多船队探索出来的,他们根本不需要再费心寻找新岛屿,只要按照海图一个个交易过去,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冯润临瞥他:“你方才还想见谨王殿下呢。”
要求可不是这么用的。
景豪讪讪一笑:“我这不是口误嘛,下不为例。”
冯润临道:“我们立功的机会不多,或许也就只有这一次。”
“谨王竟然去了洛京,真可惜,我们离开洛京来到高平,谨王反而离开高平去了洛京。”
“藩王无诏不得离开封地,谨王去洛京必然是得了圣旨。”
没一会儿,菜都上齐,两人都饿了,没再闲聊,低头专心用饭。
另一边,郡衙
祝云平吩咐道:“将这些新庄稼平分成两份,一份交给书院的农学先生,让他们研究出此物的种植方法,另一份送往洛京,王爷应该会交给司农寺研究。”
新庄稼成功栽种,惠及的是整个大康百姓,高平的农学先生太少,水平有限,得让洛京司农寺加入进来,才能加快进度。
吩咐完,祝云平就去给云煦泽写信,把新庄稼的事详细给云煦泽汇报一遍,然后让人快马加鞭把信和新庄稼送往洛京
永昭三十二年十二月
洛京迎来了这一年的第一场雪,且一下就是一日,大雪覆盖了整个地面,走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随着大雪一起来的,还有骤降的气温,本来尚可忍受的温度变成冰冷刺骨的寒冷,街上走动的人完全消失。
这时候,住在洛京外城外围的普通百姓,坐在门窗紧闭的屋里,身上穿着棉衣,一旁燃着煤炉,双手合十感念云煦泽的恩德。
大雪纷飞的时节,冰冷刺骨的温度下,才能更加真实地明白煤炉和棉衣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毫不客气的说,云煦泽对很多人都有救命之恩。
一场大雪,让云煦泽的长生牌位多了很多。
此时,云煦泽站在长廊下,看着天上飘下的雪花,眼中带着一抹怀念。
他是北方人,从小就是打雪仗长大,来到这个世界后,倒是有两年没有见雪了。
只可惜以他如今的身份,是没人敢陪他打雪仗了,不过云煦泽也有别的办法。
等雪停下,云煦泽道:“下了这么大的雪,正是打雪仗的好时候,让亲兵和南军比一比,看谁更胜一筹。”
听到这话,祝云凌和章大郎的目光立刻碰撞在一起,看着章大郎势在必得的神色,祝云凌突然想到什么,道:“殿下,这不公平,亲兵都是高平人,之前从未见过雪,怕是连打雪仗是什么都不知道,如何比得过南军?”
章大郎撇嘴:“祝司马应该不知道南军卫士是如何来的吧?”
祝云凌面带疑惑。
章大郎解释道:“南军卫士都是来自大康各州郡的役兵,他们有的人也没见过雪。”
只有北军才是募兵,而且是整个大康最精锐的士兵,他们也是大康的机动兵种。
平日里拱卫洛京,一旦有战事发生,他们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战场。
北军精锐震慑着大康内外之敌!
祝云凌听言尴尬一瞬,他对这些事情是真不了解。
云煦泽道:“若是双方无异议,那比赛就在半个时辰后开始,亲兵和南军卫士各派出三十人参战,一共进行三个回合,每回合派出十人,获胜者每人赏十两银子。”
对待这些士兵,赏银就是最好的赏赐。
祝云凌和章大郎齐声道:“卑职遵命。”
随后就离开了大堂,赶着去挑选最精锐的手下参战。
小福子笑道:“一会儿热闹了。”
王府亲兵是高平最精锐的士兵,他们习惯了打胜仗,估计一门心思想把南军打趴下。
南军卫士虽然是卫士,但他们好歹训练了一年,只是维持打雪仗的体力已经够了。
而且章大郎方才忽悠了祝云凌,南军卫士中有人没打过雪仗,但肯定也有人玩过,章大郎只要不傻,就会选那些有经验的人。
这两方人对上,一时间还真不好判断谁会赢。
“热闹些更好。”
云煦泽虽然不常出府,但并不代表他不喜欢热闹。
半个时辰后
云煦泽披着大氅坐在廊下的椅子上,看着面对面站着的二十人,注意到他们对彼此的敌意,云煦泽看了眼小福子:“宣读规则!”
小福子立刻扬声道:“打雪仗的规则很简单,只要被雪球打中就会淘汰,但必须是雪球打中,被散雪打中不算。直到一方全部淘汰则比赛获胜,三局两胜,只要其中一方率先赢下两局,则比赛结束,赢的队伍每人赏银十两。”
“现在比赛开始!”
话音刚落,所有人全都后退和敌人拉来距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捏雪球,看也不看就扔出去,似乎想用雪球海战术。
但他们还需要躲避敌人的攻击,雪球更加没有准头,互扔了几十个雪球,愣是一个人都没淘汰。
场外的章大郎脸色一黑,呵斥道:“眼睛都是白长的吗?看准了再扔!”
祝云凌也喊道:“这么近的距离都能扔歪,你们也好意思叫弓箭手?”
被两个上官当众训斥,院子里的战斗更激烈了。
云煦泽微微挑眉,看来祝云凌也很聪明,竟然选了弓箭手来比赛。
南军卫士的兵种很多,但这一百人都是普通步卒,没有弓箭手。
这样一来,两方就更加势均力敌了。
接下来的比赛,生动地为云煦泽演绎什么叫势均力敌。
第一局是南军卫士赢了。
南军士气顿时高涨,喊着要拿下第二局,不给王府亲兵反败为胜的机会。
但口号喊得响亮,比赛却输得一塌糊涂,王府亲兵在比赛一开始就直接攻上去,习惯了上一局战术的南军卫士被打个措手不及,输得极其迅速。
章大郎的脸又黑了一个色号。
如此一来,两边各赢一局,双方都来到了赛点,谁赢了下一局谁就赢了比赛。
祝云凌和章大郎对视一眼,双方火花四溅,冷哼一声,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两人都下场了,决定亲自上场鼓舞士气。
云煦泽拱火道:“你们二人一个是本王的亲表兄,一个是本王未来的舅兄,本王希望你们都赢,但这显然不现实,本王只能两不相帮,你们各凭本事,谁要是赢了,本王就把军器司新锻造的那把钢刀赏赐给他。”
军器司已经用上了灌钢法,还打造出一把十分精良的钢刀,为了回报云煦泽提供灌钢法,军器监把那把钢刀送给了云煦泽。
云煦泽又不会武艺,那把刀放在他手里也是浪费,他本来还纠结送给谁更好,如今正好通过比赛解决。
章大郎和祝云凌听到这话,目光变得火热,看向对方的敌意更浓。
他们一直跟在云煦泽身边,自然知道那把钢刀,任何武将都不可能对好的武器视而不见。
说明白点,他们都想要那把刀!
