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谨王府
为了宴请出海回来的众人, 王府把外院和前院都收拾出来,就为了容纳两千护卫。
大石带领的两千族人已经留在南夷岛,要不然王府还真不一定能容下那么多人。
在护卫们喝酒时, 云煦泽带着霍幼云到了议政殿偏殿。
金发碧眼的异邦人抬眼打量议政殿的摆设, 这是他来到大康到见到最华丽的殿宇, 这里的人远比他们国家富有很多。
云煦泽吩咐小福子:“去安排一处院子,给这位异邦使者和他的护卫住。”
“诺。”
小福子领命带着异邦人离开。
霍幼云道:“王爷, 虽然他们来了大康, 可听不懂他们说话, 如何商议交易之事?”
云煦泽道:“本王已经给父皇写信, 请他派几个精通语言的官员来高平,或许能找到和异邦人沟通的办法。”
大康早就和西域小国打过交道, 最一开始也听不懂那里的语言, 是经过多年交流后才懂得他们的语言。
那些精通各门语言的官员在语言方面都有一定天赋,或许能根据一些相似的音节听懂异邦人的语言。
即便真的听不懂也没关系,异邦人来到大康,就证明了海外国家的存在,云煦泽的目的已经达到。
霍幼云道:“当初我们离开时,这个异邦人带着护卫直接上了我们的船,本以为他只是有事要做,但直到我们离开, 对方还一直待在船上,我们就猜他可能是想来大康看看。”
“这人当真是胆大, 一点也不担心羊入狼窝。”
云煦泽笑道:“或许是你们在他们那儿的所作所为,让他们愿意相信你们。”
听到这话, 霍幼云脸色微黯:“王爷,小女子向您请罪, 若非小女子对那些异邦人放松警惕,就不会给他们可趁之机,害得护卫丢了性命。”
因为在无名小岛交易得很顺利,霍幼云便稍稍放松了警惕,结果他们在第二个有人的岛屿上遭遇了攻击,那些土著先是和他们友好交易,麻痹了他们,以为这些土著和之前岛屿的土著一样友善。
对方却在夜晚对他们进行袭击,甚至兵分两路,一方攻击霍幼云所在的临时营地,一方攻击船队,妄图霸占船队的所有货物。
幸亏护卫船队的都是精心挑选的人,不论是陵越人还是南夷岛原本的土著,都是孔武有力的勇士,再加上自从归顺云煦泽后,他们的伙食一直很好,正值壮年的他们正是巅峰期。
那些土著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虽然一开始被打得措手不及,但在祝云凌带着六百甲士率先冲锋一波,把那些袭击的土著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后,还在慌乱的护卫们顿时有了主心骨,纷纷跟着甲士对土著进行反击。
在原地留下上千具尸体后,土著才终于崩溃,跟随主将分散逃走。
经此一役,霍幼云一方大获全胜,但在没有警觉的情况下被土著杀气的亦有百人,伤者更是达到数百人。
这是他们出海后损失最惨重的一次,他们没有遇到过海寇,反而差点折在土著手里。
如果不是护卫足够英勇,没有因为一开始的失势就彻底乱了阵脚。
如果不是身边有六百甲士,如同定海神针一般站出来,稳住了己方的军心。
那他们可能会被土著打得狼狈逃窜,可能只会有少部分人逃回船上,匆忙逃命。
即便第二天,祝云凌便带着几千护卫反击了土著,让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死去的人却不会复活。
那件事给霍幼云等人敲响了警钟,不论在什么时候,只要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就不能放松警惕。
从霍幼云嘴里得知事情经过,云煦泽道:“五娘子不必过于自责,人心难测,你们已经做得很好。那些牺牲的护卫,本王不会让他们的牺牲白费,该有的抚恤不会少一分。”
“小女子代他们谢王爷恩典。”
随后霍幼云又说起此次出海的收获:“我们进行的第一次交易,是一种可以燃烧的黑油,我们已经尝试过,它比动物油更好用,而且火势更猛。那个岛上的土著很缺盐,我们因此赚了不少银子,也买了不少黑油。”
能燃烧的黑油?
云煦泽下意识想到了石油。
如果真是石油,那真的发了,石油可是有不少用,最重要的是它在战场上很好用,若是被有效利用,或许能重创胡人。
大康肯定也有石油,只可惜云煦泽不懂检测石油的手段。
“我们买了很多大康没有的东西,但没有看到亩产高的庄稼,让王爷失望了。”
云煦泽摆手:“这种东西本就不好找,你们能平安归来,还带回来十几个异邦人,已经是大功一件。”
“本王说过,只要五娘子能在此次出海中立下大功,本王便会设立一个新官署,任命五娘子为主官。”
霍幼云听言,呼吸顿时变得急促,眼含期待地看着云煦泽。
“南夷岛已经对外开放几个月,每日都有数不清的商队去南夷岛。”
“等今后出海的商队变多,南夷岛也会吸引不少异邦人来此交易。”
“本王有意成为一个官署,名为市舶司,专门负责在南夷岛码头收取关税,只要是进入南夷岛的船队,都要根据对方货物的价值收取一定关税。”
“五娘子可有信心管理好市舶司?”
虽然市舶司还没成立,但霍幼云能感觉到市舶司的重要性,见云煦泽愿意把这么重要的官署交给自己官吏,霍幼云莫名理解士为知己者死是什么感觉。
“小女子定不会让王爷失望。”
云煦泽感受到霍幼云的激动,含笑道:“五娘子该改口了。市舶司的主官为市舶使,秩俸三百石。”
“下官遵命。”
这个称呼出口,霍幼云心中的使命感更甚,有种立刻开始做事的冲动。
“敢问王爷,市舶司除了下官外,还有多少人?”
“一个人都没有。”
“什么?”
霍幼云愣了。
云煦泽道:“在五娘子回来之前,市舶司只存在本王的设想中,并未付诸实施。如今任命五娘子为市舶使,市舶司的人手需要五娘子自己去招募。”
霍幼云茫然了:“下官自己去?怕是没人愿意来吧。”
大康人都习惯了男尊女卑,谁愿意在女子手底下做事。
云煦泽道:“本王会把任命五娘子为市舶使的命令,通传高平和南夷岛。五娘子的身份做不得假,若是有人拒绝你的招募,只能说他胸怀不够宽广,不用他便是。”
“不过五娘子既然是高平第一个以女子之身为官之人,不如招募些女子,至于市舶使的杂役,可以去南夷岛招募。”
市舶司要负责检查来往的船队,只有几个人可做不了,管事的可以只有几个人,但做事的却需要上百人。
每个官署都会有做事的杂役,他们没有官身,在官署做事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相对来说,南夷岛百姓更简单一些,只要工钱给够,他们并不介意雇主是女子还是男子。
霍幼云听完云煦泽的话,已经在想有谁能来市舶司帮她,她对招募男子已经不抱希望。
等霍幼云离开,云煦泽看向祝云凌,道:“辛苦表兄了。”
祝云凌道:“卑职做得并不多。”
云煦泽摇摇头:“幸好表兄平安归来,若不然本王去洛京时,真不知该如何和舅父交代。”
祝云凌愣了下:“殿下要去洛京?”
“本王要去洛京为父皇祝寿,表兄和舅父舅母分开许久,届时随本王一同回京吧。”
祝云凌大喜:“多谢殿下。”
在海上漂泊了这么久,他对家人的思念愈发浓郁,确实想见父母了。
只是没想到现在就有这个机会。
但祝云凌还没忘了自己的任务,道:“出海的这数个月,卑职一直在观察霍五娘子,并无发现她有二心,更无逾越之举。”
从方才和霍幼云的谈话,云煦泽就知道霍幼云值得信任,但还是道:“表兄做得很好。”
另一边,离开王府内院的霍幼云听到护卫们喝酒说话的声音,她突然想到一个人。
本来要离开的步伐一顿,转身去宴席去找乌白。
乌白正在推辞族人的敬酒,见霍幼云找他,立刻顺势脱身。
“五娘子找我何事?”
霍幼云没有绕弯子,直言道:“王爷方才任命我为市舶司的主官,我想邀请你去市舶司帮我。”
乌白愣了:“我是陵越人”
霍幼云打断道:“我还是女子呢。”
大康没有女子当官的先例,高平各官署也没有任用陵越人的先例。
在某种意义上,两人的处境很相似。
霍幼云道:“如果你同意,我会说服王爷给你一个小吏的身份。乌白,你们陵越人想要融入高平,必然要有人在官署做事,这是我的机会,也是你的机会。”
她邀请乌白,不只是因为他的身份,还因为乌白是个聪明人,他有头脑,而且懂分寸,这样的人当下属,会用得很顺手。
霍幼云确实有意招募女子帮忙,但官署管事的人不能只是女子,要不然有些事不好办。
乌白沉吟道:“请五娘子容我想想。”
霍幼云道:“市舶司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组建起来,你可以慢慢想。”
市舶司组建需要时间,但王府已经派人把消息放了出去。
从永昭三十二年三月初一开始,王府将在南夷岛设立市舶司,专门负责检查码头来往船只,并对上岛交易的船队收取关税。
关税的税率为顶格商税——十五取一。
这个消息一出,所有指着南夷岛发财的商队炸了,他们费尽心思运货物到南夷岛交易,结果刚上岛就要被抽取十五分之一,这也太霸道了。
无数商队谴责谨王府剥削商贾,但一点用都没有。
南夷岛是云煦泽的一言堂,觉得关税高的人可以不到南夷岛交易,但阻止不了市舶司的组建。
反而因为市舶司的消息,来南夷岛的商队更多了,仿佛想在市舶司组建前,狠狠地大赚一笔。
而随着市舶司的消息传开,高平和南夷岛的官吏也炸了。
因为他们得知市舶司的主官是一个女子。
得到消息的当日,蒋晟阳,李浩成和窦林鑫一众官吏便到王府求见云煦泽。
云煦泽知道他们的来意,在议政殿见了他们。
窦林鑫率先开口道:“王爷,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您此举是不是有些不妥?”
云煦泽淡淡道:“先例本就是被人打破的。”
蒋晟阳道:“王爷,女子为官乃是动摇根基之事,若是女子可以为官,那今后皇位传承是不是也要把公主列入其中,届时怕是要天下大乱,请王爷收回成命。”
李浩成也道:“蒋长史所言甚是,出身高贵的女子数不胜数,若开了女子为官的先例,怕是要助长一些人的野心,朝廷岂不是要乱套?”
云煦泽面色不变:“皇位向来是嫡长子继承制,若无嫡长子,便是能者居之。今后若是有公主有资格争储,皇子们不该埋怨本王开此先例,反而该反思,自己怎么比不上女子。”
“至于野心,这世上从不缺少有野心的人,怎么男子能有野心,女子就不能有?”
“本王任用五娘子,就是要告诉尔等,本王只看能力,只要有能力,不论出身如何,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可以得到重用。”
云煦泽扫了一眼众人:“本王不需要废物!”
听到这话,蒋晟阳等人一阵哑然。
沉默片刻,蒋晟阳道:“王爷,此举是否过于惊世骇俗,不如先安排霍五娘子进官署,再徐徐图之。”
云煦泽道:“五娘子出海数月,代表王府出使了数个岛屿,既彰显了大国风范,又带回来不少大康没有的东西,甚至还带回来几个异邦人。”
“如此大功,本王只是封她为秩俸三百石的小官,有何不可?”
在高平,三百石已经是中层官员,不能算是小官。
但对于云煦泽这个藩王来说,还真是小官。
蒋晟阳一直都知道云煦泽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决定了的事没人能更改,但一样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蒋晟阳还觉得云煦泽不会轻易被影响挺好的。
但当他真的想极力说服云煦泽时,云煦泽这种性格却让他头疼不已。
“王爷,此事当真不能再商议商议吗?”
云煦泽道:“本王心意已决。市舶司还缺几个官吏,尔等家中有合适的女郎可以介绍给五娘子,已经出阁的也可以。只要有才,本王便愿意用。”
疯了!
彻底疯了!
离开议政殿后,窦林鑫喃喃道:“王爷这是想做什么?”
这般行事真是一点顾忌都没有。
任命女子为官,触犯的是所有男子的利益,可偏偏下这个决定的云煦泽就是个男子。
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云煦泽这是怎么了。
章丰钊同样不知道云煦泽在想什么,他知道云煦泽有意用霍幼云,却没想到他会直接任命霍幼云为三百石的官员。
清云院
章丰钊道:“王爷,此举是不是有些激进了。”
云煦泽温声道:“先生,这里是高平,本王在高平做事若是还要徐徐图之,那未免太过谨慎了。”
他就是明晃晃地告诉众人,在他这里,不论是性别还是出身,都不是局限。
那与之相对的,民族也不是限制。
章丰钊抚须道:“虽然此举会引起轰动,但并非没有好处。此事传开后,众人都会知道王爷胸怀宽广,那些摇摆不定的陵越人也能更安心地归顺王爷。”
如今还有大半的陵越人藏在深山中,他们还没决定要不要归顺云煦泽,但他们势必在关注云煦泽。
云煦泽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他们接下来的决定。
云煦泽道:“本王还真没想过陵越人,本王只是想让男子警醒一些,莫要仗着种种优势,便洋洋得意,觉得男子天然压女子一头,一旦给女子展现自我才华的计划,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呢。”
“当初本王举办诗会,五娘子力压众多郎君夺得诗会第二名,已经说明她不比男子差,但当时那些郎君只在意周北驰和周二郎,无非是他们觉得周北驰二人有可能威胁到他们的前途。”
章丰钊摇摇头:“老夫可能真的老了,如果王爷觉得对,那边去做吧。”
他还是不太理解云煦泽的脑回路。
云煦泽轻笑道:“希望本王不会让先生失望。”
女子的地位没那么容易改变,云煦泽也没想自己一定要做到哪种地步,只是觉得有些事既然能做就要去做
女子为官的事先是在官吏间流传,因为蒋晟阳等人没能说服云煦泽改变主意,这个消息开始在民间传开。
因为消息太过惊世骇俗,如同在干燥的木柴堆上丢下一点火苗似的,“轰”地一声,火焰一瞬间蔓延到了整个柴堆。
消息传播的速度,就跟蝗虫过境一般迅速,成为了百姓们饭后闲谈的热门。
“啧啧,不愧是王爷,竟然任命女子为官,我竟然不觉得意外。”
“想想王爷当初任命那么多农家子当小吏,现在任命女子当官也挺正常的。”
“哈哈哈哈我现在就想知道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还没一个小娘子官高,有什么想法,会不会羞愤得辞官?”
“他们应该舍不得,哪怕只是个小吏,都能冲着我们这些百姓耀武扬威,他们哪里舍得身上的官服。”
“那他们就得向女子见礼了,真想看看那场面。”
高平的舆论出乎意料,百姓们并不抵触女子当官,可能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当官的机会,百姓们更多的心思是想看热闹。
与此同时,消息也传到了南夷岛。
因为市舶司是建在南夷岛,今后祝云平等人都要和市舶司打交道。
祝云平三人在此聚在一起,讨论最近最轰动的事。
金旭尧道:“别的暂且不说,五娘子确实有能力。”
程允晨从得到消息后就有点懵:“王爷这命令来得太突兀了,压根没给我们反应的时间。”
祝云平无条件支持云煦泽的决定:“殿下肯定有他的用意,我等听命便是。市舶司直属于王府,我等没资格干预市舶司,郡衙一切照旧。”
金旭尧点头:“本官也是这般想。”
程允晨自然同意:“约束好手下官吏,别让他们犯蠢。”
金旭尧道:“应该没人敢。霍五娘子毕竟出身郁仓郡霍家,整个南夷岛上,没人的出身能比得过她。”
若是一般女子,可能还会被人使绊子,但霍幼云本就是出身世家,她的身份注定会让一些人有所顾忌。
正如金旭尧所说,霍幼云的身份让人忌惮,南夷岛三郡郡衙的官吏仿佛和外界断了联系,没听说那个消息一般,依旧各忙各的,没受到一点影响。
与郡衙的平静不同,得知消息的那些外郡商队,仿佛听到皇室八卦般兴奋,不停把消息传递给不知道,甚至还特意去偏远的部落交易,就为了传播八卦。
“女子为官,谨王手下是无人可用了吗?女子如果能当官,那我上我也行。”
“这么说来,等市舶司组建,到时候负责检查我们船队的便是那位霍五娘子?”
“你不是说忙完这一个多月,就不来南夷岛了吗?”
“咳咳,刚才只是提前想一下三月会发生的事,我到时候肯定不来。”
一些人想到那画面,脸色就不好看:“这么说我们不仅要交关税,还得听一个女郎的安排,谨王是想羞辱我们吗?”
“谁说不是呢。谨王是不是想钱想疯了?不是都说谨王很有钱吗?”
“哼,谁会嫌自己钱多,那些世家哪个钱少?不还是来南夷岛和我们抢生意。”
“嘿。我听说已经有很多人在郡城买了商铺,他们就不可能像我们一样说不来就不来。”
想到这儿,一群人的心情好了很多
龟甲部落
部落里有族人在驿站当差,他们是很早得知消息的那批人。
有族人问道:“族长,这个什么市舶司应该和我们没关系吧?”
他们都是南夷岛百姓,市舶司管理的是来往船队。
族长甲道:“和我们没关系,不用理会。”
族中智者却道:“你们要好好读书识字,王爷能任命女子为官,说明他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只要族人们努力读书,或许今后我们龟甲部落的人也能当官。”
族长甲眼睛一亮:“当官?真的吗?”
“总要试试,万一可行呢?”
族长甲顿时来了精神:“你们都听见了,好好读书,我会监督你们。”
“族长,那你呢?”
“我就算了。我不可能离开部落,学的字够用就行。”
一时间众多族人看向族长甲的目光满是怨念。
我们也觉得字够用就行。
可看到族长甲那强壮的体格,没人真敢说出这话。
与此同时,其他部落都得知了这个消息。
有人觉得和自己没关系,听了一耳朵就抛在脑后。
有人则和龟甲部落一样,觉得女子都能当官,他们也没问题,只要好好读书识字就应该有机会。
某些人突然变得勤奋,让教蒙学的先生还以为他们部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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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是被霍幼云的事所激励,蒙学先生正愁他们学得慢呢,也没打破他们的幻想,正好借此让他们好好读书。
这些蒙学先生自然也知道了女子为官的事,但他们情绪波动都不太大。
他们归属于郡衙,市舶司直属于王府,本就是不相干的人。更何况他们到现在还是白身,连当小吏的资格都没有,没资格挑刺已经当官的霍幼云。
这群蒙学先生都是出身寒门,早就尝到了人情冷暖,最是知道人贵有自知之明。
消息在高平和南夷岛转播一圈,最激动的还数高平各家族,因为直接影响的是他们的利益。
但云煦泽太过强势,他们心里再不满,依旧改变不了云煦泽的决定。
市舶司还在继续组建中
洛京
永昭帝收到了云煦泽关于出海的奏书,除了请永昭帝下令鼓励出海外,还想要几个精通语言的官员。
永昭帝见云煦泽闷声干了大事,含笑道:“十郎倒是嘴严,通了这么多次信,都没和朕说派人出海的事,竟然还带回来了几个异邦人。”
黄显道:“谨王殿下想来是怕皇上失望。”
“十郎一心为大康着想,朕岂会失望。十郎说得对,既然海外有其他国家,朕便应该鼓励百姓出海,让那些海外国家知道大康有多强盛。”
永昭帝身为皇帝,他在意的并不是海外贸易能赚多少银子,他更在意对海外国家的震慑,让他们知道大康的强盛。
心里有了想法后,永昭帝便在次日召集三公九卿议事,议的正是出海之事。
至于云煦泽想要精通语言的官员,不过是个小事,永昭帝当即就准了,让黄显去安排。
三公九卿齐聚兴德宫,得知又是因为云煦泽上奏,心里情绪不一,面上却是没有显露半分。
丞相何维良率先出列道:“出海一事有助于了解海外国家,也能让那些小国知道大康的强盛,一举数得,确实值得鼓励。”
既然云煦泽已经证明海外确实有国家存在,那这群朝堂诸公便看得出来出海的可行性,他们并非故步自封之人,何况出海的船队到时候也有他们家族一份,这种所有人都受益的事,自然不会反对。
许长珩也出声道:“何相所言极是,出海不仅值得鼓励,若是有百姓能从和那些海外国家的交易中得到对大康有助之物,朝廷要下令大加赞赏。”
如此一来,更能鼓励百姓出海的积极性。
其他官员纷纷出声道:“臣等附议。”
永昭帝道:“既然众卿觉得可行,那便由丞相府下令,将此消息传遍各州郡,只要有人愿意出海,皆可从南夷岛出海。”
停顿了下,永昭帝道:“纵观十郎就藩以来,做了不少利国利民之事,十郎能有如此成长,朕心甚慰。说来惭愧,朕竟是一时想不起十郎的相貌,朕有意在万寿节召回十郎,也好看看十郎现在是何模样。”
云煦泽虽然早就知道永昭帝要召他回京,但直到现在,永昭帝才把这个消息透露出来。
何维良等人被打个措手不及。
永昭帝一副心有愧疚,只是想见见儿子的样子,他们一时找不到借口反驳。
还是何维良出声道:“大康祖训,藩王不得随意离开封地,除去大婚外,如无必要,藩王不得回京。皇上这时召谨王回京,恐怕有违祖训?”
永昭帝笑道:“何卿莫要太紧张,有此祖训是因为当时藩王势大,但此时藩王不过拥有一郡之地,已无力威胁朝廷。朕只是想见见十郎罢了,何卿莫不是怀疑十郎会在洛京行谋逆之事?”
“微臣并无此意。”
“皇上,还未有藩王在大婚前被召回京,皇上如此做,怕是会引起朝堂动荡,请皇上三思。”
何维良刚退回去,太尉便出言劝谏,依旧是不同意云煦泽回京。
永昭帝眼睛一眯,道:“朝堂动荡?有朕在,朝堂若是这么容易动荡,岂不是在说朕无能?”
太尉脸色一变:“皇上明鉴,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永昭帝道:“朕只是想见见儿子,你们这般百般阻挠,意欲何为?”
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事,可永昭帝这么问,他们不可能说得明明白白。
他们总不能告诉永昭帝你这么做,会影响争储吧,这不是咒永昭帝早死嘛?
永昭帝非要装糊涂,他们也没别的办法,只得退一步道:“谨王可以回京,但不能在洛京久待。”
“这是自然,十郎只是回京给朕祝寿而已。”
如此一来,君臣总算达成了一致。
但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却刚刚开始发酵。
许峻齐回府后便被许长珩见到书房,道:“皇上已经下令在万寿节召谨王回京。”
许峻齐目光有些复杂:“儿已经听说了。阿爷,储位之争怕是真要生变故了,只是因为商税改革,谨王得罪了不少世家,应该有很多人不想看谨王介入争储吧?”
许长珩道:“现在已经变了。谨王去年五月派人出海,证实海外诸多小岛上有土著,甚至还有国家的存在,谨王上书请皇上鼓励百姓出海,此事已经交给丞相府负责,届时各家都会派出船队出海。”
“海上多是风险,唯有从南夷岛出发,沿着谨王船队曾经的路线航行才能安全。因为此事,世家皆因为谨王受益,商税改革那点事该过去了。”
身为顶级世家,许家很明白在世家眼里,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利益才是永恒。
许峻齐道:“这么说来,谨王真有可能介入夺嫡之争?”
他当初试探过云煦泽,也了解云煦泽的性子。
只可惜命运并不会顺着人的意愿发展,云煦泽并无此意,并不代表他手下的官员没这个想法,更不代表别人不会觉得他有争储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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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长珩没有回答,只是道:“等谨王回京,你记得和他见一面。”
“儿明白。”
另一边,吴王府
吴王已经没了以往的冷静,身为皇子,他了解过大康立国后每一朝的储君之争,从没有藩王介入过。
但现在显然要例外了。
“父皇这时候召十郎回京,究竟想做什么?”
幕僚道:“王爷,谨王就藩后做的事实在太多,每一样都助长了他的声望。皇上此时召他回京,怕是另有想法,我们必须想办法打击谨王的声望。”
吴王问道:“要如何做?”
“纵观谨王在封地的种种行为,不论是商税改革,还是取消人丁税,都是为了百姓,不论他是真的仁爱,还是做样子,他还在继续做下去。”
“前段时间传来的消息,谨王在高平设立了蒙学,请了一帮寒门子弟当蒙学先生,意图让一群只知道种地的泥腿子识字。这是在动摇世家之基,王爷可以派人将这件事宣扬出去,相信世家们不会喜欢谨王的行为。”
“不论出海的利益有多大,也比不得根基被动摇的仇恨大。”
吴王的情绪冷静下来,吩咐道:“就按照先生说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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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僚又道:“王爷,那边似乎被人盯上了,再继续下去恐怕有暴露之危。”
吴王皱眉,不顺心的事真是一件接一件,但还是果断道:“把人手撤回来,消除所有痕迹,莫要被人寻到蛛丝马迹。”
“诺。”
两人说话的声音刚停下,外面传来小厮的声音:“殿下,宫里传出消息,皇上赏赐了谨王一座王府,命司农寺将府邸重新修缮。”
吴王用力握紧木椅扶手,声音冰冷道:“尽快实施你的计划。”
幕僚也觉得刻不容缓:“王爷放心。”
洛京发生的一切,云煦泽无从得知,转眼便再次到了云煦泽的生辰。
过了这次生辰,他便十八岁了,若是前世,这个生辰是值得大办特办,但在大康,男子二十及冠,十八岁生辰并没什么特殊。
因此,云煦泽还是和去年一样,吃了碗长寿面便当过生辰了。
在生辰当日,云煦泽收到了永昭帝送来的生辰礼,永昭帝在信中叮嘱他早些出发,莫要误了万寿节。
除此之外,永昭帝还告诉云煦泽,他要的精通语言的官员已经在路上,相信很快就会到高平。
生辰次日,章丰钊和云煦泽告别:“老夫明日便要回洛京。”
云煦泽惊讶:“这么快?”
“囡囡的及笄礼在四月,老夫年纪大了,在路上就得用一个多月,若是回去晚了,囡囡怕是要不高兴。”
云煦泽心想也是,章丰钊受不得颠簸,在路上耗费的时间肯定要比寻常人多。
“先生先行一步,本王几个月也要出发去洛京。”
章丰钊颔首,这本就是他们约好的,但章丰钊还是提醒道:“这次洛京之行,必然不会顺利,王爷做好准备。”
“谢先生关心。”
云煦泽也有这种感觉。
章丰钊只是回洛京几个月,到时候还是会回来,没必要收拾行李,洛京那边更不需要他操心,想住哪个儿子府上都可以。
送走章丰钊后,云煦泽深吸一口气,明明还没去洛京,但他心里莫名多了一丝紧迫感。
“去叫李浩成来见本王。”
李浩成就在王府旁边的小院办公,得了命令,连忙到议政殿见云煦泽。
“三郎,可愿随本王去洛京?”
李浩成一懵:“下官自是愿意,只是王爷无诏不得离开封地。”
“父皇准许本王万寿节回京为他祝寿。”
听到这话,李浩成心中几乎在一刹那变得狂喜,道:“下官恭喜王爷。”
云煦泽摆手:“洛京不是高平,在那里行事需得小心翼翼,没什么好高兴的。”
“本王听说李家和洛京路家有恩怨?”
李浩成愣了下,还是将两家的恩怨如实禀报,苦笑道:“当初路家势弱,被我们李家好处高平。如今路家势大,逼得下官兄弟三人和阿爷无一人能当郎官,这或许便是风水轮流转。”
云煦泽早就知道这段往事,淡淡道:“本王怀疑本王就藩一事有路家插手,这次洛京不能白去,你想办法从路家那边探听口风。”
李浩成压抑着激动,道:“下官定不辱命。”
他们李家一直在等云煦泽注意到路家,如今总算是如愿了。
“回去好好准备,大约七月上旬便要从高平出发,济才也一起去,你替本王转告他。”
“诺。”
李浩成几乎是飘着离开王府,虽然他们确实对云煦泽寄予厚望,但都以为云煦泽的希望在及冠后,没成想今年便被特准进京,永昭帝远比他们以为的更重视云煦泽。
回到官署后,李浩成没回办公房,而是去找高济才,压抑着激动把这件事告诉他。
高济才的眼睛瞬间变得明亮,但他还算比较冷静:“此举必定会让王爷成为众矢之的,可能已经成为洛京那三位王爷的眼中钉,到洛京后,我等一定要提高警惕,莫要让让人有机会算计王爷。”
李浩成点头:“济才说得对,我们需得小心一些。”
第 62 章
洛京
随着永昭帝赐给云煦泽一座王府, 并让司农寺尽快修缮好,永昭帝召谨王回京的消息便开始在朝堂内外传播。
但这件事只是引起世家的注意,百姓们更在意的是另一个消息。
丞相府已经将朝廷鼓励出海的政令下达各州郡, 最先得到消息的自然是洛京百姓。
短短几日过去, 洛京多数百姓都知道了这件事, 消息传播得这么快,自然有朝廷在背后出力。
出海确实吸引了一些人的兴趣, 这其中便包括刚刚因为经营不善只能关闭商铺的冯润临。
几个好友纷纷来安慰冯润临:“大郎, 成败在所难免, 这次不成, 下次换个商铺开便是。”
“是啊,你有口才又有能力, 这次不过是因为商铺的位置选得不行, 要不你去求求你阿爷,让他多给你些银子?”
冯润临摇头:“我家什么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是阿爷的庶子,家业根本没我的份,现在这个商铺已经是阿爷给我的全部,他不可能再给我更多。”
顿了下,冯润临的目光变得坚定:“我准备把商铺卖了,去南夷岛出海试试。”
“出海?大郎万万不可, 我听说出海很危险,即便是经验老道的渔民, 也可能在海上迷失方向,若是倒霉遇到海风, 可能连船都保不住。”
“就是,大郎可别做傻事。”
冯润临道:“万事皆有风险。我从冯家已经得不到助力, 只能另寻机会。如今朝廷鼓励出海,只要能探索到朝廷没发现的小岛,帮朝廷补充海图,便能得到奖励。即便找不到新的海岛,只要能和海岛上的土著交易,也能赚不少银子。”
然后他又看向几个好友:“你们的处境和我差不多。或许你们阿爷仁慈一些,但能给你们的终究有限,我们未来能过什么样的生活,终究要靠我们自己努力。”
“若是你们有敢闯一闯的勇气,我们便结伴出海。”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能和冯润临成为好友的人家世自然也就好不了哪儿去,皆是家中庶子,而且他们只是商贾之家,在洛京只是勉强安稳下来,并无什么地位所言。
几个好友没想到冯润临返回来劝他们,一个个面色变得犹豫,嘟囔道:“出海太危险了,我还是算了,我阿爷给我的那个商铺挺好的,今后总能养活家人。”
“我也觉得出海太危险,大郎你再好好想想。”
冯润临见好友们都没答应,不由得叹口气。
他想拉着好友一同出海,除了真心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外,还因为他手中钱财不多。
他手中的商铺因为经营不善而关门,再加上商铺位置不好,愿意买的人给的价钱都不高。
洛京离高平有点远,冯润临着急去当第一批出海的人,没有太多时间在价钱上和人拉扯。
但手中银钱少,除去买船的银子就剩不了多少,没银子就买不了货物,若是连一船货物都买不到,那他这次出海真就是纯纯冒险了,赚不了多少银子,可能都不值得跑一趟。
冯润临不甘心第一趟白跑,这才想着拉几个合伙人,人一多买船的银子就能均摊,其他雇佣护卫等杂七杂八的费用也能均摊,就能留下不少银子买货物。
他虽然不知道高平的船有多贵,但只要出海的人不少,船的价格就低不了。
失望地送走几个好友,冯润临又去茶楼和两个想要买商铺的人见面,价钱依旧低于他的心理预期,但他见的这些人都是这样的价钱,他知道基本上卖不出高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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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选了其中给得最多的一个人,把商铺卖给对方。
签完书契便已经到了傍晚,天色渐渐暗下来,冯润临今天跑了一天,连午饭都没吃,肚子饿得咕咕叫,想着把银子放回家里便去找个食肆吃饭。
冯父在他及冠那年便把商铺给了他,相当于提前完成分家,哪怕冯父没有明说,冯润临也知道今后家业没有自己的份。
冯润临不想在家里讨嫌,便在商铺附近租了个小院,反正他还没娶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再加上他对住处要求不高,能住人就行,所以花费的租金并不高。
盘算着明日去见房东,看看能不能提前退掉房子把剩下的租金要回来。
怀里抱着一个装着银子的小箱子,静静地走在黑暗的小巷中,冯润临虽然面色平常,但心里暗暗警惕,以防有人抢银子。
下一刻,一阵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且越来越快,离他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超过他。
冯润临抱紧箱子,警惕性提到最高,甚至放慢了脚步,想让那人先过去。
正在两人擦肩而过时,那人突然抬手拍了冯润临肩膀一下。
“你干什么!”
冯润临紧绷的弦骤然断掉,猛地后退几步,厉声呵斥道。
那人被他吓了一跳,有些懵:“大郎,你怎么了?”
冯润临怔住,急促的呼吸顿了下,听着声音有些熟悉,他抬眼看去才发现是白日来找他的好友之一,松口气道:“三郎,是你啊。”
景豪不明所以地看他:“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冯润临这才发现自己背后被吓出了冷汗,他方才真怕是有人图谋他的钱财,这是他出海的全部积蓄。
“我还以为是地痞流氓呢。三郎怎么在此?”
景豪提起手中的油包和酒壶:“来找你喝酒,顺便说些事。”
冯润临立刻想起白日的谈话,心里一喜,立刻加快脚步道:“那走吧。”
两人走出小巷,没走一会儿便到了冯润临的住处。
这是一处很小的小院,里面只有三间房,院子也不大,院中只有一颗桃树,但是只开花不结果,让冯润临很失望。
冯润临把装银子的箱子放进内室,然后拿出来几个酒杯和盘子,和景豪一同把油包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放在盘子里:“酱狗肉?还是三郎懂我。”
在口味这一点上,冯润临很奇葩,因为幼时被狗咬过,他开始变得喜欢吃狗肉,而且最迟一个月就要吃一次,不吃就会浑身难受。
景豪给两人倒酒:“认识多年,我还不知道你的口味?”
冯润临拿起筷子夹了块狗肉,细细品尝一番,沉浸道:“嗯,就是这个味。我这些日子因为商铺的事忙得焦头烂额,许久没吃狗肉了,多亏三郎今日来找我。”
景豪也夹了一块肉,狗肉的味道确实不错,两人一边吃一边喝,随意聊着天,气氛很是融洽。
等到酒足饭饱,景豪才道:“大郎,你素来沉稳,想要出海定然不是一时兴起,你可有什么计划?”
景豪这时候找来,必然有出海的想法,为了能拉到一个合作伙伴,减轻自己的资金压力,冯润临说出自己的打算:“首先,我们出海要有船,谨王能派出船队出海,高平肯定有造船工坊,到时候在高平买艘船便可,这一点并不难办。”
“其次,我们都没出过海,对大海一无所知,为了避免在海上迷失方向,必须要找个经验丰富的渔民随行,最好找两个,这样更保险一些。”
“然后,我们还需要护卫,那些海岛上的土著性格不定,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土著的友善上,只有带着护卫,才能让土著忌惮。”
“最后就是货物了,出海是为了赚钱,我们要在出海前购买足够的货物,这样才能和海岛上的土著交易。”
景豪听完冯润临的话,对他的计划有了了解,道:“雇佣护卫的价钱可不便宜。”
渔民就算了,想来就和雇佣伙计的价钱差不多,但护卫因为要保护雇主,价钱都不低。
或者说,只要在洛京,就没有什么东西是便宜的。
冯润临这几日满脑子都在想怎么省钱,还真被他想到了一个办法,道:“我不打算在洛京雇佣。”
“那去哪里?”
“南夷岛!”
冯润临自信道:“我听说在谨王收服南夷岛前,南夷岛的土著都是以打猎为生,这样的人不就是天生的护卫?”
景豪眼睛一亮:“还是大郎聪明,在南夷岛雇佣护卫肯定能省不少银子。”
“而且,从洛京到高平需要走一个月,我们到南夷岛雇佣护卫,还能省下一个月的佣金。”
景豪笑道:“哈哈哈,大郎连这个都考虑到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冯润临摊手:“没办法,我银子太少,恨不得一文钱掰两半用。”
他看向景豪:“三郎今晚来找我,应该也是有出海的想法吧?”
