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爆发完亦没有想象的好受。
他像是终于把一口气送出胸口, 可少了这口气的支撑,整个人也陡然没了意志,只觉得这世上的一切, 真的都好没意思。
他给手机静了音, 转身进了卧室。
连轴转了十来天, 这一觉倒是睡得十分深沉, 直到第二天门铃被摁响,才茫然的睁了眼。
他喜欢睡觉。
一部分是因为本身睡眠长,还有一部分,则是因为睡眠还算是件较为治愈的事情。除了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之外,不出意外, 混沌的心情也会被时间稀释淡化。
剩下一点,就得由吵醒他的人来承受了。
他拉开入户门时, 脸色沉得犹如熬了三天大夜:“你最好有正事要说。”
“……”蒋乐不太确定的看了眼时间, 确定之后的表情依旧讪讪:“你改规矩了吗?现在12点过后也不能来找你了?”
蒋乐跟了他三年,负责任的说,他的确是个万事随性、百无禁忌的好脾气, 一贯是出了名的好说话。
只有一点,没事的时候,千万不要!打扰他!睡觉!
哪怕原先定的是12点,但只要打扰他到了,错的就一定是自己!蒋乐自觉后退一步:“……那要不,我晚点再来?”
江声扫了眼可视门铃上的时间, 这才意识到自己睡了多久, 周身的怨气收敛了点, 敞开门说:“进来吧。”
蒋乐松了口气,跟着进了客厅:“吴律师已经去过公司了, 说打你电话没接,我估摸着你还在睡,就过来看一眼,顺便让你给他回个电话。”
“嗯。”江声坐进沙发,拿起昨天丢在茶几后就没动过的手机,一解锁,又是满屏的未读信息。
他挑着看了几条有实质性内容的,粗粗回了几句,刚要退出回拨电话,就看到下方还有一条,来自“X”的未读消息。
【打电话是想跟你说,别太为网上的事情自责,她说过“很骄傲能成为你的母亲”。
另外,我没有用任何不正当的手段打探过你的隐私,但还是很抱歉,让你感到不适了。但你可以放心,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
他指间顿住,蓦地想起自己昨天那近乎失控的语气。
事实上,他一直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甚至于,对她产生过一些正向的好奇。
虽然也曾疑惑,她怎么会知道自己那么多的事,但不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她的确从没做过任何对他不利的事,反而是多次为了他身涉险境。
他昨天大概真的是昏了头了,才会把那些莫须有的火气,全都迁怒在她身上。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烦躁的拧了拧眉心。
斟酌半晌,终于打字回复:【是我该说抱歉,昨天确实积累了一点情绪,到你给我打电话时就有点失控。是我的问题,不该用那样的语气和你说话,对不起,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然而他刚一点击发送,屏幕上就跳出一个硕大的红色感叹号,以及一串:
——X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①
他对着手机发了好半晌的呆,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这是……被删了??-
温汐大致也能理解他的情绪。
乔念知才刚去世,网上又爆出那些新闻,他心情本来就不好,还要面对自己这么一个,不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对他“了如指掌”的人。
她好像也能共情,那种无时不刻都被人盯着,乃至知道自己的一切,那种近似于被视监的感觉,大抵是真的不会好受。
所以他有情绪,对自己发火,也都是应该的。
她没有生气,只是不免还是有点委屈。
她真的没有打探过他的隐私。
知道的那些事,要么是高中时自己看到的,要么是乔念知主动说的,而他的电话号码,还是他自己亲自告诉她的。
他让她记住,让她要记得打,还说什么想打就打。
可她第一次打他就没接到,第二次打是乔念知去世,第三次、也仅仅只是想安慰一下他,又被这么吼了回去。
好像她每次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从来都没想过要怎么样,也知道自己自不量力做的那些事,没有她,他也一样能处理。
她早就在他的世界之外,是个多余的不能再多余的人。
也许早该收起那些无谓的担忧,就该什么都不想,消失的彻底一点,免得庸人自扰,误人误己。
想到乔念知走前交代的话,自己勉强也都算完成了,她发完最后一条消息之后,删除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
认真且正式的和学生时代的自己告了别。
隔天清晨,是早就定好的面试安排。
温汐化了个淡妆,换上正装后就来到瑞讯大楼,在走廊外等了近两个小时,终于进了面试的会议间。
面试官粗略地看了眼她的简历,又让她做了个自我介绍。
她一向话少,语文水平也很一般,自我介绍便说的中规中矩,并不如何出彩,但她又不太怯场,沉静之外也称得上落落大方。
二者相抵,算是无功无过。
可除此之外,她仍有一个重大的减分项。
就是在校期间曾挂过科,学分绩点不高,也从未参与过任何有含金量的比赛或项目。
面试过半,面试官抛出一个问题:“像你这样的履历,我一天就能收到上百份,所以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在这么多人之中记住你呢?”
温汐沉默片刻,而后起身请示借用他的电脑,约摸三分钟过来,会议室的门被人慌乱的敲开。
一个职员找急忙慌的冲了进来:“戴总,您快去看看,公司内网不知道为什么全断了!”
戴屹刚要起身,又下意识看了一眼对面的温汐。
后者微微一笑,又敲打了几下键盘,而后抬头对进来的职员说:“你再去试一下,应该可以了。”
“!”
戴屹摆手让职员出去,很快捧回电脑上后端查了一下,果然查到了瑞讯内网的一台路由设备被远程关闭过的记录。
要知道,这样大的一家上市公司,防火墙的精密程度究竟有多牢固,竟然就这样被面前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小姑娘,轻而易举地给攻破了!
戴屹回过神来,当即拿起她的简历,在期望薪资那栏的数目后面加了个“0”。
而后调转到她面前,一脸正色地问:“我给你开这个数,员工宿舍、差旅标准、以及其它各项福利,也全都按最高标准给你!这些、能让你周一就来上班吗?”
……
签完合同,走出大楼时是12点。
她打车回了学校,下车时手机响了一下,翻出一看,是来自JS的朋友验证申请:【对不起,昨天是我情绪失控,不是争对你,能把好友加回来下吗?】
“……”
她恍了恍神,盯着屏幕站在原地的样子有点呆。
她承认自己有点心动,却也仅仅只有一点,这条验证消息,并没能动摇她昨晚下了一夜的决心。
尽管今天面试时的“暴走”,多少和这些情绪有关,尽管通过验证之后,应该会有很好的缓解作用,她都已经不想让情绪,再被他人左右了。
正要收回手机,方柠就来了电话,问她的面试结果,以及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庆祝一下。
温汐拒绝了,说要回去收拾一下,周末抓紧搬进员工宿舍,周一就要开始上班了。
因为乔念知去世的缘故,她回A市的时间晚了一点。
方柠知道她情绪不好,怕她胡思乱想,时不时就要刷一下存在感,听到她这么快就开始上班还愣了一下。
温汐却笑了笑,忽然喊她:“方柠。”
“干嘛?”
不知道是不是要离开学校了,像是见证了一个时代的落幕,也总该迎来新生似的。
她看着自己待了四年,却依旧印象不深的校园,不知怎得,忽然就释然了:“都过去了。”
全都过去了-
周末搬好家,周末如期办理入职。
温汐年纪轻,职位却高,一开始有人质疑,好在同事也都是群靠技术说话的人,拼不过就服输,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所以相处得也还算愉快。
一切都很顺利。
就是忙,前所未有的忙。
到这种企业上班,996都是默认的。
温汐没什么想法,甚至主动把自己安排成了007,毕竟公司给她开了那样的工资,可不是为了让她来做“普通员工”的。
她也很喜欢忙碌,喜欢被工作占有的充实,也重新找到了刚学计算机时,那种沉浸在算法里,并一次次攻克难题的快感里。
她不再有时间去思考其它,生活基本是起早贪黑、两点一线。
不知不觉,两个月就过去了,她甚至没有休息过一天,最后还是戴屹看不下去,勒令她这周末必须休息一天。
她一觉睡到了午后,又被方柠拉着逛了半天的街,结束晚饭后回到宿舍,难得有了一段休闲时光。
粉丝群里还是经常有人@她,但她平时工作忙,当下没顾上回,事后也就忘了,今天正好有时间,就上线冒了个泡。
甜甜圈:【哇哇哇!X神你终于出现了!】
SSSSS:【这段时间你都去哪儿了?怎么找你都不说话?】
X:【抱歉,工作比较忙。】
十分甜:【不愧是大佬,果然日理万机!】
正宫是我:【那你现在有时间咯?】
X:【嗯。】
糖浆1号:【正好,我们在讨论甜甜解约的事,虽然肯定是邱扒皮的问题,但毕竟主动提解约的是他,邱扒皮绝对不会让他好过的!也不知道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你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啊?】
江声圈外女友:【是啊是啊,我们都担心死了,你要是知道什么也给我们透露下!】
SSSSS:【或者有没有什么渠道能打听到?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尽管说!】
X:【抱歉,我不太清楚,也没有什么渠道。】
X:【而且这些问题,他自己应该可以解决。】
糖浆1号:【他自己能不能解决是一回事,我们想出一份力是另一回事啊!】
甜甜圈:【对啊!官宣又一直没出来!我们真的很担心啊!!】
十分甜:【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X神突然变得好冷淡??】
正宫是我:【这么说好像真的有点……】
温汐抿了抿唇,斟酌了一会儿后,终于说:【抱歉,我现在工作挺忙的,以后应该也没什么时间,没办法再帮到大家了。】
X:【认识大家很高兴,但我今天是来告别的。】
甜甜圈:【啊?什么意思?你要退群啊???】
正宫是我:【别啊!你忙你的就好,又不是能帮忙才能留在这里,干嘛非得退群啊!!!】
十分甜:【就是啊!大家都认识这么久了,你真的舍得离开我们吗??】
【……】
温汐等到所有人都发完言,最后还是说:【抱歉。】
……
江声正在新工作室忙着,Q.Q突然就跳出一则特别关心的消息提醒,他动作一顿,立刻暂定工作来到一边。
两个月了,他发出的朋友验证石沉大海。
也不是没想过再发一遍,但人家摆明了是在躲他,反复发送只怕是会触底反弹。
她生气是应该的,他也没想轻易揭过,只是不论道歉还是弥补,都得等她愿意回复才是。可他没想到那天之后,她竟连粉丝群也不再出现,而时隔两个月后的现身,竟然是为了告别。
诚如她所言,这些问题他可以解决,也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他对她的期待,也从来都不是她能够帮上自己什么。
除了好奇之外,他原本只是觉得,自己伤害了一个关心自己的人,也切实有些内疚。
可当亲眼看到“X退出群聊”的字眼时,他竟发现,自己又生出了一种近似于不安的情绪。
一种,想要抓住什么却捕了个空,想要弥补都找不到方向的不安。
第32章
翌日周一。
温汐昨天白天睡多了, 晚上就有点睡不着,今早生物钟还直接提前了。
她没有赖床的习惯,睡醒就起了床, 洗漱完稍微吃了点东西, 想着刚好可以提前去公司, 再整合下等会儿开会要用的资料。
正要开门, 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干这行的虽然加班多,但上班时间也相对灵活,这个点除非是突发状况,大家一般都在睡觉,就是勉强醒了也没什么精神。
所以她下意识便觉得是紧急消息, 解锁一看,才发现是一条新的朋友验证。
JS:【最近遇上点事, 可能有点麻烦, 能冒昧请你帮个忙吗?】
温汐动作一滞,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算起来,上回那条申请过去已有两个月了。
那天她为打扰到他道了歉, 他也为吼了她道过歉,她自觉双方都已默认前程往事就此抵消。
因此,既没有觉得生气,也没想过要拿乔,更不指望他还能回过头来哄自己。
且上回那条申请过期后,他确实也没再说过什么。
所以这突如其来的消息, 真的是因为遇到麻烦了?
她边往外走边拧眉想着, 还随手上网查了一下, 发现他最近除了解约,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新闻。
难得是解约遇到麻烦了?还是关于乔念知的什么事?
她心不在焉的到了公司, 又对着电脑发了一阵的呆。直到有人凑到跟前喊了她一声:“嘿,Xaiver。”
“我去冲咖啡,要帮你带一杯吗?”
说话的是同批进来的一个小男生,叫Terry,上个月pk输给她两回,之后每回见到她,脸上总带着种瞻仰似的热情。
温汐回神,怔怔地从电脑前抬头:“我一会儿自己去就好,谢谢。”
然而直到会议开始,她的水杯都还是空的,期间被点名两次,状态也都有些恍惚。
下会后戴屹还找了她:“怎么给你放天假人还给放傻了?突然休息一下不习惯了?还是没休息够?今天没什么事要不也早点回去?”
温汐摇了摇头,抱歉道:“我没事,可以继续。”
戴屹又看了她一眼:“别勉强啊,我可不想找公司批工伤条。”
温汐笑笑:“嗯。”-
蒋乐一大早就到了洲际天下,摁完门铃后,想着估摸还得等一会儿,正准备玩会儿手机,谁知面前的大门突然就开了!
只见屋里平生仅见的起床困难户,这会儿已然收拾好,在玄关处拿了个口罩后,还先他一步走了出去:“走吧。”???
蒋乐震惊地看了眼时间,确定现在才8点没错,于是更加震惊的跟着进了电梯,看着光面镜里口罩之上一双倦怠的眼睛,不禁怀疑道:“哥,昨晚你家进贼了?”
江声回头:“?”
“那不然……”蒋乐指了指他脸上显眼到不行的黑眼圈:“难道是你主动失眠?”
江声回过眼来,想想好像也没错:“嗯。”
“What?!”蒋乐差点咬到舌头:“真失眠了??为什么啊??”
江声思忖了下:“因为一个人吧。”
“女人?”
“……嗯。”
“什么——”蒋乐吓得也没顾上这是电梯,就一股脑地蹦到他面前:“你为了一个女人失眠了?!!!”
“怎么。”江声不以为然地扬了下眉:“我好像已经到了可以为一个女人失眠的年纪了吧?”
“???”蒋乐一脸土鳖问号:“请问你是赶什么时髦吗?重点是年纪吗?!”
尽管已经脱离了原来的公司,“不恋爱合约”也早已不奏效了,但他被邱明烨培养出来的警觉却依然在:“谁啊?到底谁啊?!!”
“……”
这事儿其实江声自己想想也有点好笑,但一想到迟迟未被通过的验证申请,当下又有点笑不出来。
“嗯。”他叹了口气,无奈道:“等我认识了就告诉你。”
“?!”
蒋乐扶着轿厢,差点没站起来。
……
经过近一个月的谈判,解约的事情进行的还算顺利。
毕竟邱明烨也不傻,爽快解约能拿到全额违约金,拖延下去不但耽误工作,要是上了法庭,最后获益的部分也一定只少不多。
又见江声的态度异常坚决,权衡过利弊之后就答应了解约,只是原本在公司接的工作要做细则分割,还是需要一点时间。
所以近两个月来,除却要开自己的工作室外,江声基本都在忙着把之前遗留的工作补上。
譬如今天这场拍摄,就是在前公司签的合约,但不能因为和公司解了约,工作就不做了。
江声对此一直也都很配合,可蒋乐却发现,今天的他格外心不在焉,拍一会儿就得看一眼手机。
他都把手机铃声调到最大了,也反复说过确实没有新消息进来,他都还是偏要自己再看一眼。
最后连摄影师都觉得不对,休息间隙还凑过来问:“这是和女朋友吵架了?”
“……”
蒋乐但笑不语,心里想得却是:首先,他得有一个女朋友。
该说不说。
他哥今年有24了吧?好像到现在还没谈过恋爱??啧啧,好像也是可以理解他这副少男春心萌动的样儿了。
只是这场面看着,应该还有的熬哟。
结束拍摄,回到工作室时天已经黑了。
许越泽在大厅等了半天,见人这会儿才回来还一脸古怪:“今天怎么这么晚?”