双方的战斗一触即发,随着小福子宣布比赛开始,所有人都动起来。
章大郎飞快移动身体绕到侧边,同时两只手抓进雪里,飞快捏成两个雪球,手腕一动,两个雪球同时飞出。
下一刻,两个雪球正中两名王府亲兵。
现场沉默一瞬,紧接着南军那边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卫士丞威武!”
初战就淘汰两人,亲兵这边出战慌乱。
祝云凌冷声道:“继续比赛。”
他说话的时候淘汰了一个得意忘形的南军卫士。
这样的战绩让王府亲兵又有了信心,一个接一个的雪球攻向对面。
南军卫士也不甘势弱,强势地回击回去。
但就在双方打得火热的时候,又有两人被章大郎偷袭淘汰。
祝云凌忍不住爆粗口:“艹,你好歹是主将,怎么能在一旁偷袭?”
章大郎轻笑一声:“这叫兵不厌诈!何况地方就这么大,我就站在这儿,你们不防备我,我也很无奈啊。”
得了便宜还卖乖!
祝云凌气得脸色通红,吩咐两个人专门攻击章大郎,但章大郎身体灵活,总是能躲开。
被章大郎淘汰四人后,王府亲兵这边已经出现人数弱势,他们的攻击渐渐比不上南军卫士。
章大郎已经不需要偷袭,只需要保持这种火力压制,用不了多久王府亲兵就会输了。
云煦泽作为旁观者,将院子里的比赛看得分明,道:“大郎不愧是从小就打熬筋骨,仅他一人就可以压制王府亲兵,表兄输给他很正常。”
和祝云凌这个半路当兵不一样,因为章华嵘是武将,章大郎的路从小就确定,不知道泡过多少次药浴,打熬筋骨将近二十年,身体强得一批。
别看他平日里看着无害,打起仗来也是一把好手,以一敌十都是小意思。
云煦泽刚说完没一会儿,比赛就结束了,南军卫士毫无意外地赢了王府亲兵。
对于这个结果,云煦泽没什么想法,毕竟只是打雪仗,不是贴身肉搏,要不然这群役兵怎么赢得了被云煦泽花大量银子培养的王府亲兵。
但输了就是输了,王府亲兵那边士气有些低落。
对此,自然有祝云凌前去安抚,云煦泽并没有插手。
看着得意走过来的章大郎,云煦泽有些无语:“以大郎的本领赢过他们,应该没什么可得意的吧?”
“卑职是高兴得到一把好武器。”
云煦泽也不食言,让小福子去把那把刀拿来给章大郎,他好奇问道:“大郎是不是会暗器?”
章大郎笑道:“王爷好眼力,卑职确实学过暗器,但并不算精通。”
方才打雪仗距离有些近,章大郎虽然命中率很高,但云煦泽也看不出他的水平如何,但看样子挺专业的。
不过暗器这种东西,一般都是老阴逼学的。
想到这一点,云煦泽看向章大郎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正在这时,小厮跑来禀告道:“王爷,府外有人求见,说是南夷岛来送信的信使。”
云煦泽道:“让他进来。”
南夷岛?
那很可能是祝云平送来的。
自从来了洛京后,云煦泽一直在和蒋晟阳通信,还没收到了祝云平信。
莫不是南夷岛出了什么事?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云煦泽挥散,若是南夷岛真出了事,那今日来送信就不只是南夷岛的信使,蒋晟阳肯定也会给他写信。
云煦泽没再胡思乱想,反正是什么事一会儿就知道了。
祝云平刚安抚好亲兵,听到小厮的话,眼睛一亮:“大兄来信了?”
云煦泽道:“应该是。”
虽然南夷岛有三个郡守,但会给云煦泽写信的八成是祝云平。
稍微等了一会儿,云煦泽还没见到人,先听到了马车压在雪上的咯吱声。
云煦泽抬头看去,正好看到两人穿着厚重的棉衣,赶着马车来到院门前。
但院门只能容纳人通过,根本过不来马车,他们便从马车上搬下来两个麻袋,一人扛一袋,穿过院门走到云煦泽面前。
信使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信,双手呈上道:“王爷,这是祝郡守给您的信。”
小福子下了台阶接过信,然后递给云煦泽。
云煦泽拆开信,随口道:“你们辛苦了,麻袋里是什么?”
信使被云煦泽关心一句,有些激动道:“小人不辛苦,麻袋里是从海外岛上得来的新庄稼,郡守大人让小人给王爷送来。”
云煦泽听到这话,神色顿时变得凝重,飞快浏览信件,看完祝云平说的前因后果,立刻道:“把麻袋打开。”
信使连忙解开麻袋的绳子,从里面把新庄稼拿出来。
看到那熟悉的长圆形,云煦泽神色有些恍惚。
他仿佛穿越了时光长河回到了前世,因为他看到了前世经常见的东西。
红薯!
这便是这东西在前世的名字,是家家户户耳熟能详,很多人都很喜欢吃的东西。
云煦泽最喜欢吃的酸辣粉用的便是红薯粉。
红薯是很讨人喜欢的作物,因为它耐旱,对土地要求低,但是产量又很高。
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时代,不知道有多少人是靠着红薯活下去的,因为这东西是真的顶饿。
云煦泽又想到了什么,看向麻袋问道:“秧子呢?”
信使疑惑:“王爷说什么?”
“就是这东西的叶子。”
信使道:“没有叶子,那两个商贾带回来的只有这东西。”
云煦泽略微有些可惜,红薯秧子也很有用的,只是不了解的人只会在意红薯,不会在意红薯秧。
祝云凌看到面前这陌生的东西,问道:“王爷认识此物?”