他都把出海的计划告诉景豪,也到了景豪表态的时候了。
景豪听言,嘴角的笑意收敛,叹气道:“我正有此意。”
看到景豪眼中的无奈,冯润临就知道这里面有隐情,道:“说实话,我是想找人和我一起出海,但我没想过会是三郎,你是我们几个人中过得最好的。”
景豪同样是家中庶子,但他阿爷对他还不错,而且家业也大,在景豪及冠时给了他一家绸缎庄,商铺位置很不错。
只要景豪不乱折腾,靠着绸缎庄当个舒舒服服的掌柜,一点问题都没有。
景豪干了杯中酒,道:“若非我那嫡母正在想方设法收走那家绸缎庄,我也不想冒险出海。”
冯润临疑惑:“那家绸缎庄的地契不是已经给你了吗?你嫡母怎么收走?”
景豪重重把酒杯放在桌上,带着怨气道:“当初签书契的时候,我阿爷留了心眼,在上面补充了一条,这家商铺只有等他百年后才完全属于我。若是在他去世前有意收回商铺,我就得乖乖把地契还回去。”
“阿爷加这一条本意是怕我不孝,但嫡母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件事。当初的时候,她就不同意把绸缎庄给我,是我使了些心思,让阿爷想起了我阿娘,才下定决心把绸缎庄给我。”
“现在嫡母得知能把绸缎庄收回去,便开始和阿爷闹,阿爷本就是个耳根子软的人,再加上我那弟弟确实比我有出息,嫡母总拿儿子说事,时间一长,我怕阿爷真会被说动。”
就因为景父耳根软的毛病,景豪在及冠前没少被嫡母找茬。
如今好不容易搬出来了,没想到手里的铺子还有可能保不住。
景豪心里的憋屈可想而知。
一连喝了三杯酒,景豪面色发狠道:“与其等着那恶妇把绸缎庄收回去,不如我把绸缎庄卖了,拿了银子和你一同出海,肯定能把那恶妇气个半死。”
他那嫡母小气得很,还总喜欢占便宜,对她来说,没占到便宜就是亏了,以她那小心眼的性格,若是知道景豪偷偷把铺子卖了,估计能气得吐血来。
冯润临问道:“不是说得等你阿爷百年后商铺才属于你吗?”
景豪道:“只要阿爷不出面,这一条就相当于不存在。地契在我手里,写得也是我的名字,还是能偷偷卖掉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冯润临本以为景豪是他们当中过得最舒服的,没想到对方的生活也不安稳。
“三郎,你下定决心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景豪点头:“我了解阿爷,他坚持不了多久。哪怕没有出海这件事,我也打算把铺子卖了,只是之前一直在犹豫今后做什么,才没立刻卖掉,现在决定和你一起出海,那就不用再等了。”
“其实我今日已经偷偷和几个有意买铺子的人见过面,等他们再涨点,我就把铺子卖了。”
那处绸缎庄可不像冯润临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的铺子,绸缎庄的生意很好,肯定能卖不少银子。
冯润临道:“那三郎尽快解决此事,我们过几日就要出发,趁着出海的消息还没传开,我们赶紧去南夷岛,争取当第一批出海的人。”
“好。”
景豪也是个有魄力的人,既然决定了和冯润临出海,便不再留恋洛京的一切,快速处理手中的资产。
仅仅三日后,两人便要离开洛京。
在城门口,几个好友来给他们送行。
“几日前大郎才说要出海,我本以为得过些日子才会离开,或者大郎会打消出海的想法,不成想你动作这般快,今日便要走。”
“大郎要去也就罢了,他现在走投无路,需要出海搏一搏,三郎怎么也去,我们那日都说了出海有多危险,你是疯了吗?”
几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非同一般,劝不住冯润临也就罢了,连景豪也没劝住,他们心情很复杂。
景豪没和他们说家里的事,故作豪气道:“从出生就在洛京,我早就待腻了,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出去看看。万一我和大郎赚了大钱,就回来带你们一起去。”
“可是”
另一个拉了拉他的衣袖,打断他的话道:“别可是了,既然大郎和三郎已经决定,我们就祝他们好运。我们在洛京等着你们赚大钱衣锦还乡。”
“一定!”
和几个好友告别完,冯润临和景豪便上了马车。
这辆马车是冯润临回冯家卖惨,把自己出海的事告诉阿爷,得到的一点补偿。
除此之外,两人在洛京什么都没买。因为洛京的东西都太贵了,他们决定到高平再说。
以他们的钱财也买不了太多东西,而且他们第一次出海,还不知道土著需要什么,便打算在高平周边几个郡县买些常用的东西,等有经验后,再根据土著的需要安排货物。
景豪看着渐渐远离的洛京城门:“我们会回来的。”
冯润临坚定道:“肯定会。”
这里有他们的友人,他们肯定要回来。
只希望到时候回来时,会是衣锦还乡
高平,谨王府
自从章丰钊离开后,云煦泽的生活就更单调了,没人和他对弈,他只能自己和自己对弈。
他也想过找人来和他对弈,正好查验一番他如今是什么水平。
但他找了好几个人,即便是看起来最正直的蒋晟阳,也会在和他对弈时放水。
他们都是自幼便开始学围棋,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曾松懈,云煦泽只学了一年多,哪怕天赋异禀,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超过老手。
眼看着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会放水,多下几局估计能水淹王府,云煦泽就放弃了和他们对弈的打算。
章丰钊已经走了半个月,高平还是一如既往,每日都有大量的外来商队通过码头去南夷岛,每个商队都带着大量货物,都想在市舶司组建前捞一笔。
商队之间互相通信,倒是为南夷岛增添了不少人气。
出海的事正在以洛京为中心,慢慢朝周边州郡传播,但高平离洛京有点远,现在还没传到高平。
倒是云煦泽任命女子为官的事传到了深山中的陵越人耳朵里。
这段时间,每日都有大量的陵越人跑到高平来投靠云煦泽,根据高济才的统计,如今已经有四十万陵越人选择投靠云煦泽。
都快赶上南夷岛的百姓总人口。
再有几个月便要到种庄稼的时候,云煦泽去年就打算在南夷岛种棉花,这群陵越人来得正好。
云煦泽大手一挥,让高济才负责安排船只把这群陵越人送到南夷岛,到了那边,会有祝云平三人协商划分这群人,不管这群人分配到哪个郡,他们今年的任务都是开垦荒地,然后学习种棉花。
有了这四十万人加入,南夷岛就不会空着那么多荒地。
陵州山中还有将近三十万陵越人,这些人经过了这么多事,还不愿投靠云煦泽,基本上都是对大康警惕性最强的那群人。
短时间内不可能让他们放松警惕,只能等他们自己想明白。
如今南夷岛的大半资源都有人开发,对人口的需求已经没那么紧迫。
而且对于陵州来说,三十万陵越人已经不像百万陵越人那样危害大,只要他们不主动挑事,官府也不会费心思找他们的事。
这日,霍幼云来找云煦泽,把市舶司的小吏名单交给云煦泽。
云煦泽只看了一眼就笑了:“五娘子,你还真是雨露均沾啊。”
这份名单上有女子也有男子,有南夷岛百姓也有高平百姓,南夷岛原本的土著和陵越人都在其中。
云煦泽封地的百姓就分为三类,高平本地百姓,陵越人和南夷岛原本的土著。
霍幼云把这三类人一网打尽了。
这平衡之道玩得是真溜。
霍幼云道:“今后市舶司要和各种各样的商队打交道,各方面都要顾上。”
她说服这些人也花费了一番心思,最难说服的就是那几个女子。
若非霍幼云开创了女子为官的先河,其那几个女子还不一定同意呢。
霍幼云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叹气道:“王爷,下官本以为组建市舶司最难的是说服男子加入,但着实没想到最难的其实是说服女子加入。”
“下官本来有几个很看好的世家小娘子,但她们无一例外都拒绝了。就现在名单上的几个女子,还是因为她们在夫家过得不好,心灰意冷下才想换一种活法。”
云煦泽并不意外:“不是所有女子不像五娘子这般有抱负。”
霍幼云虽然有些失望,但并不丧气:“万事开头难,如今下官已经替天下女子开了头,今后再难也不会有以前难。”
在云煦泽来高平之前,霍幼云当时都绝望了,因为找不到施展自己才华的机会。
云煦泽道:“明年的小吏培养课程,本王会叮嘱学院,不再限制性别,只要能通过考核,女子同样有资格入学。”
霍幼云大喜:“谢王爷恩典。”
虽然到时候可能参加考核的女子寥寥无几,甚至也可能没女子来,可只要云煦泽给出机会,总会等到有女子参加考核并成功入学的时候。
饭要一口一口吃,想要打破自古以来便存在的理念,非一朝一夕可以做到。
云煦泽道:“马上便是开始收关税的日子,必须要警告手下的小吏,不得中饱私囊,更不可和商队勾结,必须秉公办理,该收多少关税就收多少关税。”
“哪怕是洛京许家或者何家的商队,到了南夷岛就得按照本王的规矩办事。”
“你是市舶司的主官,要约束好手下,若是被本王知道手下人中饱私囊,不仅那人要被惩罚,本王还要治你的罪。”
市舶司掌握着收关税的权利,便意味着有约束南夷岛来往船队的权利。
随着南夷岛的地位越来越高,这个权利也会越来越大,云煦泽必须一开始就定好规矩,就和商税司一样,一旦犯错决不轻饶。
用严酷的惩罚约束下面的官吏。
霍幼云恭声道:“下官明白,定不让王爷失望。”
云煦泽颔首:“本王允了你这份名单,下去筹备吧,莫要在三月初一那日出差错。”
“诺。”
洛京,许府书房
因为洛京开始流传的一个传言,许家父子再次聚在一起议事。
许峻齐道:“是洛京的某位王爷出手了?”
“他们的可能性极大,但也不排除有其他藩王插手。不过不管是谁出手,既然传闻能起来,八成是真的。”
许长珩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云煦泽,只得道:“谨王当真是个怪人。”
在高平设立蒙学,光明正大地挖世家根基。
许峻齐道:“他若是不怪,岂能做到那些寻常人做不到的事。虽然此事惊世骇俗了些,儿倒是不意外,这是谨王能做出来的事。何况皇室一直都在想办法削弱世家的势力,这件事,自从大康立国后便一直在做,只不过没人像谨王做得这般过火罢了。”
把知识传播给寻常百姓,彻底打破世家对知识的垄断,这不是一般的大仇。
许长珩冷哼道:“此事,我不可能再替谨王说话。”
许家是洛京最大的世家之一,可以说吃遍了世家红利,这时候若是支持云煦泽,可是要被其他世家戳脊梁骨的。
虽说他对自家子弟有信心,哪怕寻常百姓学了知识,也影响不到许家子弟。但此事确实动了世家的根基,许家不在意,不代表其他世家不在意。
事实上,在意的世家绝对远超想象。
许峻齐笑道:“我们许家当然不能插手。不论是谁做的,无非是想断绝谨王拉拢世家的可能。只是谨王能不能成为储君,和我们这些世家关系还真不大。”
“又或者说,对于当今皇上来说,关系不大。”
若是其他皇帝,可能还会考虑世家的态度。但永昭帝执政三十余年,他的强势和霸道满朝皆知,世家干预不了储君的决定。
永昭帝若是执意立云煦泽为储君,世家根本阻止不了,就像这次永昭帝想召云煦泽回京一样。
世家能做的只是背地里用手段。
与此同时,何家
何维良和何瀚初同样在说云煦泽设立蒙学的事。
何瀚初皱眉道:“谨王比皇上更甚,若是他登基为帝,第一件要做的怕就是削弱世家。”
甚至模板都有了,只要在大康上下设立蒙学便可。
何维良淡淡道:“藩王既然已经就藩,那该老老实实待在封地,储君与他无关。”
“可皇上很明显重视谨王。”
“那是因为谨王远离洛京,皇上见不到他自然觉得样样都好,若是皇上见到谨王后,发现他并不似皇上想象中得那般好,自然便不会那般重视。”
何瀚初道:“阿爷可是知道了什么?”
何维良意味深长道:“谨王啊,行事过于荒唐了。”
说完这句话,何维良便不再提此事,转移话题道:“你今后少和吴王来往。”
何瀚初愣了下道:“既然谨王不可能,那最有可能被立储的便是吴王,儿和他走得近些应该没什么吧?”
何维良瞥他:“何家不需要巴结储君。”
这便是超级世家的底气。
何瀚初脸色一僵,抿嘴没说话。
何维良继续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接受吴王的拉拢,无非是担心今后的丞相之争输给许三郎。”
“但你应该知道,一件东西,越是得不到才越有价值。吴王能言善辩,看似温和,实则寡恩,他只会在意你能给他多少价值。”
“对于这样的人,你不能对他太好,只要让他知道你能给他带来价值便好。”
何瀚初听言便知自己之前做错了,恭声道:“儿谨遵阿爷教导。”
何维良微微颔首。
这个儿子确实不如许家三郎沉稳,但有他教导,总能长进些。
丞相府的主人仍然会是他们何家人。
谨王在封地设立蒙学的消息,很快便在世家之间流传开,对于这件事,世家的态度不一,但都默契地没在外面讨论此事,这个消息仅限于世家之间流传。
兴德宫
永昭帝同样知道了此事,淡淡问道:“谁传得?”
黄显低头道:“对方行事很谨慎,奴才无能,没有查到。”
永昭帝笑了:“看来朕的儿子们长大了,已经有了瞒着朕做事的能力。”
哪怕没有证据,永昭帝还是认定是他某个儿子所为,只是不确定是哪个。
黄显偷偷看了眼永昭帝:“皇上,可要封锁消息?”
“都已经传开了,再封锁有什么用?既然是真事,没必要封锁。”
永昭帝捏捏眉心:“十郎到底年轻,还不知掩饰自己的心思。”
皇室子弟都有削弱世家势力的心思,历任皇帝也都在做这件事,只可惜收效甚微。
之所以会如此,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皇室需要世家子弟帮忙治理国家,若是不用世家子弟,便无人可用。
可只要用世家子弟,就会给对方发展家族的机会。
这就像是个死循环,几乎无解。
云煦泽设立蒙学,确实是打破这个死循环的办法。只可惜太早暴露目的,恐怕会被世家们针对。
黄显道:“可能是因为高平无人制约谨王殿下,谨王殿下便肆意了些,少年郎都是如此,想必这次来洛京得皇上教导后,谨王殿下会变得沉稳些。”
这话说到了永昭帝的心坎,他越对云煦泽满意,便越愧疚曾经对云煦泽的忽视,这次召他来洛京,便是想着父子能多相处段时间。
永昭帝答应三公九卿不会让云煦泽在洛京久待,实际上他已经想了数种办法留云煦泽多待一段时间。
阳奉阴违嘛,谁都会做。
永昭帝脸上的笑意加深:“也亏得他找到那么多蒙学先生,他弄得那个什么小吏培养课程倒是有趣,十郎就是鬼主意多。”
不管怎么说,儿子还是争气的,做的事不是利国利民,就是为皇室着想。
而且现在消息传开,云煦泽承担着莫大的压力,永昭帝心疼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怪罪他。
“等十郎回来,朕和他好好聊聊。”
黄显恭维道:“想必谨王殿下也想见到皇上。”
永昭帝想到记忆中那个孺慕的眼神,想要补偿云煦泽的心思更深了
二月底,南夷岛零阳郡
因为零阳郡比其他两郡更靠近码头,霍幼云便把市舶司设在零阳郡,祝云平便在靠近郡衙的位置选了一处小院,当做市舶司的官署。
临近三月,市舶司的几位官吏已经到了官署,官署后院有数个房间,是霍幼云特意为几个小吏准备的,他们在南夷岛都没有住处,可以住在官署。
几个小吏中,只有乌白和大石认识,两人一同出海数个月,早就没了当初的隔阂,如今又一起共事,关系更近了几分。
除了他们外,还有一个南夷岛百姓,来自兆阳郡的部落。
霍幼云一直找了六个小吏,男女各三人,很是均衡。
大家都是初见,何况还有三个妇人在,气氛有些尴尬。
还好霍幼云很快便走进来,依次介绍了六人的身份,道:“本官在南夷岛招募了三百杂役,你们六人每人管五十人,明日便是三月初一,也是市舶司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亮相。”
“你们只需要记住两点。第一,完全按照市舶司的规章制度办事,第二,市舶司直属于王府,我们都有王爷撑腰,不需要惧怕任何人,也不用给任何人面子,不论是洛京世家的船队,还是高平官员的船队,甚至即便是王府的船队,该交多少关税就交多少关税。”
霍幼云神色郑重道:“若是有人欺负你们,本官会给你们撑腰,本官不够格,还有王爷。可若是有人胆怯,丢了市舶司的面子,可不只是罢官免职那么简单。都明白了吗?”
六人齐声道:“诺。”
随后,霍幼云让乌白三人离开,单独叮嘱三个妇人:“我们女子的地位有多低,你们都亲身体会过,哪怕是出身世家,女子也不如男子地位高,甚至要仰男子鼻息过活。”
“今日我给你们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只要能做好这差事,你们便是王府小吏,届时你们的夫君不仅不敢再欺辱你们,甚至要对你们伏低做小。你们若是想和离,我也可以请王爷出面解决。”
三个妇人听到这话,眼睛变得明亮很多:“大人,当真能和离?”
她们自幼读书,个个才华横溢,只是嫁人几年,如今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却被磋磨得没了精气神。
她们都想逃离现在的家庭。
霍幼云点头,正色道:“王爷重视女子,从王爷封我为官你们便能看出来,只要你们好好当差,王爷一高兴自然不介意帮你们一点小忙。”
“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当差。”
看着三人认真的神色,霍幼云松了口气。
明日有她亲自坐镇,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
此时,高平谨王府
云煦泽接到了舅父祝昌言派人加急送来的信件,打开一看便知祝昌言为何会这么着急让人送来。
原来是世家们已经知道他设立蒙学的事。
此事虽然只在世家之间流传,但祝昌言如今是尚书仆射,很少有事情能瞒过他。
云煦泽叹气:“怕是要连累舅父了。”
他并不在意这件事被世家知道,或者说他既然这么做了,就想到会被世家知道。
还是那句话,云煦泽没有野心,哪怕已经有人为了抑制他的声望,开始有所动作,但他依旧是原来的心思。
他只想待在封地。
而那些世家不管多恨云煦泽,在云煦泽的封地都奈何不了云煦泽。
只是祝昌言在洛京就没那么自在了,难保有些世家子弟不会找祝昌言的晦气。
云煦泽想了想,便提笔给永昭帝写信,希望永昭帝能护着祝昌言些。
通了这么多次信,云煦泽对永昭帝已经有些了解,两人的对话也越来越随意。
永昭帝很聪明,云煦泽不觉得自己能骗过他什么,所以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只要坦诚就好。
永昭帝心胸开阔,哪怕说错话,他也不会怪罪什么。
给永昭帝写完信,云煦泽又给祝昌言写信,说了自己什么时候去洛京,把祝云凌会和他一起回去,且祝云平为什么不能回去的事也都写在信上。
最后提醒祝昌言,若是真有世家子弟针对他,让他去找永昭帝告状,不必委屈自己忍着。
以祝昌言尚书仆射的身份,想见到永昭帝很容易。
写完两封信,云煦泽立刻吩咐小福子把信送出去。
等办完事,小福子问道:“殿下,明日便是市舶司收关税的日子,您要不要去看看?”
云煦泽摇头:“有五娘子负责,本王只需在王府等消息便是。”
他去了便是给霍幼云撑腰,但他总不能永远都在,市舶司的事还是需要霍幼云自己解决。
何况零阳郡还有两千郡兵,若是有人敢对市舶司的人不敬,霍幼云完全可以去找朱隆出兵镇压。
南夷岛是云煦泽的地盘,只要霍幼云够强势,那些商队只能乖乖听话。
一夜过去,终于到了三月初一。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是市舶司正式收取关税的日子。
高平的百姓们一大早就聚在码头,看看今日有多少船队去南夷岛。
一大早就到码头的百姓,看到排着队等着装货离开码头的船队,整个人都懵了。
“不是都嫌关税太高,不去南夷岛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船队?难不成他们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哼,我就知道商贾的话不可信,天天喊关税太高,三月初一后打死也不再去南夷岛,结果去得比谁都早。”
“哈哈哈,人家也没骗人,打死就不去,那打不死可不就去嘛。”
百姓们嘲讽那些心口不一的商贾,看热闹看得很高兴。
但商贾们一个比一个脸皮厚,压根不在意嘲笑,他们正在暗暗计算自己的货物值多少银子,要交多少关税。
算来算去还是决定肉疼,但装货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第 63 章
南夷岛码头
霍幼云带着六个小吏并三百杂役守在码头, 眼看着海面上有船队靠近,霍幼云看了眼乌白等人:“记住本官说的话。”
乌白等人微微拱手,便带着手下人走到泊位, 每个小吏守着一个泊位, 南夷岛的码头很大, 泊位足足有十二个,可以同时停靠数百艘船。
若是之前, 船队进了码头, 只需要让郡兵检查货物, 很快便可以卸货离开。
但如今由市舶司负责码头, 同样是检查货物,但得交完关税才能离开, 而关税的多少取决于船队货物的价值。
这就需要检查得仔细些, 最起码要把货物的价值算清楚。
过了片刻,各家船队进入码头,一眼便看到站在码头的数百人,心知这便是市舶司的人。
有的人谨慎,故意让船夫把船停在没人守着的泊位,想看看市舶司怎么收税。
而有的人觉得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逃不过去,还不如早点交税早点上岸, 便把船停在了市舶司守着的泊位。
等船停下,乌白等人扬声道:“所有人立刻下船, 船队负责人提供货物清单,我等会入船检查。”
听到这话, 六个小吏所在泊位的船上陆陆续续有人下船。
第一个被乌白检查的是来自合昌郡的船队,掌柜的姓钱, 带了五艘货物。
钱掌柜把清单双手奉上,连忙表忠心道:“小人感念谨王殿下收服南夷岛,决不会逃避任何税收。”
南夷岛是云煦泽的地盘,他们在人家地盘上赚钱,当然得表现得乖一点。
乌白淡淡道:“只要交够关税,尔等便得官府庇护,若是受了委屈,尽管去官府报案。”
钱掌柜表现得很惊喜:“谢大人。”
随后,乌白带着人上船核对清单。
钱掌柜的伙计看了眼别的泊位,低声道:“掌柜的,市舶司当真有女子。”
他的语气有些幸灾惹祸,虽然乌白也不是高平人,但最起码是男子,被男子检查总比对女子低三下四强。
钱掌柜看向旁边的泊位,便是由女子带队,对方正在和船队负责人交谈。
“王掌柜?”
钱掌柜正好认识那人,他们都来自合昌郡。
事实上,合昌郡离高平很近,再加上又是陵州最繁荣的郡城,南夷岛的很多船队都来自合昌郡。
检查王掌柜船队的是孙娘子,虽然是第一次当差,但得了霍幼云昨日的告诫,以及身后有谨王府撑腰,她倒是没露怯。
王掌柜把货物清单奉上,面上没有丝毫不敬,笑道:“大人,请检查。”
孙娘子点点头,看了眼身后的杂役,道:“随我上船。”
“诺。”
五十个身强体壮的杂役齐声应下,那气势惊得旁边的商贾们一震,连忙收起心中的轻视。
别管他们愿不愿意接受女子检查船队,就凭人家代表的身份,以及这五十个杂役,他们就没资格挑剔什么。
王掌柜的面色更加恭敬。
霍幼云看着六个泊位的情况,微微放下心,目前来看商贾们都很配合。
乌白等人在接受霍幼云邀请后,便开始熟悉南夷岛的物价,否则没办法给船队货物估价。
物价并非一成不变,市舶司除了收取关税外,还需要时刻关注南夷岛物价的变化,如此才能更准确地估算货物价值。
每个小吏手下有五十个杂役帮忙,检查船队并不难,没一会儿第一批货物就被检查完,乌白等人早就背熟了南夷岛物价,很快便给出了货物总价值,按照十五取一的关税告知众人需要交的关税。
钱掌柜立刻把准备好的银子交给乌白,这个数目和他自己算得差不多,心里收起了对这个新官署的轻视之心,别管这个官署里都是什么人,有一点是确定了——他们不好糊弄。
乌白把钱掌柜的货物清单留下一份,同时记下今日的日期,货物总价值,以及收取的关税。
这都是日后查账时的凭证。
等一切弄好,乌白道:“关税已交,你们可以走了。”
钱掌柜招呼伙计:“都过来卸货。”
与此同时,早就等在码头旁的租车行管事走过来,问道:“掌柜的,用不用车?”
钱掌柜早就和车队熟悉,熟练道:“租二十辆马车,这是租金。”
南夷岛已经对外开放将近半年,随着来南夷岛的商队越来越多,一些产业也在南夷岛浮现。
比如租车行。
因为南夷岛位于大海中,商队需要乘船过来,但到了南夷岛后得上岛,这时候就需要马车装货物。
若是每次都自带马车太麻烦,而且马车占地方,这样就得少装不少货物,商贾们每次都埋怨带马车太麻烦。
租车行便在这种情况下应运而生。
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在南夷岛开租车行肯定赚钱,但在南夷岛开商铺是需要到官府报备,得得到官府同意后才能在南夷岛开商铺。
而想让官府同意很简单,只要在南夷岛三郡任意一个郡城买下一间铺子就行。
条件很简单,却吓退了九成九的商贾,因为郡城的商铺价格实在高得吓人,除了那些不缺钱的家族外,寻常商贾根本买不起。
现在和钱掌柜做生意的租车行,便是高平郡李家开的。
像这样的租车行在南夷岛还有好几个,都是各家族的产业。
租好车,钱掌柜便上船指挥伙计往马车上卸货,嘴里骂骂咧咧:“老子费劲跑这一趟,不仅要交关税,还得给租车行送银子,真特么憋屈。”
商贾们对南夷岛上的那些产业都没有好感,他们累死累活才能赚点钱,但那些有世家背景的铺子只要坐着收钱就行。
贼老天就是这么不公平。
很多商贾都和钱掌柜一样,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熟练地租车。
而关税的收取也很顺利,没有一个人敢不配合。
到了这时候,那些选择看看情况的商贾后悔了,因为那六个泊位一直有船队进入,导致乌白等人很忙,根本没功夫去管其他泊位的船队。
霍幼云看到这种情况微微皱眉,市舶司负责南夷岛码头,仅仅只有六个小吏还是太少了,最起码要和泊位数齐平才对,现在还只是多等一会儿。
等今后船队增加,恐怕一天也检查不完。
霍幼云已经有了多招募小吏的想法,不过这需要请示云煦泽
三月初一,今天一整天乌白等人都在忙碌,一整天都有船队进码头,他们只是抽空吃了个午饭,还是霍幼云安排人给他们送饭,他们根本没时间离开码头。
见此,霍幼云觉得市舶司得再招募几十个小吏才够用,最起码要给他们休息的机会。
一直关注码头情况的人,根本没在意乌白等人累成狗的样子,他们只注意到一箱又一箱的银子往市舶司搬,仅仅一日的关税就这么多,谨王府的税收怕是又要翻几倍了。
次日,云煦泽收到了霍幼云派人送来的公文。
除去汇报昨日收税的情况外,还有多招募小吏的申请。
南夷岛码头一共有十二个泊位,霍幼云便计划把市舶司的小吏扩充当三十六人,这样一来,当值的小吏便可以三班倒,不用再那么累。
霍幼云似乎是搞平衡搞上瘾了,她依旧打算男女平分,分为十八个男吏和十八个女吏。
不过霍幼云还是有些区别对待的,女吏那边会由她亲自去邀请,而男吏也是公开招募,只要了解南夷岛的物价,识字懂分寸就行。
霍幼云在公文上把她的打算写得清清楚楚,云煦泽心知女子不好招募才需要霍幼云亲自出面,毫不犹豫便准了她的请求。
市舶司确实需要很多人,不仅小吏要扩充,杂役也需要扩充。
杂役要比小吏容易招募,南夷岛除了土地多,就是人多,那些部落百姓农闲时根本无事可做,而且他们一点不挑剔,只要能赚钱就行。
云煦泽想到南夷岛百姓的特性,突发奇想道:“他们貌似是天然的雇佣兵人选,不对,这个时代没有雇佣兵,只有护卫。”
“拿钱办事,只要钱给到位,就会尽全力保护雇主安全。这不就是合格的护卫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煦泽觉得他想到了一种帮南夷岛百姓赚钱的方法,立刻给祝云平写信。
零阳郡郡衙
祝云平当日便收到了云煦泽的信,看完信便吩咐道:“去请两位郡守来郡衙。”
其实三个郡城离得并不近,只是因为市舶司的事,程允晨两人恰好来了零阳郡,他们如今正在码头看市舶司收税。
没一会儿,程允晨和金旭尧便回了郡衙:“祝大人有何事?”
祝云平把云煦泽的信给他们看,道:“还是王爷思虑周全。南夷岛各部落并非安分之人,总让他们无所事事下去难保不会生出乱子,如今朝廷鼓励出海的事已经传开,那些出海的船队必然需要护卫。”
“寻常护卫可没有我们南夷岛的人强壮,只要把可在南夷岛雇佣护卫的消息传开,我相信会有很多人愿意试一试,正好给他们找些事做。”
程允晨笑道:“我听说南夷岛的百姓都掉进钱眼里了,不管做什么,只要银子给够就行。”
金旭尧也听说了,道:“他们没接触过外面的东西,如今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可什么东西都需要银子,他们这才对银子这么看重。”
“那便照王爷所说,将南夷岛百姓可雇佣为护卫的消息传出去,顺便给各个部落传信,让他们选些机灵些的族人找那些商贾自荐一下。”
程允晨认同道:“不仅是出海的船队,我看那些总是来往南夷岛的商队也需要护卫。我们从没有把百姓束缚在南夷岛的想法,只要他们愿意,完全可以成为那些商贾的护卫,正好多去外边看看,王爷不是一直希望他们可以融入大康吗?”
祝云平见两人都没有意见,道:“那便以郡衙的名义,张贴告示通告此事。同时下令让驿卒把这个消息告诉各部落。”
“好。”
两人答应下来,让随从快马加鞭把消息传回郡衙。
他们现在不在各自的郡衙,只能让下面的官吏负责此事。
说完此事,祝云平提到市舶司:“你们方才去码头,市舶司的差事办得如何?”
金旭尧道:“无人闹事,一切都井井有条。”
程允晨道:“在意料之中,王爷威望甚重,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南夷岛闹事,真当六千郡兵是吃素的?”
王府要权有权,要兵有兵,根本不惧怕任何人。
祝云平颔首:“那便好。市舶司是殿下新设的官署,若是出差池,损害的是王府的颜面。如今能不出差错,霍五娘子还是有几分能力的。”
“若是没能力,也不会被王爷看重。”
他们都是被云煦泽发掘之人,很清楚能得云煦泽看重的人,不说才华横溢,最起码能力不错。
这时,小吏进来禀报道:“大人,市舶使求见。”
“刚说到她,这便来了。”
祝云平道:“请市舶使进来。”
霍幼云走进来,拱手道:“下官见过三位大人。”
这里是零阳郡郡衙,自然由祝云平这个主人接待霍幼云。
“市舶使来此何事?”
霍幼云道:“下官奏请王爷扩充市舶司小吏,王爷已经应允,劳烦大人让人张贴告示,让南夷岛百姓知道市舶司即将招募十五名小吏,有意的百姓皆可到市舶司参与考核。”
“同时市舶司还需要五百名杂役,只要是南夷岛青壮都可以报名。”
市舶司的小吏一多,杂役自然也要增加,但若是还给每个小吏配五十名杂役,那需要的杂役就太多了,市舶司也容不下那么多人。
再招五百杂役,再加上原本的三百人,凑齐八百人,这已经是市舶司能承担得极限。
今后若是还不够用,只能让祝云平给是好事市舶司换个大点的院子了。
金旭尧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五百杂役?市舶司需要这么多人?”
这人数都快赶上郡衙的一半了。
霍幼云道:“来往南夷岛的船队很多,仅凭现在这些人根本忙不过来,下官才会奏请王爷扩充市舶司。”
祝云平倒是了解一些,道:“自从南夷岛对外开放后,随着南夷岛的名气传开,越来越多的商队来此。”
“而且两位莫要忘了,南夷岛又新增了四十万百姓,现在这些商队远远满足不了南夷岛所需。若是我所料不错,接下来闻着味来南夷岛的船队将会暴增,市舶司早点扩充完更方便当差。”
祝云平看向霍幼云:“本官给吩咐人按照市舶使所说张贴告示。”
“多谢郡守大人。”
霍幼云说完,便离开了祝云平的办公房。
程允晨道:“这位市舶使倒是雷厉风行之人。”
专心办事,一句废话都没有。
“虽说女子为官惊世骇俗,可那么多女子,为何只她一人被封官,自然是有可取之处。”
祝云平提前结束这个话题:“殿下已经吩咐过,新来的四十万百姓今年都要种木棉,但郡衙并没有那么多木棉种子,趁着离播种还有几个月,我们得尽快把木棉种子凑齐。”
程允晨一脸轻松道:“此事简单,把官府需要木棉种子的消息透露出去,那些商队自然会帮我们凑齐。”
祝云平也是这么想:“那便照六郎说得做。”
几人虽然皆是郡守,但很默契地以祝云平为首,很多大事都是坐在一起商议决定。
这也是云煦泽派祝云平的目的,南夷岛毕竟是一个整体,哪怕被分为了三郡,也需要有个主心骨,政务上的主心骨是祝云平,而军事上的主心骨便是朱隆
南夷岛
集市的一处角落,几个商贾正凑在一起说话,当时第一批被收关税的钱掌柜和王掌柜便在其中。
一个矮胖的商贾坐在麻布上,郁闷道:“南夷岛什么都贵,郡城客栈的一间普通房间都贵得离谱,我们想商量个事连隐蔽的地方都找不到。”
南夷岛的一切都是云煦泽的,他不允许其他人在南夷岛盖房子。
整个南夷岛,除去各部落,就只有郡城有房子,来南夷岛做生意的商贾不可能当天离开,基本上都要找住处。
他们一般都不舍得入住客栈,只能去某个部落租住,而随着双方打交道多了,部落里的普通民房也开始涨价。
就很坑人。
一些商贾不舍得花钱,便选择住在马车上。
钱掌柜道:“几个月来一直如此,你就别埋怨了,大家都交了关税,可以看出来市舶司是按照南夷岛的物价给我们的货物估价。我们今后基本上都是受市舶司管辖,需要想办法和市舶司打好交道。”
王掌柜道:“打好交道是必须的,他们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就是天,稍微使些手段就能让我们白跑一趟。”
那个矮胖掌柜道:“王掌柜多虑了,市舶司不敢这么做,他若是敢耍手段,你只管去官府告他,倒霉的一准是他。”
钱掌柜听言看向矮胖掌柜,道:“差点忘了余掌柜是高平人,莫非是有什么内幕?”
余掌柜笑道:“我只是个小商人,哪有什么内幕,不过诸位也知道高平之前进行过商税改革,如今的商税司便是因为商税改革而建,当时的商税司便如同今日的市舶司一般,权利极大,负责整个高平的商税,任何商铺的账簿都要任由商税司检查。”
“时间一长,商税司某个小吏便起了贪念,伙同一个同僚私底下对商铺进行索贿,对方若是不同意便会污蔑对方偷税。”
“按理说若是一般人可能会被他们吓到,可好巧不巧那人对王爷很信任,坚信王爷不可能被蒙蔽,不仅没有接受威胁,还十分硬气地告到了官府。”
余掌柜说到这儿停了下,问道:“你们猜那两个商税司小吏是什么下场?”
钱掌柜猜道:“罢官免职?”
不论官府心里怎么想,这种事一旦闹大,罢官免职是肯定的。
余掌柜摇头,脸上露出些许震撼和快意,道:“此事被告到官府后便由王府接手,查明确实是那两个小吏徇私枉法,王爷亲自下令将那两人斩立决,并且他们二人三族之内的亲属永不被王府任用。”
“当初斩首的地点就在郡衙门口,很多百姓都去看了。从那时候起,我们便知道王爷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
钱掌柜和王掌柜对视一眼,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只是索贿并未成功,便被斩首示众?”
这未免也太狠了。
外人对云煦泽的印象多是以仁慈爱民为主,竟不知对方还有这一面。
余掌柜道:“所以诸位不用担心,市舶司就像当初的商税司,权利极大,但他们没有为所欲为的胆量,毕竟王爷是真的会杀人。”
“当然,必须要遵守规矩,王爷对待不守规矩的人,同样不留情面。”
钱掌柜连连点头:“我们都是正经人,肯定守规矩。”
特么的!