江声脱离原来的经纪公司后,他就主动请缨过来做了经纪人。
正好他大学学得是管理类专业,年后辞了职也还没找到工作,又不想这么做回去继承家业,干脆就又混到一块儿来了。
出道六年,江声也算是个成熟型的艺人了,一般也不惹些原则上的祸,又有蒋乐帮忙,所以给他当经纪人不仅不难,还意外的有点悠闲。
看得书景浩羡慕的也表达了一下,希望退役之后可以来给他做保镖的愿景。
当然,江声也委婉的表示过,自己不太需要一个出了事跑得比谁都快的保镖,算是直接终结了他想提前退休的梦想,只能卯足劲儿坚持再多跑几年。
所以工作室现在的成员并不多,除了他们三个,基本就是些后勤人员,这会儿也都已经下了班。
还是因为江声今天还有几首歌要录,许越泽才等在这儿。
谁知一等就等到了月亮都爬上来:“一点工作搞到现在?还有你这好像通了一个月宵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江声径直靠上沙发,沉默地闭了眼,一句话都懒得说。
“别装死了。”许越泽拍了他一下:“我外卖都点好了,赶紧吃完把工作做掉,我好出去happy啊!”
江声困得不行,今天又连水都没怎么喝,这会儿闭着眼睛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就哑得很:“你们吃吧。”
“莫名其妙。”许越泽知道他困得时候什么事都不想干,也懒得理他,只招呼蒋乐说:“咱两吃去。”
话音刚落,江声甩在沙发上的手机就咯噔了一下。
他忽地睁眼,拿起手机看清内容的当下,眼底的困倦登时一扫而空,他径直站了起来,二话不说的往会议室走。
“???”许越泽一脑门问号:“到底怎么了这是?”
蒋乐摸着下巴,一脸深沉地说:“失眠了。”
许越泽:“什么?!”
蒋乐继续投雷:“因为一个女人。”
许越泽:“谁??”
蒋乐一副你绝对想不到的表情:“一个可以让他失眠,但他还不认识的女人。”
许越泽直接惊掉下巴:“你确定你说的是人话???”
蒋乐认真点头:“人的不能再人!”
许越泽:“那我为什么听不懂?!”
“这就得从两年前,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说起,话说那天晚上,他和一名女子穿了件情侣装……”
“那天我在!”
“哦,对不起我忘了,那我们就从之后的监控视频接着往下说……”-
温汐吃过晚饭,又加了会儿班,竭尽所能地屏蔽过那条消息,最后却还是给自己找到了的理由。
他应该是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否则时隔两个月,突然又发消息过来,总不能,只是为了要把好友加回来吧?
她不想再这样怀揣着疑问,连工作都没法专心,终于还是点了通过,而后淡淡地问了句:【什么事?】
很莫名的,她觉得对面好像有点紧张。
因为消息刚一发送,备注栏立刻就转换成“对方正在输入”,对话框很快就跳出来一句:【想问问你,认不认识比较权威的律师。】
温汐愣了愣:【怎么了?】
对面依然回的很快:【最近在跟公司谈解约,可能需要打官司。】
“……”温汐思忖了一下,疑惑道:【这件事你应该可以自己处理。】
而他却说:【就是一直没处理干净,到现在都还有一些纠葛,才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
温汐越想越觉得这个说法过分牵强。
这个年代,打官司的人一抓一大把,律所也是遍地开花。他一个大明星,没理由找不到一个权威的律师,至少,人脉绝对不会比她窄。
她渐渐产生了一种怀疑,默了很久,还是问了:【你加我,真的是为了找律师吗?】
JS:【不找也行。】
X:【?】
JS:【主要,还是想和你说声对不起。】
“……”温汐更加懵了。
这是隔了两个月,才想起来她没回复,所有赶紧找了个理由,接着来说重说一遍对不起?
虽然有不太能理解,她还是说:【你不用这样,我没有生气。】
JS:【那我就更该道歉了。】
X:【?】
JS:【你看,你帮了我那么多忙,即使是我之前态度那么差,一听说我有事却还是出现了。明明都是为了我好,我还那么不识好歹地凶了你。】
JS:【所以我觉得,还是应该郑重的向你道个歉。】
JS:【对不起,可以原谅我吗?】
“……”
温汐愈发懵了。
这一幕显然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想说自己真的没有生气,没必要搞得这样隆重,但又觉得要是这么说了,这个歉估计就要道个没完了。
最后只好回:【嗯。】
JS:【真的?】
“……”
温汐抿了抿唇,有些无语。
他都这样给她戴高帽了,又是帮过忙,又都是为他好的,她不原谅,还能说什么?
X:【嗯。】
那边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句,很快又问:【那你应该不会再删我好友了吧?】
“……”
温汐又失语片刻,其实话说到这儿,就没必要再强调这一点了吧?对面却似乎很在意:【要是还想删的话,可能是我诚意还不够,还不能让你完全原谅。】
JS:【那我大概只能约你出来见个面,才能用行动表达的更诚恳点。】!
下意识的,温汐立刻答:【不用了,我不删了!】
江声一手抵着下巴,无声地对着屏幕笑了会儿:【那以后要是有事,也可以找你帮忙吧?】
不知怎得,温汐总有种落了套的郁闷,语气也渐渐加了点气性:【得看是什么事。】
JS:【比如,我想喝绿豆汤了呢?】
X:【我现在不在H市。】
JS:【我也不在。】
X:【我没有你A市的地址。】
JS:【我有。】
他说着,又发了两个地址过来,一个家里的,一个工作室的。
温汐懵了懵,尤想起上回的事,还是有些阴影:【我不是在打探你的隐私。】
JS:【嗯。】
JS:【是我非要告诉你的。】
她怔住,油然想起那年在画室,他借她游戏机,她警惕拒绝后,他说的那句“是我明知自己一点希望都没有,还非要在这儿献殷勤的。”
也是这个语气。
她忽地有些脸热,却莫名生了点傲娇,偏不想就这么答应:【我这几天没空。】
而他依然不恼,依然耐心十足:【那就等你有空,什么时候都可以。】
温汐:“……”
见她不说话,他便又问:【所以,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
分明隔着屏幕,分明什么都看不见。
她却似乎能够预见,他应当是一脸认真的,应当是笑着说的。
第33章
夜渐渐深了。
许越泽和蒋乐边吃着饭、边聊着瓜, 正愁着以某人现在这个状态,一会儿的工作不知又得忙到几点。
结果一抬头,就见会议室的门被打开。
不久前还半死不活的人, 此刻俨然精神饱满, 一副好像还能再肝两个通宵的模样, 指着里头的录音棚说:“我先进去了。”
“……”许越泽含着半口米饭:“真不吃了?我点了你的份啊。”
江声没转身, 只大方地冲后头摆了摆手:“送你了。”
许越泽回头:“他中午吃了?”
蒋乐摇头:“也没。”
“……”
两人相顾无言,脸上却都写着:莫不是,恋爱真的能当饭吃?
当晚的效率出奇的高。
不止当晚,此后几天,江声都跟赶工似的, 把能干的活儿都给干了,也因此得了个相对空闲的周
末。
虽然“X”说没空, 但他就是有种预感, 自己应该不会等太久,而正常人最得闲的时候,大抵就是周末了。
果不其然, 当天上午手机铃就响了。
但他睁开眼睛,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整个人却是忽地被阴霾笼罩:“有事?”
“……”许越泽愣了愣,声音听着还有点惊讶:“你居然没关静音?我就随便打下试试,居然通了?”
江声冷声道:“没事挂了。”
“我是没什么事啊。”许越泽无所谓道:“就是工作室来了个你的快送,不知道你有没有事了。”
“……”江声一愣:“送到工作室?”
“昂。”许越泽说:“一个保温桶, 好像是吃的, 但我看你最近也没什么胃口, 要不我帮你——”
“放着!”江声打断:“我现在过去。”
“。”
大概也就两把游戏的时间,许越泽一抬头, 就看见本该在睡大觉的人,忽然就闪现到了公司。
他好奇的凑了过去,正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美味佳肴,值得这么着急忙慌赶过来,结果等保温桶一开,他瞬间懵了:“什么玩意儿啊这是??”
许越泽拧巴着脸辨别了一阵后,终于费解地发出疑问三连:“绿豆汤?都没熟呢吧这?真的能喝?”
江声没理,很快拍了张照片发出去:【收到了。】
对面回的也快:【嗯。】
他想想还是问:【为什么送工作室?】
明明给了两个地址,先发的还是家里的。
家里毕竟还是较为私密的地方,温汐确实也有点避嫌的意思,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看出来了。
她默了默,最终还是换了个说法:【怕你不在家,工作室应该会有人。】
JS:【可以给我打电话。】
温汐滞住:“……”
更不想给你打电话。
大概真的是对给他打电话这件事有了阴影,即便是加回了好友,她也片刻都没有过这个想法,甚至于……还有点抵触。
她不知该怎么答,只好转移话题:【下次再说吧。】
JS:【嗯。】
JS:【那下次,你打算什么时候送?】
JS:【我提前在家等。】
“……”温汐忍不了了:【其实你完全可以自己做。】
这东西真没什么技术含量,唯一的难点就在于要看着点儿时间,千万别让它煮、熟、了。
江声却说:【有人送关怀,和自己做的能一样么?】
温汐:【……】
江声笑着拆开餐具盒,从里头拎出只勺子,这才察觉到对面的目光似有些诡异:“?”
“哦。”许越泽面带微笑:“原来你看得见我啊?”
江声伸勺喝了一口,不以为然地扬了扬眉:“你有什么好看的。”
“……”许越泽一噎,没好气地说:“那你起码看得着啊!就你手机里那暧昧对象,再香,还不是见不着?!”
“?”江声愣了愣:“暧昧对象?”
“不然呢。”许越泽嘲道:“难不成已经是女朋友了?人还不肯见你?”
“……”
江声难得有些无话可说,喝绿豆汤的动作也放缓了些,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这不就对了。”许越泽难得占了上风,气也就跟着顺了些:“但话说回来,你连人面都没见过呢,还真能喜欢上啊?那万一她要是个丑女怎么办?”
“……”
闻言,江声的神色不由更深了些。
客观地说,这么多年,类似于“她是不是喜欢你”这样的话,他听得近乎都要免疫了,可反过来,“你是不是喜欢她”,这样的问法却很少见。
勉力想想,至多也只有过一两次。
而这还是是第一次,他深入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结果是。
他发现,这似乎是个不错的命题。
保温桶里,没有熟透的绿豆沉底,尤显得裹着绿豆香的汤水清棱棱的,又因为撒了点儿糖而泛着些许清甜。
俨如他此刻的心情,泾渭之中回着点甘。
他忽而笑了一声,冷不丁道:“你长这样我也没介意啊。”
“……艹了!”许越泽不干了:“我长哪样啊?前两天走路上还有人跟我搭讪好吧!”
江声点点头,一副“你随便编,我绝对不反驳”的样子,慢悠悠地喝着汤,把人激得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许越泽急起来,直接人身攻击:“那你说你长这样有用?好不容易有个暧昧对象,人到现在也不愿意见你!”
江声也不恼,微顿了一下后,还深表认同地说:“确实是个问题。”
“……!”
玩笑归玩笑,但他这副模样,显然已经超出了玩笑的范畴啊!而做为经纪人,许越泽就不得不紧张起来了:“不是!你来真的啊?!”
两人从小一块儿玩到大,虽然江声没有提过,也从不开这方面的玩笑,但有些事就是明摆着的:他眼光绝不会低,要么也不可能单到现在。
可到头来,这算是怎么回事?憋久了给憋变异了??
“你要不冷静一下先?”许越泽推了推眼睛,一脸严肃道:“我跟你说现在网上骗子可多!你觉着聊得挺好,可事实上,对面连是男是女都还不一定啊!”
“你要真是耐不住寂寞了,要不我想办法先给你介绍一个?咱堂堂一大明星,喜欢你的人又不少,真没必要这么剑走偏锋啊!!!”
江声抬头,面带微笑,平静又不失礼貌地回应他的好意:“滚。”
许越泽:“。”-
五月过半,天气也一点点热了起来。
温汐起床煮了锅绿豆汤后,就去了隔壁区的一家小众咖啡馆,在店里叫了个快送,把保温桶送出去后,就带了杯咖啡回公司。
周末倒没有硬性加班,但她确实也没什么事,又不想让自己闲着,索性还是回去继续盯项目。
公司内部联络用的是独立的软件,所以她平时也不太用电脑登私人账号,只在干活前惯性看一眼手机,见有消息就聊了几句,之后沉浸在工作中,就顾不上再去关注。
再闲下来时天已经黑了,Terry和几个同事一起过来喊她一块儿去食堂,几人于是乘着电梯,边往下行边各自刷着手机。
温汐也随手拿出来看了眼,这才发现一点多的时候,江声又发了新的消息,是一张空了的保温桶照片,以及一句:【喝完了。】
温汐垂眸,打字回复:【嗯。】
X:【抱歉,刚看到。】
那边不知是不是正好在玩手机。
似乎从加回好友之后,每次她发消息他都回的特别快:【很忙?】
X:【还好。】
温汐如实说:【就是没怎么看手机。】
JS:【那现在方便?】
温汐进了食堂,打好饭后找了个空位坐下来:【嗯。】
JS:【有些事,一直没来得及跟你确认。】
X:【什么?】
JS:【拿到甜品店监控,控制晚会调音台,给沈言川送咖啡,绘制去年那张应援图,包括一直陪着我妈妈,直到她病危通知我的人,都是你,对吗?】
“……”
温汐有些懵,不知道他突然这么认真确认这些是要做什么,但他既然已经这么问了,怕是心中也已有认定。
她仔细回想了下,确认自己应该没有暴露过什么,狡辩似乎也无甚意义,索性折中地问:【怎么了吗?】
JS:【有人问过我,做这些事的人会不会是个粉丝。】
“……”
乍一看到这个词,温汐还是不自觉的有些抵触,不是抵触粉丝,而是抵触自己被当成粉丝。
更抵触,如果不承认是粉丝,她连自己到底是他的谁都说不清楚。
江声像是也觉出了端倪,很快又说:【但我想了想,觉得应该不是。】
“……”温汐愣了愣:【为什么?】
JS:【我们见过的,对吧?】
JS:【至少在2017年2月14这天。】
JS:【而在此之前,我们应该也是认识的。】
他像是经过了一番思考,尽管没有暴露逻辑链,尽管还仅仅只是猜测,但温汐就是隐隐有些不安,怕他猜到什么,又诡异的、有些期待他能够猜到什么。
她盯着屏幕,神思亦有些紧绷,最后竟鬼使神差地应道:【嗯。】
但预想之中,猜测身份的环节并没有到来。
他只是继续着自己的推论:【不是粉丝,早就认识,不仅足够了解我,还愿意无条件的为我做这么多。】
JS:【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喜欢我?】
“……”
温汐指间一颤,手机猛不丁滑到桌面,发出“啪”地一声巨响。
同事们纷纷看了过来。
她下意识锁了屏,还给手机翻了个面,才一脸抱歉地闷头开始吃饭。
见他原本面色就有些紧绷,这会儿动作又这么大,Terry看着她,很是打抱不平地发问:“谁啊,把你气成这样?”
“……”
温汐没说话。
准确的说,是说不出话来。
她现在整个大脑都被一句话占据,既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甚至都不敢再打开手机多看一眼。
直至心不在焉的吃完一顿饭,她才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
他想确认的,从一开始就不是那些事是不是她做的,而是,她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去做这些的。
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质疑过这些事会是除她以外的人做的,既定事实是无需确认的,而她的心意如何,才是他真正想要求证的。
再次见识到那惊人的洞察与判断,她的心跳不由急剧攀升,亦自认没本事若无其事地继续周旋。
与其多说多错,不如,就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江声有一个奇异的特质。
就是他的“好奇心”,有种不吐不快的重,矛盾的是,他从来都无所谓会不会得到答案,甚至连追问都很少见。
简单来说,就是我好奇我的,但愿不愿意告诉我,就都随你。
为此,许越泽老骂他是神经病。
要是实在好奇,就打破砂锅问到底,要是没有一定得知道,那干脆就别问,这样的逻辑才是正常的吧?