云煦泽摇头:“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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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要和永昭帝说红薯的事,如果说认识,解释起来很麻烦,现如今还没有任何一本书籍中介绍过红薯。
在高平可以编造古籍,在洛京可行不通。
“王爷如此高兴,卑职还以为王爷认识呢。”
云煦泽道:“大表兄来信说此物能在贫瘠之地种植,若是能研究出种植之法,百姓就多了一种选择,本王怎能不高兴。”
说完,云煦泽便道:“备马车,本王要入宫见父皇。”
发现红薯是好事,但红薯并不能直接栽种,它需要育苗,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需要尽快完成育苗过程,最好明年就能成功种上红薯苗。
刚说完,云煦泽顿了下道:“先等等,去拿几个甘薯本王给此物起名为甘薯,让厨房洗干净,一半蒸熟一半烤熟。”
他知道这东西能吃,但永昭帝不知道啊,仅凭祝云平的一封书信作用不大,还不如让永昭帝亲口尝尝。
等一切都弄完,府外的马车已经备好,云煦泽立刻带着章大郎等人前往皇宫。
云煦泽现在已经有了自由出入皇宫的权利,守护宫门的禁卫看到云煦泽直接放行,连检查都免了。
别看禁卫这么松懈,云煦泽其实也没有任何刺杀永昭帝的机会,因为皇宫的守卫堪称变态,不知道哪里就会冒出来人,哪怕是永昭帝身边,也不知道隐藏着多少暗卫。
君王代表着一国尊严,更关系着朝纲稳定,身边的护卫自然是怎么严密怎么来。
永昭帝只在登基初期遇到过刺杀,待他稳定政局后,行刺的事就再也没有发生过。
一路经过长长的宫道,来到被众多兵力护卫的兴德宫。
章大郎不能进兴德宫,便将手中食盒交给小太监。
得了永昭帝召见的云煦泽,抬脚迈进兴德宫偏殿,小太监提着食盒走在后面。
云煦泽见礼道:“儿拜见父皇。”
永昭帝正在处理奏折,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云煦泽看向小太监:“把食盒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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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显上前打开食盒,他还以为云煦泽是关心永昭帝身体,特意来送补汤之类的,可看到里面陌生却又算得上寒酸的东西,一时不知该不该拿出来。
但他只愣了一瞬便把盘子取出来,一共两个盘子,分别放着烤甘薯和蒸甘薯。
黄显打开最后一层,看到还带着泥的甘薯,表情差点没控制住,扭头看向云煦泽。
谨王殿下这是想做什么?
觉得圣宠太浓,决定作一下?
云煦泽道:“那个太脏,就别拿出来了。”
黄显松了口气,放下食盒退回到永昭帝身后。
永昭帝处理完奏书,走过来看到桌上的两盘甘薯,问道:“这是什么,还挺香的?”
云煦泽笑眯眯地拿起一半红薯剥皮,递给永昭帝:“儿先卖个关子,父皇尝尝看。”
黄显上前一步,为难道:“王爷,老奴先”
永昭帝要入口的东西都得由别人先尝,这是以防有人下毒。
永昭帝摆手打断黄显的话:“退下去,十郎这是孝敬朕的。”
黄显目光闪烁,只得退了回去。
在心里再次把云煦泽的地位抬高。
永昭帝接过烤甘薯咬了一口,细细品味道:“味道不错,以前没吃过,挺新奇的。”
永昭帝吃过的山珍海味不计其数,他当然不会对甘薯的味道有多大兴趣,也就是吃个新鲜。
云煦泽这时才说道:“父皇,这是两个商贾出海带回来的海外庄稼,我们大康没有,据说在贫瘠之地也能种植,而且产量还不低。”
最后一句话是他私自加的,不论是冯润临还是祝云平都没说这个。
但这一点却是最重要的,也是真的。
永昭帝手下一顿:“产量不低?”
云煦泽没有说死,只是道:“这只是那两个商贾根据那岛屿上的情况推断的,但儿觉得哪怕只有一丁点可能,也要试一试是不是真的。”
大康幅员辽阔,境内百姓无数,朝廷太需要高产量的庄稼来缓解各地粮食不足的困境。
云煦泽继续道:“您已经尝过了,这东西容易饱腹,哪怕产量一般,儿认为也值得种植。”
永昭帝把手中的一半烤甘薯吃完,颔首道:“十郎言之有理,一种新的庄稼自然要重视,更何况它还能在贫瘠之地种植,朕会让司农寺研究出种植之法。”
“父皇英明。”
永昭帝含笑看他:“你就是为了此物,急匆匆进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粮食是重中之重,干系黎民苍生,儿不得不重视。”
永昭帝很欣慰:“你能认清这一点,朕很欣慰,那便由你负责此事,尽快把种植方法研究出来。”
云煦泽大喜:“儿领命。”
他好歹是后世之人,有他帮忙最起码能走很多弯路。
云煦泽建议道:“父皇,儿建议朝廷派出船队去购买甘薯,越多越好,朝廷需要更多的甘薯。”
“朕会派人去做此事。甘薯?这是你起的名字?”
“正是。”
“为何起这个名字?”
云煦泽道:“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个名字。”
永昭帝也没深究:“那今后便叫这个名字。”
接下来,永昭帝和云煦泽把他带来的两盘甘薯分着吃了。
云煦泽道:“这只是其中一种吃法,甘薯应该还可以和粥一起煮,或者做成甘薯饼,只要能种植,百姓肯定能想出各种各样的做法。”
永远不要怀疑中华大地百姓吃货的本质,要知道这些可是能把泛滥成灾的种族吃到将近灭绝的狠人。
永昭帝笑道:“难为你刚得到甘薯,便想到这么多。”
黄显凑趣道:“谨王殿下时刻心系百姓,深肖皇上。”
云煦泽来了兴德宫多次,对这位太监总管了解得也多些,这位平时很少插话,但他只要开口,必定能挠到永昭帝的痒处。
就像现在短短的一句话,把云煦泽和永昭帝两个人都夸了进去。
永昭帝明知道他在拍马屁,但还是听得心里舒坦。
再圣明的君王也喜欢听好听的话。
永昭帝哈哈笑道:“这个老奴就是会讨巧。”
云煦泽道:“黄总管对父皇忠心耿耿,有黄总管服侍父皇,儿很放心。”
人家都夸他了,云煦泽自然要回报一番。
永昭帝听言脸上的笑容更深,又拉着云煦泽下棋。
直到天色变暗才放他离开皇宫
次日,云煦泽就带着祝云平送来的所有甘薯前往司农寺。
杨明嘉早就得了永昭帝的旨意,一直让人注意官署的情况,云煦泽一到司农寺,杨明嘉就得到了消息,带着人迎接云煦泽。
“下官拜见王爷。”
云煦泽抬手:“大司农免礼。本王今日的来意想必你也清楚,司农寺需要尽快研究出甘薯的种植之法,本王对司农寺不甚了解,此事该有哪个官署负责?”
大司农道:“回王爷,司农寺内一向由太仓司的田官负责农桑之事,田官皆是熟读农学典籍之人。”
永昭帝送去高平的那几个农学先生在致仕前就是田官。
云煦泽颔首:“那本王就去见一见田官。”
“下官为王爷引路。”
由大司农亲自引路,云煦泽已经够有面子了。
去太仓司有段距离,两人总不能什么干走路,云煦泽道:“听闻大司农族人有不少女郎报名了太学考核?”