碰到一个动不动就杀人的杀神,他们哪里敢不守规矩。
别管之前有什么想法,现在通通都变得老实了。
余掌柜注意到众人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只有高平百姓才知道跟着王爷走绝对少不了好处。
王府要收关税的消息传开,外郡的商贾都开始打退堂鼓,不愿意交关税,但只有高平百姓没有退缩,反而积极联络友人合作组建船队。
他们坚信云煦泽费心在南夷岛设立新官署,就说明南夷岛有利可图。
高平百姓不相信那些商贾吹嘘南夷岛有多赚钱,他们只信谨王府的动作。
这便是云煦泽就藩将近两年经营起来的威信。
几个人凑在一起本是商讨今后如何和市舶司接触,如今听到余掌柜的话,都没了别的心思,老老实实听话就是了。
事情谈完,几个人便分开了,他们还要继续做生意。
不过分开没多久,几个人又聚在了一起。
“官府的消息都知道了吧?”
“你是指市舶司招募小吏的事?”
钱掌柜翻个白眼:“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又进不去,我说的是官府需要木棉种子的事。”
“官府既然放出消息,需要的木棉种子肯定不少,我们回去后可以多买一些,下次来南夷岛直接找官府交易,省得找买家了。”
王掌柜道:“确实要多买,这是和官府打交道的好机会。”
几个人都觉得要多买,和官府做生意总会有好处。
余掌柜则道:“你们有没有看到可以雇佣南夷岛青壮当护卫的告示?”
“自然看到了,只是我等待在南夷岛的日子不长,多数时候都在别处奔波,他们能离开南夷岛?”
“既然官府出了告示,肯定能离开。”
余掌柜率先表态道:“我倒是想雇几个护卫,南夷岛青壮看着就强壮,比我原来的那几个护卫厉害多了。”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有些意动,他们这些常年在外行商的人,最在意的就是安全问题,哪怕雇佣护卫需要花费不少银子,他们也都舍得。
“我也觉得可以雇几个试试,若是好用,我可以去更远的郡县行商。”
钱掌柜也动心了,道:“我和青木部落交好,一会儿去问问他们的青壮当不当护卫。”
“钱掌柜提醒了我,我也有交好的部落,找熟悉的人更值得信任。”
官府的告示引起了很大反响,南夷岛已经对外开放半年,原本还有人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和南夷岛百姓打过交道后,基本上都打消了这个想法。
如今可以雇佣南夷岛青壮当护卫,很多人都上心了。
因为南夷岛青壮在这些商贾眼里的标签就是实惠,意思是既好用又便宜。
一时间,有不少商贾都找上和自己交好的部落,有意雇佣几个护卫看看好不好用。
这过程都由双方自行决定,官府只负责通告消息,不会插手其中
永昭三十二年,三月下旬
在路上颠簸了一个多月的章丰钊终于回到了洛京。
进入洛京后,章云问道:“阿郎,去哪个郎君府上?”
章丰钊道:“这次回来是给囡囡庆生,自然是去三郎府上。”
章云便让车夫驾车前往文山坊。
章丰钊掀开车帘,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洛京城,心里涌起无限感概。
他在洛京待了几十年,如今只是离开了两三年而已,便有些陌生的感觉。
不过还是一如既往地繁荣,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穿着远非高平可比,可能是在高平待久了,他反而觉得高平更亲切些。
洛京虽然繁荣,矛盾也多,在这里待着总会有糟心事发生。
章丰钊年纪大了,没有年轻时的精力,只想安安稳稳地度过剩下的数年,这也是他离开洛京去合昌郡养老的原因。
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在合昌郡待了没多久就被云煦泽请到了高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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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王府也算清净,也不算违背他的初衷。
许久之后,马车停在文山坊章府门前。
门房认识章云,立刻意识到章丰钊回来了,恭声道:“小人恭迎太爷回府。”
另一个门房连忙跑进府里报信。
家里的阿郎和三郎都去上值了,门房只能去正院统治侯氏,在路上遇到其他下人,便把章丰钊回来的事告知他们,让他们去通知章慕娆和章六郎。
章六郎住在外院,他第一个得到消息,章丰钊是他最崇拜敬佩的人,得知消息后便放下书籍,整理了下仪容,快步朝府门走去。
本以为他会第一个到达,却在半路上碰到了跑过来的章慕娆,他无奈道:“阿姐,你的头发乱了。”
他很想说女子举止应当优雅,但他知道章慕娆不会听,懒得浪费口舌。
章慕娆冲他眨眨眼睛:“六郎,你个子太矮了,竟然走得这么慢。”
你也知道我是用走的。
看着跑走的章慕娆,章六郎把话咽了回去。
整个章家第三代,章慕娆无疑和章丰钊的感情更深,她几乎就是在章丰钊怀里长大的,章慕娆幼时聪明伶俐,又会说话,章丰钊下值回府后总要抱抱她才会觉得满足。
章慕娆并未成功到门口迎接章丰钊,因为章丰钊已经进府,她是在半路上碰到的章丰钊。
“阿翁!”
章慕娆脸上扬起笑容,阳光落在她精致的脸上,明媚耀眼,身上的杏黄色深衣被微风吹动,随着发丝飘动,如同仙子一般。
章丰钊身上有些恍惚:“囡囡长大了。”
他离开时章慕娆不到十三岁,在他眼里还是个孩童,但如今再见,章丰钊明显感觉她长大了,褪去了稚嫩,多了一丝少女的成熟,但还是一如既往地活泼灵动。
章慕娆笑道:“阿翁还是一如往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时候章六郎也到了,拱手道:“六郎见过阿翁。”
章丰钊看向章六郎,他也长高了很多,道:“自家人不必多礼。”
章慕娆走到章丰钊身边,搀扶着章丰钊继续往前走。
章丰钊道:“阿翁还没到老得走不动路的地步。”
章慕娆一仰头,很是有理道:“孙女提前练习,等阿翁老得走不动了,孙女便这般扶着阿翁。”
章丰钊笑得开怀:“囡囡有心了。不过到时候囡囡已经嫁人,或许还有了子嗣,你就顾不上阿翁了。”
“才不会。”
章慕娆耸耸俏鼻,认真道:“哪怕有了子嗣,阿翁也是最重要,孙女还要接阿翁和我一起住呢。”
章丰钊逗她:“你未来的郎君可能不会同意。”
“那就找个会同意的。郎君可以换,阿翁只有一个。”
这话说得有些离经叛道,但没人觉得有问题。
即便是读圣贤书的章六郎也觉得亲人本就该放在首位。
章家人丁不多,但感情都很好。
章丰钊听得更开心了。
侯氏到时便听到章丰钊的笑声,一猜就知道是章慕娆的功劳,道:“阿爷回京怎么不让人提前递消息回来,也好让郎君和三郎去迎接。”
章丰钊摆手道:“老夫又不是走不动路,不需要任何人接,别让人去官署告诉三郎他们,反正他们快下值了,不差这一会儿。”
章慕娆挽着章丰钊的胳膊,附和道:“就是就是,阿翁还要陪我说话呢,阿爷回来也没用,让他继续上值便是。”
章六郎也道:“孙儿有些困惑,希望阿翁解惑。”
侯氏见一对儿女都在争章丰钊,便熄了让人去通知章华纬的心思,因为章华纬回来,真不一定能捞到和章丰钊说话的机会。
侯氏摇摇头,让人通知厨房好好准备今晚的晚饭。
祖孙三人便去了章慕娆的小院,因为章慕娆想让章丰钊看她这两年的新发明。
章六郎争不过阿姐,只能跟着一起去,在章慕娆找东西的间隙,他连忙请教章丰钊学问上的事。
一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章华纬父子才回府。
门房道:“阿郎,太爷回府了。”
章华纬父子听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步伐。
他们倒是不意外章丰钊回府,毕竟章丰钊在回京之前给府里写了信。
一路回到正院,章华纬只看到侯氏,疑惑道:“阿爷呢?”
侯氏看了眼章慕娆小院的方向:“在囡囡那儿呢。”
章华纬又问:“可曾给大兄和二兄府上送信?”
章丰钊回京的消息,自然要告诉其他两个儿子。
侯氏道:“已经派人送信了,想必他们用过晚饭便会过来,我们先用饭便是。”
章华纬也这么认为,吩咐下人道:“去请太爷来用饭。”
“诺。”
侯氏也让人去通知厨房上菜,还让人把家里的琼浆玉液取出来,家中的几个男子都不是好酒之人,只是许久没见,难免要喝一杯。
等待的过程中,章三郎笑道:“阿翁回京,小妹应该最高兴。”
章华纬道:“你阿翁年纪大了,囡囡过于灵动,你阿翁怕是吃不消。”
章慕娆走进来正好听到这话,扭头就和章丰钊告状:“阿翁,您看阿爷就是这么想孙女的,孙女最是体贴阿翁,怎么会做没眼色的事。”
章丰钊立刻训斥章华纬:“囡囡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能这么误会她,方才在她院里,囡囡时不时就问阿翁累不累,孝顺得很。”
章华纬一脸憋屈,最终还是道歉道:“阿爷息怒,是儿说错话了。”
他关心人还关心错了。
侯氏打圆场道:“阿爷快坐,厨房特意做了您爱吃的菜,尝尝他们手艺退步了没?”
一边照顾众人坐下,一边给章丰钊布菜,好不忙活。
章丰钊道:“儿媳莫要忙了,一起坐下吃,老夫还不到需要人伺候的时候。”
侯氏知道章丰钊不习惯人伺候,但还是给章丰钊斟了酒才坐下。
章三郎道:“琼浆玉液已经成了如今洛京世家宴席上必不可少的酒,阿翁在高平想必喝过不少吧?”
章华纬瞪他:“胡说什么,你阿翁向来不好酒。”
章丰钊道:“琼浆玉液不同于以往的酒,老夫刚到高平时确实喝了不少。”
章华纬:“”
被亲爹当众打脸。
章慕娆低头憋笑,肩膀微微抖动。
章三郎到底成熟些,想给阿爷留些面子,主动转移话题道:“阿翁怎么成了谨王的围棋先生?”
他一直觉得这事很不可思议,章丰钊不是那么容易被说动的人。
章丰钊笑道:“谨王给老夫出了一道没见过的术数题,难住了老夫,老夫为了解惑,便主动去高平找了谨王。”
章三郎恍然:“原来谨王利用了阿翁对术数的喜爱。”
章六郎抬起头:“此非君子所为。”
章慕娆一时无语,抬手揉揉章六郎的小脑袋:“呆六郎,做事要懂得变通,不然你会被人坑死的。”
章华纬也道:“六郎确实要多学一些为人处世之道。”
幼子有读书天赋,但他不希望章六郎读成书呆子,只会死读书的人可没有前途。
章六郎躲开章慕娆的手,伴着小脸道:“此非君子所为,但确实是好办法。阿姐,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章华纬脸色一黑。
章六郎明明说的是章慕娆,但被扎心的是章华纬。
章慕娆连忙低下头,不行,她快憋不住笑了。
章丰钊就没那么多顾虑,哈哈笑出声:“六郎可是吾家麒麟子,岂会是死读书之人。”
章三郎对云煦泽很感
依譁
兴趣,依旧说着高平的话题:“阿翁,谨王做了那么多事,定然是聪慧之人,他的围棋是不是下得很好?”
章丰钊看了眼章三郎,看出他对云煦泽很有好感,意味深长道:“你猜他为什么找老夫当围棋先生?”
“自然是因为阿翁是大康有名的围棋大儒。”
章丰钊道:“不仅仅是如此,最重要的是谨王对围棋知之甚少,甚至连启蒙孩童都不如。”
章三郎惊了。
章华纬疑惑:“皇子们不是在六岁后都会跟随先生学围棋吗?”
章丰钊道:“或许是谨王幼时贪玩。”
章三郎却想到云煦泽就藩在宫中的待遇,脑补道:“孙儿觉得谨王并非贪玩之人,可能是当时宫里捧高踩低的人太多,让谨王无法安心读书。”
章慕娆却有不同看法,道:“再无法安心,也不可能连启蒙孩童都不如,学围棋又不是什么难事,我看就是谨王没上心。”
章三郎嘴里一抽,道:“小妹,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般有天分。”
他早就在围棋上下不过章慕娆,这个大兄当得很没有排面。
章丰钊出声道:“囡囡的猜测应该是对的。谨王在围棋方面很有天分,但凡他幼时上些心,都不可能对围棋一无所知。”
章慕娆得意一笑。
章三郎并不泄气,他还是觉得和谨王幼时总被欺负有关,但这事关谨王的颜面,不好当众提这等事。
章六郎问道:“阿翁,自从谨王就藩高平后,高平便多了很多新东西,比如琼浆玉液,又比如香水,这是手下之人所为,还是和谨王有关?”
这是很多人的疑惑,他们都很想知道是谨王成就了现在的高平,还是谨王走了狗屎运,得了一个大才?
章丰钊道:“高平新发明的那些东西,都和谨王有很大关系。”
甚至没有谨王,那些东西就不可能存在。
章三郎眼中满是亮光:“我就知道高平有今日都是拜谨王所赐。”
章丰钊道:“三郎似乎很敬佩谨王?”
章三郎点头:“谨王就藩高平,几乎不被任何人看好,但谨王仅用数月便改变自己的处境,孙儿自认做不到。”
人嘛,总会敬佩能做自己不能做到之事的人。
第 64 章
洛京, 文山坊章府
用过晚饭后没多久,章华沉和章华嵘便一同到了文山坊。
“许久没见阿爷,阿爷风采依旧。”
章华嵘是章丰钊次子, 比起两个闷葫芦, 章华嵘比较会说话些, 如今在光禄寺当差,是秩俸比千石的车郎将, 负责宿卫皇宫。
章华沉给章丰钊见礼后, 便进入正题:“阿爷, 月余前, 不知是谁在世家间传播消息,说谨王在高平设立蒙学, 意图削弱世家势力, 如今此事已经被查证,谨王此次进京,怕是要有一番波折。”
章华沉因为是长子,在三兄弟中颇为威严,随着他渐居高位,这股威严越浓,章丰钊不在洛京时,他便是章家的扛鼎之人。
章华沉在章丰钊面前提起此事, 便是想知道章丰钊和云煦泽的关系如何。
章丰钊还真不知道此事,但他脸色并无变化, 道:“自大康立国以来,皇室一直有意削弱世家势力, 世家垄断知识,不给下层百姓机会, 皇室早已不满。当初皇上设立太学,便是想提拔中小世家,这么多年来虽然收效甚微,但皇上的心思并不难猜。”
“谨王此举正合皇上心思,有皇上护着,世家即便想动些手段,也要考虑他们能不能承担得起皇上的怒火,若是事情办不好,反而给皇上抓了把柄,可就要闹大笑话了。”
章华纬道:“依阿爷所言,京中那些大世家应该不会出手,他们不敢保证能不留下蛛丝马迹,但一些小家族或许会出手,对他们来说,若是能让谨王出丑,或许能入大世家的眼,即便失败了,以皇上的心胸,也不会和他们计较。”
永昭帝确实会护着云煦泽,但他只会保护云煦泽性命无忧,至于其他事,永昭帝不会管,反而觉得这是对云煦泽的磨练。
章华沉却不在意这些,他看向章丰钊道:“阿爷,不论如何,从谨王进京的那一刻,他便有了争储的可能,无数人都会盯着他,我章家该如何?”
他并不想介入夺嫡之争,但章丰钊是云煦泽的围棋先生,这个关系可远可近,他需要知道章丰钊的态度。
章华嵘和章华纬同时看向章丰钊,他们也想知道。
章丰钊明白大儿子的心思,淡淡道:“若是囡囡愿意,老夫有意把囡囡许配给谨王。”
在回京的这一路上,章丰钊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与其把章慕娆许给其他人,还不如许给云煦泽,最起码知根知底。
这话就如同炸弹一般,在章华纬三兄弟耳中炸开。
其中,章华纬被炸得最厉害。
“阿爷,您在说什么?”
不是在说谨王吗?
怎么提到了囡囡的亲事?
章华沉最快回神,眉头紧皱:“阿爷,如此一来,我们便只能站队谨王,怕是会被京中世家针对。”
因为云煦泽设立蒙学一事,招惹了不少世家,若是章家和谨王结亲,他们就是第一个明晃晃站队谨王的家族,必然会遭到其他世家的针对。
因为章丰钊致仕,章家如今本来就不稳,若是再被世家联合针对,这完全是进入了地狱难度。
章华沉觉得不划算,道:“阿爷,您若是想支持谨王,可以隐秘一些,结亲一事并不可取。”
章丰钊知道他是为家族着想,叹气道:“老夫在王府待了两年,很清楚谨王没有争储之心,他的品行和才能皆是上上之选,是个极好的夫婿人选。”
章华沉道:“阿爷,谨王想不想争储并不重要,旁人认为他有才是关键。”
章丰钊道:“老夫自是知道这一点。大郎,你觉得你们三人有谁能成为九卿吗?”
章华沉脸色一僵,语气中带着些许不甘:“没有。”
“那下一代呢?”
“三公九卿皆被大家族垄断,数十年来,阿爷是唯一的意外。”
章华沉兄弟三人,以及章家第三代,成不了三公九卿,不是因为他们能力不行,而是他们家世不够,秩俸千石已经是他们能到的顶点,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在这个位置上待一辈子。
这甚至已经是最好的情况。
若非章家现在也是九卿之家,他们兄弟三人连现在这个位置也到不了。
在洛京,一层层的官职被一层层的世家划分,章家算是跟着章丰钊强行挤进来的。
这也是他们地位不稳的原因。
章丰钊淡淡道:“若是谨王登基,尔等或许会有机会。”
章华沉脸色有些不好:“阿爷想让我们占沾囡囡的光?”
他是个骄傲正直的人,接受不了因为外戚身份升官。
章丰钊瞪他一眼:“你想得挺美。比起家世,谨王更重视才能,若是谨王登基,他会给尔等证明能力的机会。”
章华沉沉默了。
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正是证明自己的机会,卡死他们前程的也正是这一点。
章丰钊的话还在继续:“老夫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们,只有谨王会这么做,其他任意皇子登基,都不可能会去这么做,他们甚至可能都压制不住世家的发展。”
大康历经多任皇帝,像永昭帝这般有能力的,便会想方设法削弱世家,太学便是应运而生的产物。
也有皇帝能力平庸,他们便会以压制世家发展为主,既然做不到打压,那就抑制世家发展。
不论怎么做,一切都是为了维护皇权。
以章丰钊对吴王三人的了解,这三人才能有限,根本比不上永昭帝,甚至有借助世家势力争夺皇位的想法,一旦让他们成功,那些大世家势必会借助从龙之功飞快发展。
永昭帝对世家三十年的打压,很可能会功亏一篑。
章华纬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他道:“阿爷,这门亲事必须结吗?囡囡性子活波,无拘无束,她可能适应不了皇室的规矩。”
比起家族虚无缥缈的未来,他现在更在意女儿的亲事。
就算真如章丰钊所说,谨王登基对他们更有好处,他们完全可以以章家的势力支持谨王,没必要牺牲女儿的幸福。
章丰钊道:“三郎放心,老夫会和囡囡谈此事,若是囡囡不愿意,老夫自是不会强逼。”
章华纬松了口气:“阿爷有思量便好。”
章华嵘笑道:“阿爷,难得见您对一个人这么看好,儿倒是对谨王感兴趣,等他回京,定要请他过府一叙。”
他们都知道章丰钊有多疼爱章慕娆,能让章丰钊有了把章慕娆许配给谨王的心思,谨王在章丰钊心里的评价肯定低不了。
章丰钊想起云煦泽在高平两年来的作为,道:“谨王才能出众,聪明睿智,爱护百姓,体恤属臣,身居高位却不骄不躁,心性很是难得。但最让老夫触动的是他对百姓的仁爱之心。”
“当初商税改革一事在朝堂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有人觉得谨王是在故意针对世家。实际上谨王只是不忍百姓受苦,进行商税改革,只是在给取消人丁税铺路罢了。”
章华嵘三兄弟不知还有这等内幕:“我确实听说谨王取消人丁税的事。”
这事影响的只是普通百姓,对世家来说人丁税那点钱根本不值得在意,这件事便没有引起他们主意。
但这一点,却是云煦泽费尽心思才做到的,甚至还经历了夺权之变。
章华沉问道:“阿爷觉得谨王登基对章家有好处,那谨王登基的可能性有多大?”
章丰钊眯着眼睛道:“只要谨王转变心态,不再总想守着封地,他登基的可能性会很大。”
“阿爷这般确定?”
“因为在众多皇子中,谨王是唯一一个继承皇上之志,并成功做到的皇子。”
哪怕高平只是个偏僻小郡。
但他就是做到了。
永昭帝是个有抱负的君王,他希望后继之君也能和他一样,但吴王三人并非这样的人,本来他都打算放弃了,谨王横空出世给了他希望。
永昭帝是章丰钊的伯乐,两人君臣多年,章丰钊对永昭帝自是有几分了解,很清楚他想要个什么样的储君。
这句话给了章华沉三人信心,章家本来是坚定的中立派,因为章丰钊的话,他们成功倒向了云煦泽
高平,谨王府
云煦泽可不知道在他面前从没表示过支持他的章丰钊,已经在计划帮他争储。
他正在查看祝云平送来的公文。
第一批出海的人已经到南夷岛了!
云煦泽设想中的海上贸易终于有了开头,只要加入进来的船队足够多,发现的海外国家足够多,海上贸易之路总会成型。
小福子进来禀报道:“王爷,洛京的几位大人求见。”
云煦泽道:“请他们进来。”
没一会儿,几个身穿官服的老者走进来,先给云煦泽见礼,然后道:“王爷,经过这段时日的研究,下官等人已经能听懂一些异邦人的话。”
这几人便是永昭帝派给云煦泽的那几位精通语言的官员。
他们早就到了高平,也见过了那位在高平住了两个多月的异邦人,听过异邦人说话后,几个官员表示他们没接触过这种语言,根本听不懂。
但好消息是这种语言和某个西域小国的语言类似,只要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可以找出其中的联系,或许能解读异邦人的语言。
这几人是语言方面的佼佼者,永昭帝把洛京最擅长需要的官员都派了过来,若是他们都无法做到和异邦人交流,其他人更做不到。
死马当活马医。
云煦泽只能等结果。
本以为要等上许久,不成想才半个多月就有了结果,不愧是精通语言的专家,这效率真强。
“父皇早就和本王夸赞几位大人如何有能力,果真是逸群之才,没让本王失望。”
云煦泽先是把几人一顿猛夸,然后才问道:“可问出异邦人的身份?”
几人点头:“那人来自一个叫素罗的国家,他是素罗的大臣,负责和其他国家交流,和大康鸿胪寺官员相似。他这次来大康便是想和大康交好,希望双方可以友好共处。”
云煦泽抓住重点:“素罗知道其他国家所在?”
“正是。那个小岛上只有素罗一个国家,但周边还有无数小岛,素罗国王,对了,国王就是他们国家的皇帝,只是称呼不一样。素罗国王派了不少人去周边探索,也发现了几个小国,他们这些年来一直友好往来,双方互通有无,维持着良好关系。”
云煦泽道:“立刻让那个异邦人把他们发展的几个小国位置在海图上标出来,如今第一批想要出海的船队已经到了高平,让他们多知道些消息,出海后便会更安全些。”
“诺。”
“另外告诉那个异邦人,本王会派遣船队随他一同回国,大康有意和他们交好。”
既然已经简单交流了消息,当然不用再让异邦人住下去,让他回国传达大康的友谊才是关键。
等几个官员离开,云煦泽立刻给永昭帝写信要人。
这次要的是精通语言的致仕官员,他决定在高平书院增设一门翻译课程,专门学习各种语言。
今后出海的人会越来越多,肯定需要翻译。
云煦泽又想到了那个异邦人,想让他留下几个护卫,随后又打消了这个想法,那些护卫不像是识字的,他需要识字的素罗人留在高平书院当先生。
这一点不难办,和那个异邦人提一句便是,素罗国想和大康交好,应该不介意送几个识字的素罗人来。
南夷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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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润临和景豪赶上了第一批出海,但他们并没有立刻离开,和其他想出海的人一样,打算在南夷岛打听些消息再出发。
他们三月上旬便到了高平,但他们当时除了银子什么都没有,便先去高平造船工坊买了一艘船,然后想着雇佣渔民,结果在高平一问,才知道高平经验丰富的渔民都被雇完了。
景豪皱眉:“大郎,我们来晚了。”
冯润临早就设想过这种局面,道:“正好我们也要买货物,去其它郡看看,陵州的几个郡都临海,肯定也有经验丰富的渔民。”
事情也正如冯润临所说,他们很顺利地在其它郡雇佣了两个经验丰富的渔民和几个船夫,同时还买了好几车货物,将将把沙船的船舱装满。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才带人前往南夷岛。
到了南夷岛后,两人上岛,让其他人留在船上看守。
景豪交了停滞费,撇嘴道:“那些商贾都说南夷岛赚钱,我看最赚钱的是官府,哪怕只是在码头停放,也要交银子。”
冯润临笑道:“码头是官府建的,我们用了官府的地方,自然要交银子。这里的治安很好,我们这些外来人最怕的就是被人蒙骗,官府能做到公平公正,我们也能安心。”
景豪脸色缓和:“谨王把封地治理得很好,我们在陵州各郡听到的皆是称赞谨王之言。”
冯润临看着人来人往,一片繁荣景象的南夷岛,道:“听说南夷岛有很多集市,想打听消息去集市最方便。”
集市很好找,随便找个人一问就行。
两人到了距离码头最近的集市,这里也是南夷岛最大的集市之一。
一进入集市,两人便听到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没着急打探消息,反而在集市上逛了逛。
景豪道:“大郎,集市上卖的东西挺多了,就是普遍比其他地方贵。”
冯润临道:“那些商人把东西运来就是为了赚钱,当然要卖贵一些。”
景豪笑道:“那我们在这里摆摊也能赚钱。”
“确实能赚钱,但肯定比不上出海,而且竞争的人太多,我们初来乍到肯定抢不到好位置,即便能赚钱也赚不了多少。”
冯润临很快便想清了其中关键。
景豪只是随口一说,道:“我们船都买了,若是不出海可就白费了。”
他们买船的时候打听过,去南夷岛交易的船队都是租船,因为买船的钱太贵,而且他们大多数时候都在外奔泼,把船放在码头还得交银子,太费钱了,一般商贾根本不舍得买船。
只有那些世家的商队才会买船,他们财大气粗,不介意这点钱,他们不想每次都租船浪费时间。
但最近一段时间买船的人增加很多,造船工坊本来还觉得奇怪,一问才知道他们都是要出海的人,要买的也都是沙船。
沙船是如今造船工坊最贵的一类船。
因为出海的人增加,造船工坊狠狠赚了一波银子,基本上实现了财务自由,暂时不需要跟王府伸手要银子。
冯润临也不担心景豪临阵退缩,他们已经把银子都投了进去,早就没了退路。
两人随意找了个小摊,买了些东西,便开始打探消息。
摊主这段时间经常见到来打探消息的人,笑道:“两位真大胆,我这段时间看到想出海的人皆是成群结队,就没见过像你们这般孤零零的。”
冯润临苦笑:“我们比不得那些人,我们是走投无路,想靠出海搏一搏。”
摊主表示理解,道:“其实关于出海的消息并不多,因为到目前为止只有王府曾经派船队出海,王府船队画了他们途径海岛的海图,你们去郡衙交一两银子,就可以拿到海图。”
“另外,官府前段日子才张贴告示说商队可以雇佣南夷岛青壮当护卫。你们要是没有护卫或者护卫太少,可以多雇佣一些南夷岛青壮。”
“之前已经有人雇佣过,他们都很满意。听说那些南夷岛青壮表现得很好,雇主让做什么做什么,只要不拖欠工钱,他们就是最称职的护卫。”
景豪下意识问道:“有人拖欠过工钱吗?”
摊主嘴角抽了抽,道:“也不是拖欠工钱,只是银子都买了货物,只要把货物卖了就能发工钱,但那护卫却认定雇主打算赖账,不仅把人暴打一顿,还拿走了一半货物抵账。”
“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南夷岛百姓有些固执,和他们相处只要讲规矩,就不会有事。”
说白了就是认死理,脑子转不过弯来。
景豪微微松了口气:“吓我一跳。”
摊主笑道:“你们放心,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忠心护主的护卫。”
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雇佣南夷岛护卫。
冯润临道:“多谢郎君告知我们这些。”
摊主摆手:“这些消息随便问个人都知道。”
话音刚落,便听到集市上有人喊道:“官府出告示了,海图有了新版,之前买过海图的人可以去官府免费更换。”
冯润临和景豪对视一眼,和摊主告别后,便往零阳郡城走去。
因为是第一批出海的人,并没有什么经验可以借鉴,买过海图,再雇佣些护卫,他们就可以出发了。
两人一路走到零阳郡城,便看到城门口张贴的告示。
上面写些谨王府已经和异邦人交流过,得知了几个小国位置,这才更新了海图。
冯润临感叹:“竟然有人能和异邦人交流,当真是厉害,若是我们能有这样的人,出海就更方便了。”
景豪道:“只有朝廷才有这样的人,我们就别想了。”
冯润临也知道自己在做梦。
景豪道:“不过雇佣南夷岛青壮当护卫这事,大郎倒是和官府心有灵犀。”
他们早在离开洛京前就有了雇佣南夷岛百姓当护卫的想法。
冯润临失笑道:“这算什么心有灵犀,官府对南夷岛百姓更了解,知道他们的性格,才确定他们适合当护卫。”
虽然认死理,但有契约精神。
看完告示,两人走进郡城,一进入人就愣住了。
“大郎,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城池。”
确实是漂亮。
城里的布置都很有规律,一眼看过去便让人觉得很舒服。
而且色调搭配得很和谐,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人觉得漂亮。
冯润临道:“都说郡城的房子贵得吓人,今日亲眼得见,要我说这房子贵是有道理的。”
景豪认同地点点头。
两人第一次见这种城市规划,他们来自洛京,洛京城恢宏雄伟,却称不上漂亮,而且洛京有不少棚户区,他们都见过底层百姓的住处,那样的洛京城也称不上舒服。
但在零阳城,找不到一点不和谐的地方,城内的每个建筑都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冯润临渐渐明悟:“这城池就不是给普通人建的。在洛京时便听说谨王很会赚钱,今日一见才有了实感,他花费那么多人力财力建成这样的城池,就是用来吸引那些世家的,所以这里的价格才高得离谱。”
这里的一切都很漂亮舒适,住在这里甚至会让人有一种尊贵的感觉。
“真是鬼才,谨王肯定很了解人心。”
两人一边感叹一边走到郡衙,这段时间来买海图的人很多,他们问了门房便被指了一个方向。
他们顺着指路走进一间办公房,里面坐着一个人,看到两人,熟练道:“银子放进箱子,海图在那边桌上,自己拿。”
然后再次低下头。
估计是接待了太多人,有些不耐烦了。
他们可不敢得罪官府的人,按照那人所说把一两银子扔进箱子里,从桌子上拿起一份海图乖乖走人。
景豪摸着海图,好奇道:“这是什么纸,好像和我们平常用的纸不一样。”
冯润临等离开郡衙后,才道:“不仅纸没见过,这海图也不对劲,我拿的时候看到了其他海图,几乎一模一样,哪怕是同一人所画,也不可能一模一样。”
“我本以为所谓海图只是几条潦草的线,但实际看到才发现竟然这么清楚,还标明了到达那些岛屿需要的时间,这么清晰的海图哪怕卖十两银子也有人,可官府只卖一两银子。”
“官府肯定不会吃亏,他们既然这么卖,就说明这份海图成本低得可怜。官府定然掌握一种能快速大量制造这种海图的方法。”
冯润临思路清晰地做出了判断。
景豪深以为然:“大郎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们的目的是出海,官府那边有什么秘密都和我们没有关系。”
冯润临点头:“对,和我们没有关系。海图买到了,我们去雇佣护卫,办完后就回船上,好好休息一晚就出发。”
“好。”
两人再次来到集市,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冯润临扬声道:“明日出海,需要十个护卫,有意者速来。”
他们已经打听过了,现在雇佣护卫的人有很多,也有很多南夷岛青壮想给人当护卫。
若是没有交好或者熟悉的部落,可以直接在集市吆喝,集市的消息传播很快,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
冯润临为了保险,和旁边的摊主借了块板子,写下自己要雇佣护卫,然后把板子放在两人面前。
旁边的摊主笑道:“你们要感谢谨王在南夷岛设立蒙学,专门教南夷岛百姓识字,要不然你这可就白写了。”
冯润临一愣,他才意识到自己犯错了,洛京是大康国都,能在洛京安家的人基本上都识字,他习惯性以为南夷岛百姓也识字,却忘了在地方州郡,百姓大多都不识字。
景豪却好奇问道:“蒙学是什么?”
他们这一路上光想着赶路了,并没有留心高平的消息。
摊主道:“蒙学就是谨王为了让百姓识字建的,据说只要上蒙学,就能得到免费的蒙学书籍,也有蒙学先生免费教人识字。总之一切都是免费的,只要人去就行。”
“好大的手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什么都免费,这可不是一般人能负担得起的。
南夷岛可是有数十万百姓的。
“南夷岛前段时间又多了四十万百姓,幸亏之前上蒙学的人已经学完,要不然官府的蒙学先生真不够用。”
蒙学说白了只是让人识字。
按照后世的话就是提高识字率,减少文盲,至于说让人多有文化,那是不可能的。
景豪感叹:“那也很厉害了。”
王府真特么有钱啊。
冯润临却想到那些几乎一模一样的海图,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些蒙学书籍是用同样的办法制成的。
谨王似乎是个能创造奇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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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润临在心里想到。
正在这时,一个高大的人站在他们面前,翁声道:“你们要雇佣护卫?”
冯润临连忙点头:“正是。你要当护卫吗?”
他就想雇佣这种高大强壮的人,看着就有安全感。
那人点头:“你们能给多少工钱?”
冯润临早就了解过行情,道:“管饱,每个月二钱银子。”
南夷岛百姓就在意两件事,一是吃饱饭,二是赚钱。
那人并未立刻答应,继续问道:“我还有几个族人,你们需要多少护卫?”
冯润临连忙问道:“和你比如何?”
“我们都是族中的勇士。”
冯润临大喜:“多少人,我全要了。”
想招募同一个部落的护卫可不是容易事,南夷岛百姓以部落形式住在一起,不同部落的人之间关系很一般,若是雇佣几个不同部落的人,他们可能半个月都不会说一句话。
可要是同一个部落的人,他们不仅关系好,配合也很默契。
虽然对他们的战斗力影响不大,但商队都想雇佣同一个部落的护卫,这样管理起来省事。
冯润临难得有这般运气,当即就承诺全都要,哪怕超过预算也在所不惜。
“我们有十五个人。”
还好,不算太多。
景豪松了口气,真怕他们来几十个人。
“我们全都要。”
一下子就招够人,冯润临两人不用再等下去,带着这人去码头,告诉他自己船的位置,明日就要出海,让他回去召集族人,提前收拾好行李,免得明日出发时耽误时间
永昭三十二年四月初,谨王府
云煦泽收到了造船工坊送来的账簿,看到三月收入骤增,且大头都是卖沙船的收入,这些基本上就是上个月要出海的人数。
云煦泽仔细查看账簿,道:“第一批出海的人倒是不少,朝廷的号召力很强啊。”
说完,他又拿起另一本账簿,这是市舶司送来的账簿。
市舶司三月初一开始收关税,三月刚过去,霍幼云便让人送来了账簿,显然是想让云煦泽看看市舶司差事办得怎么样。
市舶司的账簿可就不止一本了,看着面前几本厚厚的账簿,虽然有些头疼,云煦泽还是耐着性子看下去。
从账簿中就可以看出南夷岛每日来往船队很多,不过这些基本上是陵州商队,也有一部分巴州商队,再远的商队就没了。
由此可见,南夷岛吸引的只有周边州郡,以南夷岛现在的利益还不足以让更远的商队跋山涉水。
不过如今朝廷鼓励出海一事传开,事情应该会不一样。
方才造船工坊的账簿中,云煦泽就看到不少来自中原各郡的商队,显然出海的利益足够吸引人,何况还有朝廷的奖励激励人。
云煦泽用了两日,才看完市舶司的账簿,虽然早就知道关税的收入不会少,今后会越来越多,但真看到具体数额,还是惊到他了。
怪不得前世那些朝代把关税看得那么重。
怪不得古代统治者都看不上商贾。
朝廷想要赚钱简直不要太简单,那速度就和抢钱差不多。
云煦泽只是南夷岛的主人,便能让那些商贾乖乖交关税,永昭帝是整个大康的掌控者,若是朝廷缺银子,随便想个法子便能得到大量银子。
那些把国库弄得空虚的皇帝都是怎么做到的?
云煦泽不禁疑惑这个问题。
他历史学得一般,隐约记得总说国库空虚的好像都是亡国之君,或者即将亡国的皇帝。
或许国库空不空虚还是判断国家存亡的依据?