可他偏不,每回都是冷不丁地来上一句,把人问的警觉性都激起来了,然后他给人的感觉就又变成“算了,其实我也没那么想知道”。
而这还是第一次,他确认,他希望自己的好奇可以得到证实。
但很显然,用的方式似乎不太对。
每次他问完,自己舒坦了,煎熬的都是别人。而这次,他好像也终于知道,煎熬这两个字到底是怎么写的了。
这条消息之后,聊天框就像卡死了一样,不管刷新多少遍,都决计不放任何一条新消息进来。
要不是有别的消息提醒,他都准备出门换个新手机了。
可虽然没有等到回应,他心里依然早有答案,她迟迟不敢说话的表现,也像是一种佐证。
证明,他猜对了。
所以等待就变得既煎熬又愉悦。
他不是没想过再追问,但她显然已有些应激,而他现在唯一拥有的信息就是联系方式,要是一不留神再被删了,那可真就得不偿失了。
最终只能强迫自己沉下心来,也给她一点时间消化。
约摸过了三四天,他才想起什么似的,试探性地提醒她该回消息了,而备注栏也曾短暂的转换成“对方正在输入”过,却又很快消失无踪。
直至最后,他也没能得到任何回复。
他看着顶上冷酷的字母昵称。
分明还不知道她是谁,更无从得知她的模样,可脑海却忽而闪过一抹因为被洞穿心事,而惊慌到误触的剪影。
反差之下,可爱都不足以形容。
此后每隔几天,他都会重发一条消息。
原本是为了确认自己没有被删,可等发现的确没有被删之后,莫名又有些来劲,发出的话也愈渐露骨。
哪怕人家根本就没搭理他,可仅仅只是想象一下她的反应,他都能不自觉的笑起来。
看的蒋乐一度都觉得没救了:“哥!我说话你听见没?”
“嗯。”江声懒懒掀起眼皮:“怎么了?”
蒋乐无奈地叹了口气:“向媛老师在门口等着呢,问方不方便进来跟你打声招呼,你怎么说?”
今晚CY红毯,各路大咖云集,借此机会活络一下人脉也属正常,何况向媛下半年要上的电影,首发的OST还是他给唱的。
但他一贯都不乐衷于此,蒋乐拿不准他的态度,就还是进来问了一声,谁知他当即就问:“谁?”
“……”蒋乐无语:“向媛老师啊!”
“虽然你是歌手,但咱怎么说都是混娱乐圈的,好歹也关注一下影视圈吧!去年金牛奖的双料影后不认识?”
江声认真反思了下,而后肯定道:“不认识。”
“……”
蒋乐虽有些窒息,但想想似乎也说得通,毕竟他哥可是个连看电影都只看战争片的奇葩,能认出的影星估计也只有圈里那几个有名的硬汉。
这品味……他也确实不太方便评价。
蒋乐:“那你见还是不见?我得出去给人回话啊。”
江声随手又调出来一部战争片:“不认识见什么。”
蒋乐点点头,倒也不意外:“那我出去给她说下。”
结果刚一转身,他又忽然坐直,暂停了影片说:“等等。”
蒋乐:“?”
江声:“你说她叫什么?”
蒋乐:“向媛啊。”
向媛。
向。
X?
蒋乐顿了顿,突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很快又凑近问:“那见吗?”
江声短暂地思忖了下,而后又靠回沙发,重新播放影片,仿佛刚刚把人叫停的并不是他:“不见。”
“……”
蒋乐疑惑道:“你不是也在猜会不会是她,怎么又不见了?”
这可是鱼龙混杂的娱乐圈,能在背后为他做那么多事的,怎么也得有点实力和地位吧?影后这个身份听着就很靠谱啊!
江声却不以为然,并很有自知之明地说:“直觉,我应该还没熬到能被翻牌子的时候。”
别的不说。
连消息都不好意思回的人,会主动跑来跟他见面?
“……”蒋乐一脸的匪夷所思:“看不出来,您对自己的定位还挺高端。”
江声也不谦虚:“谢谢。”
蒋乐想想还是说:“那万一就是她呢?再说你刚刚不也犹豫了?”
江声一本正经地纠正:“那叫严谨的判断了一下。”
蒋乐:“。”
得,我就多余问这一嘴。
……
蒋乐出了化妆间,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回绝了这次碰面,可等红毯结束,江声返回后场时,却还是冷不丁被叫住了。
“你真不认识我了?”
见他眼露茫然,向媛明媚的笑眼中不觉溢出点落寞,却也只能强撑着解释:“我是佟思媛啊,高三那会儿你还把竞赛名额让给过我,不记得了?”
她满含期待地见他勉力回忆了下,眼底的茫然都不曾散去:“抱歉。”
她提着裙摆,尴尬的笑了笑:“你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啊。”
江声保持着社交距离,声音也淡淡的:“记性不好,别介意。”
“算了。”她强做释然的笑着:“确实也是陈年往事了,而且那时候的你太耀眼了,记不住我也很正常。”
江声点了点头以表歉意,刚想脱身,她又扬起个无比娇俏的笑容,声音亦有种破釜沉舟的决然,忽地喊他:“江声。”
“?”
“听说这些年你一直单着?”向媛问。
“……”江声没说话,等她切入正题。
“那我就直说了。”向媛深吸了一口气,倾注了毕生的勇气,定定地看向他:“你觉得我怎么样?”
得知今天他会来,她精心化了一下午的妆,长发挽在耳后,又选了一袭水蓝色抹胸礼服,衬得整个人温婉又矜重。
虽称不上绝色,但红气养人,又有实力支撑,总算也有了来到他面前的底气。
江声沉默地斟酌了一会儿。
再开口时,平淡的声音便浸染了零星笑意,像在和人分享什么趣事:“我最近好像惹一个人生气了。”
向媛愣了愣:“……什么?”
江声的视线礼貌地落在她身上,可眼底却并无她的倒影,反而像是陷在回忆之中,眼底透着点儿拿“她”没办法的无奈:“她已经大半个月没理我了。”
“所以,我不能再犯错惹她不开心、让自己掉价了,不管是绯闻还是流言,都不行。”
“……”
向媛怔忡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强撑的自信与明媚顷刻荡然无存。
她摸爬滚打、跌跌撞撞才有了今时今日的成就,一息之间,就失去了最原始的意义。
他风马牛不相及的几句话。
看似什么都没说,实则却是坚定地判了她的死刑。
他说,他有一个很在意的人,他不想惹那个人生气。
他说,他现在满心满眼都只有那个人,除她以外的一切,他全都感受不到,更没法觉得怎么样。
可笑是这样温和又认真的回答。
竟比她预想中最差的一句“不怎么样”,要残酷太多-
连着大半个月,温汐一看见有新消息进来就头疼,却又总忍不住时不时地去翻看手机。
每每看完,均是面红耳赤。
简直……没有一句是能让人往下接的!
可这天晚上,竟猛不丁跳出一句格外另类的:【我今天看到你了。】
“……”温汐心口一跳,下意识回:【在哪?】
JS:【公司。】
她当即环顾四周,半晌才惊觉,他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怎么看到的她??
她抿了抿唇,为自己这么轻易就被牵动情绪,乃至失去理智而有些赧然:【你骗我?!】
JS:【不骗你。】
江声抵唇笑开,不知怎得,心底忽然就生出一股躁动,以至于迫切到有点丧失耐心:【是想问你,要不要和我见一面?】
“……”
温汐手机猛地一抖,又一次摔到桌面,脸颊亦不受控制的倏然绯红起来。
她对外的形象,一贯是恬淡而文静的,夸张点说,还有些油盐不进的冷漠。
上个月系统被攻击了470万次,她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可Terry却接连两次看到,她聊完天后气得满脸通红,还直接把手机给摔了!
他不由又一次纳罕道:“到底谁啊,有本事把你气成这样??”
“……”
是个妖孽。
温汐如是想。
第34章
月底的时候, 公司分发了一次福利。
戴屹一早就拿着一沓票回带部门,说有免费的体育赛事门票,时间又刚好在周末, 有兴趣的可以到他这里去领票。
结果当然是……无一人响应号召。
毕竟大家平时工作都忙死了, 就算到了周末, 照样不是奄奄一息的在加班, 就是瘫在家里养精蓄锐。
看体育比赛?不存在的。
戴屹显然也有所预料。
因为连他本人都并不热衷于此,却还是从中抽出一张,不由分说地拍到了温汐桌上:“你必须去。”
温汐抬头:“?”
作为一个非常有同事爱的领导,关于她连着两次气到把手机给摔了的事,戴屹自然也有所耳闻。
且这一个多月以来, 好几次开会她都有点不在状态,有时更是连精神都有些恍惚。追根溯源, 似乎就是从她连着上了两个月的班后, 他第一次勒令她放假开始的。
作为一个非常关爱下属的领导,他坚定的认为,这一定是休息不够所致的!
工作过于紧绷, 压力就只能在私下发泄。
这一点他可太了解了!
为了避免酿成悲剧,他一脸大义地点了点票面,用命令的口吻游说:“这赛事规格很大,来的可都是全球顶尖的运动员!免费的门票,又刚好在A市举办,不去真就可惜了。”
“……”
温汐顺势看去, 而后稍稍一怔:“田径?”
戴屹一喜:“感兴趣啊?”
温汐耿直摇头:“没有。”
戴屹噎住:“……”
“没有也给我收好了!”他强硬道:“我不管你拿着票去还是不去, 总之这天, 你不准再来公司了!”
“嗯。”温汐回头看向屏幕,没有一点转折地说:“我去。”
“……”
闻言, 还没等戴屹懵完,Terry就从对面跳起来举手发言:“那我也去!”
他兴冲冲地凑过来,俯身看了眼温汐的票面,又从戴屹手里把连坐的那张抽出来,俨然一副忠实小迷弟的模样,拍着胸脯和戴屹保证:“领导放心,我一定盯着她去!绝对不辱使命!”
“……”
温汐:“。”
大可不必-
比赛在8月中旬,正值暑期高温的尾巴,虽然已不比前段时间炎热,但暑气终归还未消散。
赛事体育馆又是露天的,烈阳之下,几万人的欢呼喷洒在空气中,把每一粒分子都鼓动的更加燥热。
温汐的皮肤自来就有些薄而透,怕寒又怕暑,动不动就泛红,出门时就戴上了帽子和口罩。
本来还觉得有点夸张,结果一到现场,看到Terry不仅裹了件长袖,甚至把墨镜都戴上了,又觉得自己好像也还好。
“Xaiver!”见边上有动静,Terry扭头看了过来:“你怎么才来啊?已经开始好几场了都!”
温汐坐下,简单的“嗯”了一声以表回应。
Terry也不在意,边给她递来两根加油棒,边兴奋地解说:“以前都没发现,现场看比赛居然有这么燃!跟电视上完全不一样!!”
“你不知道,前面800米有个我国选手极限反超!全场都燃爆了!说起来我其实都不认识他是谁,但你听我嗓子,是不是都有点喊哑了?”
温汐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样子,不由也笑了起来:“嗯。”
她有点能共情这种与有荣焉的感觉,也正因如此,才决定来看比赛的。
那天看到票面上的项目是田径时,她下意识就想到了书景浩,早前似乎也刷到过他伤愈复出的消息。
似乎也是承载了很大的希望,代表国家出战的。
虽然算不上熟络,但总归朋友一场,她也想和万千同胞一起,共同见证他的光辉时刻。
她来前查过赛事时刻表,也是算着百米决赛的时间过来的,所以没等多久,就看到8名运动员相继从通道中入场了。
书景浩穿着红色田径运动服,胸前挂着一张金刚石联赛的横幅,当中一个白底黑体的“SHU”字,意气轩昂地宣誓着回归自己的主场!
作为唯一进入决赛的我国选手,一出场,便爆发式地引得全场欢呼!
他明显也有些紧张,紧凑地热完身后,又调整了几次呼吸,才来到自己的赛道,跟着预备示意蹲位俯身,双手撑地。
三秒过后,发令枪响,而在此之前,6道的M国选手明显抢跑,被裁判出示红牌罚下。
重新回到赛道的其余7名选手,节奏均有些被打乱,却都不得不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回来,气氛一度紧绷到万人坐席都跟着屏息拭目。
好在第二枪时,比赛终于顺利进行。
书景浩0.120秒的起跑反应时间位列第一,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完成了途中跑,最后以一个漂亮的冲刺率先冲过终点!
官方数据显示,书景浩以9秒77的成绩夺得冠军!
一息之间,满堂哗然!
“帅啊我书——”Terry被现场气氛感染着跳了起来,举着加油棒要和温汐“击掌”:“我宣布从今天起,我就是他的铁杆粉丝了!!!”
“嗯。”温汐亦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拿着加油棒回应他的欢呼:“确实很帅。”
与此同时,书景浩披着国旗绕场一周,最后停在某处,忽然冲着一个方向飞吻了两下,嘚瑟地分享着自己喜悦:“声声!泽泽!爸爸爱你们!!!”
仅此一举,全场的目光都跟随他的动作汇于一处!然后很快就有人发现:“江声?那个是不是江声??!”
片刻之间,万人场馆又迅速涌起一阵全新的骚动,尖叫呐喊霎时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混乱来的猝不及防又迅疾如风!
“我去——”许越泽脸色一黑,当即就有些暴走:“这个胸大无脑的傻缺!我晚点非宰了他不可!!!”
他咬牙站起来,以凡人之躯,拼尽全力拦着附庸而来的人潮,最后冲边上喊了一声:“快跑啊——”
江声压低帽檐,一言不发从护栏边跳了出去,很快便进到了外围通道。
然而体育馆四通八达,围满了人的地方并不那么容易遁走,几乎是每往一个方向跑上几步,立刻就有新的人流扑面而来。
温汐在场外站了起来。
确认完他消失的方向,又粗略地判断了下场馆的地形,而后迅速戴好口罩,冲Terry说了声“救个急”后,当即扒掉了他的黑色外套穿在身上。
江声的座位不前不后,刚好就在场馆中央。
进了内场后,往下跑容易遇上向上的人流,而向上虽然同样不可避免这一点,但为了更清楚的观看比赛,下方的人流其实要比上方多的多,相对更容易避开。
且为了降低踩踏事件的概率,他一定会向上跑。
想好这一切,温汐当即就着位置优势,从高处逆着人流跑进场馆内部,把所经之处的电梯统统按亮,又以尖叫声的大小为参考,测算他距离自己的位置。
如此调整了四五次之后,终于听到了一阵较为清晰的脚步声。
她占着电梯开口,在声音彻底临近之前,忽地从侧面伸手把人拽了一把,就势塞进早就摁好的电梯里,而后飞快地点亮关闭键,又在身后人群赶来的前一秒,迅速打开电梯对面的消防门,刻意给领先的人留下看一抹相同颜色的衣摆后才松开门把,消防门便在闭门器的作用下反弹,重重的发出“啪——”地一声巨响。
千钧一发之际,电梯顺利载着江声下行,她也在把人群引进消防梯,又在拐过几个拐角之后,成功隐进了人海之中-
回程的时候,许越泽挂着蓝牙耳机开车,犹如一个路怒的司机,不仅一路都在急走急停,嘴里还不停地暴力输出:“书大头我告诉你!这回你下半生的保镖生涯算是彻底断送了!!”
“还为什么??你以为当保镖都不要门槛的吗?!”
“就你这种不出现啥事没事,一出现就惹是生非的傻缺,把你雇来,我是不是还得给保镖再雇个保镖?!”