杨明嘉道:“正是。小女得王爷邀请入太学,族中女郎得了小女劝导,愿意去试一试入学考核。”
云煦泽笑道:“杨娘子若是能帮太学引来几位学生,或许能得先生看重。”
杨明嘉苦笑:“别人皆是饱读诗书之人,小女自幼不爱读书,下官只求她安安稳稳,不求其他。”
杨明嘉是真怕杨娘子在太学惹出事来,那里都是天之骄子,不怵杨家的大有人在。
云煦泽道:“杨娘子是性情中人,想来能处理好和同窗的关系。”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太仓司。
太仓令带着众官吏在门口迎接。
“下官拜见王爷。”
云煦泽摆手:“众位公务繁忙,本王就不打扰你们了,田官留下即可。”
此言一出,让本来想和云煦泽套近乎的官吏很是失望,但旁边还有杨明嘉盯着,他们也不敢做得太明显。
片刻后,面前只剩下十几位农官,以及他们各自带的学生,加起来有几十人。
云煦泽看向身后的南军卫士,道:“把甘薯给他们看看。”
一个南军卫士上前一步,把背上的麻袋放在地上,解开口袋,露出里面的甘薯。
云煦泽道:“这是由海外得来的新庄稼,本王起名为甘薯,尔等的差事就是研究出甘薯的种植之法。”
话音落下,一众田官纷纷围过来,很有秩序地一人拿了一个甘薯。
有几个田官熟练地从怀里取出匕首,切下来一小块甘薯,观察里面的样子,道:“此物似乎并不能当成种子种植。”
云煦泽微不可查地点点头,不愧是专业人士,一眼就看出来甘薯不能直接种。
甘薯并不能通过种子传播,而是通过块茎繁殖,也就是要经过育苗这一步。
其他人道:“我们都没见过甘薯,怎么观察也都是猜测,不如先种种试一试。”
云煦泽出声道:“朝廷有的甘薯并不多,为避免浪费,不如把一个甘薯切成数块分别种植。”
他没办法和他们解释甘薯的繁殖原理,只能从一旁提点。
田官听到这话都愣了,看着地上的几个麻袋:“应该不用节省到这种地步吧?”
云煦泽面色一沉:“谁知道会失败多少次,节省一点总没有错。”
杨明嘉适时开口:“皇上已经下旨,此事由谨王全权负责。”
听到这话,田官们不敢再反驳:“下官遵命。”
云煦泽感受着大雪过后骤降的温度,问道:“这么冷的天即便种下甘薯,也不会发芽吧?”
不发芽一切都白搭。
田官解释道:“王爷有所不知,在太仓司后院,那里搭建了数个大棚,大棚内温度要比外面好很多,足以支持种子发芽。”
大棚?
云煦泽愣了:“这里有大棚?”
“王爷说笑了,这里是洛京,怎么可能没有大棚。”
云煦泽一直以为大棚技术是现代才有的,现在才知道原来古代就有了。
再次提醒自己莫要小看古人的智慧。
“那这些甘薯就交给诸位大人,记得节省一点,若是让本王知道有谁把整个甘薯种下去,决不轻饶。”
云煦泽一遍遍地强调,让人觉得他有点斤斤计较,但谁也不敢忤逆他的话,别管心里怎么想,反正都记住了云煦泽的警告。
第 80 章
朝堂之事总是瞒不过有心人, 何况如今有很多人在注意云煦泽的一举一动。
没过几日,众人便知道云煦泽被永昭帝安排了差事,与农桑有关。
农桑关系黎民百姓, 自然很重要, 但似乎没必要让一个亲王去负责这件事, 莫不是这其中有何隐秘?
深入打探后众人才得知原来云煦泽得到了海外庄稼,云煦泽负责带领太仓司的田官研究出新庄稼的种植之法。
很明显, 只要成功, 这又是大功一件。
比起毫无作为的吴王三人, 云煦泽已经立下数功, 这差距越拉越大,连看好某个王爷的家族都觉得他们已经没资格和云煦泽争储。
这些消息自然也传到吴王耳朵里, 他依然不甘心把储君的位置拱手让人, 他甚至都准备好即位时如何稳定动荡的朝堂,结果现在告诉他,他与皇位无缘?
他如何能甘心!
兴德宫,偏殿
永昭帝放下奏书,看向吴王:“五郎来见朕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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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王道:“父皇,儿听闻父皇安排十郎负责农桑之事,十郎还未及冠便能为父皇办差,儿这个兄长反而无所事事, 实在无颜,儿也想为父皇分忧。”
吴王想了很多手段, 但他知道以永昭帝的英明,很多手段都瞒不过他, 既然如此,还不如堂堂正正地争。
反正他们几个争储的事情人尽皆知, 没必要遮遮掩掩,故作姿态。
永昭帝平淡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光芒,有些惊奇吴王能说出这话。
吴王自幼便很聪慧,可也因为聪明导致他心思很深,说话做事总喜欢拐弯抹角,还喜欢躲在背后驱使别人当马前卒。
总结起来就是喜欢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歪门邪道。
如今听到他这般坦然,永昭帝思绪有些复杂,毕竟是宠了多年的儿子,总是有些情分的。
本来对吴王失望的永昭帝,决定给他证明自己的机会,哪怕成不了储君,总要学着当一个合格的藩王。
这般想罢,永昭帝道:“五郎有此孝心,朕很欣慰,朕还真有件事交给你办。”
赌对了!
吴王压抑着心中的激动,道:“请父皇吩咐。”
永昭帝道:“过年后便是太学的入学考核,这次便由你担任监考官,这是第一次女郎参与的入学考核,不能出一点乱子。”
以往入学考核的监考官都是由太学的博士们担任,但这次不同以往,需要一位有分量的人去镇场子。
永昭帝本来是想让云煦泽负责此事,但云煦泽现在另有差事,吴王又主动谋求差事,永昭帝便把此事交给他办。
吴王立刻承诺道:“请父皇放心,儿一定让这场考核顺利完成。”
永昭帝颔首:“好好办事。”
得偿所愿的吴王离开皇宫时都是嘴角上扬的,上了马车,车夫问道:“王爷,还去梁王府吗?”
吴王冷哼一声:“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废物!今后不必理会他。”
虽然曾经在梁王府挨了一棍子,但吴王并未放弃梁王,还特意请梁王出去吃饭商讨结盟一事。
但梁王一直躲着他,上门拜访准会碰到他们夫妇打架,请梁王吃饭,梁王又是百般推诿,总之就是不搭理吴王。
这让吴王很是失望,他就是再迟钝也看出来梁王无意和他结盟。
可鲁王那边已经明确拒绝吴王,吴王想着能多一份力量也是好的,就想死磕梁王,哪怕被拒绝多次也不气馁。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从永昭帝那儿领了差事。梁王和鲁王都比不过他,现如今只有他有资格和云煦泽一较高低,没必要再去找梁王。
吴王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回府!”