虽然大康离亡国还远得很,但云煦泽还是下定决心多给后辈留些赚钱的行当,让他们坚持得久一些。
走神了一会儿,云煦泽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账簿上。
“小福子。”
“奴才在。”
“传令下去,市舶司办事得力,本王很欣慰,赏市舶司众官吏三月俸禄。”
“诺。”
很快这个消息就在官署间传开,自从霍幼云被任命为市舶使后,就有不少人等着看他笑话。
女子当官,简直荒唐至极。
他们等着霍幼云吃瘪,或者办差时有人故意捣乱。
可等了一个月,不仅没等到霍幼云出丑,反而听到市舶司被云煦泽嘉赏。
这让某些认为女子就该乖乖在内宅相夫教子的人大失所望。
却也让更多人警醒。
他们都觉得女子不能当官,可实际上霍幼云不仅当了,还做得很好,南夷岛每日往来那么多船队,对方管理了一个月,愣是没出一点差错。
这可不是有王府撑腰便能做到,最起码霍幼云本人肯定有能力。
他们总觉得官场是男子的天下,现在霍幼云扇了他们一个响亮的耳光。
一想到霍幼云是云煦泽力排众议亲自任命的,不少人心中都有了警惕。
有了第一个霍幼云,便可能有第二个,第三个
感受到官署内不对劲的气氛,蒋晟阳到王府见云煦泽。
“王爷,官署内已经有官吏人心惶惶。”
云煦泽疑惑:“这是为何?”
最近高平也没出什么事啊。
“因为王爷对市舶司的嘉赏。”
云煦泽恍然,笑道:“这样正好,本王任用五娘子,便是想告诉他们,本王并非非他们不可,若是不好好当差,本王便换了他们。没有合适的男子,本王就任命女郎,反正五娘子已经证明,女子并不比男子差。”
蒋晟阳叹气:“王爷,如今人心惶惶,已无心处理公务。”
“晟阳把本王方才的话告诉他们,不好好当差就离开。”
说完,云煦泽看向蒋晟阳:“莫非晟阳还觉得女子不能当官?”
蒋晟阳道:“王爷英明睿智,这么做肯定有道理,下官并无异议。”
他饱读诗书,女子为官确实有些冲击他的认知,但云煦泽下定决心这么做,他只能选择接受。
所幸霍幼云有能力,并未丢云煦泽的脸。
云煦泽轻笑一声:“本王就知道晟阳会支持本王。只可惜像五娘子这般有能力又有心和男子一争高下的女子只有一个,要不然本王真不介意换下几个平庸的官员。”
蒋晟阳心里一跳,他还没做好准备和女子共事,连忙转移话题道:“王爷,下官方才看到南夷岛三郡郡守呈上来的公文,他们皆有意在南夷岛修路,希望王府批准。”
云煦泽挑眉:“想来是他们看到了高平修路后的变化。”
蒋晟阳也知道修路后好处多多,只是:“王爷,南夷岛太大,若是在南夷岛修路,耗费太多。”
云煦泽道:“银子留在手里只是死物,花出去才算有用,市舶司上个月收了不少关税,便把三月的关税拨给三郡,当做他们修路的第一笔银子,今后关税的收入都用来修路。”
“正好清匠司最近无事可做,便让他们带人去南夷岛修路。”
话音落下,云煦泽突然想起来阳胥说的改良纺车,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不会还没成功吧?
改良一件东西这么难吗?
云煦泽又想到以往研究的东西都是借助后世的知识,要不然不可能研究出来。
很多东西是上百年后才会出现,这般想想,阳胥速度慢点也很正常。
蒋晟阳不知道云煦泽已经跑神,他对云煦泽不拿钱当钱已经习惯,道:“既然王爷答应,下官一会儿就给南夷岛批复。”
“另外,南夷岛三郡已经把想要木棉种子的消息透露出去,各商队都在帮忙收购木棉种子,相信会在种植前凑够。”
云煦泽道:“表兄他们懂得利用南夷岛上的商队,这很好,值得表扬。”
如今南夷岛因为众多商队来往,已经变得繁荣很多,各部落因为和商队交易,外在形象已经变了模样,更像大康百姓。
外来商队促进了南夷岛的发展,现如今外来商队已经是南夷岛的一部分,祝云平等人能想到利用商队的资源,这说明他们都在关注南夷岛的情况。
蒋晟阳继续汇报道:“南夷岛上个月爆发了几次冲突,皆是发生在南夷岛百姓和外郡商贾之间,且都是护卫殴打雇主。”
云煦泽皱眉:“因为什么?”
蒋晟阳叹气道:“因为雇主不能按时结算工钱,哪怕雇主再三表示等卖了货物就给,但护卫就是认定他们想要赖账,不仅殴打雇主,还抢走不少货物,最终还是在官府介入,并且得到工钱后,才把那些货物还给雇主。”
云煦泽忍不住笑了:“还真是一群直性子啊。这种事不用在意,不是故意作恶就好。”
第 65 章
洛京
章慕娆的生辰在四月二十, 及笄礼自然也定在这一日。
从四月初开始,章府上下便为了章慕娆的及笄礼而忙碌,章慕娆是章家第三代中唯一的女郎, 她的及笄礼自然重要无比, 侯氏特意请了一位有名的全福人来给章慕娆当正宾。
女子举行过及笄礼便到了议亲的时候, 侯氏请全福人给章慕娆当正宾,便是对女儿未来的美好祝愿。
在离章慕娆及笄礼还有几日时, 章丰钊被永昭帝招进了宫。
兴德宫
永昭帝穿着一身常服, 坐在偏殿的榻上, 他面前的矮桌上放着棋盘, 看到章丰钊进来,冷哼道:“回京了竟不进宫陪朕下棋, 章卿致仕后都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章丰钊行礼的动作就被永昭帝的话打断, 道:“老臣已经致仕,哪能像从前那般随意打扰皇上。”
永昭帝示意他坐下,脸上佯怒的表情消失,道:“章卿此言差矣,你我不仅是君臣亦是棋友,朕当初赐你令牌,便是想着你回京后能进宫找朕下棋,结果朕等了半个月也不见章卿来, 只得下令召你进宫。”
永昭帝对围棋有种超乎想象的痴迷,每日不下一会儿围棋, 心里都不舒服。
但他不仅习惯下棋,在围棋方面很有天分, 经过数十年的钻研,能和他棋逢对手的人寥寥无几, 章丰钊便是其中一个。
也正是有棋友这层身份,章丰钊和永昭帝之间的关系要比寻常君臣亲近一些。
自从章丰钊离京后,永昭帝就很少能酣畅淋漓地对弈一局,这会儿难得有些激动,道:“让朕看看章卿离京这几年,棋艺可有进步?”
等对弈开始,两人都不再说话,偏殿内没有一点声音,旁边的香炉烟雾缭绕,渐渐蔓延到两人周围。
黄显示意小太监去驱散烟雾,他则给永昭帝两人上茶。
永昭帝有下棋时喝茶的习惯,落下一子,永昭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章丰钊则不一样,他在认真时,会自觉忽略周围的一切,眼中只有棋盘,这会儿怕是有人和他说话,他都听不到。
时间慢慢流逝,本来空白的棋盘渐渐被黑白子填满。
两人足足下了半个时辰才分出胜负。
最终是永昭帝略胜一筹,赢了章丰钊半子。
永昭帝哈哈笑道:“看来章卿懈怠了。”
难得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弈,永昭帝现在心情极好。
章丰钊把手中棋子放回棋盒,叹气道:“老臣真的老了,再过几年怕是连围棋规则都要忘了。”
“章卿不过年长朕几岁,哪会老得那么快。”
章丰钊道:“老臣岂能和皇上比,皇上是天子,自有上天庇佑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对一般人来说是祝福,但没人敢这么祝福皇帝,因为皇帝是要活万岁的。
也就是章丰钊和永昭帝关系不一般,才敢这么说。
比起虚无的万岁,永昭帝更喜欢实际的长命百岁,他笑道:“别说百岁了,只要能让朕多活几年便好,现在还不是放手的时候。”
章丰钊道:“皇上身子骨正好,皇子们又孝顺有加,老臣曾听太医说心情好有助长寿。”
“孝顺?”
永昭帝冷哼一声:“他们没把朕气死,都是朕够宽心。”
“这么多年来,鲁王还是那副死样子,朕不曾亏待他半分,结果朕这个阿爷连他的笑脸都看不到,仿佛朕欠他一般。”
“梁王就更过分,和梁王妃跟仇人一般,朕让他们生嫡子,这两人一见面就吵架,还经常动手,到现在嫡子的影子都没有。”
这都是老生常谈的问题,鲁王和梁王都不是现在才变成这样。
章丰钊熟练地安慰道:“人无完人,两位王爷对皇上的孝心做不得假,更何况,不还是有吴王吗?他一向懂分寸,如今年长了几岁,听说还有了嫡子,应该是更懂事了。”
“吴王?”
永昭帝讥笑一声,不耐地摆手:“不提他。章卿和朕说说十郎,章卿也知朕以往的精力都放在朝政上,也就对吴王几人多了几分疼爱,朕现在都忘了十郎的样子,实在不是个称职的阿爷。”
章丰钊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看来吴王做了什么事惹怒了永昭帝。
他没有多问,道:“谨王长相和皇上年轻时相似,是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郎。更难得的是谨王殿下有一颗仁爱之心,他怜悯百姓,很难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竟然会这般仁爱。”
“皇上可知谨王为何要进行商税改革?”
永昭帝来了几分兴趣,问道:“为何?”
章丰钊回忆那时候的情景,道:“那时老臣刚到高平,和谨王一同去城外看百姓如何生活,便看到田地里皆是劳作的稚童和老者。王爷问老者青壮何在,老者答青壮皆外出,为了凑齐人丁税。”
“谨王不敢相信税收会把百姓逼到这等地步,他更不敢相信盛世之下还有挣扎求活的百姓。”
“那些人都是高平百姓,是谨王治下子民,他做不到无动于衷,便想取消人丁税,减轻高平百姓的负担,但当时人丁税占高平税收的三成。”
“为了不影响税收,谨王才想到了改革商税。”
章丰钊感叹道:“能想到分段收取商税,不仅增加了税收,还免了底层商户的商税,一举数得,谨王当真有大才。”
永昭帝听到商税改革的背后故事,感叹道:“朕看到十郎上书的商税改革,便知会引起某些世家的不满,朕一直知道十郎有爱民之心,今日听章卿所言,朕还是低估了十郎。”
“至于取消人丁税?”
永昭帝轻点桌面,道:“待新商税实行几年,取消人丁税也未尝不可。”
在整个国家收税中,大头一直是盐铁税,商税改革后,商税收入便仅次于盐铁税。
章丰钊拱手道:“皇上仁爱。”
永昭帝摆手:“朕本以为盛世之下百姓该安居乐业才是,今日方知还有盛世惠及不到的地方,既然知道了,总要为百姓做些事。”
“何况,朕做得远不及十郎。”
章丰钊道:“皇上谦虚了,谨王虽然仁爱,但只能影响高平一地,如何比不得皇上?”
永昭帝道:“章卿可还记得水泥?”
章丰钊一愣,紧接着想到什么,忙问道:“可是胡人入侵了?”
永昭帝正色道:“不错,去年年底,在北方最寒冷之时,数十万胡人南下入侵安州,这是近些年来规模最大的入侵,胡人如同饿狼一般,分兵三路进攻安州郡城,他们悍不畏死,妄想用人命冲开安州军的防线。”
“战场之惨烈无法用言语言表,胡人这次不计损失也要破城而入,安州军差一点就被胡人大军冲破防线。而安州军能守住城池,除了悍不畏死的安州将士,十郎提供的水泥是最大的功臣。”
“正是有坚不可摧的城墙,将士们才借助城墙之便,守住数倍于他们敌人的攻城。”
“安州送回朝廷的战报上写得很清楚,这次胡人大军来势汹汹,若是以往的城墙,早就被胡人破城,多亏是得水泥加固的新城墙,才成功将胡人阻在防线之外。”
“安州军敏锐地察觉到胡人这般疯狂必定是因为部落缺粮,在他们无功而返后,安州军立刻进行追击,屠灭了胡人数个万人部落,吓得胡人整体北迁,三五年内他们不会再有南下入侵边境的实力。”
章丰钊听言大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此一战扬我大康军威,震慑周边宵小,想来今年万寿节来朝拜的小国又会增加不少。”
永昭帝含笑道:“这都是十郎和将士们的功劳,朕已经重赏过安州各将士,只是还不曾赏赐十郎,朕一时想不到如何赏赐十郎,等他来洛京问问他想要什么。”
章丰钊不禁想云煦泽怎么回答,随后又无奈地摇摇头,道:“以老臣对谨王的了解,如果皇上这般问他,他肯定不是说想要某些人才,就是又有什么利国利民的主意希望皇上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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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昭帝哈哈笑了:“章卿当真是了解十郎,朕前几日才收到他的信。他跟朕要精通语言的人才,说是出海遇到土著不会交流太麻烦,若是有精通语言的人随行,哪怕只是能听懂一点点,也会有助于交流。”
“他跟朕要人才,打算在他那个书院增设一个什么翻译课程,让朝廷那些精通语言的人才去书院教书,还想要那个素罗国给他送几个识字的人到书院教素罗语。”
永昭帝忍不住摇头:“也不知道他脑子怎么长得,总能想到一些让人意外的主意。只是他未免太高估高平百姓,精通语言的人即便是在洛京,也要众多才俊中才出一人,高平百姓连字都不认识几个,能有几人学会其他语言?”
章丰钊道:“皇上拒绝了谨王?”
“不,朕答应了。他喜欢折腾就让他去折腾。”
永昭帝笑眯眯,仿佛在算计什么。
章丰钊笑道:“老臣真没见过谨王这样的少年郎,他在高平只手遮天,高平的一切都是他的,但从未见他吃喝玩乐,他甚至很少出府,每日除了读书练字,便是和老臣下棋,又或许去清匠司和工匠们研究新东西。”
“谨王对研究东西很有兴趣,他很少和属臣会商议一日的政事,但他能在清匠司和工匠们讨论一日,谨王不希望工匠畏惧他,他更希望工匠们能勇敢说出自己的想法。”
“谨王总说一人智短,只有聚集众人的智慧才能做成事。”
章丰钊顿了下道:“老臣在谨王身上看到了谦卑,老臣有时候会很疑惑,谨王明明出身皇室,这世上没人的出身能比过他,但他出乎意料的谦卑。”
永昭帝却想到黄显曾查到的云煦泽在宫里时的经历,心中涌起无尽愧疚:“是朕没有保护好他。”
永昭帝都没想到他的子嗣会受到欺负。
哪怕他已经将当初欺辱云煦泽的人一一处置了,也弥补不了因为他忽视云煦泽遭受的伤害。
或许每一次十郎用孺慕的眼神看他,就是想让自己为他做主。
章丰钊对云煦泽在宫里的生活只是有所耳闻,但并不了解,道:“古人曾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或许正是因为过往的经历,才有了今日的谨王。”
这话也不能说错,原主因为过往遭遇,把就藩当成救命稻草,结果被封到高平,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原主自杀云煦泽才会来到这个世界。
确实是因为过往经历而造就现在的云煦泽。
永昭帝道:“章卿不必为朕开脱,都是朕过于疏忽。章卿再给朕说一说十郎的事。”
章丰钊想到了一件事,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老臣回高平前,谨王刚刚做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
这话把永昭帝的好奇心勾了起来:“何事?”
“他任命了一个女子为秩俸三百石的小官。”
永昭帝惊了:“女子为官?”
他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因为经常和云煦泽通信,永昭帝便不让黄显打探高平的消息,他更希望从云煦泽嘴里得知高平的情况。
女子为官这事云煦泽没说,永昭帝也就不知道。
章丰钊道:“正是。老臣也没想到谨王会做出这等事。老臣之前一直以为谨王做的一些事都是为了打压世家,可能是他觉得世家势力过大,需要得到遏制。”
“可看到他封女子为官,老臣才明白在谨王心里,不论世家还是平民,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只要有才能他就会用,他用人的标准是才者上庸者下。”
永昭帝没想到云煦泽会有这样的思想,一时有些头疼,很好奇云煦泽这想法是怎么形成的,或者是被谁影响的?
可遍观整个大康,除了云煦泽,没人会觉得女子可以当官。
永昭帝同样也不觉得女子能当官,他虽然认同云煦泽的很多做法,但觉得他这次是在瞎折腾。
永昭帝决定等云煦泽到了洛京,好好和他说此事,这种例外不能继续下去。
章丰钊注意到永昭帝的神情,心知永昭帝对女子为官并不认同,但他很清楚云煦泽是认真的。
他不希望两父子在这方面生间隙。
“女子为官或许有些荒唐,但老臣仔细想了想,觉得不是不能试一试。”
永昭帝皱眉:“章卿是被十郎影响了?”
章丰钊失笑:“老臣为官数十载,哪有那么容易被影响。只是想到皇上一直有意打压世家,而女子为官或许能帮皇上达成这一目的。”
永昭帝听言脸色变得认真:“章卿为何这么说?”
章丰钊道:“不论是太学还是蒙学,都不能在短时间内影响世家势力,但若是允许女子为官,那些不弱于男子的世家女子会放弃这个机会吗?而女子总归要嫁人的。”
“当女子手中有了权利,她是会一心支持娘家,还是会更为子嗣着想?”
永昭帝眼睛一亮:“章卿继续说。”
章丰钊微微一笑:“几个世家大族把权利握在手中,随着一代代的子嗣身居高位,他们手中的权利越来越大。可若是他们家族的权利随着女子外嫁分散到数份,这样一来,岂不是能间接做到削弱世家。”
永昭帝开始深思这件事,章丰钊说得很好。永昭帝也知道章丰钊说得不容易实现,因为世家不是傻子,不可能任由永昭帝分散他们的权利,但只要有用就值得一试。
至于女子为官惊世骇俗?
呵,为了达到中央集权,任何有用的手段都可以尝试,手段不管是不是惊世骇俗,有用就行。
永昭帝眉头舒展:“十郎当真是朕的福星。”
自云煦泽就藩后,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永昭帝很熟悉。
正是有了对比,永昭帝看洛京的几个皇子,越来越觉得废物。
永昭帝开口道:“章卿,十郎去了封地后发生了很多变化,或许是得到磨练的结果。朕把鲁王三人留在洛京是不是做错了?”
章丰钊心里一跳,心知永昭帝生出了让鲁王三人就藩的心思,却并未顺着永昭帝说,道:“自大康建国以来便是如此,皇上不过是遵循祖制罢了。”
永昭帝叹气:“祖制?与国有利的祖制才需要遵循,鲁王三人天资有限,留在洛京不过是虚度罢了。”
永昭帝似乎下定了决心想让三人就藩。
这个话题过于敏感,章丰钊没有接话。
永昭帝没有为难章丰钊,主动转移话题道:“章家小娘子的及笄礼马上到了,朕欲送她一份礼物,章卿有没有想为小娘子求的?”
章丰钊倒是想求永昭帝赐婚,但他还没和章慕娆谈过此事,不好擅作主张。
章丰钊故作头疼道:“囡囡和寻常女子不同,她不爱琴棋书画,偏偏对墨学工匠那一套感兴趣,闺房里放满了她自己捣鼓的小玩意儿,皇上若是要赏赐,不如赐她一套工匠常用的工具,囡囡肯定很高兴。”
永昭帝听言乐了:“对墨学感兴趣?还真是巧了,十郎也一样,两个孩子倒是挺有缘分。”
章丰钊连忙道:“囡囡只是瞎胡闹,岂能和谨王相比,皇上太抬举她了。”
永昭帝看他急忙撇清的样子,玩味道:“朕的十郎好歹是章卿的学生,这般不受你待见?”
章丰钊脸色一僵。
见章丰钊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永昭帝哈哈大笑:“朕知道章卿允诺小娘子亲事自由,只是小娘子终日待在府中,能知道谁好谁坏?终究还是要长辈替她做主。”
永昭帝和章丰钊是棋友,他倒是不介意和章丰钊结亲。
不过这事不着急定下,等云煦泽到京再说也不迟。
“好了,不说那些琐事,我们继续下棋。”
章丰钊松了口气,永昭帝话题转变得太快,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
他肯定是想把章慕娆许配给云煦泽,但他说话算话,哪能没问过章慕娆就帮她定下亲事,失信可是会破坏自己在囡囡心里的形象
永昭三十二年,四月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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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是章家第三代唯一嫡女的及笄礼,和章府交好的家族,以及章家三兄弟的同僚都到章府观礼。
而许峻齐的出现,无疑让众人对章府的重视更上一次。
“以前也没听说章府和许家有来往啊?”
“我倒是听说章翁和御史大夫有来往,本以为这份关系在章翁致仕后便断了,没成想还保持着。”
“若是有许家提携,章家兄弟的官职还能再往上动一动吧?”
“如果章家选择依附许家,那很有可能。若只是寻常往来,许家可不会花费人脉白帮章家。”
说白了,世家之间都是利益交换,天下就没有白吃的午餐。
许峻齐没理会其他人的目光,他径直走到章丰钊面前,把礼物奉上,执学生礼道:“章翁回京多日,学生今日才来拜访,请章翁见谅。”
章丰钊摆手:“你如今已经是秩俸千石的御史中丞,公务繁忙,今日能过来已是不易。”
许峻齐又一一和章家三兄弟见礼,才道:“章翁可要在洛京多待些日子,学生还想请章翁解疑答惑。”
章丰钊道:“老夫短时间内不会离开洛京,你若是不嫌老夫啰嗦,尽管来府上旬老夫。”
许峻齐听到这话,几乎下意识便觉得章丰钊留在洛京是在等云煦泽。
不过他还知道这里是什么场合,没有多说,道:“阿爷让学生替他向章翁问好,改日他想和章翁下棋。”
章丰钊笑道:“老夫现在无事,每日都有时间,不过告诉你阿爷,输了可别冷脸。”
许峻齐有些尴尬:“阿爷只是习惯了板着脸,并无其他意思。”
章丰钊也只是调侃一句。
章府后院
章慕娆一大早就被侯氏拉起来,在侯氏和两个伯娘的合力指挥下,章慕娆身上穿了十几斤重的衣服,头上的一套头饰也有几斤重,加起来大概二十斤。
章慕娆揉揉脖子:“阿娘,女儿怕及笄礼进行到一半,女儿的脖子就断了。”
侯氏瞪她一眼:“及笄礼都是如此,别人都受得了,你受不了?”
章慕娆道:“阿娘,女儿娇弱。”
大伯娘差点笑喷:“囡囡,我记得你去年觉得六郎总看书不好,想让他多动动就抢了他十几本书,被六郎满院子追着跑,六郎都累得追不动,你还颇有精神地逗他,你娇弱成这样了?”
二伯娘也逗她:“囡囡天姿国色,她的娇弱肯定和其他女子不同。”
章慕娆被两个伯娘接连调侃,脸色微红,但还是厚着脸皮道:“二伯娘说得对。”
这话惹得两个伯娘又笑个不停。
侯氏扶额,道:“吉时快到了,你莫要胡闹了。”
章慕娆撇嘴,知道这二十斤的负重是去不了了。
没一会儿,女婢来提醒道:“夫人,正宾到了。”
侯氏和两个妯娌立刻站起来,道:“我们去迎接正宾,囡囡一会儿按照赞礼说得做便是。”
章慕娆点头:“阿娘放心,女儿又不是没见过及笄礼。”
她之前去参加过别人的及笄礼,知道及笄礼是什么样的流程,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身上的衣服和头饰太重了。
侯氏想到章慕娆确实没在正式场合掉过链子,放心地离开了。
过了大约一刻钟,十几个女婢簇拥着章慕娆离开小院,前往举行及笄礼的正堂。
此时堂内都是观礼的妇人,唯二的男子便是章丰钊和章华纬,章家其他人都在另一处招待男客。
随着章慕娆走进来,两侧观礼的妇人眼中皆浮现惊艳。
及笄礼的礼服虽然重,却很好地勾勒出章慕娆的身材,行走间婀娜多姿,灵动明亮的眼眸流光宛转,肌肤如雪,眉眼如画,一步一步走进来,仿佛天上的仙子在一步步迈入人间。
虽说因为路六郎对章慕娆一见倾心,苦苦追求一年,很多人都猜测章慕娆应该长得很好看,但漂亮的女子多种多样,谁也没想到章慕娆能美到这种地步。
众人对视一眼,在心里暗道章家竟然藏了这么个花容月貌的小娘子,一些家中有未定亲儿子的妇人已经起了心思,打算及笄礼打探一下侯氏的心思。
章慕娆专心撑着头饰,以防它中途掉落,根本没心思注意其他人的表情,她一步步走到正宾面前跪下,微微低头缓解脖子的酸痛。
看似认真听着正宾的祝词,实际上是在祈祷赶紧结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可惜正宾的祝词很长,好一会儿才结束,等正宾给章慕娆带上簪子,及笄礼就算是完成了一半,之后章慕娆回到闺房,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重新回到正堂,进行了及笄礼剩下的流程。
在及笄礼即将结束后,永昭帝的圣旨到了,特意给章慕娆的圣旨,不仅在圣旨中把她一顿夸,还给了一份及笄礼。
在整个洛京,能在及笄礼上得此殊荣的除了几大世家的嫡长女,就只有章慕娆。
一时间,那些妇人看向章慕娆的目光更亮了,恨不得立刻就把章慕娆和自家儿子的亲事定下来。
及笄礼足足折腾了几个时辰才结束,章慕娆差点累瘫在半路上。
回到闺房后,都来不及卸妆,就这么瘫在床榻上。
侯氏看她蔫蔫的样子,好笑道:“这算什么,等你嫁人时更累。”
章慕娆双眼无神:“那女儿不嫁人了,留在府里陪着阿娘。”
侯氏轻抚她的长发,轻声道:“女子总要嫁人的,阿娘能做的只是多留你两年。”
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大伯娘出声道:“囡囡这么漂亮,今后想嫁个什么样的郎君?”
二伯娘道:“今日皇上派人给囡囡送上及笄礼,有此殊荣的也就几人,每个都嫁得极好,我们囡囡肯定差不了。”
大伯娘调侃道:“皇上这么夸囡囡,或许是有意为某个王爷聘囡囡为王妃。”
二伯娘附和:“还真有这个可能。”
章慕娆不想思考这个问题,道:“我听阿娘的。”
虽然章丰钊允她亲事做主,但她不可能自己跑去找夫婿,只不过是在家里给她相看亲事时,选个自己觉得顺眼的。
侯氏看出两个妯娌在故意逗章慕娆,笑道:“我不求囡囡嫁得多好,只要过得好就行。最好离得近些,今后也能多见几面。”
说起这个,三人都有些感触,叹气道:“女子嫁人就身不由己,哪怕嫁得再近,也不能总回家,否则会招惹闲话。”
章慕娆才不管这些:“我才不管闲话,难不成嫁了人就不让我见阿爷阿娘了?”
几人对视一眼笑了,她们没和章慕娆多谈这事,等以后章慕娆嫁了人自然就会明白。
女子嫁人后就有了家庭,多了牵绊,哪还会像未出阁时那般自由。
傍晚,路家
路尚靖在和路大郎用晚饭,下人进来禀报道:“阿郎,六郎不肯用饭,还是闹着要出府。”
路尚靖冷声道:“一日不吃饿不死,别管他!”
下人听言退了下去。
路大郎道:“阿爷息怒,六郎也就是一时任性,过几日就好了。”
路尚靖面色不悦:“都已经是及冠的人了,还这么没有分寸。只要章翁在,章家的圣眷就少不了,不说今日下旨给章家小娘子送及笄礼,便是之前皇上就让何相警告过老夫,让六郎以后莫要纠缠章家小娘子。”
“此事都闹到了皇上耳朵里,这孽障还不知错,竟然还要去章府参加及笄礼,他是想被章家扔出来吗?”
“蠢货!”
路尚靖一想到这个蠢货是自己儿子,他就气都不打一出来。
若非他留了个心眼,让人看着路六郎,路六郎可能就去章府让路家丢脸了,万一再闹到永昭帝那里,他们路家是别想落到好了。
路大郎对这个蠢弟弟也是很无奈,都和他谈过好几次了,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路家已经不可能和章家结亲,结果路六郎就认死理,非相信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路大郎自认是个有涵养的人,但他被路六郎气得好几次想打死他。
避免阿爷被气出病来,路大郎转移话题:“阿爷,谨王马上就要回京,有李家在,谨王怕是不会对我们有善意。”
路尚靖淡定道:“路家从未和谨王接触过,谨王能把高平掌握在手中,显然不是轻易被人利用的人,李家若是想利用谨王对付路家,只会恶了谨王。”
路大郎道:“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
路尚靖道:“路家和李家的恩怨并不是秘密,若是遇到李家人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但前提是要占理。”
路大郎明白这是不给云煦泽找茬的机会。
“儿明白。”
路大郎又问道:“阿爷,如今谨王圣眷正浓,皇上会不会”
路尚靖自信道:“只要何相在,就绝不可能。”
他很了解何维良,何维良是不会允许云煦泽破坏大康立国以来的规矩。
皇帝决不能在藩王中产生!
路大郎松了口气:“那就好。”
高平,谨王府
“排好队,一个个来,凡是能赢了本王的,通通有赏。”
小院内,云煦泽坐在石凳上,面前的石桌上放着一副棋盘,两个棋盒分别放在棋盘两侧。
在云煦泽对面,十几个亲兵排着队,为首的是关景彰。
云煦泽话音落下,关景彰立刻走到云煦泽对面坐下,嘿嘿笑道:“王爷,能不能让卑职先落子?”
云煦泽颔首:“可以。”
关景彰立刻取出一个黑子落在棋盘上,云煦泽紧随其后落子。
其他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上的棋子,不敢出声打扰二人,但一个个挤眉弄眼,似乎在用目光交流。
祝云凌站在云煦泽身旁,本来他也可以参与进去,但他自认脑子不够聪明,就拒绝了,只看着他们玩,看他们被云煦泽虐也挺有趣的。
没一会儿,看着棋盘上连成一条线的五个白子,关景彰颓然地放下棋子:“卑职输了。”
“关校尉有所长进,下次再接再厉,下一个。”
“我我我,轮到卑职了。”
关校尉刚起来,下一个人立马接上。
小福子把泡好的茶放在云煦泽手边:“殿下请喝茶。”
云煦泽随意落下一子,端起茶盏抿了口茶。
他们现在玩的游戏是五子棋,自从章丰钊离开高平后,云煦泽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每日总和自己对弈很无聊,便想着把后世的小游戏搬过来几个。
像什么井字棋,五子棋,四子棋等等,都可以玩。
云煦泽前几日就教了王府众人五子棋,但下人们不敢和他下,他只能找亲兵,武人的胆子要大一些,而且和云煦泽下棋还能拉进关系,亲兵们很快就同意了。
甚至还有关景彰带头。
为了激励众人,云煦泽设立奖励制度,只要能赢他,就能得到赏赐。
只可惜,数日过去,依旧没一个人能赢他。
再次一穿十几个人后,云煦泽赢得有些无聊,心里浮现一个念头,摸摸下巴道:“你们两两下棋,最终赢的人,本王赏十两银子。”
“多谢王爷。”
本来因为输棋丧气的众人纷纷欢呼起来。
结果数了数,发现他们一共十五个人,要有一个人落单。
这时一个亲兵道:“校尉的棋艺比我们强,不如我们先比,决出来胜者再和校尉决一胜负。”
这个提议得到了亲兵们的一致认同,于是关景彰得以直通决赛。
好家伙!
谁还敢说当兵的没心眼。
关景彰没有拒绝,趁着他们下棋时,走到云煦泽身边道:“王爷,护送您去洛京的五百人已经全部挑选出来,皆是亲兵中的佼佼者真不需要卑职随行吗?”
云煦泽道:“本王不在高平,需要有人坐镇高平,文有晟阳,武自然需要你坐镇。”
关景彰道:“不是有荀都尉吗?”
“荀沛祯来高平时日尚短,恐怕难以服众。何况这段时日来高平的探子一直没有断过,本王担心有人趁本王不在生事,寿安坊是重中之重,景彰必须要守好寿安坊,别让人探寻到里面的机密。”
关景彰只得遵命:“诺。”
云煦泽含笑道:“本王只是去洛京给父皇祝寿,左右不过待两三个月,即便是本王想多待,有些人也不会想让本王久留。”
关景彰担忧道:“此去洛京需要一月,路上怕是不安生,请王爷小心谨慎,莫要让人钻了空子。”
“景彰放心,本王惜命得很。”
正在这时,小福子禀报道:“王爷,阳翁请您去清匠司。”
云煦泽站起身,期待道:“莫不是纺车改良完成了?”
让亲兵继续下棋,关景彰留下主持比赛,他则带着祝云凌去清匠司。
一进清匠司,阳胥就迎上来,手中拿着一把弓弩,抚须道:“王爷,这是洛京军器司去年改良的新弓弩,威力比旧弓弩强了十成,射程也增加了不少,老夫和军器司的军器监交情好,曾经看过新弓□□,尝试了几次便造了出来。”
云煦泽疑惑:“阳翁这是何意?”
他还以为纺车改良成功了呢。
阳胥道:“王爷不是要去洛京了吗?可以让每个亲兵配一把弓弩,到时候肯定没人能伤到王爷。”
弓弩是杀伤性极强的武器,这种武器的改良图纸一向是保密,也就是阳胥来自洛京,机缘巧合见过新弓□□,要不然以高平军器司的水平根本造不出来新弓弩。
云煦泽听明白阳胥的意思,笑道:“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本王会遇刺,当真会有人胆敢刺杀本王?”
说实话,大康立国这么多年,除了一开始动荡的那十几年,之后就没发生过皇室被人刺杀的事。
永昭帝又是执政三十余年的明君,君威甚重,谁敢在他执政期间做出刺杀皇室的事?
云煦泽觉得真要是有人敢做这事,不是脑子有坑,就是被人逼着不得不做。
阳胥道:“凡事谨慎些总没错。”
云煦泽自然不会拒绝阳胥的好意:“阳翁有心了。”
阳胥把他画出来的弓弩图纸交给云煦泽,道:“王爷可以让军器司按照图纸制造弓弩。对了,纺车改良已经有了头绪,再有几个月应该就能成功。”
这可真是好消息。
云煦泽道:“阳翁慢慢来便好,离南夷岛的木棉收成还有好几个月呢。”
事实上南夷岛百姓才把荒地开荒完,还没开始种木棉,官府也还没把需要的木棉种子凑齐。
总之,现在还不是太着急。
第 66 章
见上次的五子棋比赛获胜者是关景彰, 云煦泽就熄了继续举行比赛的心思,没人用心下棋,都在耍心眼。
遍观整个王府, 云煦泽竟然连认真陪自己玩游戏的人都找不出来, 也不知道史书上那些佞臣是怎么哄昏君高兴的。
转念一想, 可能是因为昏君比较蠢,看不出来人家在忽悠他。
果然人越聪明烦恼越多。
云煦泽是真的闲了, 思绪乱跑, 一会儿想到这个, 一会儿又想到那个。
直到蒋晟阳求见, 云煦泽才收回自己如脱缰野马般的心神。
“晟阳有何事?”
蒋晟阳道:“王爷此去洛京怕是不安生,洛京世家错综复杂, 远非高平甚至陵州可比, 您届时打算如何应付他们?”
云煦泽随意道:“各不相干罢了。本王无事求他们,他们想必也不想和本王有所牵扯。”
他可记得许峻齐第一次见他时,宁可当街拦车,也不愿递拜贴,无非就是担心被人查到许家私底下和藩王有接触。
许家这等超级世家尚且如此,其他家族又岂会免俗。
蒋晟阳却觉得云煦泽想得太简单,道:“王爷,今时不同往日, 不论是南夷岛的声名鹊起,还是您设立蒙学对世家造成的影响, 世家都不可能对您进京视而不见。不论是接近还是抵触,他们必然有反应。”
云煦泽笑了:“他们有反应, 本王就要回应吗?”
他又无心争储,哪怕有些世家愿意向他靠拢, 便是支持他,云煦泽也不会在意。
蒋晟阳叹气:“王爷,这不是您回不回应的问题,他们会推着您进入洛京的漩涡。”
云煦泽一愣:“晟阳此言何意?”
蒋晟阳并未回答,只是道:“荀都尉有事想禀报王爷,您可要见他?”
云煦泽终于察觉到不对劲,道:“让他进来。”
小福子转身出去带荀沛祯进来。
“下官见过王爷。”
云煦泽无心闲扯,问道:“荀都尉有何事要禀报?”
荀沛祯道:“王爷,下官昨日抓到一个探子,那人是个软骨头,经过严刑拷问后,对方很快招供,还供出了一处藏匿地点,下官立刻带人去抓捕,最终抓住五个探子,还搜到了对方和洛京通信的信件。”
云煦泽神色凝重,他知道荀沛祯接下来的话是重点。
荀沛祯把怀中的信交给云煦泽,继续道:“下官已经看过信件,基本确定这群探子是鲁王派来的,目的是调查王爷就藩后的所作所为。而且他们之所以在下官眼皮子底下隐藏这么久,是因为有人为他们提供便利,并无通过高平的牙商租房。”
云煦泽目光一冷:“是谁?”