“你最好给我躲好了!起码三个月都别让我看到你!否则我分分钟让你知道什么叫死于非命……”
江声沉默靠在后座,看着自己被拽过的手腕还有点失神。
其实刚刚侧面闪现的那一下,他完全可以躲开,却不知怎得,就是有种奇妙的感应,促使他停了下来。
乃至被拽进电梯,定定看着合拢的门缝里她渐渐消失的身影。
整体偏瘦,身高应该在他下巴附近。
角度问题,棒球帽把她的眼睛都挡住了,更别提被口罩包得严严实实的长相,匆匆一眼,只能看清简单挽起的长发,和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
还有一件醒目的,宽大到明显不属于她的黑色外套。
他眯缝着眼,不由啧了一声。
而后翻出手机,在接连一个多月单方面发出的消息下方,又加了一条。
……
人流渐渐散去。
温汐刚靠着墙平复了一会儿呼吸,Terry的电话就进来了,问她在哪儿,以及到饭点了,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她出了场馆,很快在门口和他汇合,并把脱下的外套还给他:“抱歉啊,刚刚没扯到你吧?”
“那倒是没有。”Terry接过时,还神情古怪地上下打量了她一圈。
温汐不明所以:“……怎么了?”
“看不出来啊。”Terry一脸稀奇地盯着她说:“你这么冷淡的一个人,居然还追星?”
“……”
剧烈跑动过后的气管还有些烧。
温汐闻言不由呛了一下,张了张嘴想反驳什么,最终却又默了下来:“……嗯。”
“真的啊?!”Terry像是确认了什么大新闻,立刻就快乐地翻出手机:“这我可得跟大家分享分享,他们绝对都想不到!”
迎着烈阳,温汐也无心应和,只沉默地走进附近一家面馆,也没去打扰他的分享欲。
点完单后找了个位置坐下,刚喝了半杯水润喉,她的手机也响了一下:【牵完就跑?】
“……”温汐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峮寺二耳弍五9幺四七【那不是牵!】
就拽了一下手腕,还隔着那么大一件衣服呢!
JS:【那就是承认,刚刚的人是你没错了?】
X:【……】
她额角跳了一下,为自己总是猝不及防地落套而倍感郁闷!而那边似乎还不打算放过她:【非得包这么严实才能见我?】
温汐闷闷地打字:【我又不是来见你的!】
JS:【那是我自恋了?】
JS:【以为你是来偷窥我的,结果居然不是。】
温汐难得有点炸毛:【我为什么要偷窥你?!】
JS:【那得问你了。】
JS:【又一个多月没理我了,也不偷窥,那你都在干嘛?】
温汐强自顺了口气,极力忽略他话里的揶揄,一板一眼地答:【上班。】
JS:【没有休息?】
X:【今天就是休息。】
JS:【专门来看比赛?】
X:【嗯。】
JS:【和谁?】
X:【同事。】
JS:【男同事?】
X:【……嗯。】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又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他就连好好说话的时候,都像是在为下一个套路做铺垫。
而后果不其然——
JS:【啧。】
JS:【没空回我消息,倒是有空跟男同事去看比赛。】
X:【……】
X:【公司发的门票,不跟同事来跟谁来?】
JS:【啧。】
JS:【不愿意见我,倒是愿意跟男同事去看比赛。】
X:【……】
X:【你到底想说什么?】
JS:【你真的想听?】
X:【……】
JS:【那我说了?】
X:【……】
JS:【虽然你可能又要不理我了。】
JS:【但我还是想问一句,要不要和我见一面?】
温汐:“。”-
江声第一次问“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喜欢我?”,温汐就快一个月没理他,好不容易把人诈了出来,他又问了一句“要不要和我见一面?”,温汐又快两个月没理他。
本来以为到了第三次,她应该会耐受一点?
然而却事实证明,不作就不会死。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照这个规律,这回该不会得熬三个月吧??
事后他越想越后悔。
隔三差五再发过去的消息,似乎是收敛了点,但确实也是不多。
JS:【还没害羞完吗?】
JS:【要不我把话收回,你先理我一下?】
JS:【不行,我仔细想了想,理了我这话估计也得重说。】
JS:【要不你给个期限,大概什么时候能准备好见我一面?多少给我个盼头。】
JS:【……】
眼见着他越陷越深,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样子,许越泽倒是稍稍放心了些,毕竟在这种快消时代,应该没有骗子能这么沉得住气了吧?
只是见他时不时就捧着个手机,来来回回就盯着那么一个对话框看,而那个对话框,早就被他满屏的骚话给挤满了!
许越泽终于忍不住提醒了句:“人为什么不理你,你心里难道没点数吗?”
江声却像是越挫越勇,半点不肯吸取教训地说:“有没有数,这话早晚不都得说。”
总得先把人哄出来,才能再谈其它吧?
反正一样都是不理他,说什么也都没什么差了,万一哪句就让她绷不住了呢?
“啧啧。”许越泽看着好不容易放下手机走进化妆间的人,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果然只要陷入爱情,天王都得变舔狗!”
“还别说,真的不愧是你啊!江、舔、舔!”
“……”江声接收了一下这个全新的称呼,竟也不如何排斥,甚至还虚心求问了一句:“舔狗发消息一般都什么频率?”
“??”许越泽:“我又不是!我怎么知道!”
他兀自沉思了下,而后冷不丁问:“我手机呢?”
许越泽眼皮一跳,当即警惕道:“……这才刚放下呢!你又干嘛?!”
江声像是忽然就找到了自己的定位,连最后那点儿包袱都没了:“履行一下舔狗应尽的义务。”
许越泽:“。”
您还真是一点儿也不肯谦虚啊!
第35章
温汐吃过两次教训之后, 汲取最直观的教训就是:惹不起就得躲,只要忍住不回消息,就没有自乱阵脚的可能。
但这条准则没落实多久, 国庆假期就来了。
今年乔念知不在, 他们倒是都省了回家一趟的流程, 但同样的, 也没人会再给他做生日宴了。
如果单纯只是生日倒也还好,毕竟他一直也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偏偏,她人不在了,却给他留下了那样鲜明的印记。
到了那一天,他又怎么可能会不想起她。
想起来了, 一定也会很难受吧。
温汐神思游走了几天,还是上网定了做蛋糕的原料, 尽可能挑到乔念知之前买过的同款。
物流显示预计送达的这天, 她没去公司。
前脚刚签收完,正准备关门,方柠就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从走廊过来, 挤进屋后“啪”地一下把门带上了。
“?”温汐抱着包裹,有些不明所以:“不是去旅游了?”
方柠戴着副墨镜,面色很沉,进了客厅就兀自抱臂在沙发上坐下:“旅个屁的游!”
“……”温汐只好先把快递放在一边,跟着回到客厅:“怎么了?”
方柠把墨镜摔到茶几上,语气不佳:“别问!”
温汐:“……哦。”
见她一时半会没打算走, 温汐去冰箱拿水时就多带了一瓶, 给她放在茶几上后, 又随手打开电视。
而后把笔记本抱到腿上,默不作声地处理工作文件。
方柠看看电视, 又看看她,半天也没找到台阶下,最后终于忍不住了:“你还真不问啊?!”
“……”温汐抬头,眼底无辜又茫然:“难道不是你要求的?”
“你还有没有良心了?!”方柠气急地拍了把沙发,大声控诉道:“这要是你家江声,你还能这么气定神闲地忍住不问?怎么,姐妹没有老公重要是不是?!”
“……”
温汐脑海忽而闪过手机里那些骇人的消息,不由抿了抿唇,心虚地纠正:“不是老公。”
方柠也不是第一次见她这口是心非的臭德行了,当即抓住重点追问:“那谁重要?!”
温汐:“……”
“你居然还敢犹豫!!”方柠一把扯过电脑,恶狠狠地瞪着她:“当着我的面呢就敢犹豫?!”
“……”温汐叹了口气,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谨慎地把电脑重新抱回来后,才无奈地说:“到底怎么了?”
回归正题,方柠眼眶不由又有些红,憋了半晌,才偏开脸道:“我可能要跟林序掰了。”
“……”温汐怔了怔:“出什么事了?”
方柠哽咽地吼道:“他让我跟他回家!”
“我就奇了怪了,之前明明都说好要一起留在A市,最近怎么老跟我提回老家发展也挺好的!这几天说是带我回去旅游,等到了那边,又哄我去跟他家里人吃饭!那我也听他的去了,但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
“说大城市压力大,还是趁早回老家,早点安定下来才能考虑结婚的事!”
“那既然要回家,为什么不能回我家?我家发展前景还比他那好多了呢!还安定下来才能结婚,说的我多稀罕跟他结婚似的!”
温汐拧眉:“他什么态度?”
“这就是他的态度啊!”方柠情绪来得急,眼泪很快就浸湿了脸:“我还问他了,那既然要回老家,就回我家行不行?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他爸妈会觉得那样像入赘!”
“真是搞笑!我才刚问的问题,他爸妈就已经给过答案了?怕不是早就背着我盘算好了吧?那还问我干什么!”
“其实他在这压力大,想法变了我也可以理解。我就是气不过,他有想法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一天到晚旁敲侧击,也没跟我商量,就动员家里人来给我道德绑架,好像我不跟他回去,就是不为我们的未来着想似的!”
温汐给她抽了张纸巾:“那你怎么想的?”
“我才不跟他去!方柠虽然憋屈,态度却也坚定:“他说他爸妈希望他回去,那我爸妈还天天盼着我回家呢!凭什么要我妥协啊……”
温汐既不知道该怎么调解这种问题,也没有过类似的人生经验。
比起诉说,还是更擅长倾听。
好在方柠虽然情绪有些上头,但还总体还算清醒,来找自己大概也只是为了倾述一下,她便就静静地听着,也没再多说什么。
方柠哭到傍晚,可能是自己觉得有点丢人了,抹完眼泪就报复性地点了一桌子外卖,强行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温汐也没戳穿,只是看着被占满的餐桌,不免也有些为难:“……你吃的完?”
虽然方柠表示肯定,也的确消灭了七八成,但暴饮暴食的结果就是闹了肠胃炎,瘫在她家三天才缓过劲来。
唯一的收获可能就是,受了外伤,就不太能顾得上内伤了吧。
到了国庆最后一天,温汐正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忽然就满血复活,戴上墨镜准备走了。
温汐不由疑惑:“去哪?”
“怎么?”方柠把墨镜往下扒拉了些,目光犀利地审视着她:“你希望我继续留下来?”
温汐:“……”
“我只是带了墨镜,又不是瞎。”方柠指着餐厅一角,快言快语地说:“你快递放那都三天了还不舍得拆,是因为得等我走了才能拆吧?”
“……”
“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你老公生日吧?”
“……”
“看在你憋了这么多天,也没赶我走的份上,这点眼力见我也得有啊。”
“……”
温汐知道狡辩没用,也就没做多余的反驳,只是问:“那你和林序怎么说?”
“管他呢。”方柠把墨镜推回,摆了摆手,酷酷地说:“走一步算一步了,他要是愿意留下就继续处,要非要回家那就掰,老娘又不是离了他就不能活了。”-
江声虽然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但自出道以后,很多事情就不能完全只按习惯来了。
粉丝每年都会组织生日会,各大品牌方也都十分热情,除了去年有行程问题之外,他一直也都有参与。
今年还格外不同一些。
因为他有了希望可以得到祝福的人,而这个人一贯是小气到,只有人多到他都注意不到她时才肯出现,所以今天他几乎全程都在逡巡四周。
可惜他似乎想错了,直至活动结束,场子都清完了,她都没有出现。
回程路上,他翻看着对话框,越看越不是滋味。
虽然平时只是逗逗她就挺开心的,但也不代表完全不需要反馈啊,生日“这么大”的事情,说不来就不来了?
该不会真得熬满三个月才行吧??
想到这儿,江声忽地抬眼,冷不丁问了句:“我还有什么黑料没?”
开车的蒋乐愣了愣:“啥?”
边上刷手机的许越泽当即嗤笑出声:“有病早点去治,现在改道上医院还来得及。”
说着又顿了一下:“哦不,心病,医院也没法治。”
蒋乐:“我怎么听不懂呢?”
“这还听不出来啊?”许越泽一脸高深地说:“你哥这是觉得,大概只有他出事了,那位神秘的X才会现身,所以上赶着给自己找黑料呢。”
“……”蒋乐都听懵了:“虽然但是,这想法也太刁钻了吧?”
许越泽:“要不怎么他是哥呢?”
蒋乐:“……有道理。”
“不过你也不用费神自己找了。”许越泽想起什么,又看着江声说:“我掐指一算,你这出事也就是早晚的问题。”
江声锁了手机,仰头挨上靠枕,半闭着眼睛睨他:“?”
许越泽说:“你前经纪人,现在正满世界的发疯想咬你呢。”
“啊?”蒋乐偏了偏头:“不都解约了吗?工作也都交接完了啊,现在也没什么利益纠葛了啊。”
“要么说你天真呢?”许越泽正色了些:“就之前孟岚那事,当时碍着你在她也没好报复,后来你一走,邱明烨就被盯上了,听说是被整得挺惨的,没多久还被公司给辞了,现在就活脱脱丧家犬一只。”
“你说,他落到现在这步田地,最惦记的会是谁?”
“嗯。”江声听到一半就闭了眼,声音很快也染上了睡意:“需要我发表获奖感言吗?”
许越泽:“。”
蒋乐回忆了一下邱明烨的行事作风,不由还有些毛骨悚然:“……哥,你要不还是小心一点,就别自己给邱哥送黑料了吧?”
“嗤——”许越泽一脸你还是太年轻的表情:“这你就不够了解他了吧?”
“就他这贱骨头,自己出事倒没什么,但哪舍得真让‘女神’出面去涉嫌啊?刚那最多就是人又一个多月没理他了,连生日都不肯出现,口嗨发泄一下罢了。”
“是吧?”他说着,又挨了一下边上装死的人:“江舔舔。”
江声闭着眼睛,无声地勾了勾唇。
……
车子进小区时,已经快凌晨了。
江声困顿地出了电梯,半闭着眼睛往回走,手都伸到密码锁上了,才注意到门口放着两样东西。
一盒蓝色海洋的蛋糕,和一个保温桶。
“……”
他忽地掀起眼皮,定定盯着地面,唇角再也抑制不住地扬了起来。
他把东西提进屋,放到餐桌上,又一一拆开之后,才拍了张照片发出去:【是不是还差句祝福?】
发完之后也没把手机拿开。
因为有预感,自己应该不用熬到三个月了。
如他所料。
温汐守了一个晚上,都要以为今天他可能收不到了,越临近十二点点就越紧绷,好在还有几分钟的时候,消息终于了。
她立刻回复:【生日快乐。】
刚送完一口气,屏幕很快又跳出新消息。
JS:【那,可以许愿了吗?】
第36章
消息发出时是23:57。
距离10月7号结束, 还有三分钟。
而后短短三分钟之内,江声就看见备注栏上的文字,疯狂地在“X”和“对方正在输入”之间转换, 昭示着某人现在正对着手机, 反复地删删打打, 却愣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答案的紧绷状态。
隔着屏幕, 都能感觉到压力多大。
时针将要转过0点。
江声抵唇笑了会儿,终于决定放过她,指间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而后屏幕竟同时跳出了两条消息。
JS:【算了。】
X:【可以。】
“……”江声一怔,忽地坐直了些:【可以?】
温汐亦愣怔地盯着屏幕, 心脏忽然又往上提了一些,半晌才抿了抿唇, 打算耍赖:【算了。】
JS:【你说的可以。】
温汐有样学样:【你说的算了。】
江声也较上了劲:【我说算了就算了?那你诚意不太够啊。】
X:【……】
温汐披着头发坐在床头, 心念电转之下,攥着手机的力道松了又紧。
而后不知是深夜叫人感性,还是心里原本就埋着冲动的种子, 即便明知他会许什么愿,明知这对自己来说会有些超出负荷,最后竟还是说:【那……你许吧。】
“……”江声意外地扬了扬眉:【确定?】
X:【嗯。】
JS:【那……】
他卖关子似的拖了好长一阵,忽然又出其不意道:【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
温汐蓦地睁大眼睛,忽而又眨了两下, 像是一口气已然提到胸口, 正准备面对一个极其严峻的场面时, 却突然发现,危机取消了。
对面也像是预见了她的想法, 很快又说:【见面的事,虽然也是我的愿望,但显然,你好像还没有准备好。】
JS:【之前可能是我太心急了,那我们就慢慢来,先从声音开始怎么样?】
声音?