他得和幕僚们好好商议,得想办法约束那些世家子弟,莫要在入学考核时捣乱。
这是他第二次办差,第一次失败了,这一次必须办得漂漂亮亮
在吴王谋求差事时,云煦泽正在太仓司的大棚里观察种植的甘薯。
如今已经是种下甘薯的第十天,若是在后世,这会儿甘薯已经发芽了,但因为是冬天,再加上用的化肥还只是云煦泽提供的简陋版,甘薯得不到足够的营养,导致现在还未发芽。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甘薯块被确定发不了芽,这一部分甚至占据种植区的三分之一
这很正常,本来就不是所有甘薯都能发芽,需要那种保存完好的。
他身边是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中年人,此人名阳锐,出身洛京阳家,也就是阳胥的阳家,两人是有血缘的堂兄弟。
云煦泽觉得这阳家挺有意思的,别的家族嫡系都一门心思钻研仕途,偏偏他家的两个嫡系子弟,一个醉心墨学工匠,一个熟读农学典籍。
也是够奇葩的。
阳锐道:“依下官猜测,再有三到五日这批甘薯块便会发芽,王爷发明的化肥果真有效。”
他的语气有些激动,比起甘薯的种植之法,他更在乎化肥对庄稼的作用。
如今已经证明化肥的功效,自然需要大力推行。
云煦泽道:“有用就行,本王对农学不了解,那化肥也是误打误撞,阳大人熟读农学典籍,想必很快就能弄明白这化肥为何对田地有用,届时还需阳大人改良出更好的化肥。”
说白了,他那化肥是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版本,哪怕古代并没有什么化学试剂,只要掌握其中原理,也能调配出更有效的化肥。
但这需要专业人士去做,云煦泽做不到。
阳锐道:“这本就是田官的分内之事,王爷即便不说下官也会做。”
嗯,可以确定的一点,这两兄弟都不是会说话的主儿,不过阳锐脾气好些,不像阳胥那般火爆。
阳胥那老头脾气上来真是谁都敢骂。
云煦泽再次把目光放在种植区,看着面前为了保温被透明布覆盖的田地,再次感叹古人的聪明。
古代没有塑料薄膜,但他们依旧找到了保温的代替品,便是面前这些透明的布,不影响光照,同时还能做到保温。
这种布效果不比薄膜差,就是发芽后会麻烦些,这东西用手可不容易弄破,得用工具。
云煦泽不由得小时候跟着父母去地里,需要用手把薄膜扣洞,好让发芽的种子顺利成长。
现如今这些事自然不需要他做,也不需要这些田官做,太仓司多的是杂役负责此事。
云煦泽在大棚里赚了一圈,和几位田官了解了一番甘薯发芽的情况,便离开了太仓司,刚出太仓司的的小院,就迎面碰上大司农杨明嘉。
“下官拜见王爷。”
云煦泽道:“免礼。大司农有事寻本王?”
他可不认为是恰好偶遇。
杨明嘉道:“只是刚得了一个消息,想告诉王爷。”
“何事?”
“吴王得了皇上吩咐,负责年后的太学入学考核,届时吴王会担任监考官。”
云煦泽方才一直待在大棚,还真没收到消息,道:“五兄博学多才,担任监考官正合适。”
杨明嘉见云煦泽神色如常,暗叹他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城府,道:“皇上明察秋毫,任命之人自然合格。”
云煦泽道:“大司农莫不是担心杨娘子?她免试入学,不需要参加入学考核。”
要不然以杨娘子的水平,她肯定过不了入学考核。
虽然永昭帝有意招收女郎去太学,但入学考核的内容是一样的,不会刻意给女郎优待。
杨明嘉道:“下官自是记得。”
两人并未深谈此事,杨明嘉也仿佛只是单纯告诉云煦泽这个消息,闲聊了几句便分开了。
离开司农寺,云煦泽上了马车,想了想道:“去章府。”
“诺。”
车夫挥动马鞭,驱车前往文山坊方向,章大郎和祝云凌等人跟在马车两侧。
文山坊,章府
云煦泽对章府已经轻车熟路,何况身边还有章大郎这个章家人跟着,压根不需要小厮引路,便到了章丰钊的小院。
章丰钊见他来了,道:“王爷最近不是在忙吗?”
云煦泽走到章丰钊对面坐下,道:“甘薯的事由田官负责,本王只是每日去看看。方才离开时,大司农告诉本王,吴王被父皇任命为太学入学考核的监考官。”
“本王和大司农并无交情,他怎么会告诉本王这个消息?”
章丰钊听言笑道:“如何算有交情?王爷莫非忘了之前如何逼得蒋兆德走投无路向沈家求助?虽然王爷并未直接和大司农接触,但此事你们二人皆心知肚明。”
云煦泽还真没想过这样也算有交情,毕竟中间还隔了杨娘子。
杨明嘉是接了章丰钊的班,两人共事了数年,章丰钊对他有些了解,道:“大司农应该并无他意,只是想和王爷结一份善缘。”
当初帮云煦泽拒了蒋兆德,杨家便和云煦泽有了一丝联系,杨明嘉不过是加深这个联系,但又不至于引起其他家族的注意。
云煦泽明白了章丰钊的意思,稍稍放下心,他还真担心对方别有所求。
章丰钊问道:“对于吴王的事,王爷怎么看?”
云煦泽道:“父皇之前应该是因为某些原因对吴王失望,如今吴王得了差事,说明父皇原谅了他,最起码暂时原谅了他。”
章丰钊也是这般猜测,道:“皇上的心思难猜,王爷只需要办好自己的事即可。”
君王的性格不同,争储的手段也不同,对于永昭帝这等英明的君王,下面的皇子就不能用阴招,因为很容易被他发现。
老老实实展现自己的能力,永昭帝心里自有判断。
这样做也有好处,就是避免无辜的牺牲,其他朝血腥的夺嫡在本朝应该不会出现。
刚说完,章丰钊便看到章慕娆走进来,不由得挑了挑眉。
章大郎戏谑道:“小妹,我们才来了一会儿,你走路真快。”
章慕娆白他一眼:“我刚好在六郎院里。”
后宅距离前院可不近,她就是跑过来也跑不了这么快。
章大郎见她身后空无一人,失望道:“许久没见六郎,他竟然不知道来见见大兄。”
章慕娆道:“六郎为何不见你,大兄得好好反思才是。”
章大郎不以为意:“我也是为了他好,习武有助于强身健体,他总待在房内读书,身子太弱了。”
“习武没错,可你太折腾六郎了,你那一套寻常兵卒都承受不了,六郎如何受得了?”