荀沛祯道:“孙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煦泽没想到在他完全掌控高平后,还有人敢吃里扒外。
“本王记得孙家只是高平的一个小家族,他们哪来的胆子敢背叛本王?”
荀沛祯已经把孙家查了个底朝天,道:“王爷,孙家虽然只是个小家族,但二十几年前孙家有女儿被洛京周家子弟看中,纳为妾室,那人便是现任孙家主的嫡亲妹妹。”
“而鲁王府的周侧妃就出身洛京周家,另外,合昌郡的郡守周晨同样出身洛京周家,只不过他并非嫡系。”
这才是世家屹立不倒的重要原因,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和哪些家族连着枝。
孙家和洛京周家有姻亲关系,这件事在高平鲜为人知,因为过去得时间太长,而且他们并没有因为周家得到什么好处。
可哪怕周家不曾给予他们什么,如今周家找上门来,只要稍微许诺一些东西,孙家还是毫不犹豫地背叛了云煦泽。
这便是上层世家的权势,有时候世家的名头比皇室还好用。
蒋晟阳等荀沛祯说完才问道:“王爷打算如何处置孙家?”
云煦泽对背叛者深恶痛绝,恨不得立刻让人抄了孙家,只是他知道现在还不能这么做,高平聚集了各方势力的探子,他若是有所动作,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传出去。
孙家背后是周家,周家背后是鲁王。
云煦泽不在乎周家,却不能不考虑鲁王。
“荀都尉,派人监视孙家的一举一动,暂且不要动他们。”
荀沛祯应声:“诺。”
云煦泽看向蒋晟阳:“晟阳,你觉得鲁王调查本王的意图是什么?”
蒋晟阳拱手道:“鲁王愿意花费大力气派探子来高平,还让周家利用孙家隐藏行踪,这种种行为都表明了鲁王对王爷的重视。鲁王,是把王爷当成了争储劲敌。”
云煦泽叹气,他也是这么想的。
“你们说,本王若是坦白告诉几位兄长,本王并无争储之心,他们会信吗?”
蒋晟阳反问:“若是鲁王告诉王爷,他只是出于关心您才派出探子,您信吗?”
当然不信!
可他真的没有争储之心,但在别人眼里,他说这种话只会被认为虚伪做作,甚至有把人当傻子耍的嫌疑。
蒋晟阳继续道:“王爷,我们如今查出来的只有鲁王的探子,但下官相信,高平定然还有梁王和吴王的探子,不论您心里怎么样,今后您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传到三位王爷的耳朵里。”
“您的任何动作,都可能被认为是为了争储!”
蒋晟阳明晃晃地告诉云煦泽,现在已经不是他想不想争储的问题,而是洛京的三位王爷和众多世家都觉得他会争储,他们不会傻乎乎地等云煦泽露出獠牙,只会先下手为强。
云煦泽看蒋晟阳,突然明白了他的目的:“晟阳觉得本王应该将错就错,顺势介入夺嫡之争?”
蒋晟阳道:“正是。”
云煦泽又看向荀沛祯:“荀都尉也这么想?”
荀沛祯道:“王爷英明睿智,仁爱百姓,只有您登基才会善待百姓,给天下寒门子弟一个机会。”
他的语气波动不大,但云煦泽在他眼中却看到了一丝狂热。
差点忘了这是个有能力但和世家不对付的人才。
云煦泽觉得有些意兴阑珊,挥手道:“你们下去吧。”
荀沛祯愣了,想再说什么被蒋晟阳制止。
蒋晟阳起身道:“下官告退。”
荀沛祯只得跟着他一起退出去。
等离开议政殿,荀沛祯道:“此时正是说服王爷的时机,蒋长史为何拦下官?”
蒋晟阳道:“我等只需要让王爷看清现在的局势,至于未来该如何做,那是王爷要决定的事,我等身为臣子,可以劝谏,但不能逼迫王爷。”
荀沛祯终究还是不擅长为官之道,但好在他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他和蒋晟阳的目的一致,只要听蒋晟阳的就行。
荀沛祯道:“那下官便派人去监视孙家,等着王爷下一步命令。”
书房内
云煦泽坐在书案后,他脑中浮现第一次见许峻齐时他说的话。
他问云煦泽是否能保证手下人和他一样没有争储之心。
云煦泽当时觉得这问题很可笑,他怎么可能约束不住手下人。
可现在他发现他好像真的约束不住了。
云煦泽也不是没想过这种情况,但他一直以为率先有这种心思的会是李浩成等高平家族子弟,没成想第一次和他说这事的会是蒋晟阳。
“小福子。”
“奴才在。”
“你说他们怎么这么敢想呢?高平只是偏居大康一隅之地,本王能在高平说一不二,只是因为高平太差劲了,别人看不上,他们怎么就认为本王厉害到够资格争储了?”
云煦泽差点被气笑:“本王如何争得过洛京的三位兄长,他们这般贪婪就不怕玩火自焚?”
小福子懂得不多,但在他心里云煦泽最厉害,他认真道:“王爷太自谦了,奴才觉得王爷很厉害,只要王爷想做的,就没有做不成之事。”
云煦泽一愣,看着小福子认真的表情,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蒋晟阳等人的野心不是平白产生的,这都是源于他们对云煦泽的信任。
云煦泽就藩两年来的作为,实在太震撼人心。
在云煦泽心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没什么可得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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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蒋晟阳等人却不知道后世之事,他们只知道云煦泽就藩高平后,给高平带来了很多变化,这一切都不是轻易能做到的。
云煦泽觉得自己争不过鲁王等人,可在高平各官吏心里,他们觉得鲁王三人不过是占了年长的便宜,论能力,他们通通比不上云煦泽。
想明白这一点,云煦泽算是明白了属臣们胆子变大的原因。
但云煦泽心里却没底,他从来没想过争储,而且史书上关于夺嫡之争的描写,都是极其残酷且危险的,他真不想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但蒋晟阳的话很有道理。
不管他想不想争储,洛京的三位王爷和世家已经认定他有意争储。
人家都要打上门来了,他还要一边后退,一边试图大喊自己不想争储吗?
云煦泽揉揉额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找个人商议,可章丰钊去洛京了,而他在有了决定前,不想和蒋晟阳等人商议这件事。
算了,等到了洛京见到先生再说。
“小福子,派人调查合昌郡郡守周晨,调查得仔细些。”
“诺。”
周晨出身周家,虽然只是支脉,但毕竟是周家人,总要调查一番,免得今后周晨对他出手,他对周晨还一无所知
章慕娆及笄礼后,侯氏收到十几份请柬,皆是邀请她和章慕娆去参加赏花宴。
侯氏也因为章三郎举办过赏花宴,对方的心思自然明白。
她知道章慕娆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便从十几份请帖中挑出三份,这三份皆是家世不错,且家风极好的人家。
一连三日,章慕娆都在跟着侯氏参加赏花宴。
她基本上就是个摆设,只需要回应几个问题,剩下的时间都是侯氏在和主人家聊。
章慕娆本来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毕竟能沉下心研究发明的人不可能没耐心,但她对这种无聊至极的宴会真的没兴趣,只去了三次她就烦了。
“阿娘,女儿不想去了。”
侯氏倒是没逼她:“这三家虽然家世不错,但阿娘和那三位主家娘子都聊过,皆不是好相处之人,阿娘再替你相看别家。”
侯氏一心想让女儿找个称心如意的夫婿,要求多着呢,不仅夫婿的品行要好,对章慕娆的未来公婆也有要求,生怕章慕娆今后在婆家受委屈。
章慕娆听到这话松了口气,能轻松一阵是一阵,她笑道:“当初三嫂阿娘相中三兄,会不会就是中意阿娘性子好?”
侯氏也笑了:“反正阿娘肯定没给三郎拖后腿。”
侯氏现在手头有很多适合议亲的男方资料,她和章慕娆闲聊一会儿便回房继续挑选,那架势比看账簿还认真。
侯氏刚走,章丰钊便背着手走进来。
章慕娆当即诉苦道:“阿翁,孙女这几日好累,说是赏花宴,孙女也没看到几盆好看的花,连糕点都没吃几块,一直被阿娘拉着看她和人说话。”
章丰钊被她逗笑了:“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就只有你有心情赏花。”
章慕娆参加的那几次赏花宴都是私人的,总共就不到十个人,其他人还都是主人家特意过来凑数的,章慕娆和侯氏才是真正的客人。
章慕娆耸耸鼻子:“孙女才及笄,阿娘就给孙女议亲,恨不得把孙女立刻嫁出去,还是阿翁对孙女好。”
章丰钊心虚地摸摸鼻子,被夸得有些打退堂鼓,可这种事迟早要说,还不如早点说,多给章慕娆一些思考的时间。
章丰钊走到章慕娆对面坐下,道:“我们祖孙许久没对弈了,今日和阿翁下一盘?”
“好啊。”
章慕娆让女婢准备棋盘。
章丰钊并未托大让章慕娆先落子,而是选择猜子的方式,结果还是章慕娆赢了,她执白先行。
“囡囡,谨王马上就要来洛京,最近民间讨论谨王的百姓多了很多,你对谨王有什么看法?”
章丰钊下棋的目的同样醉翁之意不在酒,刚下一会儿他便开口问道。
章慕娆手下一顿,抬眸看向章丰钊,灵动的双眸眨了眨:“阿翁,你不对劲。”
章丰钊心虚笑笑:“阿翁怎么不对劲。”
章慕娆冷哼一声:“孙女方才还夸阿翁好呢,结果阿翁和阿娘一样。”
若是以往章慕娆可能看不出章丰钊的目的,可这几日跟着侯氏参加了三个赏花宴,她正是对这种事敏感的时候。
章丰钊见被章慕娆看破,也不再遮掩,笑道:“阿翁可比你阿娘靠谱,她给你相看的那三家加起来也不过谨王。”
章慕娆不以为意:“谨王是亲王,别人当然比不过。”
章丰钊道:“阿翁说得不只是家世,还有品行和才能,现如今洛京和你年纪合适的郎君皆是刚入仕之人,可能还在当郎官,谨王却已经治理高平两年,甚至还打下南夷岛,为大康开疆扩土,这份功绩谁比得上他?”
章慕娆对这话倒是认同,如今二十岁左右的郎君,和云煦泽都有壁,比都没得比。
章丰钊继续道:“阿翁看重谨王,不仅仅是因为他才能出众,更因为他的品行。囡囡也和谨王通过几次信,你该知道谨王对你很是看重,这对你们今后相处很有帮助。”
章慕娆撇嘴:“谨王一直以为我是六郎,若他知道我是女子,怕是就不会那么重视了。”
她可是一直以章六郎的身份和云煦泽通信。
章丰钊笑道:“囡囡这般想可是误会谨王了,你怕是不知道,谨王在高平任命了一个女子为官,而且还让对方负责极为重要的官署,仅在南夷岛来说,那女子已称得上位高权重。”
章慕娆惊了:“女子为官?”
“不错。谨王重视人才,只要能做事,他并不在意人才是男是女。”
“这想法,还真是奇怪。”
章慕娆以往对云煦泽的印象只是术数极好,脑子很好使,总能想出一些奇思妙想。
但听了章丰钊的话,她恍然想到她了解的只是云煦泽一小面,肯定还有很多她不知道的。
章丰钊注意着章慕娆的表情,见她有了一丝兴趣,微微笑了笑。
他很了解章慕娆,能让章慕娆感兴趣的事情不多,只能引起她的兴趣,接下来才有希望。
章丰钊抚须道:“囡囡,谨王虽然很好,但阿翁承诺过你亲事自由,便不会逼你,等谨王来到洛京,你可以和他见一见,若是满意再谈其他,若是不满意就作罢,如何?”
章慕娆点点头,又笑道:“阿翁这话说得好像只要孙女愿意,这亲事就能成一样,谨王的想法不重要吗?”
章丰钊道:“阿翁问过谨王很多次对亲事的想法,他深知亲事不由他做主,一心等着皇上给他赐婚。不过阿翁可以保证谨王相当洁身自好,王府并没有侍妾,谨王也从不去勾栏之地。”
章慕娆好奇:“谨王去不去那种地方,阿翁怎么知道?”
总不能天天跟着谨王吧?
章丰钊又想到了云煦泽的宅,道:“因为阿翁在谨王府住了将近两年,谨王出府的次数寥寥无几,多数时候他都待在王府。”
章慕娆总是绞尽脑汁想办法出府,没想到云煦泽能出府却宅在府里:“他都做些什么?”
“看书练字,要不就是和老夫学下棋。”
章慕娆下意识吐槽:“好无趣。”
章丰钊笑道:“这只是谨王闲暇时做的事,他就藩两年来做了不少事,你列举一下就知道他很少有清闲的时候,总要为高平的发展考虑。”
云煦泽虽然把大部分公务交给了蒋晟阳等人处理,但仅仅是规划高平未来的发展就占据他不少时间。
“对了。谨王很喜欢去清匠司,会因为研究某样东西和工匠商量一日,你们若是见面,应该有很多话可以说。”
章慕娆看向章丰钊:“阿翁很喜欢谨王呢。”
从章丰钊的话,她听出来章丰钊对云煦泽的欣赏。
章丰钊道:“或许是因为谨王与众不同吧,不同于老夫见过的世家子弟,也不同于其他皇室子弟,他是个很难得的人。”
章慕娆弯了弯眼角:“孙女倒要看看能让阿翁这般夸赞的谨王是什么样的人。”
高平
自从那日后,蒋晟阳便没有和云煦泽提过争储的事,就仿佛之前只是简单地提醒云煦泽要小心洛京的世家。
云煦泽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但他确实不想谈这件事,蒋晟阳不来打扰他,正合他意。
时间缓缓流逝,转眼间便到了七月,云煦泽该前往洛京了。
这几个月封地一切顺利,除了日益增多的出海船队,并没有其他变化。
南夷岛来来往往的船队已经适应了市舶司的存在,船队不仅没有减少,反而随着出海引起的轰动,越来越多的船队到南夷岛。
这样的结果就是市舶司的关税一月比一月多,抢钱都没这么快。
不过修路比抢钱还快,市舶司收入的关税,全部投入南夷岛的修路计划,但修路就是个无底洞,那么多银子扔进去连个响都听不到。
云煦泽已经把修路的事全权交给祝云平三人处理,让蒋晟阳给予他们足够的资金支持,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只要没人故意捣乱,相信不会出什么意外。
云煦泽同时给掌管兵权的几人下达警戒命令,在他离开后,高平和南夷岛都要进入警戒状态,时刻注意封地的情况,只要遇到可疑之人一律抓起来。
若是有人意图在封地闹事,一经发现直接严惩,不需要等云煦泽处置。
因为洛京远离高平,云煦泽给了蒋晟阳极大的自主权。
把封地的方方面面都交代一遍,云煦泽才在次日离开高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永昭三十二年七月初,高平城外
永昭三十年就藩高平的云煦泽,在就藩两年后得永昭帝允许,得以回到洛京为永昭帝祝寿。
蒋晟阳带着众官吏给云煦泽送行。
一百骑兵将王府的四驾马车护卫中间,剩余的四百步兵跟在王府马车后,护着其后的十几辆马车,除了李浩成等人坐的马车外,剩下的都是云煦泽给洛京众人准备的礼物,自然也有给永昭帝的寿礼。
云煦泽站在马车上,道:“本王离开后,封地一切事宜皆由晟阳做主,尔等好好辅佐晟阳,莫要让封地生乱。”
众人齐声应道:“诺。”
云煦泽扫视一眼众人,便弯腰回了马车。
这次护卫云煦泽回京的领队便是祝云凌,看到云煦泽进马车,他骑在马上,一勒缰绳,扬声道:“出发!”
下一刻,王府马车先动了起来,其他人马紧随其后。
蒋晟阳带着众官吏拱手道:“恭送王爷。”
城门口看到这一幕的百姓,皆默默注视车队离开,祈祷云煦泽尽快回来。
等车队渐渐淡出众人视线,蒋晟阳才让众官吏散了,回官署继续当值,但他留下祝云平等人,道:“若是不着急回南夷岛,诸位一起喝杯酒?”
祝云平等人自然不会拒绝蒋晟阳,皆答应下来。
风月楼
这里是高平最好的酒楼,几乎正式的宴请都会在这里进行。
等伙计上完菜退出雅间,蒋晟阳等人才开口说话。
“蒋长史可是有话要说?”
蒋晟阳道:“两个月前荀都尉抓到了鲁王的探子,可以确定王爷已经成了那三位王爷的眼中钉。为避免其他人在王爷离开后闹事,诸位派人密切监视郡内的情况,莫要让人钻了空子。”
“南夷岛如今各种势力的人都有,最是错综复杂,三位要费心些,让郡兵加强巡逻,再通知各部落,让他们自行甄别别有用心之人。”
南夷岛最有可能乱起来,但南夷岛也最难乱起来,因为南夷岛各部落青壮都是有一战之力的勇士,只要官府一声令下,他们皆会把刀尖指向生事之人。
祝云平三人自是领命。
金旭尧问道:“探子的事,王爷是何态度?”
蒋晟阳道:“王爷心善孝顺,不忍兄弟阋墙让皇上痛心。”
听到这话,众人有些失望。
“不过王爷虽然心善却并不愿任人宰割,我等只需替王爷管理好封地,若是王爷心思改变,我等也好为王爷提供助力。”
这话激励了人心,蒋晟阳说得有道理,云煦泽现在没心思,不代表以后没心思,他们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程允晨低声问道:“可要募兵?”
争储可不能没有兵权。
蒋晟阳摇头:“没有王爷命令,不可擅自做主。尔等应该知道王爷的性格,莫要以为王爷不会发脾气。”
程允晨想到那些惹怒云煦泽之人的下场,顿时熄了私下募兵的心思。
蒋晟阳看了眼众人的表情,便招呼众人喝酒吃菜。
他把几人找来,主要是给他们一个念想,免得有人在云煦泽不在时生出争权夺利的念头。
他必须要在云煦泽不在时维持封地的稳定,这些掌权之人必须要和他一条心
洛京
随着万寿节临近,洛京多了很多奇装异服之人,他们皆来自臣服大康的小国。
每年都会在万寿节之时来大康洛京给永昭帝祝寿,同时向永昭帝朝贡,以寻求大康的庇护。
这些小国不仅是大康的附庸国,同时也和大康有些紧密的贸易交易,每年都会有大量的商人在大康和这些小国之间来往。
这些小国自身国力不强,便想着寻求强国依附,他们没有忠诚可言,谁强就听谁的。
去年年底大康大败胡人,把胡人部落打得北迁数百里,那些听到消息的附属国立马把今年朝贡的东西翻倍。
还有不少第一次来大康朝拜的小国,显然是被大康的军威吓到,生怕大康没了胡人的威胁,就把主意打到他们头上,连忙备了重礼来洛京主动表示臣服。
这群附属国的使者皆被安排在鸿胪寺,鸿胪寺就是负责外交的官署,每年万寿节就是他们最忙的时候。
当然宗正寺也不清闲,因为大康各地的藩王也要给永昭帝祝寿,在万寿节前,藩王的使者都要归宗正寺安排。
章丰钊这段时日很是清闲,除了偶尔进宫陪永昭帝下棋外,就在府里待着,时不时教章六郎读书。
而章慕娆自从和章丰钊谈话后,侯氏就没再给她安排议亲,显然是得了章丰钊的暗示。
虽然不知道云煦泽具体如何,但因为云煦泽她才能有几个月的轻松时候,章慕娆还是很感激云煦泽的。
这日,章慕娆和章丰钊下棋,她问道:“阿翁,会有人敢在谨王来京的途中刺杀他吗?”
因为章丰钊想让她和云煦泽议亲,章慕娆这段时间打听了不少云煦泽的事,现在民间流传着一种猜测。
都说云煦泽现在的风头太盛,但他得罪的世家很多,很可能会被人中途刺杀。
章丰钊淡定落子:“若是没有这种传闻,可能还会有人动刺杀谨王的心思,但既然已经在民间传开,就不会有人敢铤而走险触怒皇上。”
章慕娆挑眉:“这么说来,民间的传闻岂不是帮谨王躲了一劫?”
“确实可以这么想。”
章慕娆进而怀疑:“那是不是有人在帮谨王?”
章丰钊抚须沉思:“老夫怀疑过。只是谨王在洛京的人脉有限,会帮他的除了我们章家便只有他的舅父,他舅父可没有操纵民间舆论的能力。”
洛京城太大,想要让一个传闻在民间发酵,并且发酵到有些影响力,这其中需要的人力财力可不是小数目。
章慕娆道:“不是还有利丰楼吗?”
章丰钊摇头:“利丰楼来洛京时日尚短,做不到这般悄无声息地散播传言。”
章丰钊查过散布传言的人,却没有查到一点线索。
好像真就是百姓自己的猜测。
毕竟百姓确实很喜欢阴谋论,他们甚至把可能刺杀云煦泽的人列了个名单,鲁王等人赫然在名单上。
不得不说吃瓜人有时候胆大到不要命,连皇室都敢编排。
这传闻的传播范围若是再大些,或者影响力再广些,鲁王等人为了证明清白,可能都得派人保护云煦泽。
章丰钊只能把这个归结为云煦泽运气好。
当然,他也不认为刺杀能威胁到云煦泽,云煦泽那么财大气粗,肯定会把自己的护卫武装到牙齿,想刺杀他可不是件容易事。
吴王府,正堂内
吴王端坐在主位,皱眉道:“本王总觉得父皇似乎对本王的态度有了变化,莫非本王做错了什么?”
幕僚猜测道:“莫不是皇上查到是王爷派人将谨王设立蒙学一事散布出去?”
吴王道:“此事本就是事实,本王并非污蔑十郎。父皇心胸开阔,即便查到是本王所为,也不会因为这事怪罪本王。”
吴王还算了解永昭帝,只要是正常的手段,永昭帝是不会在意的。
幕僚又猜测:“或许是因为谨王。最近谨王圣眷正浓,皇上难免就对王爷有所忽视?”
吴王也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沉着脸道:“那个有人要刺杀十郎的坊间传闻可查到是谁散布的?”
他好不容易利用蒙学一事让云煦泽拉了不少仇恨,想着总会有某些世家忍不住在云煦泽来京的路上对他动手。
结果一个传闻破坏了他的谋划。
吴王被气得差点吐血。
幕僚摇头,道:“可能真的是谨王运气好。在下查了许久,甚至还派人在茶楼饭馆监视,不曾发现有人刻意插手的迹象。”
吴王握紧木椅把手,冷冷地看着幕僚:“你的意思是十郎得上天庇护?”
幕僚眼看着吴王脸色不对劲,连忙改口道:“是在下愚钝,未能找到幕后之人。”
吴王的脸色微微缓和,他可以接受有人在暗中帮助云煦泽,毕竟云煦泽名声大噪,总会有人看好他,但他不能忍受云煦泽是天命所归。
若是连老天爷都向着云煦泽,那他还争什么?
吴王沉默一会儿,道:“若是本王派人出手算了,等十郎进京再说吧。”
他终究不敢冒险。
他知道永昭帝的底线,可以兄弟相争,但绝对不能兄弟相残。
若真这么做了,被永昭帝查到,他这辈子就和储君无缘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
吴王深吸一口气,暂且压下心里的种种不甘,他在洛京经营多年,等云煦泽到洛京,他有的是办法给云煦泽添堵,决不给对方结交世家的机会。
随着云煦泽离洛京越来越近,鲁王府和梁王府都在议事。
只是比起鲁王和吴王对云煦泽的重视,梁王就显得吊儿郎当一些,幕僚都快气哭了。
“王爷,谨王马上就到洛京,届时您要如何对他,总要提前商量出对策才是。”
梁王想到昨晚和梁王妃的斗智斗勇,就一阵头大,不耐道:“十郎好歹给本王送过不少琼浆玉液和香水,本王身为兄长,等他到洛京,自是要好好招待他,听说春色院新选出一个花魁,本王届时带十郎去长长见识,他在高平定然没见过那等美人儿。”
幕僚面带期待:“王爷想借此引谨王堕落,败坏他的名声?”
这个主意不错。
梁王听言黑了脸:“去青楼就是败坏名声,那本王还有名声吗?”
幕僚脸色一僵,低着头没说话。
心想您早就没名声了,现在才知道吗?
梁王挥挥手:“没事就散了吧,本王还得去找那个泼妇,再生不出嫡子,本王就得被父皇打发回封地。”
虽说他的封地很富裕,完全不是高平那等地方可比,但再富裕也比不过洛京,梁王真不想离开洛京。
几个幕僚对视一眼,皆有些绝望,他们当初是怎么瞎了眼认为梁王有可能即位呢?
梁王当储君这件事,比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可能性都低
八月初,在云煦泽即将到达洛京的时候,洛京突然多了一个传闻,说是谨王在高平任用女子为官,把朝廷官职当儿戏,荒唐至极。
本就是焦点的云煦泽在洛京的热度再创新高,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讨论他的事。
讨论最多的就是云煦泽为什么任命女子为官。
最多的猜测是云煦泽心仪那女子,为了博美人一笑,不惜打破千百年来的规矩。
这个猜测得到众人的认可,一时间,本来名声很好的云煦泽,身上顿时多了一个污点。
而且还是人尽皆知的污点。
这日,小朝会
永昭帝在兴德宫和三公九卿议事,朝廷的事商议完后,大司农出列道:“皇上,最近坊间传闻谨王任命一个女子为官,据微臣所知,此乃事实。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谨王如此作为,未来太荒唐了。”
和他一样不对付的太尉严居弘难得没有反驳他,而是附和道:“每个官吏都是为朝廷效力,肩负着保境安民的责任,容不得儿戏,皇上,谨王此举将大康律放在何处?那些和女子成为同僚的高平官吏是否会不满,若是因此耽误封地的治理,进而导致严重的后果,事后再如何弥补也无济于事。”
永昭帝听着两人的话面色没变,看向何维良:“何卿觉得呢?”
何维良道:“女子为官荒唐至极,不可助长这等邪气之风,只是谨王尚且年幼,难免处事不周,只要及时改正便好。”
这话看似是为云煦泽求情,却是直接给云煦泽定了罪。
永昭帝又看了眼沉默的其他人,淡笑道:“十郎马上进京,届时让他好好解释这件事便是,你们不必心急。”
听到这话,众人心中一凛。
何维良微微皱眉,他本以为永昭帝即便不会处罚云煦泽,但多少会有些失望,但看永昭帝的神情,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
永昭帝没理会众人的表情变化,继续道:“至于洛京的传闻,朕听说关于十郎任命女子为官的猜测有很多,只是一些猜测有些不堪入耳。任由坊间污蔑一位亲王,尔等就是这般帮朕治国的?”
永昭帝的语气骤然变得冷淡。
众人立刻拱手认错:“臣等疏忽,请皇上降罪。”
永昭帝冷哼一声:“朕懒得追究是谁的责任。廷尉,尽快把污蔑十郎的传闻源头找到,依律处罚!”
“诺。”
廷尉掌管大理寺,真要是进了大理寺,可就不是那么容易出来的了。
云煦泽的名声刚刚多了污点,就被永昭帝以雷霆手段去除。
永昭帝挥手:“散了吧。”
何维良众人恭声告退,离开了兴德宫。
离开皇宫的路上,大司农凑到何维良身边,低声道:“何相,皇上对谨王的偏宠远超想象啊。”
何维良淡淡道:“大司农,我等臣子岂能议论皇上家事。”
大司农愣了,看着何维良走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第 67 章
永昭三十二年八月上旬
经历了一个月的奔波, 云煦泽终于到了洛京。
虽然记忆中有洛京城的样子,但远不及亲眼看到来得震撼。
不愧是大康国都所在,洛京城墙高耸厚重, 给人一种坚不可摧之感。
王府马车停在城门口, 负责检查过往车辆的士兵看到象征着亲王身份的四驾马车, 不敢怠慢,连忙见礼:“卑职见过谨王殿下。”
如今这个时间, 会从城外进洛京的亲王只有云煦泽, 何况最近关于云煦泽的传闻愈演愈烈, 士兵自然猜得出马车中坐的是谁。
云煦泽道:“免礼。莫要因为本王误了差事。”
“诺。”
话是这么说, 可谁敢真的检查谨王车队,只是象征性地看了两眼, 便挥手放行。
随着云煦泽的车队进入洛京, 候在城门附近数日的探子纷纷起身离开去报信。
进入洛京后,小福子问道:“殿下,先去王府还是去宗正寺?”
永昭帝赐给云煦泽一座王府,让他不需要住在宗正寺,但藩王进京按照规矩是需要去宗正寺报备的。
云煦泽道:“先去宗正寺。让表兄带二十骑兵随本王去宗正寺,其他人护送回王府。”
“诺。”
小福子立刻走出马车,把云煦泽的命令传达给众人。
云煦泽现在进入的只是洛京外城,他们还得再过一道内城城门, 内城城门归北军护卫,北军是真正的天子亲军, 只有永昭帝可以调动。
看到护卫云煦泽的五百精锐,守城门的北军同样态度很好, 没人敢挑衅找茬,气氛和谐得不行。
云煦泽颇为恶趣味地想自己没有成为龙傲天主角的资质, 因为龙傲天主角都是自带嘲讽光环的。
进入内城后,其他人去洛京的谨王府,云煦泽则带着祝云凌去宗正寺。
已经得到消息的宗正寺官员已经候在门口,出面迎接云煦泽的是秩俸比千石的宗正丞,职位仅次于宗正,是宗正寺的二把手。
这位宗正丞同样是皇室中人,只不过并非嫡系,但和永昭帝也是堂兄弟,被永昭帝封为承平郡王。
承平郡王年过四旬,一脸富态,宗正寺的事情不多,需要他这个宗正丞出面的事情更是少之又少。
“十郎这一路可还顺利?”
云煦泽刚下马车,承平郡王就笑呵呵地迎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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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煦泽并不认识承平郡王,但他对宗正寺的官吏有些了解,有资格这么称呼他的只有两人,他见过宗正成王,那这人的身份就显而易见了。
云煦泽道:“多谢承平王叔关心,侄儿一切都好。”
他只是来宗正寺报备一下,表明自己是光明正大到了洛京,并非别有用心地潜入。
倒是没想到承平郡王会亲自出来迎接他。
他身后的李浩成感触更深,两年前,他到洛京给永昭帝献礼,当初接待他的只是宗正寺的一个小吏,甚至都不是个入阶的官员。
不过才不过两年,宗正寺面对谨王府的态度就有了大变化。
捧高踩低这件事,果然什么地方都有可能发生。
承平郡王拉着云煦泽走进宗正寺,道:“成王兄正在大堂等你,十郎可莫要让他久等。”
云煦泽一脸受宠若惊:“侄儿只是来宗正寺办点小事,怎敢劳驾两位王叔等候。”
“哈哈哈十郎莫要紧张,我们当叔父的只是想见见你而已。”
承平郡王看向云煦泽的目光意味深长。
他并未见过云煦泽,但最近洛京流传着云煦泽的各种事迹,他很清楚这位侄子并不简单。
随着承平郡王走到大堂,云煦泽便看到坐在大堂的成王,和记忆中一样,没什么变化。
云煦泽率先见礼:“侄儿见过成王叔。”
成王爽朗地笑笑:“十郎和两年前相比,可是长大了不少,身子骨也结实了。说来十郎送给本王不少琼浆玉液,本王要谢谢你才是。”
云煦泽道:“不过是几坛酒,王叔喜欢就好。”
随着琼浆玉液出名,想要琼浆玉液的人很多,但直接给云煦泽写信讨要的只有两人,就是成王和梁王。
成王让云煦泽坐下,问道:“十郎打算何时进宫拜见皇兄?”
云煦泽道:“侄儿不敢打扰父皇,欲先往宫中送信,等父皇有空召见。”
成王笑了:“侄儿做事倒是周到,不过皇兄对你很是疼爱,怕是早就想见你了,你若是无事可忙,不如这就随本王进宫?”
云煦泽愣了:“现在?是不是太麻烦王叔了?”
成王摆手,随意道:“你我叔侄之间何必客气,王叔和你要琼浆玉液的时候可没有客气。”
确实没客气,连银子都没给。
说完,成王就拉着云煦泽站起来往外走,都没给云煦泽反应的时间。
云煦泽只来得及吩咐小福子:“尔等先回王府等本王。”
小福子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煦泽被成王拉走,祝云凌握着刀柄,因为没从成王身上感觉到敌意,再加上云煦泽没有任何示意,他们便没有出手。
云煦泽只在宫宴上见过成王,两人都没说过话,他真不知道成王是这么热情的一个人。
两人今日才算正式见面,可成王那样子仿佛两人深交已久似的,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去皇宫的一路上嘴就没停过。
关键他也没恶意,人家不打听高平的情况,就和云煦泽闲扯,从云煦泽出生扯到他就藩,最后一脸可惜地表示云煦泽送他的琼浆玉液快喝完了。
云煦泽立刻表示洛京的利丰楼有琼浆玉液,王叔没了尽管去利丰楼拿,就当侄子孝敬王叔的。
说完这话,成王才变得消停。
似乎他说了那么多话,只为了要几坛琼浆玉液,让云煦泽一阵无语,想喝酒你早说啊,至于闲扯这么多吗?
这时,兴德宫到了。
原主在宫里住了十六年,但一直待在后宫,他从来没到过兴德宫。
成王冲门口的小太监道:“和皇兄说一声,我把十郎给他带来了,本王就不打扰他们父子相聚了。”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
颇有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意味。
小太监一听面前的人就是谨王,连忙见礼:“奴才见过谨王殿下。”
云煦泽抬手:“免礼。父皇有空见本王吗?”
可别白跑一趟。
“奴才这就进去禀报。”
小太监连忙去禀报永昭帝。
其他人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偷偷打量云煦泽,别的先不提,仅看谨王的相貌和气度,不愧是皇室子弟。
没一会儿,小太监跟在黄显身后回来。
黄显恭声道:“皇上召殿下觐见。”
云煦泽伸手整理衣摆,他坐了许久的马车,也不知头发乱不乱,就这么被成王拉进宫,连个退路都没有。
“黄总管是吧?”
黄显低头道:“殿下好记性,正是老奴。”
“利丰楼多亏黄总管看顾。”
“老奴只是奉命行事,不敢居功。”
云煦泽笑道:“不论如何,有劳黄总管了。”
可惜大康还没有钱庄,也没有银票这类的东西,他想贿赂黄显一下都做不到。
两人说着话,便走进了兴德宫的偏殿,永昭帝一般都待在偏殿,只有和朝臣议事时才会去正殿。
走进偏殿后,云煦泽一眼便看到穿着玄色常服的永昭帝,似乎比记忆中老了一些,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他躬身道:“儿拜见父皇。”
“靠近一些,让朕好好看看。”
“诺。”
云煦泽站直身子,往前走几步靠近永昭帝。
靠近后,云煦泽确定永昭帝确实变老了一些,他眼角的皱纹变多了。
永昭帝同样在看云煦泽,他终于可以看清云煦泽的相貌,而不是记忆中那样只有一双眼睛。
云煦泽的眼中没了怯懦,变得明亮自信,也没了清晰可见的孺慕,说明当初的雏鹰离开父亲的羽翼后成长了,他不再像以前那般依赖父亲。
永昭帝既觉得欣慰,又可惜错过了云煦泽的成长,温声道:“十郎看朕可有什么变化?”
云煦泽正好在想这件事,脱口而出道:“父皇眼角多了几道皱纹。”
刚说完他就后悔了,上了年纪的人都不喜欢变老这个话题,帝王更加不会喜欢。
永昭帝却很高兴,这说明儿子很关心他,笑道:“父皇老了,前几日还掉了几根白头发。”
云煦泽见永昭帝并不在意这个话题,心里松了口气,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是他第一次和永昭帝单独相处,真担心哪里说错话。
他本来打算先去见章丰钊,和他请教怎么和永昭帝相处后再进宫,结果去了趟宗正寺就被成王强拉来了。
永昭帝看出云煦泽的拘谨,温声让他坐下,道:“是成王带你进宫的?”
云煦泽道:“正是。儿本是去宗正寺报备,想着回府沐浴更衣一番再求见父皇,但成王叔太热情,就把儿拉进宫了。”
永昭帝自是知道成王的脾性,哈哈笑道:“你成王叔就是那般混不吝的性子,他有没有跟你要东西?”
“成王叔说他家的琼浆玉液快喝完了。”
“朕就知道他不得到点好处是不会罢休的。那家伙就是这样,你今后不用理会他。”
好歹是长辈,哪能真的不理会。
“儿觉得成王叔挺有趣的。”
永昭帝挑眉看他:“当真这么觉得?”