温汐还是有些懵。
原本说话只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但被这样刻意点明了一下,她竟不自觉地清了清嗓子,而后愁楚地发现,自己的声音也不好听啊。
原本还只是寡淡,如果是和他说话的话,应该还会变得紧绷。
她对着屏幕出了神。
这种心情,就像是去朝见某种神圣的事物,因为觉得自己还不够好,而不敢堂而皇之地站在他面前,哪怕仅仅只是说说话,都会在鲜明的差距下产生自卑。
虽然只是打打电话。
但按某人动不动就得羞上一两个月的承受能力来看,江声从说出扣时,就做好了会被拒绝的准备。
他等了一会儿,见对面都没有反应,不由啧了一声,默认这是自己又被“打进冷宫”的意思。
时间也已经不早了,他仰靠在椅背上,刚想打字让她去休息,手机忽然就疯震了起来。
他愣了愣,一时没拿稳,就这么径直砸在了鼻梁上:“嘶——”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也顾不得鼻骨的痛感,忽地俯身捡起手机,划过接听时指间竟还有些抖。
直到开口,声音都还溢着点不可思议:“……喂?”
“嗯。”
温汐半张脸埋在膝盖里,发紧的声音明显有些僵硬,却莫名显得可爱。
其实他也不是第一次听她的声音了,电话也是打过的,但之前的状况使然,他的确不曾注意过这些。
而这还是第一次,他这样认真地辨别一个人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
不论怎样,都一定是动听的。
时间静止两秒,听筒突然传来一声抑制不住地“嗤——”。
听得温汐又有些不自信了:“你……笑什么?”
“嗯……说实话。”江声忍了忍笑,想着自己刚刚的反应,多少还是有点没出息了:“是有点受宠若惊了。”
“早知道生日会有这种福利,昨天我就该提了。”
温汐愣了愣:“……这算什么福利。”
“比起我那些发出去就石沉大海的消息,不算福利么?”
“那还不是……”温汐下意识想反驳,可想起自己现在竟然在和他讨论那些消息,莫名就有些脸热:“你不正经。”
“我不正经?”江声扬了扬眉,一本正经地质疑:“哪句话不正经?”
“……”
气就气在,他发的那些消息,譬如问她是不是喜欢他,譬如问她要不要见。
每句看着都很正常,但语境就是不对!
把人勾地浮想联翩,自己却跟没事人似的,还在这问他哪里不正经!偏偏,她还没法反驳!
温汐撇了撇嘴,不讲武德道:“……反正就是不正经。”
“那你还敢给我打电话?”江声一副“既然你说是,那就是吧”的口吻:“不怕我说话更不正经?”
“……”
江声:“通话的反应时间可没有文字聊天长,你就能应付了?”
温汐被调动起好胜心,当即不甘示弱道:“我可以挂掉。”
“……好吧。”江声无奈地笑了一声:“你赢了。”
温汐抿了抿唇,翘起的唇角不易察觉地泛着些许骄傲。
江声默了一会儿,又说:“这么说,我好像已经失去了谈判的筹码,但还是想和你商量一下。”
温汐收敛笑意:“……什么?”
“我这个人,有时候可能好奇心比较重,想到什么就会直接说。”
这一点,温汐深表认同:“……嗯。”
他的声音沉下来,语气就显得认真:“所以,如果给你造成压力了,你可以不用回答,我也不会再追问,我们就默认跳过这个话题。但就是,别再突然消失,别再一连几个月都不理我了,行吗?”
“……”
不知怎得,温汐竟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几分落寞,好像自己不理他这件事,对他来说……有点严重。
可是怎么会呢?
他连她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在意她会不会理他?
她想说,自己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存在,其实他根本不用这样在意的,可仅仅只是察觉到他有可能的低落,她竟都不忍心拒绝:“……好。”
“那,我们现在试试?”
江声笑着,声音好似真的因为她的回答而有些上扬:“回答你觉得可以回答的问题,跳过你认为有压力的问题,但是,别挂电话。”
温汐不自觉地有些紧张,却还是说:“……好。”
江声:“我们,是不是很多年前就认识?”
温汐忽地攥紧被角,大脑飞速运转了下,想到这题应该不用回答他也能猜到,便应声道:“……嗯。”
“大概是什么时候?”江声又问。
“……”她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他也遵守他们的规则,很快跳过了这个问题:“X是什么意思?”
这题倒是简单,温汐微微松了口气说:“未知数。”
江声稍愣:“嗯?”
温汐敛眸,斟酌了一会儿后,轻轻开口:“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自己像个未知数,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上,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江声:“那现在,不这么觉得了?”
温汐:“嗯。”
江声:“为什么?”
温汐:“……”
像是很久都不曾思考过这个问题了,她的神情有些发僵,可早就烙进骨骼的答案,一被提及,顷刻便又浮出水面。
因为你。
因为你说,赛场上的我要比画室里的我酷多了。因为你说,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容易,放弃就太可惜了。因为你说,也许遵循本心会很难,但雨后的风景一定会让我觉得一切都值得。因为你说,A大、F大计算机专业都很好,也相信我能考上。
因为你去了A大,所以我也来了这座城市。
即便还是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因为你在,我就知道方向。
她不想回避这个问题,却还是沉默了很久,像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半晌才说:“因为未知,所以总有希望。至于结果,我会去求证。”
所以即便不觉得自己是未知数了,她依然觉得,这个字母很好。
大约是意识到她的情绪,江声忽而笑了笑,换了个较为轻松的话题:“看来是我浅显了。”
温汐:“?”
“一直以为X是名字缩写,还指望靠这个找到你呢。”
温汐滞住:“你……找我干嘛?”
“想知道啊?”
“……”
“出来见一下不就知道了。”
“……”
温汐冷着脸:“跳过。”
“嗤——”
江声像是预见了她此刻分明涨得通红,却强行冷下来的脸色,不自觉地掩面笑了起来,半晌才正色了些:“我认真的。”
“我知道你还没做好见面的准备,但能不能至少从现在开始,思考一下这个问题?”
“也许这么说会有些唐突,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想见你。”
“……”温汐地脸色倏地红到底透,连呼吸都不自觉地顿住了,不是说好跳过就不再追问了吗?现在这算什么??
江声却像有读心术一样,冷不丁地回答:“这是另一个问题。现在开始思考和现在就见面,存在本质不同。”
温汐:“……”
她还没想好说什么,他竟又冷不丁道:“要一起看场电影么?”
温汐瞪大眼睛:“什……什么?!”
不是说只是思考一下么?
怎么又变成一起看电影了??
江声却浑然不觉:“就只是一起看电影,你买你的票,我买我的,你不希望我发现你,我也保证不去找你,这样行么?”
温汐稍稍松了口气,但又松的不多:“……为什么?”
她倒是相信他的保证。
但又不坐在一起,也不碰面,这样的话自己去不就好了吗?
江声却说:“你要觉得去餐厅会更轻松,那一起吃顿饭也行。”
温汐:“……”
简直就是诡辩。
说的好像她已经同意了,区别只在于地点而已。
其实她也说不好,自己为什么要躲他。
也许是因为在A大重逢那天,他没有认出她,而后发生的许多事,都是藏在帷幕里的。所以她无法想象有一天,他发现做这些事的人就是自己,发现自己居然偷偷惦记了他整整七年,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会不会觉得、有点可怕?
也许是因为担心他的想法只是出于好奇,等真正见了面,发现期待大于现实,会更加难以收场。
也许是因为自卑,觉得既然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契机都没能碰面,大概真的是注定没什么重新认识的必要,那样不仅打扰他的生活,更会让自己无地自容。
也许仅仅只是因为藏在黑暗里太久了,想要改变总是需要前所未有的勇气,就算是要出现,至少、也该要有个破茧似的契机。
她不知道这样的碰面能不能算做契机,却还是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他的要求,也约摸能够猜到,他大概是想锻炼她的适应能力。
就好比今天从文字聊天转变成语音通话一样,如果她可以接受这样的碰面,那离真正的见面应该也不会远了吧。
她兀自这样想着。
不知怎得,紧张之中,亦隐隐有些期待。
但因为国庆好几天没加班,开假后就积了一堆的活儿,忙完这个节点后就到了月底,又有各种工作总结和会议要开。
加上江声也忙,大多数通告也都在晚间。
所以这一等,就到了11月中旬,才把看电影的事提上日程-
这天晚上,温汐罕见地到点就下了班,连Terry喊她一起吃饭都拒绝了,鬼使神差地回宿舍换了身衣服,又化了个淡妆。
哪怕他根本不会看到自己,哪怕一会儿还是要戴口罩。
她惯性选了后排角落的位置,提前到场,取好票后进入影厅,一路上,心跳都快的似要蹦出耳膜。
四周音响环绕,荧幕上广告过后,也很快进入正片,温汐的注意却一直无法集中,直至开场五分钟后,通道边绕过一道颀长的身影。
昏暗的光线下,他简单地戴了只口罩,一身廓形黑色大衣,更衬得身量挺拔而松弛,手里衔着票根,很快在前排对号入座。
尽管她应该很好找,应该坐在角落,应该戴着口罩,应该在他看过去时,会下意识地避开视线。
他却还是按捺着,如他承诺的那般,一眼都不曾往后看。
只在落座之后,轻声对着蓝牙耳机说:“我到了。”
其实不用他回头,温汐就已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半张脸都闷在口罩和围巾里,瓮声瓮气地应:“……嗯。”
耳机里传来他淡淡的笑音,眼前是他看着椅背松懒的侧影,黑暗里他白皙的手指骨节曲起,缓缓勾过口罩边缘。
温汐倏地睁大眼睛:“别脱!”
江声动作一顿,无辜又慵懒声音形似妖孽:“不脱你能看清?”
“……”
温汐脑子嗡一下炸了。
她好像、应该……没有要求过这种服务吧?
她像是散热一般,无声地吁了好几口气,才强自镇定道:“……你会被认出来的。”
江声点点头,却还是把口罩摘了:“问题不大。”
温汐:“?”
“不如我想让你看到来的紧迫。”
“……!”
温汐彻底不说话了。
因为直觉再说下去,他极有可能会一本正经的让她评价此刻的观感,会问他今天的形象,有没有大于她的预期。
她自然是答不上来的,但如果忍不住反驳,还会被揶揄是她自己想入非非。
打不过就装死。
是她和他交流时,践行过唯一有效的生存法则。
江声虽遗憾她没落套,但为了保证观影感受,到底也没再继续逗她。
选片时他问过温汐,喜欢什么类型的影片,她则表示自己没有看电影的爱好和习惯,所以按他的意愿来就好。
而在江声说明自己的偏好后,她也表示没有意见,所以两人选的是一部战争片。
电影以“也门撤侨”事件为背景,讲述了中国海军蛟龙突击队8人接到上级命令,前往执行撤侨任务,解救出被困在伊维亚的中国同胞,同时阻止恐怖分子不法行动的故事。
影片没有绝对的主角,不是个人英雄主义,而是敢于直面生死的团队精神。有受伤,有牺牲,但更有他们的一腔热血和一份责任。
交战中,通信兵庄羽身受重伤,即将失去生命,却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坚持把通讯设备安装好,保证团队与军舰的正常联系。石头脸部被炸烂,一位小女孩也中了枪,医疗兵陆琛只看了石头一眼,便决定将止痛剂给小女孩注射。面对敌人的紧逼,石头继续投入战斗,全然不顾脸上的疼痛。①
整部影片血腥不止,引得全场观众纷纷扼腕,有止不住掩面哭泣的,有捂着眼睛不敢看的。
江声亦有些不放心地问:“怕吗?”
温汐这才发觉,自己的注意力被震撼的画面所吸引,已然停留在荧幕上很久,半晌才挪开视线,怔怔地摇头:“不怕。”
不是害怕,是唏嘘。
唏嘘这样的事情,竟然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真实发生过,唏嘘经历过这次事件的英雄,究竟得有多么强大的心境。
她恍然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地问:“你……为什么喜欢看战争片?”
“你不觉得。”江声唇角衔着淡淡的笑,声色皆是认真:“战争会将一切都反衬得美好,会更容易让人知足于当下么。”
“不用经历那样的险境,还可以安然地坐在这里,可以有人一起看电影,是不是、已经很幸福了?”
温汐听着这闻所未闻的见解,怔忡地点了点头:“……是。”
临近结束时,江声又戴上口罩,先一步走出影厅。
温汐沉浸在电影的后劲里。
只觉得这种影片似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叫人觉得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没什么好矫情的,趁还来得及,就按自己的心愿去做。
她亦莫名就有种冲动,想就这么追出去,想不管不顾地、直接去到他面前。
可等回过神时,他早已不知走出去多远。
听耳机里的声音,似乎已经开着车,去往回程的路上了。
……
这天之后,他偶尔还是会约她。
一起看电影,隔着一段距离散步,前后去一家餐厅、饮品店,再分别分享口感,然后考量值不值下次再去。
好像除了没有碰面,他们就和正常生活在一起的人们没有区别。
生活好像无形之中扭转了滋味。
最直观的表现是,Terry经常看她加着班,忽然就要起身找个角落去接电话,大半天找不到人不说,回来时耳根还总是泛着诡异的红,但表情又格外冷酷,好像在强行说明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所以别问、别问、别问!
还有一次,是方柠和林序吵架,跑到她家借住了几天,就发现每到晚上,她总会格外紧张地盯着手机,一副生怕它响、又生怕它不响似的表情。
等它终于响了,她立刻又会找个什么借口,非得走出卧室去接电话。
方柠假装没在意,等她聊上一会儿,精神开始有些松懈的时候,才突然神出鬼没地从房间里摸出来,才贴着她后背说了一句:“跟谁聊天呢,这么神秘?”
就把她吓得浑身一抖,反手就挂断了电话!
这事后来的结果就是,她不仅被方柠逼问着交代了前因后果,还被江声好几顿“PUA”,问她是不是在家里“藏人”了,还连连叹气,说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见不得人,连打个电话她都得避开人接。
也不想想,就他说的那些话,不避着点人能听吗!!
总之,就是把再正常不过的通讯,搞得像偷情一样。
害得她好长一段时间,做什么都提心吊胆的,感觉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至于被发现什么,她又怎么也想不出来。
最后在重压之下,勒令江声不许再给她电话了,他倒是听话不打了,就是又开始文字攻击,发的那些“骚话文学”,比起之前完全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把温汐逼得绷不住了,还主动给他打了个电话,临挂断时他还得逞似的问:“那以后是打电话还是发消息?”
温汐红着脸,发出有生以来的第一声怒吼:“电话!”
第37章
一年不知不觉又到了头。
因为毕业上班的缘故, 自去年初来A市之后,温汐就再没回过H市,所以这回提前一个多月, 季衍就早早地打了电话来, 跟她确认回家的时间。
不知是许久没有回家, 都快忘记家里的繁杂琐事, 还是一岁一年本就不尽相同,今年发生的事情好像是格外多了一些。
先是方柠在除夕夜就是否回家发展的问题,和家人大吵了一架,一度闹到连夜跑了出去,电话不接, 信息不回。
温南笙着急,就把电话打到了温汐这儿。
她原本也无心饭桌上虚与委蛇的“阖家欢乐”, 听到消息后很快就赶了出去, 跟着找到后半夜,方柠才终于接了她的电话。告知温南笙人没事后,她就陪着方柠在酒店过了一宿。
尽管如此, 很多事情还是很难分出对错,就像她和林序的事情依然无解。
隔天上午回家时,她又在院子外一条隐蔽的小径上,碰上了季衍和姚雨薇娘家一行人,正僵持不下地拉扯着什么。
温汐走进,听到姚雨薇的父母正声泪涕下, 拉着季衍说一定要救救他们的儿子, 时不时还拍一下边上同样小声啜泣着的姚雨薇, 问她是不是哑巴了,怎么也不知道帮弟弟说句话。
而他们身后站着一个畏畏缩缩, 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的男子,正是姚家扶不上墙的儿子姚玉龙。
“他吸毒了。”
温汐站在一旁,冷冷地插了一句。
极淡的一句话,却顷刻引得前方五人尽皆侧目,面色均有异状。
率先有动作的是姚玉龙的妈妈葛春兰,在短暂的惊恐过后,很快就扭曲着一张脸,极度不忿地指着她的鼻子吼:“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温汐摸出手机,冷声道:“是不是胡说八道,叫警察来就知道了。”
见状,一家三口纷纷抬头,欲意冲过来抢她的手机,被季衍拦下后,嘴里还振振有词:“哎哟——这个天杀的小崽子!年纪轻轻就这么歹毒!要让你弟弟去死啊!”