章丰钊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
章大郎自然不敢反驳阿翁的话,道:“那孙儿下次给六郎减量。”
章慕娆心疼弟弟,道:“还是不劳烦大兄了。”
从小泡药浴长大的章大郎,压根不知道普通人能承受的极限。
章慕娆真怕章六郎被他折腾出好歹来。
听他们说话,云煦泽弄清楚了前因后果,笑道:“大郎,六郎今后是要当大儒的人,想要强身健体,每日打一套养身拳便是了。”
章大郎连着被好几个人反对,终于熄了折腾章六郎的心思。
云煦泽看向章慕娆:“冰场弄好了,要不要去看看?”
章慕娆眼睛一亮:“要去!”
章大郎不甘寂寞,再次打趣道:“为了给小妹弄冰场,王爷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云煦泽瞪他一眼,给章慕娆解围:“本王对冰场也有兴趣。”
章丰钊抚须:“看来王爷今日并不是来找老夫的。”
章慕娆本来很淡定,但见章丰钊也打趣她,多少有些受不住了,催促道:“我们走吧。”
连和章丰钊告别都忘了,率先走出了小院。
云煦泽快步跟上去。
章丰钊看着两人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愈发浓烈。
章云乐呵呵道:“老奴就说王爷会是良配,这么忙也没忘哄小娘子高兴。”
章丰钊也很欣慰,他希望章慕娆能过得高兴,这门亲事是他全力促成,没有好心办坏事就行。
章府外,马车上
章慕娆冷哼:“大兄太可恨了。”
她不能拿章丰钊怎么样,只能拿章大郎出气,本来也是章大郎打趣得最厉害。
云煦泽道:“本王惩罚他一番可好?”
章慕娆来了兴趣:“如何罚他?”
云煦泽道:“罚他抄写《诗经》。”
章慕娆笑了,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表情:“就这么办。”
章大郎跟在云煦泽身边多日,云煦泽对他有了些了解。
章大郎自幼习武,但出身世家,读书也是不能少的,章大郎虽然不喜欢读书,但也没有多讨厌,四书五经都是通读过的。
但他特别讨厌写字。
可能是幼时被先生罚抄写的次数多了,或者是其他原因,反正他很讨厌写字。
抄书就是他最讨厌的事!
章慕娆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想到章大郎愁眉苦脸的样子,章慕娆心里总算舒服一些,问道:“冰场在哪里?”
云煦泽道:“在外城,本王让单鸿晖买下一处院子,把正房的几间屋子全部打通,又在里面放满了水,只过了一夜便全部结冰。”
冬天气温低,一夜过去就能结冰,在冬天人造冰场简直不要太简单。
冰场很好弄,只是地方不好找,地方太小了玩不开,如果在室外又太冷,单鸿晖找了许久才在外城找到一处大院子,正院打通后空间够大,足够玩得尽兴。
章慕娆跃跃欲试:“希望滑冰真像王爷说得那般有趣。”
为何会弄人造冰场?
他之前和章慕娆闲聊,她说冬天太无趣,下了雪更是太冷了,只能待在房里,哪里都去不了。
云煦泽便想到了滑冰,这才有了人造冰场的想法。
马车一路通过内城城门,来到外城的一处院子前。
有几个护卫守在院门口,看到马车停下,又看到身后跟着的一众南军卫士,便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小人拜见王爷。”
云煦泽扶着章慕娆下马车,道:“都免礼。头前带路,本王去看看冰场。”
“诺。”
这几人是单鸿晖安排在这里看门的,得了云煦泽的吩咐,连忙在前面带路。
一路来到正房,为了让屋里尽快结冰,门窗全部敞开着,云煦泽还没进去,便透过大开的门看到屋里的冰面。
和章慕娆上了台阶,站在门口看向里面的冰场,云煦泽微微点头。
因为是房屋,冰场其实有些窄,但由于是数间正房打通,长度上足够。毕竟不是专门的冰场,短时间内能弄成这个样子,已经很好了。
云煦泽前世挺喜欢滑冰的,还特意去东北去旅游,几年没玩,再次看到冰场,还真有些心痒痒。
“小福子,把冰鞋拿过来。”
滑冰自然不能少了冰鞋,为了做出合适的冰鞋,这冰刀还是云煦泽亲自盯着打造的。
小福子连忙提着两双冰鞋跑过来,其中一双自然是为章慕娆准备的。
“先把门窗都关上,再放一副屏风和一张软榻。”
随着云煦泽的吩咐,那几个护卫都忙起来。还好偏房都有云煦泽需要的东西,若是重新去买,肯定要浪费时间。
等一切都准备好,云煦泽和章慕娆走进冰场,他特意试了试,冰面挺滑的。
章慕娆小心翼翼走在上面,生怕滑倒,摔倒事小,主要是会很丢人。
云煦泽指指屏风,道:“你去屏风后换冰鞋,记得让人搀扶着,别摔倒了。还有,冰鞋上的冰刀很锋利,别被伤到。”
章慕娆是女子,自然不可能在众人面前换鞋,那屏风便是为她准备的。
云煦泽则不需要那么麻烦,他直接坐在长凳上换鞋,小福子想要过来帮忙,被云煦泽制止:“冰刀锋利,本王自己来就好。”
云煦泽来了这个世界后,一直穿靴子,还是第一次穿这种硬底布鞋。
他快速换好冰鞋,起身站了起来,还往前滑了一段距离,回忆前世的操作,时而滑动,时而停止,直到重新熟悉冰刀,他才敢放心大胆地滑。
小福子等人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这冰鞋穿上站起来就很费劲,眼看着云煦泽从这头滑到那头,还玩了几个花样,小福子的心跟着七上八下,快要跳出来了。
“殿下,您要不要滑慢些?”
慢一点,若是出现意外,也好给章大郎等人补救的机会。
云煦泽玩得正高兴,随意道:“不必担心。”
这冰场还是小了些,刚加速滑一会儿便到头了,只能转向。
在云煦泽玩得正欢时,被绿儿两人搀扶的章慕娆从屏风后走出来。
她以往出府只会带绿儿一人,这次得了云煦泽提醒才多带一人,她这时才知道云煦泽为何让她带两个女婢。
自从穿上冰鞋后,章慕娆就走不了路了,稍微动一下,身体就会失衡,方才差点就摔倒,若是没有绿儿两人,她一步路都走不了。
云煦泽看到章慕娆那别扭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章慕娆看着云煦泽滑着冰鞋靠近她,动作流畅,忍不住羡慕道:“王爷能不能教小女子滑冰?”