云煦泽想了想道:“如果话少点就更好了。”
“哈哈哈哈哈——”
永昭帝被他逗乐了。
黄显适时凑趣道:“殿下和皇上当真是父子同心,皇上有时也觉得成王话太多。”
永昭帝听言脸上的笑意加深。
云煦泽则默默在心里抬高黄显的重要性,不愧是伺候永昭帝多年的老奴,论对永昭帝的了解,恐怕谁都比不过他。
笑了一会儿,永昭帝指了指桌上的棋盘,道:“你和章卿学了两年围棋,想必进步不小,来陪朕下一局。”
“儿遵命。”
“你先落子。”
云煦泽深知永昭帝棋艺高超,没有拒绝永昭帝的礼让,清空脑中其他思绪,认真对待这一盘棋。
他当初找章丰钊学下棋便是为了和永昭帝下棋时输得别太难看。
如今真到了这一日,他自然要好好表现,最起码不能丢了章丰钊的脸。
不过两人的棋艺还是相差太远,永昭帝和云煦泽下棋更多是看他的走棋习惯,时不时满意地点点头:“你走得很稳,只要多加练习,棋艺定会大涨。”
说完,永昭帝又觉得奇怪:“十郎似乎喜欢谋定而后动,但你在高平做的事似乎不太符合你的性格。”
云煦泽听言问道:“父皇指的是?”
“自然是设立蒙学得罪世家,还有任命女子为官这等外人看来很荒唐的事。”
云煦泽道:“不论是设立蒙学还是任用女子为官,儿都是确定无人可阻拦才做的。”
他走得很稳啊,怎么不符合他的性格了?
永昭帝看他:“那你没想到会得罪世家吗?”
云煦泽道:“想到了。但儿的封地在高平,高平世家皆臣服儿,他们奈何不了儿,其他世家的想法如何,和儿干系不大。”
永昭帝愣了,他想过很多云煦泽敢于得罪世家的原因,却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个。
“你觉得其他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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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手不了高平,所以有恃无恐?”
云煦泽道:“虽然高平多了很多探子,儿也不敢保证高平没有被世家渗入,但儿可以确定,没人可以在高平对儿做什么。”
永昭帝没好气道:“你都不出王府,别人当然不能对你做什么。”
如今的洛京因为云煦泽变得暗潮涌动,无数人等着看云煦泽到洛京后会做什么,估计没人想到云煦泽已经做好窝在高平一辈子的准备。
想到云煦泽这么没有志气,永昭帝就有些生气:“高平不过是偏远之地,岂是久居之地?”
云煦泽自信道:“父皇此言差矣,有南夷岛在,高平会变得越来越繁荣,他日定然可以超越合昌郡,成为陵州最繁荣的郡城。”
听到这话,永昭帝神情变得缓和,温声道:“高平能有今日,皆是十郎之功。”
云煦泽道:“儿不敢居功,若非有父皇支持,以及高平各官吏的努力,高平不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黄显扶额,他觉得这位谨王殿下不太聪明,恭维皇上就好了,何必带上其他人呢。
永昭帝自然不会介意这些细枝末节,他想到了章丰钊评价云煦泽谦卑,今日算是有了实感。
他看得出云煦泽并非故作谦虚,他是真的这么认为。
一时间,永昭帝又觉得愧疚了,神色愈发温和,下完一局棋后,道:“你旅途劳顿,朕就不多留你了,改日再进宫陪朕说说话。”
他看出云煦泽从进殿后就没放松过,永昭帝不想吓到云煦泽,他们父子相处的时间太少,慢慢来便是。
云煦泽听到这话,暗暗松了口气,起身道:“儿告退,父皇莫要太劳累,多多休息。”
等云煦泽离开,永昭帝叹口气:“十郎孝心可嘉,都怪朕以往太忽视他,让他不敢和朕多说话。”
黄显道:“皇上和谨王殿下父子连心,多相处几次,谨王殿下定然会和皇上变得亲近。”
永昭帝道:“希望如此吧。”
离开皇宫后,云煦泽便看到王府马车就等在宫门口。
一看到云煦泽出来,小福子忙下了马车,道:“殿下没事吧?”
云煦泽笑了:“本王去见父皇,能有什么事。回王府!”
“诺。”
洛京的谨王府位于明成坊,离皇宫并不算远,坐马车一炷香便到了。
太府寺官员很贴心地给谨王府配备了日常伺候打杂的下人,可以维持王府的日常运转。
云煦泽一路奔波,刚到洛京就去见了永昭帝,一直就没放轻松过,回了王府便觉得困乏,随意吃了点东西,便进了内室休息。
另一边,云煦泽刚到洛京就觐见永昭帝的消息已经被洛京各世家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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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瀚初皱眉道:“阿爷,皇上对谨王的恩宠似乎并无变化?”
何维良道:“此事确实不在老夫预料之中,以老夫对皇上的了解,皇上应该会不满谨王做出女子为官这等荒唐事。”
“莫不是谨王提前和皇上解释过此事?”
何维良道:“不无这种可能,若真是如此,那谨王就不好对付了。”
能把事情做得这么周到,岂会是简单之人。
何瀚初的心思有些变化,道:“阿爷,皇上显然对谨王很看重,我们何家不便介入其中。”
自从和吴王断了联系后,何瀚初就对云煦泽没有那么抵触,反正以他们何家的家世,谁登基都影响不了他们的地位。
何维良冷哼:“老夫只是维护大康祖制。”
何瀚初低声道:“若是皇上都不在意祖制,我等又何必在意呢。”
“闭嘴!”
何维良瞪他一眼。
何瀚初心里一颤,不敢再多说什么。
不提各世家对云煦泽进京的反应,云煦泽睡了两时辰恢复了些精神,刚洗漱完就吩咐道:“备礼,本王要去拜访先生。”
他本来还想着避开别人的视线去见章丰钊,但经过进宫一事,云煦泽觉得王府周边应该多了好几倍监视他的人。
他想甩开监视的人并不容易,反而会被人怀疑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还不如光明正大地去见。
章丰钊是他的先生,他去拜访先生是尊师重道之举,越是光明正大越是证明他坦坦荡荡。
只希望章家不会把他当成恶客。
文山坊,章府
云煦泽这次没坐王府马车,只坐了辆普通马车,连祝云凌等人都卸了甲胄,只在腰间胯了把刀。
小福子跳下马车,扶着云煦泽下了马车,看向门房道:“谨王殿下来拜访章翁。”
门房本来还想上前询问来者何人,听到小福子的话,连忙跪下见礼:“小人拜见王爷。”
云煦泽道:“都免礼。先生可在府中?”
“在在在。小人这就给王爷带路。”
云煦泽身份尊贵,门房当然不敢让他在府外等着,只能一边给云煦泽带路,一边去给章华纬报信。
章华纬今日正好休沐,只是下人们不知道章华纬现在是在正院还是在前院书房,只能几个人分头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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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丰钊的院子就在前院,云煦泽很快就走到章丰钊的院子。
“王爷,这里便是太爷的清云院。”
门房给云煦泽带完路便告退了,他们还得回去守门。
云煦泽看着牌匾上的清云院三个字,突然明白章丰钊为何给高平王府的小院起这个名字,原来是用习惯了。
云煦泽知道章丰钊习惯在天气好时晒太阳,刚走进小院便轻笑道:“先生,本王来”
下一瞬,云煦泽便愣在原地。
小院右侧有一个荷花湖,如今正是荷花绽放的时节,小院内飘散着荷花香,并不浓烈,而是一种让人觉得若即若离的幽香。
章慕娆就坐在荷花湖旁边的石凳上,眼睑低垂,阳光洒在她脸上,睫毛轻眨,肌肤如雪,莫名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仿佛一副徐徐展开的画卷。
她面前摆着残棋,是她和章丰钊下到一半的棋局,她本来正在思考如何将已有败势的棋局反败为胜,听到有人走进来,下意识抬头看去。
她看过来的那一瞬间,云煦泽下意识放缓呼吸,生怕惊到这一刻的美好。
他从没想过一个人能美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程度,任何美好的词汇用在章慕娆身上都差一点感觉。
章慕娆看到云煦泽同样惊讶一瞬,她听到了云煦泽方才的话,大概猜到他的身份,薄唇轻启:“谨王殿下?”
云煦泽瞬间回神,意识到自己方才唐突了,连忙转过身,歉然道:“是本王冒犯小娘子了。”
女子出阁前一般是不会单独见外男,即便是见也会戴着面纱,基本上不会在出阁前让外男看到自己的相貌。
连霍幼云那般行事大胆的人,见云煦泽时也是戴着面纱。
所以大康的未出阁女子很好判断,只要看发型和有没有戴面纱就行。
章慕娆并非一般的女子,女子不见外男是礼教所限,但她并不在意这规矩,她好像从云煦泽的声音中听出一丝紧张,嘴角勾了勾,道:“王爷这会儿再转过身似乎有些迟了?”
云煦泽一愣。
这女郎似乎有些大胆啊。
正常来说,不应该让他离开吗?
“本王不知小娘子也在,一时惊扰到小娘子,是本王不对。”
不管怎样,确实是他冒然闯了进来,这里不是王府,除了章丰钊还有其他人,他应该更谨慎一些才是。
章慕娆若有所思,看来阿翁想要和谨王结亲的心思,并没有告诉谨王,要不然谨王现在不该是这种态度。
“方才阿爷请阿翁去书房谈话,应该一会儿就会回来,王爷若是不嫌弃可以坐下等。”
她相信章丰钊两人应该得知了谨王来的消息,章华纬的书房离这里并不远,只不过几步路罢了。
云煦泽可以确定这小娘子胆子是真的大,见到陌生外男都不紧张的。
人家女郎都表现得大大方方,他总不好扭捏,走过去坐下,好奇道:“小娘子不避嫌吗?”
章慕娆道:“小女子已经见到王爷,再避嫌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云煦泽已经看到章慕娆的相貌,现在离开不过是掩耳盗铃。
章丰钊有意把她许配给云煦泽,章慕娆自然要趁着机会了解云煦泽。
关系到自己的未来,章慕娆没时间羞涩,她也不是容易害羞的人,更何况云煦泽也不是第一个见她相貌的人。
毕竟还有个纠缠她一年的路六郎。
云煦泽夸赞:“小娘子是个豁达之人。”
方才初见他惊艳于章慕娆的相貌,现在欣赏于她的性格。
章慕娆听出云煦泽的真诚,问道:“王爷不觉得小女子有失教养吗?被外男看到相貌,理应及时避开才是,这才符合礼仪。”
云煦泽微微皱眉:“是本王冒犯小娘子,即便避开也是本王避开。做错事的是本王,小娘子并无失礼之处。”
章慕娆笑了:“怪不得阿翁说王爷是个很特别的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煦泽又被章慕娆的笑惊艳一瞬,他移开视线:“小娘子也很特别。”
有种有别于这个时代的活波,若是他今后的王妃是这样的人,生活一定不会无趣。
云煦泽嘴里虽然说着亲事由永昭帝做主,不管什么王妃他都接受,但他真怕永昭帝指给他一个被封建礼教束缚,完全服从三纲五常的王妃。
那样的生活想想都窒息。
章慕娆挑眉:“王爷这话似乎不合时宜?”
云煦泽这时注意到面前的残棋,道:“我们现在这么说话就挺不合时宜的这是小娘子和先生下的棋?”
章慕娆发现云煦泽已经没了一开始的紧张,适应得挺快。
当然,她方才一点紧张都没有,连适应都不用。
“正是。”
云煦泽感叹:“小娘子能和先生下得有来有往。棋艺必定不凡,本王远不如也。”
章慕娆有些好奇云煦泽的棋艺,道:“王爷可赏光和小女子对弈一局?”
云煦泽笑道:“什么赏不赏光,小娘子不嫌弃本王是臭棋篓子就行。不过小娘子和先生的棋似乎还没下完?”
章慕娆浑不在意道:“下次再和阿翁下便是。”
说完便率先打乱棋盘,将棋盘上的白子收回棋盒。
云煦泽没想到章慕娆这般干脆,只得一同动手,把黑子收拢在一起。
等棋盘收拾干净,两人猜子决定先后,章慕娆猜中,得到先落子的机会。
此时,站在院门口的章丰钊父子一时进退两难。
章华纬咬咬牙,抬脚便要走进去,却被章丰钊拦下:“等他们下完棋。”
章华纬黑着脸:“男女有别,单独相处的时间已经够长了。”
因为想着让两人暂且熟悉一下,章丰钊父子二人特意放慢了步伐,拖了一会儿才回来。
本以为云煦泽和章慕娆会有些尴尬,或者章慕娆为了避嫌回了小院,结果他们到了一看,两人不仅不尴尬,还下起棋来了。
章华纬终究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猪拱白菜,就想进去掺和一下。
章丰钊其实也不想看猪拱白菜,还是他主动创造机会,只是孙女的幸福更重要。
棋盘如人生。
对弈一局,能让章慕娆更了解云煦泽一些。
这也是拦住章华纬的原因。
没一会儿,得到消息的侯氏也来了。
三个人站在院门口嘀嘀咕咕,就跟做贼似的。
祝云凌早就发现了他们,他难得聪明一回,觉得现在气氛有些怪,不是他多事的时候。
只把自己当成柱子,没有云煦泽的吩咐就当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
侯氏看到云煦泽的相貌很满意:“不愧是皇嗣,妾身还没见过比谨王更俊朗的男子。”
章华纬哼了一声:“你才见过几个男子?”
这话虽然有点酸,但确实是真话,侯氏即便是出阁后,见的也都是各家夫人,打算给章慕娆议亲后,才开始注意各家的郎君。
侯氏瞥他一眼:“反正比郎君年轻时俊朗。”
章华纬一噎。
没想到会被侯氏精准打击。
章丰钊跟着补刀:“三郎在你们兄弟三人中相貌最佳,但确实比不过王爷。”
章华纬脸色更黑了,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看了看天色,道:“怎么还没下完?”
章丰钊笑呵呵道:“按照囡囡的水平,应该早就下完了,能下到现在说明她给王爷留面子。”
话音刚落,那边下棋的两人就放下了棋子。
云煦泽看着满满当当的棋盘,惊叹道:“小娘子是怎么做到一边放水,一边拖到最后一步才结束,且只赢本王一子的?”
他能感觉到章慕娆在放水,但他没想到章慕娆的心算这么厉害,把结局也算得死死的。
章慕娆挑眉,神情明媚张扬:“很难吗?”
云煦泽:“”
这凡尔赛,还真没办法反驳,对人家来说可能真的不难。
“本王甘拜下风,怪不得小娘子能和先生下得有来有往。”
“哈哈哈,囡囡早就可以下赢老夫了。”
身后传来章丰钊的声音。
云煦泽莫名有些心虚,站起身看向章丰钊,却发现他身边还有两个人,似乎是章慕娆的父母。
一时间,他更心虚了。
章慕娆倒是不惊讶,她正对着院门口,三人一进来她就发现了,只是没提醒云煦泽罢了。
章华纬夫妇给云煦泽见礼:“见过王爷。”
“免礼。本王不请自来,请先生莫怪。”
刚说完,小福子就把已经抱了很久的礼物奉上。
云煦泽都差点把礼物给忘了。
“一些小礼物,不成敬意。”
章慕娆开口道:“有小女子的吗?”
云煦泽:“小娘子喜欢什么,本王下次准备。”
他隐约记得打算送章慕娆及笄礼来着,只是被章丰钊拒绝了,他后面就没再让小福子准备。
章慕娆把玩头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王爷不必当真。”
云煦泽:“”
女孩子说这话似乎是必须当真的意思吧?
他没有和异性相处的经历,只是在网上看到不少和女朋友相处的注意事项。
章华纬沉着脸:“囡囡,不得无礼。”
章慕娆走到侯氏身边,挽着侯氏的胳膊,笑盈盈道:“王爷和阿翁定有要事相谈,小女子就不打扰了。”
侯氏也道:“妾身让厨房安排晚饭,请王爷留下用晚饭。”
云煦泽看看天色,确实有些晚了,离用晚饭也就不到半个时辰,但他第一次拜访章府就留下用饭,是不是不太好?
章丰钊看出云煦泽的犹豫,开玩笑道:“王爷莫不是看不上府里的粗茶淡饭?”
云煦泽听到这话知章丰钊不介意,便答应下来:“先生说笑了,许久不曾和先生一起用饭,本王还真有些想念。”
侯氏笑道:“妾身这就去安排。”
刚离开小院,侯氏就拉住章慕娆,低声问道:“囡囡,你觉得谨王如何?”
章慕娆道:“脾气挺好的。”
“还有吗?”
“性子也不古板,挺开明的。”
“还有呢?”
“棋艺一般,若非我有意放水,一刻钟便可以杀得他落花流水。”
侯氏瞪她一眼:“你当是在找棋友吗?”
章慕娆笑笑,她当然知道侯氏想问什么,想了想道:“若是嫁给谨王,女儿并不抗拒。”
章丰钊如此推崇云煦泽,说明云煦泽的品性不差,再加上今日相处并不讨厌,章慕娆便认同了这门亲事。
议亲便是如此,章慕娆也没指望找个自己多喜欢的人,她很了解自己,她就不是那种会特别倾心某人的人。
眼看着侯氏眉开眼笑,章慕娆泼冷水道:“谨王的亲事只有皇上能做主,可不是女儿愿意就可以的。”
侯氏笑意不变:“此事由你阿翁张罗,你阿翁既然提此事,就意味着他有把握让皇上同意,你尽管等着便是。”
眼看着侯氏越来越高兴,章慕娆有些疑惑:“阿娘不是希望女儿嫁得近些吗?若是和谨王结亲,女儿可就要去高平了,藩王无诏不得进京,届时怕是一年也见不到一面。”
侯氏听言拉住她的手拍了拍:“比起这些,阿娘更希望你今后能过得好。”
有句话她没说,章家已经有意支持谨王夺嫡,等谨王成功登基,章慕娆到时候还是住在洛京。
章慕娆垂下眼帘,心里涌起一股伤感,她一直告诉自己女子总是要嫁人,只有这样才能压下自己不想嫁人那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出阁前日日都见的家人,出嫁后一年都可能见不到一面,她不懂嫁人有什么好的。
她不懂情爱,只觉得嫁人仿佛是女子的诅咒
清云院
侯氏和章慕娆离开后,章华纬也找借口离开,留下云煦泽和章丰钊单独相处。
云煦泽对章丰钊很信任,直言道:“先生,本王今日刚到洛京,便被成王拉着见了父皇。”
他简单说了今日和永昭帝的相处,道:“本王应该没说错什么话吧?”
章丰钊道:“皇上豁达大度,王爷面对皇上尽管坦诚直言,越是如此皇上越高兴。”
面对永昭帝这样的人,要么演技够好,自信可以骗过他,要么就坦诚一点,莫要做小动作。
云煦泽问心无愧,面对永昭帝时没什么好隐瞒的。
云煦泽在章丰钊这里吃了定心丸,他今后面对永昭帝也能放松一点,总紧绷着心神很累的。
聊过这个话题,云煦泽又说起鲁王探子还有孙家的背叛,眉头紧皱道:“先生,您知道本王并无争储之心,但现在不仅被众多世家误会本王的心思,连晟阳等人都想让本王夺嫡。”
章丰钊并不意外,连他现在都有心思帮云煦泽夺嫡,蒋晟阳等人身为云煦泽的下属,和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这种心思很正常。
“不如王爷先说一说为什么不想夺嫡?”
云煦泽毫不犹豫道:“夺嫡太危险了,史书上夺嫡失败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章丰钊又问:“王爷为什么认定自己会失败呢?”
云煦泽道:“本王曾经在书中看过一句话。当你对做一件事犹豫时,就想一想那件事失败的后果能不能承受,显然本王承受不了夺嫡失败的后果。”
章丰钊听言就有些庆幸高平出了鲁王探子那件事,要不然想说服云煦泽夺嫡几乎不可能。
他太冷静了,储君的诱惑对他来说根本没用。
章丰钊道:“只可惜现在由不得王爷,鲁王既然派出探子监视王爷,那吴王肯定也出手了。他们把王爷当成对手,王爷若是避战,只会任人宰割。”
云煦泽有些失望:“先生也认为本王没有别的路了?”
章丰钊反问:“王爷觉得自己还有什么路可走?”
云煦泽一时无言。
章丰钊又道:“皇上也是希望王爷夺嫡的。”
云煦泽惊讶:“怎么可能?”
章丰钊道:“今日王爷向皇上表示会一直待在高平,皇上为何不悦?便是因为王爷的志向不如皇上的意。”
云煦泽整个人懵了。
怎么还会有人被逼着夺嫡。
听完章丰钊的话,云煦泽觉得似乎除了他,所有人都希望他夺嫡。
他真的只想待在封地,庇护封地百姓,时不时把后世的一些小东西搬过来,若是能推动大康的科技发展那就更好了。
但现在他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对手是远比他擅长此事的几位兄长,他们从懂事起就在为储君之位谋划。
他真的争得过他们吗?
还有那些瓜分权利的世家们,他们会愿意让一个损害世家利益的皇子成为储君吗?
一旦开始细想这件事,云煦泽便感觉到他的前路满是荆棘。
他抬眼看向章丰钊,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些力量。
章丰钊只是坚定地看着他:“王爷,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云煦泽不知道这算不算得到了力量,但他确实下定了决心。
他注定要趟这趟浑水!
第 68 章
傍晚, 云煦泽留在章府用晚饭,因着云煦泽是外男,不方便进后宅, 晚饭就摆在清云院。
在席间, 云煦泽见到了章华纬的两个儿子。
章三郎之前不在府中, 回府后才听说云煦泽来访的消息,面上露出几分激动道:“下官在洛京听说很多王爷的事迹, 王爷仅就藩两年, 便解决困扰陵州数十年的陵越人之祸, 下官很是敬佩。”
云煦泽看着激动的章三郎, 一时不太适应面对这么敬佩他的人,道:“这都是高平各官吏齐心协力的结果。”
比起章三郎, 云煦泽对章六郎的兴趣更大, 看着面前还是稚童模样的章六郎,含笑道:“说起来,本王和六郎通信数次,见面却是第一次。”
听到这话,章华纬和章三郎父子面露疑惑:“什么通信?”
章丰钊脸色一僵,他把这事给忘了。
章六郎也愣了:“之前来的信不是阿翁写的吗?”
当事人章慕娆为了避嫌,并未在此,唯一知道真相的章丰钊干咳一声:“此事稍后再说, 先用饭。”
云煦泽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看了眼章丰钊, 又看了看一无所知的章六郎,心知自己应该误会了什么, 但他没当面问出来。
侯氏在后宅陪着章慕娆用饭,这里席间只有章家几个郎君陪同。
章三郎没在意方才的插曲, 饶有兴趣地问云煦泽一些关于高平的事,言语间皆是对云煦泽把高平治理得这么成功的敬佩。
聊得多了,云煦泽终于确定,章三郎有成为自己迷弟的趋势。
这种感觉挺奇怪的,章三郎比云煦泽年长,但言语间却是放低姿态,真诚求教。
除了章三郎,云煦泽也简单了解了章六郎,他已经确定章六郎不是和自己通信的那个人。
章六郎学问好,喜欢读书,并且擅长读书,但他并不擅长术数,更不喜欢机巧之术。
用完晚饭,云煦泽就离开章府,章丰钊亲自送他到府门。
云煦泽站在章府门口,看向章丰钊:“先生,和本王通信的是章小娘子吧?”
章府人口简单,总共就这么几个人,再加上信上那娟秀的字迹,云煦泽很容易便猜出来。
章丰钊点头,叹气道:“囡囡自幼便擅长术数,偏爱机巧之术,她对这种事的痴迷让她忽略了礼教,但女子未出阁便与外男通信,实在于礼不合,老夫为了囡囡的名声着想,这才向王爷隐瞒了此事,请王爷见谅。”
云煦泽对此表示理解,这时代对女子确实束缚太多。
而且他记得后来是他主动和章慕娆通信,虽然章慕娆隐瞒了身份,但她实实在在帮到了云煦泽,其他细枝末节的东西就没必要在意了。
云煦泽笑道:“先生事出有因,本王自当理解。”
章丰钊也知道云煦泽并非心胸狭窄之人,把话说开,这事便过去了。
和章丰钊告别,云煦泽便坐马车离开了章府。
章府外一直有探子守着,看到云煦泽返回王府后,才各自散开去跟自家主子汇报。
云煦泽回京第一日就拜访章府,还留下用了晚饭,这等关系已然不一般。
在章丰钊致仕后,就在洛京渐渐没了存在感的章家,再一次进入各大世家的视线。
众人都猜测,章家可能是云煦泽拉拢的第一个家族,章家已经可以被贴上谨王党的标签
来洛京的第二日,云煦泽没有宅在王府,他还记得自己在洛京有产业,用完早饭后就去了利丰楼。
利丰楼的伙计虽然知道东家是云煦泽,但他们都不认识云煦泽,看到云煦泽走进来,还以为是哪个世家子弟。
云煦泽观察了一会儿利丰楼的生意,见伙计们都忙得不行,生意十分火爆后,才表明身份。
得了伙计消息的单鸿晖连忙跑下楼,他知道云煦泽来了洛京,本来还在等着云煦泽召见,没想到云煦泽亲自来了。
“草民参见王爷。”
不论利丰楼的生意多火爆,替王府赚了多少银子,单鸿晖都只是帮王府经商的商贾,看在云煦泽的面子上,旁人才愿意给他几分面子。
云煦泽抬手:“利丰楼的生意能如此好,你功不可没。”
单鸿晖忙道:“利丰楼能有今日,多亏王爷弄出来香水和肥皂等物。”
如今香水和肥皂已经是洛京各家族的必备品,每个月都要订购大量的香水和肥皂,哪怕利丰楼不开门营业,只是接各家族的订单,利丰楼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云煦泽跟着单鸿晖上楼,刚到二楼就看到这里围了很多夫人女郎。
单鸿晖解释道:“皇上赏赐的这间铺子很大,我们利丰楼的货物种类太少,草民不想浪费这么大的铺子,便收购了一间成衣铺,又请了几个手艺精湛的裁缝,让她们给各家女款量身定制衣服。”
云煦泽看着二楼的那一个个小隔间,以及女眷们脸上那满意的笑容,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你当真是经商的天才。”
这些出身高贵的女眷,她们最不缺的就是银子,量身定制这个企划完全戳中了她们的痒处,她们要的就是独一无二。
单鸿晖谦虚道:“王爷谬赞,多亏王爷赏识,草民才能有此机会。”
单鸿晖替王府经商,虽然立的功劳不小,但他至今依旧是白身,他却一点不在意,比起当个小官,他更喜欢这种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感觉。
把利丰楼一点点做大,就是单鸿晖最快乐的事。
云煦泽又看了眼二楼,道:“多雇佣几个裁缝,每个人的偏爱不同,手艺再精湛的裁缝也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需求。”
“王爷考虑周到,草民遵命。”
说着话,两人到了三楼,这里是单鸿晖谈生意的地方,目前只有一个客人。
“许三郎?”
云煦泽没想到许峻齐会在这里。
单鸿晖也愣了:“王爷认识这位客人?”
许峻齐比云煦泽早到没多久,一来就说要和单鸿晖谈大生意,单鸿晖看他气质不凡,便把他请到三楼,但谈了一会儿许峻齐一直不进入正题,单鸿晖还以为对方在拿他开涮,正想着结束这种没意义的谈话时,伙计上来禀报云煦泽来了。
许峻齐道:“单掌柜,看来你们东家到了,接下来的生意不如直接和你东家谈,省得有些事你做不了主。”
单鸿晖看向云煦泽。
云煦泽道:“你先退下。”
单鸿晖恭声应下,转身下了楼,他感觉还算敏锐,知道接下来的事不该他参与。
三楼的房间装饰得奢华,不仅有山有水,还安放了几处屏风,屏风后放有琴桌,估计是打算在谈事的时候让人弹琴助兴。
这地方倒是够雅致。
云煦泽走过去坐下,道:“一年多没见,许三郎想见本王怎么还是这般遮遮掩掩。”
许峻齐给他倒茶:“王爷身边的眼线太多,下官若是出现在王爷面前,怕是很多人要睡不着了。”
作为洛京的超级世家之一,许家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其他世家对云煦泽的判断。
云煦泽端起茶盏,嗅了嗅茶香,道:“那三郎又何必冒险来见本王?”
“下官和王爷是故交,王爷到了洛京,下官自是要尽地主之谊。更何况下官还欠着王爷两个要求呢。”
云煦泽笑了:“说来也是,本王是三郎的债主,说不得今后便有事要你帮忙。”
许峻齐抬眼看他:“王爷进京后的作为,倒是打破了下官对王爷的认知。”
“此言何意?”
许峻齐道:“下官本以为王爷到了洛京后会待在王府不出来,给皇上祝完寿就会立刻离开洛京。”
云煦泽抿了口茶,细细品味茶香。
若是没发生那么多事,他可能真会如许峻齐猜测得那样,他一开始是很抵触和洛京的其他人接触。
许峻齐也抿了口茶:“但下官没想到王爷刚到洛京便进宫见了皇上。”
云煦泽无奈道:“此事不仅你没想到,本王也没想到。本王不过是去宗正寺报备,就被成王叔拉进了宫。”
他摇摇头:“本王还是第一次见成王叔这般热情的人。”
许峻齐听言恍然,怪不得他总觉得云煦泽昨日进宫的行为很违和,原来根本不是他主动的。
“下官只见过成王几次,但曾听人提起过,成王是个性格极好的人,除了爱占便宜外,并无其他毛病。”
云煦泽哈哈笑了。
昨日永昭帝也是这么和云煦泽说,看来成王爱占便宜的形象深入人心啊。
“本王身边应该也有你们许家的探子吧?”
他不相信许峻齐能未卜先知算到他会来利丰楼,肯定是云煦泽出府后就有人给许峻齐通风报信。
许峻齐没有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道:“王爷就任由身边跟着那么多人,是不是太没有自由了些?”
云煦泽道:“三郎打算帮本王解决这个问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许峻齐道:“王爷英明睿智,哪里需要下官出手。”
“若是本王想让三郎出手呢?”
两人对视一眼,许峻齐轻笑一声:“若是王爷把这个当做两个要求中的一个,下官自当照办。”
云煦泽也笑了:“三郎的要求如此珍贵,本王岂会浪费在这种小事上。”
“表兄!”
祝云凌应声:“殿下请吩咐。”
“你带人去把跟在本王身边的那些虫子抓起来,丢去大理寺官署,让廷尉好好查查,本王才到洛京,怎么就有这么多人关心本王。”
“诺。”
祝云凌立刻转身下楼。
才出去没一会儿,便有亲兵上来禀报:“王爷,祝司马已经将人送去大理寺,吩咐卑职来复命。”
云煦泽挥手让亲兵退下。
许峻齐看着还散着热气的茶盏,感叹道:“看来王爷早就有了对他们动手的打算。”
若不是清楚探子的位置,祝云凌的动作不可能那么快。
云煦泽低头喝茶:“也不知是为了试探本王,还是对本王过于轻视,如此明目张胆地探查,本王想忽视都不行。”
这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啊,再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了。
许峻齐想到云煦泽方才干脆利落的动作,道:“一年多没见,王爷似乎变了很多。”
少了几分温和,多了几分锐利。
“人总是要变的。三郎当初对前程苦恼,如今想来已经调整好心态,坦然面对今后的风浪。”
“这倒是。”
许峻齐对这话表示认同。
随后,两人不约而同转移了话题,说起一些过去的趣事,直到祝云凌回来。
“殿下,廷尉已经让大理寺收押那些人,承诺会给殿下交代。”
云煦泽点点头,站起身道:“本王还有事,三郎自便。”
许峻齐拱手:“恭送王爷。”
等云煦泽离开,贴身小厮道:“三郎,您不是说有事要问谨王吗?”
许峻齐淡淡道:“能用眼睛看出来的事,就不需要再问出口。”
离开利丰楼后,云煦泽并未回王府,而是在洛京闲逛,他还没好好看看这座大康最繁荣的城池。
这里的人比高平百姓过得好,最重要的是他们身上都有一种骄傲,那是面对外郡人时才会表露出来的骄傲。
身为洛京人的骄傲!
哪怕是穷困潦倒,只能维持每日温饱的洛京百姓,他们身上也有这种骄傲。
云煦泽对这种骄傲并不陌生,他前世也经常见到这种骄傲。
只要这种骄傲不进化成蔑视或者歧视,其实并没有什么,这只是人性的一部分。
午饭是在外面酒楼用的,能在洛京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开酒楼,手艺还是不错的,云煦泽饱饱地吃了一顿。
那些明目张胆探查的人已经被祝云凌送去大理寺,剩下隐蔽的那些云煦泽没管,只当他们不存在。
吃完午饭,云煦泽继续逛街,他在认真了解洛京的一切。
直到被人拦住。
云煦泽眯了眯眼睛。
吴王怀里抱着嫡子,一脸惊喜道:“十郎?倒是巧了。”
确实巧了,他才巧合地见到许峻齐,现在又巧合地碰到吴王,他们都喜欢用这种方式吗?
云煦泽脸上露出笑容:“弟本想过几日去拜访五兄,不成想现在遇到了。这是五兄的嫡子?”
吴王看向嫡子,慈爱道:“正是我家五郎辞儿,辞儿,这是谨王叔父。”
辞儿小声道:“辞儿见过叔父。”
虽然还不到三岁,但他早就被吴王带着参加过宫宴,知道见到长辈要见礼,只是年纪还小,见到陌生人有些害怕,打完招呼就趴在吴王肩上,一双小手搂住吴王的脖子,很是依恋。
一看就知道父子感情很好。
云煦泽早就了解过吴王,知道他敬重正妃,膝下只有一个嫡子,如今见他们父子关系好倒是不意外。
吴王替辞儿解释:“十郎莫怪,辞儿有些怕生。”
云煦泽笑道:“小孩子嘛很正常,辞儿也是行五?和五兄倒是有缘。”
吴王满脸笑意:“为兄也觉得辞儿是上天赐给我的。”
他成亲多年才有嫡子很是不易,一直觉得是老天保佑。
聊了两句辞儿,吴王把辞儿交给奶娘抱着,他和云煦泽并肩走着:“十郎之前一直住在宫里,怕是对洛京不熟悉,为兄正好有空,可以陪洛京转一转。”
“那就劳烦五兄了。”
云煦泽猜不出吴王想做什么,反正他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便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我等是兄弟,不必见外。”
随后便由吴王带路,他们改变方向去了另一条街道。
这条街要比洛京的主街道窄很多,但比主街道干净很多,这里没有摆摊的小贩,只有开在街道两侧的商铺,而且这里的商铺最低三层,普遍是四层,五层的也有,只不过很少。
吴王道:“这条街名为平福街,这里的商铺皆是各家族的产业,远比其他地方的东西齐全,而且没有那么多人,十郎若是需要什么,尽管让人来这里买。十郎的利丰楼在洛京的生意很好,若是想在这条街上开家分店,为兄可以帮你寻个卖家。”
云煦泽看着街上来往的人,个个穿着绫罗绸缎,显示着他们不俗的身份。
显然正如吴王所说,这条街归各家族所有,来往的客人也都是出身世家,地位低的人压根没资格来。
洛京这么大,若非有人带路,恐怕想找到这个地方都不容易。
这个地方代表的不仅是身份,还有人脉。
就像后世的那种高级会馆一般。
云煦泽打量着两边的商铺,道:“五兄费心了,弟确实有在洛京开分店的打算。”
既然吴王想帮忙,成全他便是。
吴王却没想到云煦泽会答应,脸色多少有些不自然:“十郎不嫌为兄多事便好。”
洛京的地方寸土寸金,这条街因为意义不一样,更是贵得惊人,而且有市无价,多的是人想挤进来,但这里被各大家族把持,很难得到名额。
吴王方才那么说不过是客气一下,在他看来云煦泽必定对他心存警惕,怎么可能接受他的帮忙,结果没想到云煦泽不按常理出牌。
云煦泽笑道:“五兄愿意帮忙,弟感激还来不及,怎会觉得五兄多事。”
这地方确实不错,最关键的是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消息肯定灵通。
在这里开店既能赚钱,又能打探消息,何乐而不为。
云煦泽是高兴了,吴王却是头疼了,他得想办法给云煦泽找“卖家”
两人在平福街逛了一个多时辰,眼看着天色不早,两人才离开平福街,在婉拒了吴王一起用晚饭的提议后,云煦泽才得以脱身。
回王府的路上,云煦泽回忆方才和吴王相处的点滴,感叹吴王不愧是如今夺嫡的大热门,就凭对方有耐心和他闲扯一个多时辰,愣是一点拐弯抹角打探消息的意思都没有,云煦泽就佩服他。
这人不仅聪明,而且还很有耐心,关键面子功夫做得也很到位,还懂得利用孩子让云煦泽放松警惕。
啧啧!