“瞧瞧这冷血无情的样儿!怪不得连亲娘都不待见啊!我要是生了这么个东西,高低都得把腿给打折了,省的再出去嚯嚯人哟——”
季衍一贯是个软心肠,却不代表没有忌讳,当即就把拦下的几人推了回去,拧眉斥道:“你们说话给我放尊重点!”
葛春兰这才想起自己有求于人似的,面色僵了一下,态度很快又软下来:“哎哟,是我老婆子心急口无遮拦了!但是女婿啊,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啊,这回你要是不救他,我们老姚家可真就要完了啊——”
姚玉龙本就瘦到有些肌无力,见季衍态度忽然变得冷硬,当即就吓得噗通一声倒地,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哀嚎:“姐夫你就救救我吧!我保证!保证就这一回绝对没下次了啊!你就救救我吧、救救我吧啊……”
姚玉龙原本是赌博,隔三差五就要找姚雨薇来“救济”,现在赌瘾没借,还染了毒,外头高利贷借都堆成山了,被逼的过年都不敢在家里待着,大年初一呢,就忙不迭拉着一家人出来演苦情戏。
“我哥救不了你。”
温汐依旧冷眼旁观,眼底不着一丝一毫地同情:“你要保证,也该和警察去说。”
一听要叫警察,葛春兰又急了:“听听!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话?!这能怪我说她吗啊?女孩子家家的这么歹毒,以后谁敢把你这活阎罗娶回家哟!”
姚成旺也急,急得惯性踹了姚雨薇一脚,操着一口黄牙骂:“没用的东西,屁都放不出一个!老子费劲生你干什么用?!”
季衍眼疾手快拉了姚雨薇一把,态度也彻底冷了下来:“打完了没?打完了刚好叫警察,把事情全都一起处理了。”
这一家人,变脸全比翻书快,见唯一的救星要不管他们了,又开始期期艾艾,一会儿装可怜,一会儿谈旧情。
温汐也不再说话。
她知道,除非有人能狠下心,否则这必定又是一出不了了之的闹剧。
可姚雨薇哪里都好,就是生在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从小性子又有些软弱,一贯是对娘家言听计从,是个实打实的扶弟魔。
很多事情,就算季衍有意瞒着温汐,她还是不止一次地看见过,姚雨薇说不上几句,就要跪下求季衍的模样。
季衍也哪里都好,唯独是有点优柔寡断,总是尽可能地想让所有人都好,尽管说要报警时态度强硬,事后大概率也是下不了决心的。
就像当年,他以为娶了姚雨薇,温韶华就会放过温汐一样。无尽的忍让与妥协,看起来,好像只有助纣为虐这一种作用。
温汐不知道这件事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只清楚地看见季衍分明心力交瘁,还要强撑着告诉她没事,哥哥可以处理。
温汐知道他的顾虑,知道事情一旦闹开,于公,姚玉龙的档案被记上一笔,直接会影响到三代以内的未来方向,也就是说,季嘉述以后无法从事公检法相关的任何职业。于私,姚家父母一定会没完没了闹得天下皆知,事后不仅姚雨薇难做,全家也必定不得安宁。
所以她没有反驳,最后也只是说,如果决定了,这警她可以来报。
之后没过两天,乔念知的忌日也到了。
她旁敲侧击地问过江声,打算什么时间去祭奠。
可能是这一天日子特殊,他说话也没了平日的玩味,直说他打算下午去,所以上午她大可以放心前往。
所以温汐早早就出了门,带着一盆搭配好的插花放在墓园上,看着碑前温婉安详的笑靥,久久也想不出一句开场白来。
从前乔念知教她插花,她其实无心于此,但因为想听她的“故事”,每每都能沉下心来学到最后,所以手艺也还算不错。
但已许久不曾复习,也不知道退步了没有,捧着花来的时候是想问问她的,可惜,这个问题已然不可能得到回音,更不会再有人悉心指点,哪里还有进步的空间。
她沉默地待了许久,才渐渐回味起,这些年的相伴,都是乔念知在说,她在听。
现在她不肯说话了,整个陵园就都是孤寂的。
离开后,温汐漫步目的的走在街上,那种整个心脏都被扫荡一空的怅然,一直到许久之后都还是难以平复。
她依然不想回家,却已然无处可去。
夜里。
她难得主动给江声打了个电话,接通后又沉默半天,才干巴巴地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江声的声音低而缓,到了一种她从未遇见的程度:“不太好。”
“……”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也好像不太想说话,两人却又都不想挂断,便就这么沉默地通讯了一整个晚上。
直到第二天清晨,温汐才注意到那可怕的通话时间还在一点点延长。
“……江声?”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见对面半晌没有回音,便猜到他应该还在睡,刚伸手正准备挂断,听筒忽然就传来一声低哑而微粝的:“……嗯?”
声音像贴着耳膜,轻缓至极,暧昧至极,无端勾惹一从心悸,僵持中,又有一种不知名的酥麻感通流全身。
温汐倏地染红了脸,连说话都像欲盖弥彰似的变得磕绊:“你……你怎么醒了?”
江声低低地笑声中,伴随着若有似无地窸窣,却清晰地让她在脑海中生成了,他懒懒在床上翻了个身的样子。
把她磨得面红耳赤后,才极尽无辜地说:“不是你叫的我?”
“……”
温汐的大脑都被搅地有些短路,一时之间没觉得这话有什么破绽,甚至还红着脸自我谴责了一下:“那……那你继续睡,我先挂了。”
电话那头却又传来一阵窸窣。
江声支肘坐了起来,缓缓靠上床头,声音也渐渐清明了些:“什么时候回A市?”
温汐呼吸还有点乱,想了想后答:“初九。”
“嗯。”他又问:“生日什么安排?”
“生日?”温汐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个生日。
“2月14,不是你生日么?”
“……噢。”她拿开手机看了眼日历,发现那天是周五,就照实说:“应该就正常上班吧。”
“上班之外呢?有安排么?”
她猜不到他问这个是想干嘛,回答得便有些迟疑:“……没。”
片刻后,他又笑了一声:“那,能让我来安排吗?”
“……”-
温汐迷迷糊糊地下楼时,陈姨已经开始准备过两天生日要用的食材了。
她2月1号的生日,同样也是季漫的生日。
所以就算她再不情愿,再不想为自己庆祝,也得老老实实地坐下来,承受这犹如祭祀般的仪式。
不知是不是游离的时间久了,也出去看过更大的世界,这些年,她越来越难以适应家里看似和谐、实则再压抑不过的氛围。
愈渐扭曲的妈妈,满身苦楚的哥哥,恭顺唯诺的嫂子,和至今都对她充满敌意的侄子。
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立场,也都有许许多多的不得已,却还要强装若无其事,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
从前身在其中,感官还不曾如此鲜明,可如今回过头来,重新感受这种固有的场面时,真的……突然就有种难以言说的窒息。
可也许是成长了些,也许是学会了置身事外,当她开始可以冷眼旁观这一切时,竟发现在这种场合里从头坐到尾,似乎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不过是像出任务一样,配合完大家的表演,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飞机再次落地A市时,好似连空气都有种焕然一新的不同。
哪怕气温骤降,风雪连绵,却依然让人有种脱离沼泽般的轻松,在这里,至少呼吸是自由的。
初十开始,瑞讯大楼又重新灯火通明了起来。
自回公司上班起,温汐很快就投入到新一轮的工作和会议里,也第一次有了种不是工作需要她,而是她需要工作的感觉。
因为那会让她觉得充实,好像存在的每一天,都是有意义的。
就是投入太过,没注意日子,差点就忘了2月14的约,还是方柠大早就打电话给她,让她注意今天的工作安排,千万别加班!
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到日子了。
今年方柠照旧“奉命”要给她庆生,温汐推不掉,只好交代了今晚和江声的约,这么做的结果就是……她也非闹着要去。
她好奇这两神仙的“交友方式”已经很久了,当下连想都不用想,说辞都是现成的:“反正你们又不见面,都是大庭广众的场合,我去观摩下怎么了?”
温汐拗不过她,买票的时候只好多订了张,又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到时一定得老实一点,才终于松口带她去。
今晚的场合在一家千人规模的大剧院内,舞台上进行的一场慈善演出,所以开始并没有对外公开表演嘉宾。
温汐也是临到场了,才发现今天的他不是观众,而是嘉宾。
舞台序幕拉开。
细碎的光打在鲜明的轮廓上,把他的五官映衬地更加深邃与迷离,白色衬衫规整地落在他身上,总是一种松懒又蛊人的迷乱感。
他就着麦克风低语呢喃,像是为了迎合这个日子一般,破天荒地、唱了一首又一首的情歌。
恍惚之间,时空轮转,她看见那年他为她站上升旗台,意气飞扬、不卑不亢的模样。
而如今的他,依然温暖和煦,散漫却真诚,耀眼且包容。
一如16岁那年。
她见过的,这世上最绚烂无匹的光。
临近尾声,音乐停了下来。
他来到角落的钢琴边,落座后的视线触及观众席,声色皆有笑意:“最后一首,希望在这个特殊日子里过生日的人,都可以不受节日纷扰,拥有万般皆无法匹敌的快乐。”
话音落下,修长指节扫过琴键,就着他惑人的低磁嗓音,再自然不过地轻弹轻唱着: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这一幕映进温汐的脑海,又一次,成了经年也无法消散的画卷。
散场很久,她还呆呆地坐在观众席上,直至门口忽然又传来一阵接一阵的骚乱,她才回神似的意识到,不会是他离场时又被围堵了吧?
她当即起身,手忙脚乱地追了出去,却发现外面只是在派送礼物,分发礼物的工作人员说:“今天观演的每一个人,离场时都可以领一份。”
温汐抱着一盒蛋糕和一束玫瑰。
她呆滞地看着白色的蛋糕面中央,绘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蓝色蝴蝶,下方是一串精美的黑色英文,写的是:Happy everyday。
方柠同样抱着这些,既欣慰又不是滋味地点了点头:“可以。”
温汐:“?”
“我也是没想到,你这柏拉图式恋爱,能谈得比我都甜!还甜这么多!!!”
“……”
直至后来回程,温汐恍惚了一夜的神思才回笼了些,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竟为她办了一场小型演唱会,又以千人为掩护,为她独奏了17首情歌和1首生日歌。
他给所有人都派发了蛋糕和玫瑰,让所有人都在不知觉中为她庆了生。
这一切,就像是暴露在阳光下的秘密,明目张胆的摆在世人眼前,却只有她,看懂了蛋糕上的暗语。
她听见他说——
X。
生日快乐,情人节快乐,往后每一天,都要拥有万般皆无法匹敌的快乐。
第38章
江声今年预计有一张新专辑要上。
但直至目前为止, 就只完成了七八成的录音工作,而后期准备宣发用的封面、海报、MV等,到现在都还没提上日程。
为这事, 许越泽急得都快一个月没睡过整觉了, 却只能咬牙等到这该死的情人节结束, 才强行把人押上飞机!
“情圣啊你这是!为了给人过个生日, 自己工作都不管了,是准备直接等到发行日开天窗吗?!!”
“你能不能为我想想啊?我这白头发都快愁出来了你知道么!前两天走路上还被两高中生喊叔叔了!叔叔啊!我才25啊——”
许越泽头秃地吼了一路,试图以此唤醒他的愧疚心。
但很显然,某人应该压根就没有这种东西。
他随手压低帽檐,临睡前还“好心”提醒了一句:“别瞎喊, 我可没有长白头发的侄儿。”
许越泽:“……”
我可去你的吧!
飞机落地某知名海岛。
隔天一行人就投入到紧锣密鼓的工作中,一次次地构建场景, 借调服装, 转场拍摄,还要抽时间把空白的音源补齐,反复修改, 一再精进。
节奏一旦快起来,时间很容易就不够用了。
江声常常忙到半夜,又隔着一段时差,极少数有的短暂休息空档,基本都在她的睡眠时间,所以两人的通话次数明显减少了许多。
就算是消息, 也经常时一个人发完, 过几个小时, 另一个人才能回复上。
但江声还是习惯开着铃声,习惯隔几个小时就刷一遍手机, 尽可能地缩短回消息的时间。
尽管她主动找来的情况,一向屈指可数。
生活就像坐上了时光机一样。
情人节的事情好像还在昨天,可一晃眼,就啪地一下闪现到了六月。
好在各项工作都完成的差不多了,只要再斟酌一下拍摄和录制的几个版本,敲定好最终稿,就可以正式进入预售阶段了。
可等江声缓过劲来,翻着聊天记录复盘时,却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这都快四个月了。
某人找他的次数屈指可数也就算了,竟然还从头到尾连一句“想他、想见面”之类的话都没有说过。
他是说过不想给她压力,会等她准备好,自发自愿地想来见自己。
既然话都放出去了,自然就不好再一直催了,可他不催,人家好像干脆就直接把这件事给忘了??
非但没有要往前迈的迹象,好像还因为这几个月的分别而往回缩了??
许越泽见他得空就在一旁翻手机,也总是忍不住没眼看地揶揄几句:“怎么,你家小蝴蝶又不理你了?”
“……”
江声至今都还没适应这个称呼,总觉得“小蝴蝶”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种难以言明的油腻感,简直是在侮辱那天蛋糕上的蝴蝶式样!
但许越泽喊暧昧对象他又不爱听,女朋友吧又还不是,名字呢,他到现在也还不知道,确实……就还挺魔幻的。
最终也只能忽略掉这个细节,不太是滋味地说:“比这个严重点。”
“那是啥?”许越泽靠在躺椅上,喝了口热带气泡水,说话间就打了个嗝:“失忆了?把你忘了?”
江声没过耳,当下的心情也不知是不是病急乱投医,还是想死马当活马医,冷不丁就问了句:“有什么办法,能让人主动来见你?”
许越泽都不用猜,就知道这个“人”是谁:“自曝黑料啊,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许越泽:“别说,你上回提过之后,我回头还真仔细琢磨了下。”
江声:“?”
“你就自个儿去买个热搜。”
许越泽坐起来,一本正经地出着主意:“词条就叫#江声舔狗#,我保证网上立马就能炸开锅!说不定她为了证明你不是,反而还主动了呢?”
“……”
江声一副“你仿佛脑子有泡”的表情,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你还真别不信!”
许越泽一腔热情付诸东流,又不甘心地往前凑了凑:“勾引人这种事,总得讲究个投其所好,来点有冲击力的东西吧?那谁叫她就好这一口啊?你要不干,还准备熬到什么时候?”
他是真的很认真的想过。
舔狗这事吧,虽然不光彩,但也没那么不光彩,最多就是被人嘲笑几句,又不影响风评,何况嘲笑对他来说那能算是事儿吗?
而且这种捕风捉影的事,也没有实锤,公关起来可不比真出事要简单多了?
正想着再怎么劝劝他,摄影组的人就朝这头走过来,一脸歉意地说:“江老师,有个镜头出了点问题,可能得麻烦您再补拍下。”
“好。”江声起身往前走了两步,视线扫到海边搭建好的花景,忽地想到什么,脚步随之一顿。
“……干嘛?”许越泽跟着他起身,又跟着他停下,最后一脸莫名其妙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什么呢又?”