既然来了冰场,若是学不会滑冰就太可惜了。
云煦泽双手伸出,答应道:“当然可以。”
章慕娆现在很难维持平衡,身体支撑都靠绿儿两人,她左手抬手握住云煦泽的手臂,身体一歪又有些失衡,吓得她连忙伸出右手握住云煦泽的手臂。
云煦泽的力气自然比女婢大,他一个人便能帮章慕娆维持平衡。
“想要学会滑冰,首先胆子要大,你要试着走出第一步。若是总害怕摔倒,永远也学不会。”
他总觉得滑冰就和学翻跟头一样,害怕摔跤永远翻不过去那一下。
云煦泽上小学时,男孩子们聚在一起总会玩翻跟头,他小时候胆子小,学不会翻跟头,只能看着别人翻,心里羡慕但就是学不会。
直到后来小他两岁的表弟都学会了,他觉得丢面子,便下狠心在床上练习,有了那股狠劲,没一会儿便学会了。
他之前欠缺的就只是翻过去那一下的勇气。
如今章慕娆学滑冰也是如此。
她抬手放开云煦泽,却在身体晃动的那一瞬间又抓住云煦泽,她一直这样的话很难学会。
云煦泽见她总不敢完全放开,便道:“本王先带着你滑一会儿。”
章慕娆毕竟是第一次接触滑冰,不能立刻就让她自己滑,总要先让她体会如何滑冰,以及学习保持平衡。
云煦泽说完便缓缓后退,章慕娆顺着他的力道跟着前进,滑动的过程中云煦泽告诉她一些注意事项。
“你看,双脚微微并拢,膝盖微微弯曲,只要掌握好就能保持平衡”
大概滑了一刻钟,章慕娆总算没有那么害怕,云煦泽开始教她基本动作,等她全都记住。
云煦泽放开章慕娆的手臂,道:“你尝试自己滑一下。”
说话的同时微微后退,和章慕娆拉开一点距离。
章慕娆心里一颤,但还是按照云煦泽教的动作稳定身体,虽然中间晃了两下,但还是稳住了。
章慕娆大喜:“我成功了。”
对她来说,能穿着冰鞋独自站稳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云煦泽夸赞道:“很棒!接下来试着往前滑一下。”
方才的成功给了章慕娆很大的信心,她深吸一口气往前滑动,却因为步子迈得太大,导致身体在那一瞬间失衡。
感觉到身体失控,眼看着离地面越来越近。吓得章慕娆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疼痛。
却在下一瞬摔进一个怀抱里。
章慕娆下意识睁开眼睛,一抬头就看到云煦泽。
他温声道:“放心,不会让你摔倒的,继续再试一试。”
他一直看着呢,怎么可能让章慕娆摔倒。
明明有些暧昧的接触硬是被他的话打破了粉红泡泡。
章慕娆一时都有些无语:“王爷,小女子必须要在短时间内学会滑冰吗?”
云煦泽摇头:“不是。”
“那您这么着急做什么?”
她还没平复心情就要被逼着继续练习,听得都有些惨。
云煦泽看她:“你不是想尽快学会吗?”
章慕娆无言以对,只得整理好情绪,抛开方才的惊慌,道:“那就继续吧。”
云煦泽听言便再次放开她。
接下来的时间内,章慕娆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失误导致身体失衡,但总会被云煦泽护住,渐渐地,章慕娆不再害怕,敢大胆地尝试。
因为她知道云煦泽肯定会护住她。
章大郎等人看着学滑冰的两人,脸色都有些古怪。
章大郎心里怪怪的:“虽说我的任务是保护王爷,但我莫名有种打他一顿的冲动。”
当着他的面,和他妹妹搂搂抱抱,他还只能眼睁睁看着,章大郎真有些手痒。
祝云凌作为云煦泽表兄,面对章大郎这个娘家人也有些心虚,这还没成亲呢,这么亲密确实不太合适。
但他现在只能劝章大郎冷静:“莫要忘了你的差事。”
小福子则是笑容满面,他是王府中最期待云煦泽子嗣的人,如今云煦泽和章慕娆感情好,那成亲后,孩子来的速度就会快很多。
他还等着伺候小主人呢。
听到章大郎的话,神色认真道:“谁都不准去捣乱。”
至于章慕娆的两个女婢,两人看着冰场,都很是欣慰。
王爷如此喜欢小娘子,小娘子今后的地位就稳了。
因为身份不同,各人的心思也不同,但没有一人打扰云煦泽两人。
在云煦泽的大胆放手和章慕娆越来越大胆的尝试下,章慕娆终于学会了滑冰。
章慕娆第一次完整地完成从滑动到停止,她高兴地看向云煦泽:“我学会了。”
云煦泽笑着夸她:“小娘子很聪明。”
章慕娆抿嘴:“是王爷教得好。”
学会了滑冰,章慕娆便没了顾忌,整个人如同撒欢一般,不嫌烦地来回滑冰,竟然还胆大到挑战转圈。
要不是云煦泽时刻注意着她,怕是整个人都要飞出去。
云煦泽提醒道:“要量力而行。”
章慕娆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我记下了。”
这时,小福子扬声道:“殿下,该用午饭了。”
云煦泽抬头看向外面的天色,惊讶道:“竟然到了这会儿,先去用饭吧。小娘子若是还想玩,今后直接来这里便是。”
章慕娆已经学会了滑冰,想玩随时都可以过来。
章慕娆这时候终于感觉到累,回到屏风后把鞋换下来,绿儿伺候她换鞋,低声道:“小娘子,王爷方才很有耐心呢。”
章慕娆想到自己失败的那么多次,都是云煦泽护住她,嘴角微微上扬。
离开冰场后,云煦泽并未送章慕娆回章府,而是带他去醉心居用饭。
也真是有缘,刚走进醉心居,就看到吴王和几个人从楼上下来。
看到云煦泽,吴王和他身边的那几人脸色微变,吴王率先淡定下来:“你们先走吧。”
那几人只是朝云煦泽拱手见礼,并未自我介绍便离开了。
吴王看了眼带着面纱的章慕娆:“这就是章小娘子?”
章慕娆屈身见礼:“见过吴王。”
吴王笑道:“小娘子不必多礼,反正早晚是一家人。”
“十郎这是带小娘子外出游玩了?”