不简单啊!
小福子问道:“殿下,可要让厨房准备晚饭?”
云煦泽这才注意已经到王府了,道:“不用了,把本王给舅父准备的礼物备上,随本王去拜访舅父。”
“诺。”
小福子连忙去忙活。
柳城留在高平守着王府,如今云煦泽身边的一切杂务,都是小福子负责。
祝云凌听到云煦泽要去祝家,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
若不是要护卫云煦泽,他昨日便回家看望父母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把礼物装车,云煦泽都没下马车,直接让马车掉头,前往祝家。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祝昌言升任尚书仆射后,就不再在那处小院子住,他总要和同僚来往,总不能在那么小的地方招待同僚。
升任尚书仆射后,祝昌言就在靠近皇城的地方买了一处二进小院,虽然还是不大,但两个儿子都在高平,家中就祝昌言夫妇和一些杂役仆妇,也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祝家的新地址早就写信告诉云煦泽,车夫便按照云煦泽提供的地址到了祝家。
小福子下车去敲门。
守门的是在祝家服侍多年的老仆,祝家已经今非昔比,他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小心翼翼,把门打开,看了眼小福子,正要问什么,余光却瞥见祝云凌,顿时激动道:“二郎?”
祝云凌也很高兴:“成伯,是我,我陪殿下回来看望阿爷阿娘。”
成伯这才知道马车里是谨王,忙将大门完全打开,同时吩咐旁边的小厮:“快去告诉阿郎,谨王殿下来了。”
云煦泽这时也下个马车,带着祝云凌等人走进祝家。
他没见过祝家之前那个小院子,并没有什么感觉。
祝云凌却深有感触,他知道他们家的一切变化都是因为云煦泽,心里更加坚定要报答云煦泽。
他们一行人刚走到垂花门,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接近,紧接着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云煦泽面前。
祝昌言看向云煦泽,看到那和妹妹几分相似的相貌,眼眶顿时变得湿润。
“下官拜”
云煦泽在祝昌言行礼时拦住他:“一家人不必多礼。”
他可没有让长辈见礼的习惯。
祝昌言止住动作,看着云煦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云煦泽含笑打破尴尬:“本王还不曾用饭,舅父介意多加一双筷子吗?”
“王爷还没用饭?去告诉夫人让厨房多做些菜,再加副碗筷。”
“是。”
小厮连忙跑着去传信。
祝昌言吩咐完,便和云煦泽一同往后院走。
祝云凌眼看着阿爷视他如无物,不敢置信道:“阿爷没看到我?”
他快走两步,刻意走到祝昌言身边:“阿爷!”
祝昌言瞥他:“你有何事?”
祝云凌愣了:“您看到儿了?”
“我眼睛不瞎。”
“那您方才只让厨房加一副碗筷?”
“你自己没手吗?”
祝云凌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世道险恶到这种地步。
云煦泽忍笑道:“舅父,从高平到洛京,多亏表兄一路护卫,若非表兄在,本王怕是都睡不好。”
祝昌言道:“得殿下恩惠,这都是他该做的。”
云煦泽给了祝云凌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祝云凌对祝昌言已经失望,但他想到还有朱氏。
“对了,我还有阿娘,阿娘最疼我了。”
祝云凌精神恢复,紧紧跟上云煦泽二人,想着一会儿朱氏如果见到他激动得哭出来,他该怎么安慰她。
唉,真是幸福的烦恼啊。
祝云凌嘴里不自觉扬起笑容。
没一会儿,众人便走到正房,几个仆妇正在摆碗筷,把一道道菜往桌上摆。
云煦泽来得正是时候,这会儿正是祝昌言夫妇要用饭的时候,只是多了云煦泽,才让厨房多加几个菜。
看到几人走进来,朱氏忙笑着迎上来:“殿下饿了吧,快坐下用饭。”
说着话就让云煦泽坐在主位上。
云煦泽知道他不坐,祝昌言他们也不会,便顺着朱氏的力道坐下,道:“本王突然拜访,叨扰舅父舅母了。”
祝昌言坐在云煦泽身边,道:“殿下都说了是一家人,哪有什么叨扰的。”
祝云凌眼看着朱氏在一旁指挥下人做事,即便路过他也只当没看见,和他想象得完全不一样,心里那个落差啊。
“阿娘,儿回来了。”
朱氏冷哼一声:“我可不认识你这个不孝子。”
祝云凌懵了:“阿娘此话何意?儿何时不孝了?”
他一直老老实实在高平当差,和家里就通了几封信,想不孝也没机会啊。
朱氏道:“你别以为远在高平我就不知道,你是不是拒绝了别人给你介绍的亲事?”
祝云凌终于明白朱氏生气的原因,低着头道:“儿还小”
“狗屁!”
朱氏气得爆粗口:“你都及冠了,小什么小,你兄长都成亲了,你还在等什么?”
祝云凌缩缩脖子:“儿这不是想专心给殿下当差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别拿殿下当借口。你兄长成亲,也没耽误他为殿下办事。”
“二郎,你别想糊弄阿娘,如今人家看在殿下的份上愿意给你介绍好姑娘,若是错过这机会,今后可就找不到那么好的了。”
祝云凌有些心烦,他回家是想和父母相聚的,不是想听催婚的。
还好云煦泽及时解救了祝云凌。
“表兄才及冠一年,年纪确实不大,舅母放心,等他想成亲时,本王一定给他找个家世好品性好的小娘子。”
听到云煦泽的话,朱氏才重新变得眉开眼笑,施舍般道:“看在殿下为你说话的份上,坐下用饭吧。”
祝云凌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一会儿连饭都吃不上。
云煦泽同祝家人一起用了晚饭,随后下人们上茶,祝昌言道:“殿下可知洛京前些日子关于殿下的传闻?”
云煦泽问道:“舅父指的是?”
他知道洛京关于他的传闻有很多。
“有关殿下任用女子为官的事。”
云煦泽还真没不知道这件事:“此事竟然传到了洛京?”
“必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祝昌言补充道:“坊间曾传闻王爷是心仪那女子,才任用她为官,把朝廷官职当做儿戏。”
祝云凌听言怒了:“胡说八道,霍五娘子出身郁仓郡霍家,才能出众,掌管市舶司后并无出任何差错,殿下是看重她的才能才会用她。”
祝昌言道:“二郎放心,皇上相信殿下并非荒唐之人,早就下令让大理寺调查传播谣言之人,如今坊间已经没有污蔑殿下的传闻。”
说完顿了下,道:“殿下,此事虽然告一段落,但殿下任命女子为官的事并未结束,百官还在等殿下的解释,他们怕是想借此为难殿下。”
云煦泽沉吟道:“本王昨日已经见过父皇,父皇并未提起此事,或许并没有那么严重,待本王试探过父皇的态度后再说。”
任命女子为官,确实惊世骇俗,与常理所不容,但凡事总要有先例。
比起今后的科举时代,现在其实是最有可能让人接受女子为官的时候。
因为现在是世家掌权,想当官必须要有相对应的家世。
家世远高于一切!
这个家世来自世家,那就意味着这份家世既属于世家子弟,也属于世家女郎。
而且比起蒙学那等百分百会损害世家利益的行为,女子为官对世家的危害并不大,或者说短时间内没那么大。
就像钝刀子割肉,得过段时间才能感受到疼。
之前只想待在高平,云煦泽没想那么多,现在决定争储,云煦泽便会想他在高平做的事能不能在大康各郡复制。
现在想想,女子为官最为荒唐,推行的可能性却最大。
不过他得试探永昭帝的态度,若是有永昭帝支持,那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因为朝廷一旦透露有这个想法,那些有野心的世家女眷们就会自己想办法去说服家族。
永远不要小看枕边风的威力。
在时间长河中,可是不乏被女子掌控朝政的例子。
云煦泽还记得他在和祝昌言说话,思绪跑了一会儿便回神道:“舅父在尚书台当差可还顺利?”
祝昌言道:“谢殿下关心,下官一切都好。”
云煦泽正色道:“舅父可莫要报喜不报忧,本王难得来次洛京,舅父若是有为难之处,尽管和本王说。”
祝昌言笑道:“下官并无为难之处。尚书令处事公道,有他坐镇,其他人想要为难下官,也找不到机会。”
他毕竟是尚书台的二把手,只要不是尚书令带头为难他,祝昌言还真不惧下面人的小动作。
“尚书令?本王记得尚书令是何相的长子?”
“正是。”
怪不得能和许峻齐争丞相的位置,何瀚初在朝中的名声很好啊,许峻齐还真有个强劲的对手。
云煦泽不在意这些,只要祝昌言没事就行
来到洛京的第三日,云煦泽就开始挨家挨户地给几位兄长送礼,第一家便是鲁王。
云煦泽和鲁王相差十几岁,原主还没记事的时候,鲁王就到了封王开府的年纪,虽然因为得永昭帝特准,不用去封地就藩,但也不能继续住在宫里。
因此在原主在记忆里,他只在宫宴上见过鲁王,且因为他是个小透明,从没和鲁王说过一句话。
这次回京拜访鲁王,才是他们兄弟真正的第一次见面。
“弟不知大兄喜欢什么,便自作主张备下这些礼物,希望大兄莫要嫌弃。”
鲁王将云煦泽请到正堂,道:“十郎有此心意便好。”
这一副长辈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鲁王妃补充道:“王爷的意思是他很喜欢,王爷不善言辞,还请十郎多担待,”
云煦泽笑道:“我和大兄是兄弟,兄弟之间哪能计较太多,怎么没见两位侄儿?”
鲁王虽然性子冷淡,和鲁王妃关系也不冷不热,但他膝下有两位嫡子,是在京的三位王爷中嫡子最多的,且教养得都很好。
鲁王道:“此时是他们读书的时间,他们正在跟着先生读书。”
“听说两位侄儿读书极好,想必大兄费了不少心思。”
鲁王淡淡道:“他们天分尚可,不需要为兄费心。倒是十郎,为兄记得你读书时经常被先生罚写,读书教人明礼,即便如今已经就藩,十郎也莫要懈怠。”
长辈的既视感更强了。
鲁王妃嘴里一抽,忙打圆场道:“王爷莫要以老眼光看人,十郎把封地治理得极好,读书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十郎,王爷就喜欢操心,你别往心里去。”
云煦泽面色不变,道:“大兄也是关心我。”
怪不得探子说吴王和梁王都和鲁王关系一般,他算是知道原因了。
一个总是板着脸,还喜欢教训人的兄长,很难让人亲近起来。
也不知道鲁王是真的不会说话,还是不在意和他们几个兄弟之间的关系。
云煦泽在鲁王府没待多久就告辞离开了,他和鲁王只能尬聊,还不如早点离开。
送走云煦泽,鲁王妃叹口气,每次都要给鲁王圆场,她真心累了,鲁王也知道他自己说话难听,他就是不改,他就觉得他是大皇子,他说什么下面的弟弟们都得听着。
这人自己心里不舒坦也要别人跟着一起不舒坦。
鲁王妃转身想去看看两个儿子。
鲁王声音平淡道:“今日午饭出府吃。”
鲁王妃道:“大郎和二郎还没读完书。”
鲁王对儿子们要求很严,规定读书多长时间就要做到,少一会儿都不行。
“只有我们二人。”
鲁王妃扭头看他:“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今日可不是她的生辰。
鲁王道:“今后每月我会陪你出府一次。”
说完便率先朝府外走出。
鲁王妃面色冷漠。
又是这样!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解释就不理会你。
另一边,梁王府
云煦泽离开鲁王府后就去了梁王府,给梁王的礼物最好准备,只要送琼浆玉液和香水,外加一些补品就行。
比起鲁王的冷漠,梁王就热情很多,在看到云煦泽的礼物后,梁王就更热情了。
而梁王妃在收到云煦泽送的新款香水后,同样眉开眼笑,一点没有面对梁王时的泼辣。
梁王大大咧咧道:“十郎,为兄最近腾不出空,等为兄有空,带你去春色院转转,到时候为兄帮你包下花魁一个月,保证你玩到爽。”
啪——
话音刚落,一个茶盏就蹭着梁王的头皮砸在墙上。
梁王吓得心里一跳,怒声道:“你疯了?!”
梁王妃低头继续打量香水,喷出一点闻了闻:“别以为人人都是你,十郎洁身自好,你别带坏他。”
“疯婆子!本王娶了你当真是倒了血霉!”
梁王妃目光一冷,又把一个茶盏摔在地上:“你再说一遍!”
梁王下意识摸摸脖子,上面被挠的印迹已经消失,但他还是有些后怕,色厉内荏道:“你,你别以为本王怕你,看,看在十郎的面子上,本王不和你计较。”
云煦泽坐在一旁,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他真觉得自己这几个兄长都不正常,特么的,他只是送礼而已,为什么要让他经历这些。
梁王妃似乎习惯了变脸,方才还是一脸狠辣,现在却变得很温柔,端庄道:“十郎莫怕,你二兄就是欠教训,你看这不就老实了?”
这就叫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狠的话吧?
梁王觉得有些没面子,冷声道:“十郎还没成亲,你这般也不怕吓到他十郎,你二嫂这样的只是少数,多数女子都很温柔的,只可惜为兄运气不好。”
梁王妃讥笑一声:“再温柔的女子碰到王爷也只会变成疯婆子,王爷别把自己说得多无辜。”
梁王一时语噎,扭过头不再搭理她。
云煦泽进来后总共没说一句话,全程看他们夫妻吵架,坐在那儿如坐针毡,最终还是受不了这里的气氛,起身道:“弟还有事,就不打扰二兄二嫂了。”
说完,他就快步离开,生怕被拉住,他走得飞快。
离开梁王府后,云煦泽立刻上了马车,吩咐道:“回王府。”
小福子疑惑:“不去吴王府了?”
“先回府压压惊。”
云煦泽真没想到他在梁王府待的时间比鲁王府还短。
鲁王虽然冷漠,但他府上咬咬牙还能待。
梁王府是真的不能待,一不小心就有被殃及无辜的可能。
云煦泽也了解过梁王的情况,只能说梁王有今日,都是自作自受,若不是他贪恋美色,还总是喜新厌旧,让梁王妃独守数年的空房,也不会把梁王妃逼成这个样子。
种什么样的因,就结什么样的果。
云煦泽叹气:“所以说,莫要招惹太多女子,很容易引起反噬的。”
梁王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第 69 章
云煦泽还是在离开梁王府后去了吴王府。
鲁王府和梁王府都去了, 他若是漏过吴王府,难保洛京不会有什么离谱的传闻。
更何况他昨日才和吴王见过,人家还要给他介绍平福街的卖家呢, 云煦泽于情于理都得把这趟送礼之程走完。
吴王府
云煦泽终于在这里得到了正常的待遇。
吴王温和有礼, 语气带着几分亲近, 仿佛两人真是关系多好的兄弟一般。
吴王妃端庄贤惠,在兄弟二人说话时并不插话, 只是偶尔附和两句, 并不会喧宾夺主。
云煦泽暗叹口气, 真不怪那么多世家押宝吴王, 看看人家夫妇的表现,完全甩鲁王和梁王两条街。
吴王温声道:“今日十郎即便不来, 为兄也正要寻你。”
云煦泽问道:“五兄有何事?”
“为兄昨日不是答应为你寻一间平福街的铺面?也是巧了, 正好有家铺子要卖掉,为兄便帮你联系了,只要十郎能给出让他满意的价格,他便把铺子卖给你。”
吴王妃适时补充道:“王爷昨日回府便写了数封信,让人送出去,忙到很晚才就寝,原来是帮十郎在平福街买间铺子。”
云煦泽面露感激道:“让五兄费心了,弟还以为要等许久呢。”
吴王笑道:“十郎运气好, 平福街的铺子有市无价,本来确实不容易买到, 这次正好刘家要卖掉铺子,他也愿意给本王个面子, 答应先和十郎的人见面商讨。”
平福街的铺子一旦有卖掉的意向,立刻就会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想买的人出价,价高者得。
吴王显然帮云煦泽争取到了私下议价的机会,这可比和其他人竞价省事多了。
云煦泽再次道谢:“多谢五兄,五兄也知弟封地多了一个南夷岛,为了发展南夷岛,需要投入不少银子,弟还真想在洛京多开几家分店,以缓解南夷岛的压力。”
吴王听言目光微闪:“十郎还缺银子?谁不知道十郎因为琼浆玉液和香水赚得盆满钵满?而且安州战报传回来后,应该有不少人和十郎购买水泥吧?”
他可是眼馋云煦泽那几个暴利的产业许久,只可惜高平寿安坊防守得太严,他派出去的探子始终打探不到配方,甚至连接近工坊都做不到。
云煦泽苦笑:“赚得多但花得更多。五兄有所不知,如今南夷岛正在修路,南夷岛可是足有三个郡,五兄想想也知道在南夷岛修路需要花费多少银子,弟攒的家底都快被掏光了。”
“修路?”
吴王都愣了:“南夷岛百姓不都是土著和陵越人吗?那就是一群野蛮人,值当为他们修路吗?”
他当然知道修路多费银子,就大康如今连通各郡的官路,可是断断续续修了十几年才修好的,就是因为修路太费银子,朝廷没办法一下子修完。
云煦泽道:“五兄此言差矣,他们都已归顺朝廷,如今便是我大康子民,大康其他各郡都修了官路,南夷岛怎能例外?”
吴王看着云煦泽认真的表情,一时有些无语,他还真没看出云煦泽言不由衷的迹象。
也就是说他真是这么想的?
他这个弟弟好像有些天真啊?
吴王思绪百转,面上却是感叹道:“怪不得都说十郎仁爱,今日听到十郎所言,为兄很是羞愧,方才是为兄说错话了。”
云煦泽道:“五兄身在洛京没见过南夷岛百姓,有此想法很正常,弟之前也把他们当做桀骜不驯的野蛮人。”
吴王妃看看天色,道:“我让厨房准备午饭,十郎留下和王爷喝一杯。”
云煦泽听言起身推辞道:“弟不敢过多叨扰。平福街的那间铺子未免夜长梦多,弟得去安排这件事。”
吴王妃道:“不过是一间铺子,刘家答应了王爷,就定然会给十郎留着,十郎不用心急。”
云煦泽苦笑:“让五嫂见笑了,南夷岛三郡每日都跟王府伸手要银子,弟不把这件事确定下来,心里实在不踏实。”
吴王妃见此,失望道:“王爷一直盼着十郎来京,好和你亲近亲近呢,改日十郎得空可要还上这顿酒。”
云煦泽答应下来:“一定一定。”
吴王开口道:“为兄已经和刘家说好,云煦泽只管派人去平福街和他们谈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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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煦泽又是道谢一番,才从吴王府告辞离开。
上了马车,云煦泽长长松了口气,他动了动有些不自在的身子,感叹在吴王府也不轻松啊。
吴王心思深,稍一不注意可能就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云煦泽也是靠着卖惨才稍微掌握了些主动权。
吴王看着云煦泽离开,轻声道:“王妃觉得十郎方才的话有几分真?”
吴王妃道:“六成吧,修路是真的,缺银子应该不可能。”
吴王道:“修路确实耗费太大,十郎即便不缺银子,怕是也富裕不了多少。”
“十郎真是舍得花钱啊。”
吴王的语气有些酸酸的。
不论是和人结交,还是办些私事,吴王需要花银子的地方也不少,但他只靠洛京的铺子和封地的税收根本不够用。
吴王妃柔声道:“王爷若是需要用银子,妾身还有嫁妆。”
吴王握住吴王妃的手,温声道:“有这份心就够了,本王岂能用王妃的嫁妆。”
若真到那一步,只能说明他走投无路了
在云煦泽挨个拜访鲁王等人时,章丰钊进宫陪永昭帝下棋了。
永昭帝看着棋盘,幽幽道:“十郎倒是心向章卿,进京第一日就去拜访章卿。”
虽说云煦泽第一个见的是他,可那是被成王硬拉进宫的,并非云煦泽的本意。
章丰钊道:“皇上可知谨王拜访老臣所为何事?”
永昭帝没说话。
章丰钊也没在意,自顾自的道:“王爷担心面见皇上时有哪里做错了,这才去见老臣,免得下次再错。”
永昭帝想到云煦泽见他时的拘谨,暗暗叹口气:“章卿如何回答?”
“老臣说王爷和皇上父子连心,只要王爷对皇上坦诚,哪怕偶尔说错话,皇上也不会在意。”
永昭帝听言笑了:“君臣数十年,还是章卿了解朕,只可惜朕的几个人都做不到这一点。”
“皇上是皇子们的君父,既是君又是父,皇子们想在皇上面前有好的表现,想得到皇上的称赞,这无可厚非。”
永昭帝冷哼一声:“朕还能不知道他们几斤几两?没能力还谎话连篇,朕都懒得拆穿他们。”
这话就没办法接了。
章丰钊低头看向棋盘,只当没听见。
永昭帝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只是抱怨两句,很快就自己调节好情绪,看向章丰钊道:“章卿似乎有心事?”
章丰钊微微一愣,苦笑道:“什么都瞒不过皇上。”
永昭帝笑道:“你了解朕,朕同样了解你,你下棋时最是专注,今日却有心思和朕闲聊,可见没把心思都用在棋盘上,你只有有心事才这般。”
章丰钊叹口气道:“说起来,老臣的烦心事还和皇上有关。”
“和朕有关?”
“准确地说,和谨王有关。”
永昭帝来了兴趣:“章卿说说看。”
章丰钊道:“前日王爷去府里拜访时,老臣正在和囡囡下棋,下人直接把王爷带进来,让王爷正好看到囡囡。”
永昭帝眼睛一亮:“他们对彼此动了心思?”
章丰钊愁眉苦脸:“若是如此就好了。王爷和囡囡很快避嫌,倒是老夫有了心思,老夫教了王爷两年围棋,深知他是什么样的人,说是囡囡的良配也不为过。”
“只是一来王爷身份高贵,章家不敢高攀,二来王爷来洛京只是为皇上祝寿,马上就会回高平,囡囡若是许配给王爷,今后便要待在高平,老夫那儿媳怕是受不了离别之苦。”
“但见过王爷后,老夫再看那些个年轻郎君,总觉得都比不上王爷。”
没有哪个父亲会不喜欢听别人夸他儿子,何况这个人还和他亦臣亦友。
永昭帝笑得开怀:“哈哈哈,真是子孙债啊,朕之前说和章卿结亲,章卿还百般不情愿,如今怎么改变主意了?”
章丰钊有些尴尬:“当时确实没想这么多。王爷是老臣的学生,囡囡是老臣的孙女,若是真论起来还差着辈呢,老臣也没想过把他们两人凑到一起。”
“这就是章卿的不对了。他们两人年龄相仿便合适,辈分不算什么。”
永昭帝当然不会在意辈分,他的儿子们年纪相差很大,有些皇子还不如鲁王的儿子大,今后个个都成亲后,辈分肯定更乱。
章慕娆本来就在永昭帝选定的谨王妃候选名单里,再加上他和章丰钊情分不一般,相比起来,永昭帝更愿意为谨王选个章家这样的亲家。
如今章丰钊也有这个意思,永昭帝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行。
道:“朕本就有意和章卿结亲,既然章卿也有这般心思,不如定下来。”
章丰钊连忙摆手:“皇上,老臣还没和三郎儿媳商议好呢,老夫毕竟只是囡囡的阿翁,还隔着一层呢。”
永昭帝道:“章卿的几个儿子素来孝顺,章卿愿意他们就愿意,莫非他们觉得朕的十郎难道配不上章卿的孙女?”
章丰钊又道:“皇上总要问问谨王的想法?”
他没和云煦泽说此事,便是觉得这种事让永昭帝提更合适。
永昭帝摸摸胡须,沉吟道:“那就问一问十郎。”
若是其他皇子,永昭帝就直接赐婚了,但他有意和云煦泽缓和关系,为他选正妃这件事,总不能绕过他去。
章丰钊松了口气,目前来说,一切的发展都和他想着一样。
至于云煦泽会不会拒绝,章丰钊觉得可能性不大。
云煦泽如果真拒绝,就说明云煦泽对章慕娆没心思,若真是如此,硬把章慕娆嫁给云煦泽反而不好
云煦泽不知道章丰钊和永昭帝已经在商讨他的亲事,去给吴王等人送过礼后,他在洛京就没什么事了,等着去参加永昭帝万寿节便可。
买平福街商铺的事已经交给单鸿晖,不管平福街的铺子有多重要,也轮不到云煦泽亲自出面。
只可惜还没悠闲几日,云煦泽就接到宫里的消息,让他三日后去兴德宫参加朝议。
云煦泽看着来传旨的黄显,问道:“黄总管,父皇可有说何事?”
黄显笑道:“王爷去了便知。”
废话!
云煦泽又问:“除了本王可还有其他人?”
他想知道鲁王三人去不去。
黄显道:“鲁王,梁王和吴王三位王爷也会去。”
云煦泽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他独一份就行。
“本王知道了。”
送走黄显,云煦泽下意识想找章丰钊商议一下,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他这时候不宜乱跑。
在大康,除了储君,其他王爷根本没资格参与朝议,永昭帝如今召集云煦泽四人参与朝议,已经是坏了规矩。
从现在到朝议,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云煦泽,他不好有太多动作。
但云煦泽也不是没人商议。
“小福子,去把浩成和济才叫来。”
他这次来洛京可是带了两个属官。
李浩成和高济才都随着云煦泽住在王府,没一会儿,两人就跟着小福子走进来。
云煦泽道:“方才兴德宫总管黄显来传旨,皇上让本王三日后去兴德宫参加朝议,一同去的还有鲁王等三位兄长。”
高济才道:“下官这几日在洛京听到不少关于王爷的传闻,王爷任命霍五娘子为官的事在洛京很轰动,皇上一反常态,让几位王爷参与朝议,恐怕就是因为此事。”
李浩成道:“下官认同济才的猜测。朝廷已经因为王爷任用女子为官的事朝议过,只是当时王爷未到洛京,皇上压下了当初的争议,如今让王爷参与朝议,便是想让王爷和朝臣解释此事。”
云煦泽也是这么想的,他早就得了章丰钊的提醒,知道女子为官的事还没过去,他本意是想先试探永昭帝的态度,结果还等到永昭帝召见他,反而得到了朝议的通知。
没能提前和永昭帝通气,云煦泽不敢保证三日后的朝议会顺利。
云煦泽道:“你们觉得他们会如何说?”
“王爷,女子为官古今未有,三公九卿怕是都不会认同此事,他们应该会逼迫王爷免了霍五娘子的官职。”
“那本王该如何面对?”
高济才道:“王爷万万不可让步,若真免了霍五娘子的官职,会严重打击王爷的威信,”
他们之前都不认同女子为官,现在也没接受,只是此事已经关系到云煦泽的威望,霍幼云的官职决不能取消。
李浩成道:“或许王爷可暂退一步,承诺封地只会有霍五娘子这一个官员,借此来应付朝臣的逼迫。”
云煦泽道:“如此和认输有什么区别?”
“最起码封地的百姓不会知道王爷认输,王爷的威信不会受损。”
云煦泽:“本王就不能让朝臣退一步?”
“很难!”
高济才道:“若是能得到皇上的支持,或许还能有转机。”
云煦泽想起章丰钊提起此事的态度,他虽然没说永昭帝对此有什么看法,但应该不是强烈反对,要不然章丰钊早就告诉他了。
或许永昭帝的态度有些暧昧,不支持也不反对。
若真是如此,朝议时只要争取到永昭帝的支持,他就能成功。
李浩成眼睛一亮,道:“王爷,或许我们也可以借助洛京的舆论。如今关于女子为官的舆论都是说此事荒唐至极,古今未有,我们可以把舆论引往另一个方向。就说女子见识短浅,一无是处,远比不得男子等等,总之就把女子贬得一无是处,贬得越低越好。”
好家伙,没看出来你是挑动男女对立的好手。
高济才有些不解:“这有何用?”
李浩成有些兴奋:“这可有大用了。出身越是尊贵的女子越是骄傲,岂能容忍被这般贬低,她们之前可能对女子为官的事没兴趣,但听到这种言论后,她们还能无动于衷吗?”
“莫非小看女子的能力,我阿姐已经出嫁数年,若是在婆家过得不如意,回家和阿爷诉诉苦,我阿爷就会教训姐夫一顿,都不问缘由的。”
高济才听明白了:“你是想利用朝臣的女眷,进而影响朝臣?可朝政这种大事,他们会受女眷影响吗?”
“这就得看女眷们的能力了,而且我相信总会有人希望家和万事兴。”
云煦泽忍不住笑了:“浩成妙计。”
好一个家和万事兴!
有些人为什么怕老婆,很多时候都是怕麻烦,不想把精力浪费在争吵上。
越是在意仕途,怕是越在意后宅的安宁。
李浩成道:“但有一点很麻烦,三日后便是朝议,但我们初来乍到,并没有能力做到在三日内改变洛京的舆论,更没有把握不被人查到。”
云煦泽沉吟道:“本王会安排,你们不必操心。”
他做不到,有人能做到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看似平静的洛京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
太尉府
严居弘一家就住在太尉府后院,下值后就径直回了后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进正院,就看到两个嫡子并儿媳坐在饭桌旁,桌上摆着饭菜,夫人柳氏坐在主位旁,他走到主位上坐下,拿起筷子笑呵呵道:“老夫正好饿了。”
“放下!”
柳氏冷冷道,
严居弘手里一顿,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眼看着快把脑袋垂到桌子底下的两个儿子,问道:“夫人怎么了?”
柳氏讥笑道:“我嫁给郎君几十年,竟是不知我在郎君心里粗鄙不堪,上不得台面,这么多年真是委屈郎君了。”
严居弘皱眉:“是哪个混蛋胡说?老夫一向敬重夫人,府里一切皆赖夫人打理,老夫感激夫人都来不及,岂会嫌弃夫人?”
柳氏脸上的讥讽更浓。
严居弘脑中满是雾水,正在想是谁在他夫人面前嚼舌根。
他看向长子,问道:“大郎,怎么回事?”
严大郎看了眼柳氏,不敢说话。
柳氏淡淡道:“告诉他!”
严大郎身体一颤,低声道:“阿爷,洛京已经传开了,说您嫌弃阿娘不懂琴棋书画,泼辣善妒,让您在同僚面前很没面子,若非阿娘出身柳家,而且把家里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你早就休了她。”
严居弘脸色铁青:“胡说八道,老夫何曾说过这些!”
严二郎捂着脸道:“阿爷,您忘了那次喝醉酒”
他不仅说过,还是当着柳氏的面,但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严居弘是赔礼道歉了很久才让柳氏原谅他。
严居弘一时没想起来,道:“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严大郎道:“但坊间都传闻阿爷在和同僚喝醉酒后经常这般贬低阿娘。”
严居弘目光闪烁,他好喝酒,他喝醉酒后会说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严大郎继续道:“尤其尤其出了谨王任命女子为官的事后,您多次以阿娘为例,说是女子短浅粗鄙,怎么能当官?”
“胡扯!”
严居弘敢肯定自己没怎么说。
严二郎道:“阿爷,洛京都这么传。”
“这是有人在污蔑老夫。”
柳氏冷笑道:“我为府里操劳这么多年,没想到在郎君心里就是这个样子,郎君既然想休我,不如现在就写休书,妾身决不纠缠。”
严居弘连忙解释:“夫人,老夫绝对没有这个心思。”
柳氏道:“妾身记得郎君多次说女子为官这事很荒唐,当时还以为郎君是维护朝堂稳定,现在看来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女子吧?妾身为严家操心这么多年,连郎君的一句认同得不到,比起女子为官,这才是最荒唐的吧!”
眼看着柳氏越来越生气,严居弘冷汗直冒,一个劲儿地解释他没这个意思,义正言辞地强调他很敬重夫人,那些传闻都是有人故意污蔑他。
说完还不忘给两个儿子使眼色,让他们帮忙求情。
但两个儿子都不敢看他,他们也得应付自家娘子,这时候帮阿爷,万一被娘子误会他们和阿爷一样怎么办?
为了家宅安宁,他们只能牺牲严居弘。
“夫人,酒后胡言岂能当真,老夫绝对没有嫌弃夫人。”
严居弘百般解释,柳氏就是不搭理他,直接把他赶到书房去睡。
如今已经是八月中旬,天气渐冷,书房没有内室暖和,严居弘睡了一夜醒来便感觉头有些疼。
但今日是朝议,他醒来后就连忙换上朝服进宫。
走进宫门,正好遇到大司农杨明嘉,严居弘和杨明嘉素来不对付,只是他今日没心情找茬,正想快步绕过杨明嘉,却在不经意间看到杨明嘉右眼眼角处青了一块。
严居弘顿时笑了:“大司农这是不小心撞门上了?”
他这是故意埋汰杨明嘉。
谁都知道杨明嘉的夫人出身安州世家,自小习武弄枪,性格火爆得很,一言不合就动手,这会儿上了年纪已经收敛很多,年轻时经常和杨明嘉动手。
那会杨明嘉脸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同僚也因此知道他家有个悍妇。
严居弘已经很久没见杨明嘉这副样子了。
杨明嘉冷哼一声:“我撞哪儿和你有关系吗?滚一边去!”
他昨晚遭了无妄之灾,心里正烦着呢。
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严居弘看到杨明嘉的惨状,对自己的遭遇就看开很多。
两人一起进了兴德宫,今日是朝议,本来只有三公九卿参与,但因为永昭帝特准,鲁王等四位亲王也得以参与进来。
这也是这一代的皇子第一次参与议事。
云煦泽兄弟几人来得很早,他们到后,三公九卿才陆陆续续到来,严居弘和杨明嘉是最后到的。
众人都看到杨明嘉眼角的青肿,老臣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倒是没像严居弘那般打趣他,只是笑了笑。
云煦泽只是瞥了一眼众人,大致记下他们的样子便移开了视线。
吴王在一旁低声和他介绍这些人的官职家世。
鲁王站在最前面,除了和进来的三公九卿微微点头,并没有说话。
梁王则一直在打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等了一会儿,永昭帝到了。
“臣等拜见皇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儿臣拜见父皇!”
“免礼。”
永昭帝坐在首位上,温声道:“众卿有何事奏议?”
大鸿胪率先出列道:“今年来朝贡的小国远超以往,这么多小国的人都住在鸿胪寺,隔几日便起冲突,他们并非大康人,臣等不好管教。”
人一多就麻烦,以前来朝贡的就那些小国,他们彼此已经变得熟悉,也没那么多事。
永昭帝沉声道:“在洛京就要守大康的规矩,告诉各国使者,若是触犯大康律,便要严惩,否则他们便离开洛京。”
身为大国要有大国风度,但该强势的时候还是要强势,那些小国可不是什么无害的绵羊,大康若是态度太好,他们只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大鸿胪恭声应下,退回自己的位置。
之后何维良等人一一出列上奏这几日的政务。
云煦泽几人都很有自知之明,没一人出言,只带着耳朵听。
云煦泽听着三公九卿的议事,发现朝议的内容五花八门,大到官职任免,小到百姓耕种,朝议都会涉及到。
就这还是三府九寺众多官吏筛选后的结果,要不然一日时间根本议不完。
云煦泽不禁走神想起前世古代的某个皇帝,为了掌控朝政,不惜废掉了丞相,国家大事全都掌握在皇帝一人手中,他是工作狂不怕累,却苦了他的后代,后代皇帝为了把重担分担出去,甚至让太监读书掌权。
都说女子为官荒唐,太监掌权又能正常到哪里去?
不过都是维护统治的手段罢了。
何维良出声道:“皇上,今日谨王殿下正好在此,不如让他解释任用女子为官的事?”
其他事议完,话题终于到了云煦泽身上。
云煦泽听到有人提自己,瞬间回神。
永昭帝看向云煦泽:“十郎,你便和众卿说一说,为何要任命女子为官?”
云煦泽深吸一口气,出列道:“众位大人应知本王曾派人出海,正是这支船队证实了海外国家的存在,这才促成了众多船队的出海,霍五娘子便是这支船队的负责人,霍五娘子立下大功,本王论功行赏,封她为官。”
“霍五娘子出身郁仓郡霍家,饱读诗书,曾在本王举办的诗会中得了第二名,她自身才能出众,掌管市舶司后,把南夷岛码头管理得井井有条,没生出一点乱子,霍五娘子已经向本王证明她的能力,本王没有用错人。”
“可她是女子!”
云煦泽淡淡道:“但她能办事,且能把事情办得极好。”
“她能办成的事,男子一样能办。”
云煦泽看着何维良,道:“所以何相的意思是哪怕女子的能力胜过男子,也要为男子让路是吗?”
何维良并不中云煦泽的言语圈套,道:“自古以来没有女子为官,应当遵循旧例。”
云煦泽面色平淡:“在千年前,并没有王朝的存在,依照何相所言,大康是不是也不该存在?”
“王爷慎言!”