江声勾了勾唇,眼底倏而泛起一抹得逞似的散漫,冷不丁回:“谁说她就好这一口了?”-
开年之后,戴屹又往温汐组里压了几个项目,加上去年完成的内容,也还有后期运维的工作,所以这几月来,她过得也不太轻松。
早出晚归是家常便饭,最近更是接连通了好几晚的宵,唯一的休息,大概就是下楼买咖啡的空档了。
她知道江声也忙,知道艺人的光鲜背后,也有远远大过于想象的艰辛,创作型歌手更是如此。
他们不仅要和同行一样演出、拍摄,满世界的赶通告,还得沉下心来,屏蔽一切浮躁与纷扰,要保持灵感,要保证输出。
所以她既没有时间,也的确不想过多地打扰他。
她知道,像上次生日那样大费周章的事情,只要她需要,他一定会想办法复现第二次、第三次。
但同样的,她也不想过多地消耗他的精力,甚至于打乱原有的节奏。
飞鸟是该向上的。
而不该因为任何人的贪恋,停留在地面。
所以她不仅很少找他,有时连他主动找来,她都会希望他能利用这些时间去休息,以保证第二天的精神。
可道理虽然如此,她却还是总忍不住翻看手机,看到消息会心跳加快,没有消息会莫名失落。
这天下午,她照常和Terry一起下楼买咖啡,点完单后手机刚好响了一下:【有空?】
想到这个时间那边应该是深夜,温汐不由拧了拧眉,却还是回:【嗯。】
JS:【那帮我挑个封面?】
“……”她愣了愣,纠结地模样显得有些呆滞:【我不会这些。】
JS:【没什么会不会的,挑你喜欢的就行。】
X:【那……我试试吧。】
对话框很快跳出几张照片。
温汐认真地从头开始往下翻,看到的都是近景个人照,背景有大海、有鲜花,却全都不如当中的剪影来的鲜明而抢眼。
每一张她都觉得很好,每一张也都停顿了许久。
怕他等太久,正想缩小照片告诉他自己挑不出来时,指间却划过了下一张,呼吸也由此顿住。
画面里,他身处万花中央。
惺忪的睡颜欲气满溢,单手慵懒撑在身后,凌乱又松垮的白色毛衣歪向左侧,露出肩窝上的棕红小痣。
他松弛散漫地微仰着头,倦意拥簇着眼底泛起的水汽凝结成一滴摄魂的泪,自眼尾向脸颊滑落,堪堪、砸落在肩窝的小痣上。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肩窝。
疏忽之间,好似隔着时空,听到他初醒时,难耐又凄楚的低吟……
“……”温汐的大脑嗡一下炸了,浑身僵硬地攥着手机,连自己身处何处,又在干什么都记不得了。
直到Terry忽然大喊了一声:“Xaiver!你怎么了?!”
“……?”
她懵懵然抬头,就见他飞快地从前台拿了一沓纸巾,手忙脚乱地递给她:“赶紧擦一下啊!”
温汐更懵了:“……什么?”
Terry指了指她的脸,放大的声音里满是惊骇:“你流鼻血了啊!自己都没感觉吗??!”
“……”
直到整间店铺的人都跟着看了过来,温汐才后知后觉地回了点神,伸手接过纸巾擦了一下,又在看清血迹的同时……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更加晕眩的却还得是Terry。
在看清她手里屏幕里显示的是什么后,他整个人都麻了,连重新看向她的表情都变得匪夷所思了起来:“……Xaiver,知道你追星我就已经够意外了!也是真没想到,你居然已经疯狂到,看着男明星的照片都能流鼻血的地步了!!!”
温汐:“………………”
第39章
2020年7月1日。
江声第七张个人专辑正式进入预售, 专辑封面刚一经上线,即刻便引发了全网热议!
他居然把去年热度一直居高不下的那张应援图!复现出了真人的版本!
不仅画面氛围尺度空前,一改往日的保守!且真人入画的那种言犹在耳、人如在怀的蛊惑感, 杀伤力更是不要太强!
这波预售冲击力一度大到上线不足24个小时!销量就突破了历史新高!!
粉丝们圆梦当场的同时, 也有小部分人在网上留下了一批特别的“寻人启事”:
糖浆1号:【是X神的画!居然真的被甜甜复现了!简直是有生之年呜呜呜呜!】
江声圈外女友:【哭了!又是想X神一天啊啊啊!】
十分甜:【在线呼叫X神!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们真的很需要你啊啊啊啊——】
SSSSS:【女人!趁我现在还能好好说话, 赶紧自觉回到我身边!别逼我跪下求你……】
温汐已经尽量不去上网了, 但这些消息,还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传到了她这里。
原因无他,自从那天“看男明星照片流鼻血”被全咖啡店的人旁观后,整个瑞讯大楼就开始疯传她对江声爱至疯魔的流言。
以至于现在所有人见着她那张素净的脸时,都完全没法觉得那是冷酷!甚至还莫名品出了点亲和力BUFF!
不仅时不时就有人拿这事调侃, 还有一些“同为粉丝”的同事,一见着她, 那赞美“自家爱豆”的分享欲根本就停不下来!
这其中, 最热情的当属隔壁组的Clara。
几乎是网上一有点的风吹草动,她都要大惊小怪的冲过来Xaiver长Xaiver短的喊。
而每逢此时,边上其他同事也都会重新投来一次, 恍然大悟又意味深长的目光,最后善解人意地拱拱手:“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哈。”
“……”
温汐被逼得,几次想要遁走去了此残生。
Clara却浑然不觉,一直在纠结这个“X神”到底是谁,并再三盘问她这种真(要)命粉难道也不知情?
“……”温汐柔弱无助且不想说话。
唯一庆幸的是,Clara不在糖浆大本营那个群里, 暂时也还没有她私人的社交账号, 所以并不知道她的网名是什么。
但现在的她, 精神异常紧绷不说,手机里罪魁祸首的消息还在不断跳出来:【大家都在找你呢, 真的不回群里吗?】
“……”温汐眼皮一跳,登时就生出一种极度不详的预感:【回群里??】
X:【哪个群?】
JS:【你还进过哪个群?】
“!”温汐简直不敢相信:【你一直在自己粉丝群里?!!】
江声也没否认:【不犯法吧?】
“……”她极度羞耻地用最快的速度回忆了下,自己当初在群里,应该、大概……没说过什么不能说的话,吧?
正努力想要屏蔽某些记忆,江声却像是要刻意提醒她:【见过我肩上有痣?在哪儿见过的?】
JS:【啧。】
JS:【这不也没少偷窥嘛。】
X:【。】
JS:【……】
自那天江声让她挑封面之后,温汐忽然就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电话不接,消息也少好回,“。”就代表聊天结束,不要再说了的意思。
这还是碍着答应过他不要突然消失,才勉为其难地示意一下的。
江声也问过她到底怎么了。
就算那张图是她画的,被他复现出来,又为了逗她故意让她挑,但也不至于羞成这样吧?
温汐当然也不会告诉他,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这事他也挺无辜的,但她每天都要接收这些奇奇怪怪的目光,连形象都变得一言难尽起来,难道就不无辜吗!!
把人晾到一边,又勤勤恳恳地干了一个下午,刚觉得阴影被挥退了一些,晚饭后Clara又冲到了她身边:“我知道X神是谁了!”
“……”
温汐心口一跳,嗓子莫名有些发紧:“谁?”
Clara心直口快,当即把手机怼到她面前,开诚布公道:“向媛啊!就之前得过那个什么奖的影后!都被扒出来了已经!”
“……”
温汐怔怔接过手机,随之看到一则“知情人”的爆料。
【江和向是高中同学,年少时就关系匪浅!后来江进入娱乐圈,向为了追随他也选了这条路。费尽艰辛,终于走到了喜欢的人身边!
两人从青梅竹马,到如今各居高位、顶峰相见!双方身家都很清白,哪怕伸出娱乐圈这种大染缸,从来也没什么不入流的绯闻,完完全全就是双向奔赴!
说实话,别说是圈里,就是现实生活中,这么纯洁的爱情,也几乎是没有的吧?】
而这则爆料的起因,是因为预售通道开启之后,向媛几乎第一时间就发了一条微博,实名为新专打Call。态度恳切娇俏,完全不似普通圈中好友。
不久后,粉丝又扎堆在网上讨论“X神”的存在,说她不仅一直都在背后默默付出,帮忙解决了许多问题,事成之后又默默淡出,从来不留功与名。
向媛,X神。
两相结合,“真相”很快大白。
“……”
温汐呆愣很久,一时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种怎样的心情,又该是种怎样的心情。
网上说向媛原名佟思媛。
佟思媛。
她记得这个名字。
江声为她放弃过竞赛名额,也为此缺席了一次升旗,隔周又拿着一张白纸,登上升旗台做了一次检讨。
关于他的事情。
她原来,都记得这么清楚-
回头继续工作时,温汐的视线总是失神地流连在手机上。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又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是直接祝福他?还是至少也以朋友的立场问一句,他和向媛之间,是不是真的?
可如果他说是,她真的会想听吗?如果说不是,她又能怎么样呢?
方柠问过,她到底是怎么忍住不去见他的?
她后来也想过,也许不是因为忍得住,而是知道就算到了他面前,她也不能怎么样。因为从没想过要怎么样,所以见面也并非必须。
哪怕他对自己那样好,她也的的确确,从未妄想过他身边的位置。
在她眼里,他值得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一切,而她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存在。
会想靠近他,就像久居阴暗潮湿的人,想要靠近太阳一样简单,可太阳给予的光亮,从来都不止是给一个人的,她又怎么能妄图把太阳留在身边呢?
她心不在焉的坐了一会儿,自知今晚大概是做不出什么内容了,和Terryd打了声招呼后,就起身回了家。
回到宿舍,刚一把门打开,一阵冲天的酒气就扑面而来。
她把门关上,见方柠醉醺醺地瘫在客厅的地毯上,手里捏着的已然不知是第几瓶了,垂着眼问:“你干嘛了?”
“喝酒啊!”方柠酒量还行,酒劲也还没上来,这会儿说话和反应看着也还算正常:“看不见吗?”
说着又随手开了一瓶新的,拍在茶几上后把温汐拽了下来:“来!你也陪我喝会儿!”
温汐拧眉,神情有些冷肃,警告似的喊了一声:“方柠。”
“干嘛呀——”方柠游走半天的情绪,终于也有些绷不住了:“我失恋了!我都失恋了!让你陪我喝会儿行不行啊?!”
温汐:“……”
方柠憋了一肚子的话,都不用等她问,自己就已经憋不住了:“林序那只狗!说他年后肯定得回家,让我也好好考虑下!我又不是没自己的家了还得跟他走!回就回!老娘也回!回的还比他早!现在立刻马上就回——”
温汐这才注意到,客厅还放着两个行李箱,不由眼皮一跳:“你来真的?”
“当然是真的!”方柠抱着酒瓶,得意地嘿嘿笑着:“老娘工作都辞了!新工作我爸都在家里给我找好了!怎么样,姐有背景吧?叫他看不起入赘,现在就是他想入赘,本小姐都不乐意了呢!”
“……”
温汐不知该说什么,却莫名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她知道林序压力也大,家里催得也紧,可方柠同样是顶着家里的压力,甚至还在除夕夜和家人大吵了一架,都没对家里松口要回去。
可两人说好的事情,他说放弃就放弃了,方柠又凭什么坚守呢?
她拿起酒瓶,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口。
方柠高兴了,却又不那么高兴,明明是笑着的,眼泪却掉了下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挺烦的呀?”
温汐:“没有。”
“少骗我了。”方柠嘁了一声,眼含泪光,装作不在意的说:“我从小就老针对你,动不动就跟姨妈告状,都不知道害你被关了多少次小黑屋。”
“上了大学之后,也不管你愿不愿意,就老管你、骂你,觉得你这个人轴的不像话,动不动就威胁你要去跟衍哥说。谈个恋爱也是,三天两头过来找你,也不管你有没用空,愿不愿意搭理我。”
“你肯定……早就烦死我了吧?”
“……”温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
方柠偏开头,眼泪啪嗒掉了下来,嘴上却还是强撑着两分骄傲:“我知道了,你也不用编谎话骗我。”
“不是的。”
温汐捏着酒瓶,默了一会儿,才放低声音说:“小时候是因为你,我妈才没有用别的手段监视我。”
“虽然你的确告过不少状,却从来没有污蔑过我。而且你还有点傻,我稍微说点什么激怒一下,你立刻就会气到忽略重点,忘记原本的目的,所以我其实也没有因为你被关过几次。”
方柠瞪着眼睛回过头来:“你说谁傻?!”
“你不傻。”温汐笑了笑:“那我刚刚这段话的重点是什么?”
“当然是你敢骂……”
方柠后知后觉回味过来,又好气又好笑地伸手掐她脖颈:“好啊你个温汐汐!平时跟个锯嘴葫芦似的话都没有几句,难得说这么一段长的就是在阴阳我!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温汐边躲边跟着笑起来:“你要是不爱听,我也可以不说。”
方柠哼了一声,口嫌体直道:“继续说!”
温汐:“?”
“你这话吧,虽然不太中听,但又好像有点中听。”
方柠撇了撇嘴,豪迈地把酒瓶怼到她面前:“来!先润个嗓子继续说!说完我再品品到底中不中听。”
“……”
温汐无奈地把酒瓶接过来,不得不把思路切回:“我知道,因为间接帮过我妈,你一直都对我很愧疚。虽然嘴上不说,但从你发现我被关那天起,就已经开始会担心我,怕我闯祸被罚,怕我做事情没轻重。所以你管着我,嘴上也骂着我,实际却都是为了保护我。”
“我还知道,你的威胁仅仅只有警醒作用,因为你从没想过真的要去跟我哥告状,甚至哪怕是我哥真的发现了,你的反应,也应该是会帮我做掩护。”
“我一直不太会交朋友,是因为我不懂该怎么与人交心。但你不同,我的过往你身在其中,我的经历你全都知道,所以和你交流,不需要任何的前情提要。
我不开心,你能立刻猜到原因,我的心事,你也全都知道缘由,哪怕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在我这里,你有着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地位。所以你伤心了、委屈了,我也只会想要安慰,又怎么可能觉得烦。”
“呜呜呜……” 方柠的眼眶又热了起来,情绪却和先前有着明显的不同。
她忽地抱住温汐,涕泪横流道:群四二贰弍吾九衣嘶七“温汐汐!原来你会说话的啊!你这么会说话!以前怎么不多说点啊!
温汐缓缓拍着她的背,没有再说什么。
方柠趴在她的肩上哭了一会,情绪好点之后,又跟起了什么副作用似的,忽然就想证明自己没有愧对她这番话。
她猛地起身,红着眼睛说:“没错!我最了解你了!除了我还有谁能在你不说话的时候就知道你在想什么啊?所以你今天这么早回来,是不是因为你老公跟别的女人闹绯闻了心情不好?”
温汐:“……”
不用她答,方柠也已了然:“狗男人!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她说着又给温汐塞了一瓶酒,自己也举起酒杯,用力地和她碰了一下:“我们不难过!男人才不值得让我们难过的!我们喝酒!喝完这顿就翻篇!翻篇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不知是心情真的很差,还是一直被劝的缘故,温汐竟真的拿起酒,一瓶接一瓶地喝了下去。
甚至还神奇地觉得有点好喝。
她一贯不喜欢酒,觉得酒味难闻,过往也只在年会上象征性地抿了一点,所以压根就没什么酒量。
几瓶酒下肚,脑子就有点晕乎乎的了。
方柠喝得多,酒劲上来后也有点醉了。
她一醉,精神状态就变得十分魔幻,一会儿开心,一会儿难过,一会儿喊着要跟昨天诀别,一会儿又在哀嚎根本舍不得。
都表演过一轮之后,见温汐还安安静静缩在沙发边,小口小口的灌着酒,一脸稀奇地凑近:“你怎么,喝了酒还这么淡定?”