云煦泽点头:“闲着无聊,带她到处转转。”
吴王道:“那本王就不打扰你们了。”
扭头看向掌柜的,道:“十郎今日的花费,都记在本王账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煦泽拒绝:“不劳五兄破费。”
他又不是没钱。
吴王却坚持道:“第一次见章小娘子,为兄没准备礼物,只能如此聊表心意,十郎就莫要拒绝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云煦泽只能接受:“多谢五兄。”
随后,吴王离开了醉心居,云煦泽和章慕娆上了三楼雅间。
章慕娆道:“方才那几人应该是朝廷官员。”
云煦泽道:“看到本王那么心虚,八成是官员,或许还是太学的官员。”
章慕娆面带疑惑。
云煦泽想到她还不知道吴王接了差事的事,便道:“父皇任命吴王为年后太学入学考核的监考官。”
章慕娆恍然。
云煦泽道:“素来听闻吴王喜好结交官员,今日倒是见到了。”
章慕娆道:“在王爷没来洛京前,朝中诸多官员都很看好吴王。”
哪怕她久在后宅,也知道吴王是夺嫡的热门人选。
小福子给两人倒茶,然后轻手轻脚地退下。
云煦泽道:“最终还是看父皇的心思,吴王应该也知道这一点,他这次见那几人应该是为了年后的入学考核。”
“这次的入学考核多了女郎参与,而且还是数百人,父皇让他们一同参与考核是为了公平,但最后若是只有几个女郎通过,父皇面上怕是不好看。”
“吴王负责入学考核,这其中自然包括考核的内容,怎么做到公平但又能多招收些女学生,便是吴王要做到的事。”
相对这些来说,到时候考场上的纪律,反而是最容易解决的事,多派些人盯着便是。
章慕娆道:“怪不得才得了旨意,吴王便约见那几人,此事并不好办。且不说考核内容简单与否,若是有人故意考差,这也不好应对。”
还真可能有人故意考差,比如被永昭帝坑了一把的何家和严家。
正在这时,饭菜上来了,等店小二离开,云煦泽才道:“这是吴王需要头疼的事,我们等着看他如何做便是了,先用饭。”
见章慕娆的目光放在那盘糕点上,云煦泽笑道:“那是饭后吃的,莫要颠倒了顺序。”
章慕娆只得不舍地收回目光。
云煦泽嘴角上扬,把糕点推得离她远了些
吴王府
吴王一回府就和几个幕僚议事。
他脸色有些难看:“方才本王已经和太学的几位博士见面,他们已答应调整考核内容,增加四书五经的比例,但世事难料,本王不想把希望寄托在那些女郎的学识上。”
太学入学考核并非看成绩,而是看排名,每年都有名额限制,如果排名低了,哪怕考得再好也没用。
幕僚道:“王爷,这场考核注定是不平等的,参加考核的女郎今年才开始准备考核,但那些郎君却是从幼时起便为太学考核做准备,女郎如何比得过郎君?”
吴王铁青着脸:“本王自然知道这些。召集你们是为了让你们出谋划策,不是在这里给本王泼冷水。”
幕僚道:“想要保证有足够多的女郎加入太学只有一个办法,在考核之初就把太学生名额按照男女分开,比如这次若是招收一百太学生,那就要八十个郎君,二十个女郎。”
“如此一来,考核划分就会按照男女划分,不论女郎考得如何,必然能有二十人入太学。”
吴王听到这话,脸色微微缓和。
有人却质疑道:“如此划分怕是有人会不满,尤其等考核结束排名公布,若是有郎君考得比女郎好,却没有入太学,他们定然不满。”
那人抚须笑道:“我方才说了,考核排名按照男女划分,到时候会有两个排名榜,如此一来,他们就不会知道自己和女郎排名高低。”
太学考核排名榜只有排名,没有成绩。
也就是说参加考核的考生只知道自己考了第几名,不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分。
实际上现在也没有分数,只有甲乙丙丁的等级划分。
吴王拊掌大笑:“妙!”
“只怕如此一来,太学里的那些学生会认为王爷故意偏袒女郎,其背后的家族也可能对王爷不满。何家和严家一向反对女子为官,他们这次虽然有众多女郎报名,但她们若是故意考得差劲,我们拿她们也没有办法。”
吴王道:“本王好不容易从父皇那里得了差事,让父皇满意才是重中之重,其他事情都容后再说。至于何家和严家,本王不在乎他们的态度,只要有足够的女郎入太学就行。”
他只想保住永昭帝的颜面,至于何家和严家有没有女郎通过入学考核,这并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幕僚道:“吴王担任监考官,何严两家若是故意考差,难免有损王爷的颜面,不如让人放出消息去,夸赞何严两家女郎的才识,让百姓们觉得这两家肯定会有很多人进入太学。”
“如此舆论下,何严两家必然不敢敷衍了事。”
听到这话,当即有人附和:“这是个好办法。”
吴王本就是个重视颜面的人,道:“那便如此做,让人做得隐蔽点,莫要让人查到把柄。”
“诺。”
议事完,吴王就去太学和博士们商议太学生名额,他虽然是监考官,但名额划定需要永昭帝下旨,他先去寻博士们商议,是因为他确定永昭帝会答应,先说服博士们,也能让永昭帝省事些。
与此同时,吴王府的人也在行动,悄然在洛京何处散布消息,他们并不着急让传闻发酵,只是在小范围内流传,若是不刻意调查,压根发现不了这些传闻的存在。
这便是吴王府的聪明之处,传闻发酵的时间越长,事后调查的时候就越麻烦,很难找到源头,因为这时候已经经历了多个版本。
在吴王府散布的传闻慢慢传播时,云煦泽正欣喜地看着面前已经发芽的甘薯块。
阳锐汇报道:“王爷,除去那些不能发芽的甘薯块,这些都没发现问题,但如今只有三成发芽,剩下的七成并没有动静。”
云煦泽道:“先派人仔细照料这发芽的三成,务必保证其茁壮成长,至于那没发芽的七成,可以再等几日看看,或许是因为某些原因导致它们发芽时间不同,若是实在无法发芽,或许就是甘薯块本身有问题,你们再仔细研究。”
做研究本就是如此,需要一点点排查可能出现的问题。
云煦泽建议道:“你们可以设立对照组,在保证一切外在因素都一样的情况下,根据光照,水分等的不同,逐一探查问题所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阳锐听得有些懵:“对照组是什么?”
对照组绝对是实验中很有效且极其有用的一种手段,上学时,生物老师时不时就要强调一次这个办法。
云煦泽简单解释道:“就是设置两个种植区,这两个种植区各种条件都一样,只有一个条件不一样,可以是温度,也可以水分,甚至可以是土壤,如此一来,你就可以根据数次实验,研究出影响甘薯块发芽的因素是什么。”
阳锐不愧是个聪明人,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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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就理解了对照组的意思,眼睛放光道:“王爷大才,用这个办法能节省很多时间。”
云煦泽摆手:“本王也是从书中看到的,对阳大人有用就行。”
“不过,现在研究甘薯的种植之法是重点,所以一定要把那些发芽的甘薯的照料好。”
若是这一批甘薯块全军覆没,浪费甘薯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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