何维良正色道:“太祖立国乃是天命所归。”
云煦泽摊手:“本王只是按照何相的逻辑而已。本王都说了霍五娘子能力出众,办事得力,何相非和本王扯旧例。”
顿了下,云煦泽笑道:“若是按照旧例,不仅大康不存在,便是何相所在的何家也不该存在。”
何维良沉下脸,他没想到云煦泽竟然敢这么说。
谨王如此牙尖嘴利,是他没想到的。
何维良看向杨明嘉,想让他出言。
杨明嘉却在一瞬间移开了视线。
何维良皱眉,又看向严居弘。
严居弘压根就没看他,昨日柳氏就和他大吵了一架,他要是还在朝堂上反对女子为官,柳氏怕是要和他闹个没完。
反正还有其他人呢,反对女子为官的人不缺他一个。
但严居弘没想到的是,除了何维良,兴德宫内再无一人出声。
何维良一直运筹帷幄,很少遇到这种失去掌控的事,还是面对一个还没及冠的少年郎。
这种失去掌控的滋味很不好。
没人出声,何维良只得自己上:“王爷此言差矣。从人诞生以来,文明就一直在变化,很多事情都是顺势而为,大康和世家的出现都是如此,我们不过是顺应天意。”
云煦泽道:“那女子为官同样也是顺应天意。何相身为何家族长,想必家中有不少出色的女郎,她们的能力并不比男子差,但因为传统的旧例,何相只任命男子为官,可若是任命更有能力的女子为官,朝中便会有更多身居高位的何家人,何家岂不是更加强盛?”
何维良立刻反驳道:“何家能有今日,皆有赖皇恩晃荡,何家忠于皇上,绝不可能结党。”
要不怎么说政治家都是厚脸皮呢。
朝堂上那么多出身何家的官员,何维良都能脸不改色地说不结党。
永昭帝笑呵呵道:“何家的忠心,朕一直都知道。不过十郎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旧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需要人才。”
“世家底蕴深厚,不仅能培养出出色的郎君,也能培养能力出众的女郎,只要对朝廷有利,依朕看,不论是郎君还是女郎,都能为朝廷效力。”
听到这话,众人脸色微变。
永昭帝这是明晃晃支持云煦泽了。
何维良正要说什么,永昭帝又道:“不过此事非同小可,事关重大,还需要再议,今日便先如此。”
“众卿退下吧,十郎留下。”
永昭帝宣布朝议结束,何维良只得和朝臣一同离开兴德宫。
鲁王三人看了云煦泽一眼,也离开了。
永昭帝站起身道:“随朕来。”
两人到了偏殿,永昭帝才道:“你坚持推行女子官吏有何意?”
云煦泽道:“回父皇,儿只是觉得此举有助削弱世家。”
得了章丰钊的提醒,永昭帝也觉得此举可以一试,道:“女子为官确实有些突兀,此事不可能一次朝议便定下来,今后慢慢来便是。”
“父皇不觉得儿胡闹便好。”
永昭帝笑道:“即便是胡闹又如何,你还未及冠,不可能不会犯错,只要及时改正便好。”
云煦泽拱手:“谢父皇体谅。”
“坐下吧,朕有事和你说,你来了洛京多日,应该听说了安州大败胡人的事?”
“儿听说了。”
“此战能胜,你提供的水泥立了大功,朕向来赏罚分明,有功便要赏,十郎想要什么赏赐?”
云煦泽还真没想到他能在这场大战中蹭到功劳。
“此战皆赖安州将士英勇奋战,儿不敢居功。”
永昭帝道:“安州将士有功,你同样有功,不必拘谨,想要什么尽管说。”
云煦泽一时还真想不到想要什么。
他现在有心思争储,但他不可能直接和永昭帝说父皇您立我为储君吧。
得多缺心眼才能说出这话!
云煦泽看了看永昭帝,用商量的语气道:“要不先欠着?等儿想到了再说。”
永昭帝哈哈笑了:“你倒是滑头,那就先欠着。”
云煦泽也笑了。
永昭帝的赏赐,可不亚于一道免死金牌。
“十郎,你觉得章家小娘子如何?”
永昭帝没忘操心云煦泽的亲事。
云煦泽一懵,这话题转得有些快:“父皇为何这么问?”
永昭帝温声道:“你还有两年及冠,也该定下亲事了,朕让黄显查了洛京有资格当谨王妃的女郎,章家小娘子和你最相配,章卿又是你的先生,若是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
云煦泽只见过章慕娆一面,那姑娘生得极美,性格也有趣,最关键的是她擅长机巧之术,若是她能当谨王妃,他们的共同话题应该不少。
比起其他连面都没见过的女郎来说,章慕娆似乎更保险一些。
云煦泽这般想罢,道:“章家小娘子自是极好,只是她愿意嫁给儿吗?”
永昭帝听言很满意,抚须道:“章卿向来疼爱这个孙女,既然章卿有意把章小娘子许配给你,想来小娘子是愿意的。”
“先生愿意把小娘子许给我?儿怎么不知道?”
云煦泽没听章丰钊提过啊。
永昭帝笑道:“他也是在你和小娘子见过后才起了心思,估计是没来得及告诉你。”
云煦泽想起上次见章慕娆,两人还下了一局棋,可能就是那时候,章丰钊觉得他们相处不错,便有了撮合的心思。
他突然又想到一事,为难道:“若小娘子真成了谨王妃,那儿今后见了先生,该如何称呼?”
这是个问题。
永昭帝见他竟然纠结这个,被逗得哈哈大笑:“你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要不你让小娘子随你一起喊他先生。”
永昭帝坏心眼地帮他支招。
云煦泽不用想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主意。
永昭帝调侃了云煦泽几句,便道:“既然十郎对章家小娘子有意,朕便下旨赐婚,等你及冠后,你们两人便完婚,正好让太府寺好好筹备你们二人的婚事。”
随后永昭帝又道:“洛京还有不少知书达礼的女郎,十郎不如把两个侧妃也一起定下来?”
云煦泽连连摆手:“不用这般心急。”
他刚定下正妃,正想着怎么培养感情呢,永昭帝若是塞进来两个侧妃,他这感情就不用培养了。
永昭帝不以为意:“这算什么心急,你及冠后一起娶了便是。”
云煦泽很头疼,他并不想要那么多女人,女人多了会很麻烦,梁王就是失败的例子。
他想了想,终于想到一个借口,道:“父皇,儿想等王妃诞下嫡子后,再立侧妃。”
听到这话,永昭帝终于犹豫了,他确实很重视嫡子,尤其是嫡长子更重要。
鲁王就有嫡长子,这也是他性格那么糟糕,依旧能得永昭帝几分宠爱的原因。
永昭帝沉吟道:“十郎还年轻,确实不用着急立侧妃。”
云煦泽松了口气。
他真害怕永昭帝不听劝,一股脑地往他后院塞女人。
随后,云煦泽又和永昭帝下了两局棋才离开兴德宫。
呼吸着宫外的空气,云煦泽有些恍惚,就这么进宫一趟,他的正妃就定下来了?
想到之前和章慕娆的见面,他似乎答应下次见面要给她准备礼物来着。
他当时觉得他是外男,不可能再和章慕娆见面。
但等永昭帝下旨赐婚,他对章慕娆来说就不是外男,定亲的男女之间不再需要避讳。
他得准备好礼物,不能当个失信的人。
第 70 章
在永昭帝和云煦泽说话时, 何维良等人正走在离开皇宫的路上。
大司农杨明嘉跟在何维良身后,察觉到何维良的目光,他讪笑两声:“何相, 并非下官不愿支持何相, 实在是家有悍妇, 她也不知听信了什么谣言,非说下官反对女子为官就是看不起她, 下官百般解释她都不信, 还, 还对下官动了手。”
被夫人打这种事, 第一次被人发现可能会觉得窘迫羞恼,但次数一多也就破罐破摔了, 杨明嘉就是这种状态。
一旁的严居弘听到这话, 眉头紧皱:“我家夫人也是听信谣言,昨晚和我闹了一夜。”
他昨晚被柳氏闹得连觉都没睡踏实,自然也没精力去查探谣言的事。
可方才听杨明嘉夫人也因为谣言打了他,严居弘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
何维良沉声道:“你们二人就没调查此事?”
杨明嘉揉揉自己眼角的青肿:“哪有那个心思。”
他还在想今晚要不要住在司农寺,总比回府再挨打强。
严居弘猜测道:“这谣言莫不是谨王弄出来的?为了不让我们在朝议时出言反对女子为官?”
何维良道:“万事皆有可能。”
出了皇宫,何维良立刻吩咐随从去打听洛京这段时间的传闻。
在三公九卿中,何维良三位坚决反对女子为官,剩下的人并未表态。
何维良本以为有他们三人反对已经够了, 却没想到严居弘和杨明嘉闭口不言,他一人对上云煦泽, 其他人皆不开口,哪怕他是丞相, 也显得势弱了些。
再加上云煦泽能言善辩!
何维良回到丞相府时脸色都很难看,他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少年郎身上吃瘪。
调查传闻需要时间, 何维良要的又是详细情报,更是需要花费时间。
在等待的过程中,何维良照常和丞相府的官吏处理政务,九成九送往中枢的奏书都要丞相府处理,每日都要忙到很晚才能处理完。
直到何瀚初下值回府,关于洛京传闻的情报才被呈上来。
何维良看完情报,冷哼道:“自三日前开始出现各种贬低女郎的言论,这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朝臣的内宅私事,也正是那些朝臣的私事让传闻愈演愈烈,短短三日便闹着人尽皆知。”
人们对八卦新闻的热衷是难以想象的,何况一下子吃那么多大臣的瓜,坊间百姓都快忙坏了,还乐此不疲,生怕自己错过哪个瓜没吃到。
何瀚初道:“阿爷,三日前正是皇上下值下诏准许谨王在内的四位王爷参与朝议之时。只是,儿有些疑惑,这上面关于一些朝臣的事皆是私密,谨王如何得知?”
何维良沉着脸道:“自然是有人在帮谨王。老夫让人去探查传闻的源头,却什么都没查到,在如今的洛京,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
何瀚初道:“章家应该做不到吧?”
如今云煦泽明面上的牵扯只有章家。
何维良道:“章家是在章丰钊升任大司农后开始发迹,根基尚浅,做不到不留痕迹,更不可能瞒过我们何家。”
“看来有大世家在背地里支持谨王。”
何维良的脸色愈发难看:“简直荒唐!谨王不仅是藩王,行事更是荒诞不经,这等人岂能为君!”
他想过会有世家支持云煦泽,但没有会有大世家下场,因为以他们的超然地位,根本没必要争储。
何瀚初小心观察何维良的脸色,问道:“阿爷,可要调查是谁在支持谨王?”
“自是要查,还要查清楚谨王如何拉拢到他们。”
在结束朝议的当日,很多人都注意到洛京异军突起然后席卷整个洛京的传闻,何家在查,几个王府也在查。
吴王府
吴王都没心思用晚饭,便和几个幕僚说起洛京传闻和今日朝议的联系。
幕僚道:“王爷,虽然没有查到传闻和谨王的联系,但传闻是三日前兴起,和谨王逃不过干系。”
没有证据,但所有人都认定此事和云煦泽有关。
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证据。
“借助谣言挑动世家女眷的情绪,借助枕边风影响朝臣,谨王做事不拘一格,实为大敌。”
“不止如此,那传闻中有不少隐秘之事,谨王能知道这么多,怕是暗地里往洛京派了不少探子,或许他从两年前便开始布局,如此心机着实有些可怕。”
幕僚们你一言我一语,都快把云煦泽说成神人了,吴王冷声道:“尔等这般说,本王是不是该趁早放弃,向十郎俯首称臣?”
幕僚脸色微变,忙道:“谨王虽厉害,但还是比不得王爷,谨王满打满算才就藩两年,他的主场在高平,在洛京的势力,他终究比不上王爷。”
“是啊王爷,谨王需要忌惮,但无需惧怕,洛京众多世家中,肯定支持王爷的多。”
吴王只不过说说而已,他为了争储努力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道:“这次传闻的源头查都查不到,十郎才来了洛京多久?本王不相信十郎有这般能力,必然有人在帮他,把这个人查出来!”
“诺。”
谨王府
与吴王府的压抑不同这里的气氛相当欢快。
云煦泽让李浩成和高济才陪他一起用饭,道:“今日朝议能这么顺利,浩成功不可没。”
李浩成利用舆论的这个建议,效果出奇得好。
李浩成道:“下官不敢居功,多亏王爷放出了那么多朝臣秘事,既加快了传闻传播,也挑动了那些朝臣家眷的情绪,尤其是大司农家和太尉家。”
云煦泽神秘地笑笑:“本王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做这件事的另有其人。”
高济才眼睛一亮:“莫非王爷得到了某个世家的支持?”
那么多秘事可不是一般世家能知道的。
云煦泽摇头:“不是支持,只是他欠本王一个要求。”
高济才失望了。
云煦泽倒是没奢望那么多,张口扔下一颗炸弹:“父皇不久就会下旨赐婚,为本王选定章家小娘子为谨王妃。”
高济才和李浩成听到这个消息,都没心思考虑别的,开始思考王府和章家结亲的影响。
李浩成道:“王爷,自章翁致仕后,章家似乎后劲无力,如今在洛京的地位不高不低,比不得其他三公九卿之家。”
高济才附和地点点头。
他们都希望云煦泽能娶大家族的女郎当正妃,这样也能得到些许助力。
章家能提供的助力实在有限。
云煦泽笑了:“你们倒是比本王还敢想,本王三位兄长的正妃都不曾是三公九卿家的女郎。”
事实上,三公九卿基本上都不愿意和皇室结亲。
准确地说他们不喜欢把女郎嫁进皇室,但很热衷娶公主,所以大康的公主很吃香,嫁得都不会差。
但为了避免介入夺嫡之争,大世家都不会和皇子结亲,所以王妃一般出身中等世家,中等世家都有借助从龙之功提升家族地位的心思。
就像鲁王侧妃出身的周家,他们帮鲁王拉拢高平孙家,在高平安插探子,如此不遗余力,便是希望鲁王登基后他们能得到好处。
李浩成两人也想到了这一点,道:“是下官奢望了。章翁和王爷关系亲近,和章家结亲便是亲上加亲,倒也不错。”
永昭帝都决定了,他们想太多也没用。
云煦泽道:“父皇为本王选的正妃,自是差不了。”
李浩成突然想起一事,道:“王爷,今日大理寺的官吏来过,说是王府送进大理寺的那些探子已经调查清楚,那些人皆是一些小家族派出来的,声称并无监视王爷之意,只是有意和王爷亲近,没成想会引起王爷的误会,他们背后的家族愿意做出补偿,大理寺想知道王爷打算如何处理?”
云煦泽并不意外这个结果,真正的大家族探子不可能那么好对付,真正的探子一般都是死士,被抓住第一时间自杀的那种。
高平就抓到不少那种死士,白浪费人力物力,最后就只能得到几具尸体。
云煦泽淡淡道:“想和本王亲近,完全可以下帖拜访,擅自派人接近本王,等同刺客,让人去问问大理寺,意图刺杀亲王是何等罪名。”
李浩成心里一凛,应声道:“诺。”
云煦泽总会在某些意想不到的时候表现得狠辣。
就比如现在,丝毫不给那些探子背后的家族面子,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要了那些探子的命
许府书房
书案上放着关于这几日洛京传闻的调查结果,远比何家和吴王等人调查得仔细,甚至连一开始的源头都查得清清楚楚。
能查得这么相信,自然不是因为许家在情报方面比其他家族厉害。
仅仅是因为洛京甚嚣尘上的传闻便是出自许家之手。
许长珩把手覆在写满情报的纸上,目光看向许峻齐:“你有意支持谨王?”
许峻齐含笑道:“许家不会参与夺嫡,儿只是欠谨王两个要求,刚好有机会还一个,便顺手做了。”
“顺手?你可知若是被其他家族查到,许家就会被打成谨王党。”
许峻齐笑意不变:“阿爷未免太小看我们许家,我们不想让人知道,便没有人可以查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像上次你利用舆论解了谨王的被刺之危?”
许峻齐并不意外许长珩会知道这事,他用的都是许家的力量,旁人查不到,不代表许长珩这个许家家主查不到。
“儿只是不希望谨王折在下作的行刺手段中,何况有皇上镇着,本就没有多少人敢对谨王动手,儿不过是让一些摇摆不定的人打消主意。”
许长珩皱眉看他:“三郎,你究竟想做什么?”
许峻齐道:“儿想看看谨王能做什么地步,儿和谨王接触过几次,他和其他皇室子弟都不一样,儿很好奇他会怎么和其他皇子争夺储位,若是他成功,又会如何治理大康。”
说完顿了下,许峻齐开玩笑道:“这几个有资格争储的储君中,儿和谨王还算有些交情,若是谨王登基,儿成为丞相的可能应该会大很多。”
许长珩淡淡道:“许家总要交到你手上,你想怎么做都随你,若是因为你的行为对家族造成损失,你自行去给族老们交代。”
“儿明白。”
许峻齐做事自是有分寸,哪怕对云煦泽有偏向,也不会拉上整个许家,顶多会在某件小事上搭把手。
朝议后的次日,李浩成便去了大理寺,和廷尉转达云煦泽的意思,廷尉的动作倒是够快,当日就判了那些探子死刑,判处秋后问斩。
这份判决很快就被那些探子背后的家族得知,他们知道这是云煦泽给他们的警告,但他们着实没想到云煦泽会这么狠,丝毫不给双方缓和关系的机会。
经过此事,洛京各家族对云煦泽又多了一个印象——不好惹。
文山坊,章府
云煦泽自然不知道那些家族的心思,他把事情交给李浩成后,便没再关注那件事,而是到章府拜访章丰钊。
章丰钊道:“这几日因为王爷,洛京很是热闹啊。”
云煦泽不会隐瞒章丰钊什么,道:“浩成建议利用舆论,本王便找了许三郎帮忙,也只有许家那样的大家族可以短短三日时间就把传闻弄得人尽皆知。”
章丰钊挑眉:“王爷如何让许三郎答应帮忙?”
“很简单,他还欠本王两个要求。”
章丰钊隐约有点印象,哈哈笑道:“许三郎若是知道他当日随口一句许诺,竟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许家下场可不是一点风险都没有。
云煦泽现在在世家中的形象很复杂,世家对他又爱又恨。
因为云煦泽能给世家带来大量利益,但也会让世家割肉放血。
云煦泽道:“王府一直有人监视,本王只是派人给许三郎送信,还真不知道他收到信的表情如何。”
打趣了许峻齐几句,章丰钊便说起别的事:“皇上既然出声肯定女子为官,今后便不会有人再借此为难王爷,只是蒙学一事,始终是世家心里的刺,王爷暂且莫要再刺激他们。”
云煦泽点头:“蒙学的事暂且放下,本王会先把女子可以当官的政令确定下来。”
章丰钊抚须道:“利用舆论的办法很好,可以让那些女眷慢慢影响朝臣,届时皇上再下旨,应该就不会有多少人反对。”
野心这种事不仅属于男子,女子也会有,只要有丁点野心,那些女眷们就会想办法促成女子当官。
别管自己现在能不能用上,万一以后有机会呢?
云煦泽给了世家贵女们一条不一样的路,她们饱读诗书,见识不比家中子弟少,甚至出身比很多人都要好。
为什么那些远不如她们的人都可以当官,她们却不可以?
以前没人敢提出这个问题,现在云煦泽主动提了这个问题,那些世家贵女只要发挥她们的力量,这件事就能成。
和章丰钊聊了一会儿,云煦泽想到永昭帝昨日提的亲事,摸摸鼻子,有些尴尬道:“先生,父皇有意为本王赐婚。”
章丰钊看了眼云煦泽的表情,便知永昭帝已经告诉了云煦泽,他自然不会像云煦泽一样不自在,含笑道:“看来王爷今后见到老夫要换个称谓了。”
云煦泽第一时间便想到永昭帝出的馊主意,道:“父皇说也可以让章小娘子随本王称呼您为先生。”
“不可!”
章丰钊没好气道:“皇上只是开玩笑罢了。”
肯定是云煦泽随着章慕娆的称呼,以血缘称呼为先。
云煦泽也只是说句玩笑话。
和章丰钊聊了一个时辰,云煦泽便离开了章府,没再留下用饭,他现在面对章家其他人,总有种怪怪的感觉,在赐婚圣旨下来前,还是别接触了。
另一边,章慕娆的小院
绿儿快步走进房间,手里捧着一封信,面带笑容道:“小娘子,这是谨王殿下给您的信。”
章慕娆一愣,喃喃道:“看来已经定下来了。”
亲事就这么定下来,章慕娆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从今日开始,她在家里住的日子就要开始倒计时了。
绿儿道:“小娘子不看信吗?”
章慕娆回神接过信。
在她看的时候,绿儿遗憾道:“只可惜中秋节过去了,要不然小娘子可以和谨王出府游玩。”
中秋节也就才过去几日,但那时候云煦泽都不知道永昭帝有意把章慕娆许配给他,自然不会约章慕娆出去玩。
“小娘子,谨王殿下应该是极好的,奴婢听夫人总是夸谨王,阿郎也没挑谨王的错处。”
绿儿在一旁说着话,渐渐察觉到不对劲,她扭头看向章慕娆,却见章慕娆目光明亮,眸中闪烁着喜意。
绿儿有些懵:“小娘子收到谨王的信这么高兴吗?”
章慕娆白她一眼:“你懂什么,这里面写了很多道术数题,皆是我没见过的。”
这是云煦泽想了许久给章慕娆准备的礼物。
他其实觉得送女郎术数题挺奇葩的,但他记得前世网上说送女孩子礼物要投其所好。
章慕娆的爱好是机巧之术,但云煦泽只有理论并不会动手,而术数是机巧之术的基础,云煦泽倒是记得不少术数题。
他昨日想了许久,把一些经典的术数题,以及其中涉及到的术数思想,一股脑的全都写下来。
这足够投其所好了吧?
绿儿不知道算不算投其所好,反正她惊了:“谨王为什么要给小娘子写术数题?”
章慕娆正在尝试解题,随口道:“他说是补偿上次没给我准备礼物。”
把术数题当礼物?
绿儿方才还在夸谨王怎么怎么好,现在突然怀疑谨王的脑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人家都送金银首饰,再不济也会送些胭脂水粉,实在不行你送几匹上好的布料来也行啊,送术数题是什么鬼,连她都知道利丰楼有多赚钱,谨王不可能没钱啊。
可看到章慕娆津津有味地研究术数题,绿儿又觉得谨王这个礼物似乎送得没那么差劲。
最起码章慕娆本人很满意
朝议过后,云煦泽的生活轻松很多,通过大理寺的立威,也没有不长眼的人敢招惹云煦泽。
最起码明面上,云煦泽身边一个探子都没了。
转眼便到了永昭帝的万寿节。
因为今年来朝贡的小国很多,万寿节也准备得很是隆重,为了容纳更多的人,皇宫把万寿宴的地点改在了御花园,还准备了众多表演节目,一来有娱乐大众的意思,二来是向那些小国展示大国的文化气息。
据说为了起到惊艳的效果,太府寺和鸿胪寺一同准备了许久。
万寿节当日,云煦泽带着李浩成两人一同进宫。
李浩成有些忐忑:“王爷,下官位卑言轻,也有资格参加万寿宴?”
他们都是五六百石的小官,正常来说都没有靠近皇宫的资格。
云煦泽道:“你们是本王带来的,如何没有资格?安心便是。”
寿宴本就允许官员携带家眷,比起官员没有官身的子嗣,李浩成两人还有官职在身呢。
主要是云煦泽身份特殊,他是唯一一个参加万寿宴的藩王,他又还没成亲没有子嗣,总不能孤零零一个人来赴宴,带两个属官也无可厚非。
万寿宴分为男席和女席,女席那边由后宫位份最高的嫔妃主持,男席这边由永昭帝亲自坐镇。
云煦泽刚到就遇到了吴王,然后吴王一如既往地热情,拉着云煦泽和他介绍各个官员。
李浩成和高济才就落了单,他们出身高平,这里最差劲的世家都比他们的家族强,压根没人愿意搭理他们。
两人也没去热脸贴冷屁股,就这么观察着周围,随意聊着天。
下一刻,李浩成目光一凝,他看到路六郎朝他走过来。
路六郎及冠后就通过了太学考核,如今已经是宫中郎官,虽然不是侍奉在永昭帝身侧,但毕竟是正儿八经从太学考出来的郎官,今后的前途不会差。
他想见章慕娆一面,但女席周围有不少南军卫士巡逻,他根本找不到机会,一时间心情很是烦躁。
在这种烦躁的情绪下看到李浩成,心情就更糟糕了。
路六郎走到李浩成面前:“到底是跟了好主子,连尔等这种身份的人也能来参加万寿宴。”
李浩成收敛情绪,道:“让路六郎失望了。”
路六郎道:“也不能说失望吧,只是看到你比较恶心,宴席上的东西怕是吃不下了。”
路六郎就是纯粹来羞辱李浩成,也没指望能怎么着他,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
李浩成面色不变:“那真是可惜了,御厨的手艺想必是极好,在下正想多吃一些。”
“你确实应该多吃一些,毕竟也就这一次机会,好好珍惜吧。”
李浩成想起云煦泽曾经交给他的任务,看向路六郎就目光中露出几分嘲讽:“你们路家机关算计,不惜利用王爷,到头来却什么都没做成,白费功夫。”
路六郎挑眉:“你莫要胡说,路家和谨王从未接触过,何来利用谨王一说?”
两年的太学生涯,终究让路六郎变得沉稳一些,不再那么容易被套话。
李浩成眯了眯眼睛。
路六郎道:“路家和李家结怨已久,但只是你我两家的恩怨,李三郎若是想让谨王替你们出头,这个算盘怕是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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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瞥了高济才一眼:“我看想利用谨王的是你们李家吧!”
话音刚落下,路六郎的目光就从李浩成身上移开,落到了另一处。
李浩成注意到他的目光,扭头看过去,发现路六郎看的人是章华纬。
他突然想起来路六郎曾经追求章慕娆,整个洛京城都知道这件事。
而永昭帝已经打算把章慕娆许配给云煦泽。
李浩成勾了勾唇,道:“我之前听到一个消息,相信路六郎会感兴趣。”
路六郎没搭理他,他正在想怎么和章华纬搭话。
李浩成自顾自的道:“听说章家小娘子已经订了亲事。”
路六郎呼吸一滞,紧接着就觉得李浩成在说谎,冷哼道:“胡扯什么!章小娘子若是定亲,我会不知道?”
李浩成淡定道:“还没公开,王爷和章翁关系亲近,这才提前知道消息。”
路六郎动摇了。
他担心章家为了避免他捣乱,加快了给章慕娆议亲的速度。
他确实听说了章慕娆议亲的消息。
路六郎面色铁青:“章小娘子和谁定了亲?”
李浩成嘴角勾起挑衅的笑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路六郎的怒火一瞬间涌入脑海:“你别给脸不要脸。”
李浩成继续挑衅:“你能奈我何?”
路六郎抬起手就要动手,却被一人抓住手腕。
路大郎皱眉道:“六郎,你在做什么?”
路六郎恢复些许清明:“大兄,他说章小娘子定亲了,是不是真的?”
路大郎眉头皱得更紧,但避免路六郎发疯捣乱,还是安抚道:“为兄并没有得到消息,你莫要被人骗了。”
比起李浩成,路六郎更相信路大郎。
他冷冷瞥了李浩成一眼,便跟着路大郎离开了。
李浩成叹气:“可惜了。”
好不容易激怒了路六郎,还以为能从他嘴里探听到什么情报呢,没想到路大郎来得那么快。
高济才方才一直没说话,直到这时才道:“路六郎心仪章小娘子?”
李浩成点头:“人尽皆知。”
“那等皇上下旨赐婚,路六郎怕是不安分。”
李浩成道:“不安分才好,若是安分了如何有借口对付路家?”
高济才知道李家和路家的恩怨,听言并没有再说什么。
随着众多官员和小国使臣到来,御花园变得热闹很多。
没过多久,永昭帝也到了。
众人皆起身给永昭帝见礼。
永昭帝笑道:“都免礼,莫要拘束,尽情吃喝便是,御厨们花费了不少心思,莫要让他们的心血白费。”
“诺。”
众人皆坐回位置上。
云煦泽身份尊贵,他和鲁王几人坐在永昭帝下首,离永昭帝最近。
除了梁王和他一样孤身一人外,鲁王和吴王都带着嫡子来了,永昭帝似乎很喜欢孙子,特意把吴王家的辞儿抱在怀里。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又是一番解读。
梁王和云煦泽坐在一起,他看着高台上的歌舞,眼馋道:“这身段,啧啧,不愧是宫中歌姬,可怜本王被个泼妇管着,已经许久没碰美人儿。”
云煦泽疑惑:“二嫂能管住二兄?”
梁王妃如果真能管住梁王,梁王府后院就不会有那么美妾了。
梁王小心看了眼永昭帝,低声道:“父皇给为兄下了命令,两年内必须生嫡子,为兄现在有求于那泼妇,只能暂且听她的。”
原来是因为永昭帝。
云煦泽恍然,他就说梁王怎么变得听话了。
云煦泽道:“二兄想生嫡子,总要哄哄二嫂才是,二兄不是最会哄人吗?”
梁王听言脸色一苦:“十郎有所不知,那泼妇油盐不进,为兄
弋㦊
说再多好话一点用都没有,她非要和为兄闹脾气,还动不动就折腾为兄,为兄好生命苦啊,怎么就娶了这么个泼妇。”
云煦泽没接话。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这一切都是梁王该受的。
而且等梁王妃生了嫡子,梁王肯定又会故态复萌,梁王妃估计知道这一点才会可着劲儿折腾梁王。
梁王还在絮絮叨叨,直到下一个节目开始,众多美人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才不再说话。
几个节目结束,便是众人送寿礼的环节。
率先献礼的自然是云煦泽等人,按照序齿,由鲁王先来。
鲁王站起身道:“儿臣祝父皇万寿无疆,这是儿臣为父皇抄写的佛经,得高僧开光七七四十九日,愿父皇今后无病无灾。”
鲁王的话不多,礼物也不说有多珍贵,但最起码心意在那儿。
永昭帝颔首道:“大郎有心了。”
随后是梁王。
云煦泽还担心梁王做出奇葩事,好在他记得分寸,中规中矩地说了贺词,送了一副名家字画,这礼物也是中规中矩。
永昭帝估计还在气他没有嫡子的事,并没有给他好脸色,只是点了点头。
梁王回到座位松了口气,他不求让永昭帝多满意,只要别再挨骂就行。
梁王之后就是吴王。
吴王就显得正式很多,他说了很多祝词,不像鲁王那般简短,也不像梁王那般敷衍。
吴王:“父皇喜爱下棋,儿寻了一副暖玉棋盘,即便是冬日,也能让父皇尽情下棋。”
永昭帝低头逗弄辞儿,听完吴王的话,微微笑道:“五郎有心了。”
吴王脸上的笑容微僵,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更用心,准备的礼物也是为永昭帝着想,可得到的话语却和鲁王一样。
吴王心里不甘,勉强维持表情退回了自己座位。
云煦泽等吴王坐下,便起身道:“儿臣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说完便让太监帮忙展开他手中的卷轴,一幅漂亮规整的万寿图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副万寿图是儿臣的心意,希望父皇喜欢。”
云煦泽犹豫了很久,该给永昭帝准备什么样的礼物,他去年就送了永昭帝贵重的寿礼,今年要是再说类似的,难免让人觉得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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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来想去便决定自己写一幅万寿图,万寿图这种东西虽然俗,但毕竟是自己一笔一划写的,心意还是有的。
永昭帝盯着万寿图看了一眼,能看出云煦泽的心意,字如其人,从字迹上看不出急促敷衍之意,说明云煦泽写的时候很认真。
永昭帝脸上满是笑意:“十郎孝心可嘉。”
话语同样很短,但谁都能听出永昭帝的满意。
云煦泽正好退回座位,就见永昭帝继续说道:“朕记得十郎已经过了十八岁生辰?”
云煦泽听言大概明白永昭帝的心思,道:“正是。”
“正值朕大寿这等好日子,朕便借给十郎些喜气,在今日为你定下亲事。”
听到这话,下面的众人皆惊了,目光从一些有适龄女郎的官员脸上划过,猜测永昭帝会选哪家女郎当谨王妃。
而有些官员则是面露期待,任谁都能看出来永昭帝对谨王的偏宠,若是能和谨王结亲,永昭帝爱屋及乌之下,家族肯定能得到不少好处。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永昭帝看向章华纬:“廷尉正!”
章华纬连忙起身:“臣在!”
“朕记得你有一女,刚刚及笄。”
“正是。”
永昭帝含笑道:“你家女儿刚及笄,朕的十郎也到了定亲的年纪,如此便是缘分,不如结为亲家?”
永昭帝的语气很温和,仿佛真的在和章华纬商量。
章华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听言道:“能和皇上结亲,是微臣的荣幸。”
永昭帝哈哈笑了:“那便这么定了,待两年后十郎行冠礼后便大婚。”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起身:“恭喜皇上,恭喜谨王殿下。”
云煦泽和章家结亲,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云煦泽去了章家好几次,章家亲近云煦泽的事在洛京并不是秘密。
对于有些不喜云煦泽的家族来说,与其让云煦泽多一个助力,还不如和章家结亲。
从章华纬站起来后,路大郎就死死按住路六郎,低声道:“你若是敢闹寿宴,阿爷也救不了你。”
路六郎瞪大眼睛,眼睛泛红,却说不出什么,永昭帝亲自牵线,谁又能反对?
听到众人的话,永昭帝笑得更加开怀。
云煦泽则回礼:“多谢诸位。”
吴王看着万众瞩目的云煦泽,用力握紧酒杯。
旁边的鲁王看他一眼,淡淡道:“注意礼仪!”
吴王满腔的怨愤一泄:“大兄的重点是不是搞错了?”
现在是关注这个的时候吗?
鲁王依旧面无表情,没有回话。
吴王一点也不意外鲁王不搭理他,鲁王向来这么目中无人,他们这些弟弟被他训斥,有问必须得答,他这个长兄却无人可管
永昭帝赐婚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女席那边,这边同样在表演歌舞,如今正在表演的是剑舞,十几个女子在台上表演赏心悦目的剑舞,众人看得津津有味。
这时,主位上的荣昭仪得到宫女的耳语,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等剑舞结束后,扬声道:“本宫方才得知了一个好消息。”
听到这话,众多女眷皆把目光移向荣昭仪。
荣昭仪并未卖关子,直言道:“皇上给谨王和廷尉正家的小娘子赐了婚,待两年后谨王及冠便大婚。”
说罢,便看向章慕娆。
这里都是女眷,章慕娆已经去了面纱,哪怕在宫里看惯了美人,荣昭仪都不得不感叹章慕娆生了副好相貌。
自从章慕娆及笄礼后,洛京的众多妇人便知章家藏了个国色天香的小娘子,没想到还没等她们下手,便被皇室抢了先。
侯氏虽然隐隐得知亲事定了,但没想到永昭帝会在万寿宴赐婚,这可是莫大的恩宠。
她连忙带着章慕娆向着永昭帝的方向拜了拜:“叩谢皇恩!”
荣昭仪含笑道:“小娘子如此貌美,怪不得这么快定下来,谨王怕是求了皇上很久吧?”
众人配合地笑笑:“还是谨王殿下动作快,我家小儿是没机会了。”
“唉,我家也是一样。”
章家的风评一向很好,也不和其他家族结仇,这会儿大家的话语多是以打趣为主。
章慕娆注意到众人落到她身上的视线,心里并没有多少波动。
永昭帝赐了婚,就代表这件事已经没了回转的余地。
她只和云煦泽见过一面而已。
她就算再聪慧,也不过十五岁,涉及到终身大事,总会有些迷茫忐忑。
下一瞬,她便想起房内那张写满术数题和解法的信纸,忐忑的心忽然便落到了实处。
或许嫁给他并不会差。
最起码云煦泽尊重她的喜好,也愿意支持她的喜好。
荣昭仪笑道:“你们就别打趣小娘子了,把小娘子羞得跑掉,谨王可饶不了你们。”
听到这话众人又笑了,高台上这时上了一群人,下一个表演节目正要开始。
侯氏握住章慕娆的手,道:“囡囡,有什么话要和阿娘说吗?”
她看出章慕娆方才的迷茫。
但章慕娆眼中的迷茫已经散去,她本就不是会沉浸在情绪中的人,摇摇头道:“离成亲还有两年呢。”
现在想太多都是庸人自扰。
侯氏抚摸她的长发:“但是囡囡从现在就要筹备大婚哦。”
章慕娆靠在侯氏怀里,孺慕道:“反正有阿娘帮我。”
侯氏点点她的鼻子,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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