“不淡定。”温汐摇摇头。
酒精把情绪放大。
她指着自己胸口,声音像要哭出来:“这里,好难受啊。”
“难……难受啊?”方柠大脑混沌地理了会儿思路:“难受就打电话去骂他啊!让他也难受!”
温汐偏开头:“不要。”
“你就是怂!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怂的!”
方柠醉醺醺地晃着她说:“都这么久了,你还是不敢见他,打电话也不敢,你连喜欢他都……都不敢承认!”
温汐脑袋重地晃了两下,整个人晕乎到酒瓶都拿不稳了:“我才没有!”
方柠嘁道:“没有你打呀!打过去告诉他你喜欢他!你敢吗?”
涣散的精神被激到痛处,温汐顿了一会儿,忽然也较上了劲:“……打就打!”
“打?”方柠被这反应弄懵了一下,想起自己静音后丢在卧室的手机,踉踉跄跄地起身,边走边说:“我也难受!我也去打!打过去骂死他我!”
于是两人一个卧室,一个客厅地拨起了电话。
温汐靠在沙发上,听着拨号后的嘟声一声盖过一声,感觉就要自动挂断时又忽然被接起。
听筒里略显匆忙的声音,还似有些意外:“喂?”
“江声!”温汐睁着眼睛,一板一眼地声音里,有种小孩较劲般的气势。
“?”江声怔了一下,很快判断出:“你喝酒了?”
被打断了一下,温汐突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便把气势撑得更加足,觉得这样才能显得比较厉害似的说:“没错!”
江声正色起来:“人在哪里?”
“……”温汐懵懵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家里。”
江声声音稍缓:“自己一个人?”
“不是。”温汐摇摇头,又钝钝地想起了什么:“和表妹一起,她失恋了,让我打电话骂你!”
“?”
“你再仔细看看。”江声还是不太放心:“是在自己家吗?家门锁了没?”
温汐又听话地四下看了一圈,转回来时脑袋更晕了,只得把头垂在沙发上,闷闷地说:“是自己家。锁了。”
江声这才吁了口气,坐下来和她清算:“你要骂我什么?”
“……”
温汐眨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却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刚才还觉得胸口好赌,可是电话通了之后,好像也都好了。
江声便兀自猜着:“是因为今天网上的事?”
温汐顺着他的话,才勉强恢复了一点记忆:“……好像是。”
江声笑了一下,像是悟出了某人忽然化身酒鬼的原因。
虽然不知道她现在能听进去多少,却还是耐心解释:“我中午和你聊完后就一直在忙,看到网上的消息也比较迟了。刚才发完澄清声明后,也有给你发过消息,你看了吗?”
“……”温汐茫然地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放到跟前时眼睛却有些晕光,只模糊地看到的确有几条未读消息的提示:“没看到。”
江声:“那现在看到了?”
“嗯。”温汐糯糯地点点头,虽然不知道消息里都写了什么,可他的口吻就已经表达了一种态度,让她不自觉地翘起嘴角。
“所以,你跟她没什么的,对不对?”
“当然。”
“可是……”酒的后劲就在于,总能让人的情绪一阵阵地不稳定,一句话变得开心,一句话就又不开心了:“她好像是喜欢你的,有好多好多的人,都喜欢你。”
江声知道趁酒套话不道德,却还是忍不住问:“那你……喜欢我吗?”
温汐噘着嘴,冷不丁道:“不喜欢。”
“……为什么?”
她闭着眼睛,困意涌上来,过往的一切断断续续地浮在脑海。
从第一次在电竞中心遇见,他就把她吓跑开始,到她躲了他许久,却还是在画室被抓到现行,到他帮她顶罪,偷回游戏机,甚至还丢了保送名额。
从他毕业、出道,到他经过她身边,却已然注意不到她,到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却还是想不起来她是谁。
渺小、平凡、普通到没人会去注意,是她迄今为止都在贯彻的准则,因为只有藏在角落里,藏在黑暗里,她才会觉得安全。
可她至今都记得,那天在东门,看着他一扫而过的视线并没能停留在自己身上时,究竟有多失落。
她应该要喜欢他的。
可他为什么总是那样耀眼,耀眼到、她连一点站在他身边的自信都没有,耀眼到、就算只是站在他身后,都还是会自卑。
他们之间,就像白天与黑夜,或许会有交汇的一刻,却永远也无法共存。
她应该要认清的。
她把脸埋进沙发,闪着泪花深呼吸了几次,却依然满心都不是滋味:“就是不喜欢!”
“……”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江声也默了下来,直到感觉她的呼吸慢慢放缓,才轻声问:“你很在意我没想起你是谁,是吗?”
“……”温汐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是不是我想不起来,你就永远也不见我了?”
“……”温汐的脑子越来越昏沉,倦意又已有些抵挡不住了:“我不知道。”
江声又顿了一会儿。
再开口时,声音像是反复斟酌过后的慎重:“我可能,控制不了有多少人喜欢我,但可以保证,我只喜欢你一个。”
“这样的话,你能不能也喜欢我一下?”
这些话,原本是想等到见面后说的。
因为说实话,关于这番话能得到怎样的回答,他一直都没有什么把握。如果是在电话里把人吓到了,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她就是要拒绝或消失,他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可等他声色紧绷地说完,电话那头却陷入了长久了的沉默,连呼吸也渐渐变得绵长。
江声怔了怔,有些茫然地问:“睡了吗?”
还是没有回答。
他默了片刻,而后不自觉低笑了声,的确是没想到,人生第一次表白,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
晚上喝了太多酒,温汐半夜起来了一趟。
去完洗手间之后,就迷迷糊糊地回了卧室,把睡相清奇的方柠推到一旁,自己也找了个位置囫囵躺下。
这一觉睡得很沉,沉得她一向稳定的生物钟都失了灵,再有意识是手机忽然在被子里疯狂震动,她却也只是十分头疼地闷哼了一声,完全没有要伸手去切断的想过。
最后还是方柠先翻了个身,抓起来后划过接听,闭着眼睛暴躁地喊:“谁啊?”
“……”对面的人似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很快说明:“我是江声。”
“江声?”方柠拿开手机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不是自己的,随即把手机丢了出去,并踢了一下边上的人:“你老公电话。”
温汐被砸得稍微清醒了些,整体却还处在混沌状态,茫茫然地把手机贴上耳朵,刚“喂”了一声,对面就传来一句愣怔中又有些许惊喜的:“你老公……是我?”
“……!”
温汐倏地睁开眼,吓得当场就把手机掀了出去,又忙不迭起身翻找回来,终于手忙脚乱地摁了挂断!
然后瞪大眼睛坐在床上,对着空气怀疑人生……
另一边。
江声拿开手机,看着早已挂断的通话记录,唇角扬起一抹抑制不住的弧度,而后颇为遗憾地感叹了一声:“啧。”
“我又没说不答应。”
第40章
新专辑从预售到正式发售, 销量就一路水涨船高、持续刷新记录,新歌自登上各大音乐榜单起,风评也一直是居高不下。
然而就在热度最高之际, 江声的前经纪人邱明烨, 突然就开始在网上暴走。
借着这波流量东风, 几条爆炸式的发言直接占领高地, 甚至连发酵的时间都不用,就让新专全面正向的口碑,迅速分裂出一波极大的歧义。
邱明烨:【本来往事已矣,恩怨已清,有些话我现在是不方便说的, 但又实在不忍大家继续被某顶流虚假的“完美形象”蒙在鼓里。今天就冒着被告的风险,实名披露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也请大家先看完来龙去脉, 再认真理性地判断一下, 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邱明烨:【先奠定一个大众认知,也相信大家都知道,某顶流出道7年, 顶着“创作才子”的称号,共发行了7张专辑。且所有收录进专辑的曲目,词曲唱作皆由本人完成。但事实上,他根本就不会写歌!所有发行曲目的原始demo,都是由他人代劳完成的!】
邱明烨:【事情得从刚签约那会说起,当时公司给他的定位是唱跳歌手, 奈何该顶流没有舞蹈功底, 也打从心里看不起这种“搔首弄姿”的行为, 自诩是个文化人,非要走原创歌手路线。然而公司给了三个月时间, 他却愣是一首歌也没做出来!】
邱明烨:【也怪我当时惜才心切,又不忍心他就这样被雪藏,这才听了他的鬼话,替他到外面找枪手代笔写歌!
所以其实从出道起,他所有的歌都是由外人写好,把demo交给我之后,我在私下转交给他,然后他再假装是自己写的,拿去进行商用数据上传、调整、录制、乃至发行。
此事做的极为隐蔽,前期部分只经手过我与他及原作者三人,因此外界与公司都并不知情。
相信一定会有人质疑这件事的真实性,那也请你们看看下方附件。
截图部分展示的是我把demo交于他时的聊天记录,音频则是demo原件,你们大可以去比对一下,是不是和他发行过的曲目极其相近!】
邱明烨:【另外有一点要说明的是,当初确定要走原创路线之后,公司为了给他立人设,在收录专辑曲目时就没有选用任何情歌。
高智商学霸,原创性歌手,不拘泥情爱,曲风独特、格局又高,极度正面的形象很快就让他在圈内站稳脚跟,并有了极高的辨识性和无可替代的地位。
可大家想想,这样一位天之骄子,又在一息之间被捧得这样高,他又怎么可能不自傲自满?又怎么可能把别人的付出放在眼里?
他不仅心安理得地占用着别人作的歌词,还打从心里就看不起别人写的东西,更声称自己根本就懒得写这种垃圾,就算是要写,也得写些大热的情歌,这样自己那些傻白甜粉丝才会买账!
要知道,偶像的立身之本就是粉丝!而他这样一位眼高于顶,从心底里就蔑视一切的人,真的值得大家再喜欢吗?】
邱明烨:【相信大家也都知道,去年他强行闹解约的事,明面上的原因是一回事,他积蓄已久的不满更是一回事!
他不愿意再服从公司安排!想发情歌,想转变风格,认为只有这样事业才能上升到新的高峰!
所以这回脱离公司发行的新专辑,我也一度以为会有所谓的“情歌”诞生,却没想到还是沿用了原公司的定位。
这究竟是他想继续保持人设,还是找不到合适的枪手,到现在还是连一首最基本的情歌也“写”不出来。】
原本邱明烨在业内名声十分一般,刚刚跳出来时,大家也不过是当成笑话来看,可这波发言越说越真,并有切实的证据可以证明,很快就动摇了大家的立场。
没过多久,又有“专业人士”用他提供的demo,和所发行的相关曲目做了比对,发现重合率高达80%以上!更加坐实了“代笔”这件事极有可能就是真的!
#江声代笔#
#江声不会写歌#
#江声写不出情歌#
诸多负面话题瞬时登顶热搜,以至于新专风评急转直下,销量一度停滞,更有人四处嚷着要江声退钱!
风口浪尖上,又跳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网络歌手,声称自己就是江声原来的“代笔”。
穆子安:【我知道可能很多人都不会相信,但我的的确确就是这位顶流前六张专辑的“代笔”。
他曾经告诉我,想要有出路,就得先学会给人铺路。也承诺过我,帮他写完一张专辑,就给我一个露脸的机会。
谁知一张又一张,我藏在他身后整整6年,为他写了6张专辑,他却从来都没拿正眼看待过我,还说就我这种条件就只配待在幕后,能让我给他代笔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问我还想怎么样?
我人微言轻,有些事情早就认了。今天要不是邱哥带头,这些话我可能会永远埋在心底。但既然已经说了,也希望能为揭露他的罪行出一份力,只要有多一个人看清他的真面目,就算事后倒霉我也认了。】
一段卑微到尘埃里、堪称发自肺腑的话,并配有几张当初把demo发给邱明烨时的“聊天记录”,把小透明的辛酸演绎地淋漓尽致。
顷刻之间,就引得了广大网友的同情,最大程度助力了这次风波不说,他那一直无人问津的微博,还实时吸了近30万的粉!
“啧啧。”许越泽安排完公关后,又刷了一圈微博,还是忍不住感叹了句:“这两人,不去做演员真可惜了。”
江声核对完律师函,把平板交给蒋乐:“可以发了。”说完才偏过头来,没什么意见地回:“要不给你签下来?”
“……可拉倒吧!”许越泽呛了一下,满脸抗拒道:“有你一个我就够折寿了!”
许越泽:“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什么安的是谁呀?你认识?”
江声一脸“你看我像认识吗”的表情,话都懒得说,低头翻看和邱明烨的聊天记录。
还别说,邱明烨还真给他发过几次demo,只不过音频内容和在网上公布的并不一致。
当初邱明烨想让他转变风格,写情歌迎合市场,见他不重视,就自己在外面收了几首demo发过来让他听,说要是觉得合适就收进专辑。
但他压根就没这想法,也懒得做无用的沟通,就没有对此次聊天做过回复。
现在记录被扒出来,就被解读成了这是他们之间默许的方式,不需要解释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才没有回复。
许越泽凑过来,见着记录也不禁感叹:“不得不说,你前经纪人这手段是真的可以。”
他推了推眼镜,一脸精明地分析:“先黑你代笔写歌,再把‘证据’贴上坐实污名,最后再把话题引向情歌。”
“毕竟这年头,10首歌有8首都是情歌,又有哪个创作歌手是不会写情歌的?所以这回不管你怎么辩解,只要写不出情歌,写不出现象级的情歌,公关效果就绝对是差强人意的。”
“可不就是吃准了你没谈过恋爱,根本不会、也写不出情歌,就算顶着压力勉强写了,也绝不可能是‘现象级’的,所以这事儿你根本就没法自证,他才敢这么不要命的来搞你嘛?”
江声听完音频,又换了蒋乐的手机继续检索。
许越泽一通逻辑分析完,才见人根本就没在听,登时就炸了毛:“我跟你说话呢!懂不懂得尊重人啊?!”
江声不解地拧眉:“我请你来是为了尊重你的?”
许越泽反驳:“那我不是把公关部的工作的安排好了吗!”
“然后就坐在这里说风凉话?
“……”
“就能显得你这个经纪人更有手段?”
“……”
许越泽吃了瘪,老实了一会儿,一会儿后又不老实了:“欸——这事既然出都出了,你就不打算利用一下?”
江声:“?”
许越泽:“你不之前还琢磨着自曝什么黑料,把那谁给套出来嘛?现在这不就有现成的料嘛?我知道你担心她涉嫌,但这回要是不狠狠心,错过了,下回可就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啊。”
“……”江声的目光顿了一下,不可否认地有些心动,最后却只淡淡地“哦”了一声。
“哦?”许越泽惊疑道:“你这是什么态度?突然就不爱了??”
其实许越泽想把人套出来,也有他的考量。
毕竟写不出情歌的本质,还得归结于没有恋爱经验!这人一直不肯出来,那恋爱还怎么谈?情歌还怎么写?公关还怎么搞?这职业生涯还怎么干?
江声固然也是想见她,可就算抛开会让她涉嫌不说,真把人给套路出来了,他又该怎么面对她呢?
说好要等她自愿的,他却擅自打破规则,她要是生气了、抵触了,他又该怎么收场?
盘问她到底是谁那天,他已经惹她伤心过一次。
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正想着,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江声拿起一看,意外之中又觉得有些理所当然。
自那天“酒后事件”起,她就又开始不怎么搭理他了,打电话拒接,发消息出去,没说两句就能得到一个“。”。
算起来,这样清汤寡水的日子又过了一个多月,躲了他一个多月的人,这会儿居然有胆子主动拨电话过来。
看来“糖衣炮弹”,还是不如“我要狗带”来得奏效啊。
江声抵唇笑了起来,边上忽然伸来一个脑袋,他便倏地又也冷了脸:“出去。”
“……”
许越泽看清来电显示后,倒也乐此不疲地起身退了两步,恭恭敬敬和和气气地边往外走边说:“您聊!您好好聊!争取今晚就把这恋爱给我谈上!我也好给有机会早日给您两把红包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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