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清晨,阿萍第一个出了众人暂时栖身的山洞,他们已经在这山里走了半个月,没想到还没有走到山脉的二分之一。


    眼中清晰的山林边界线,光靠双脚走去却是那么遥远。


    阿萍抬头看着天际厚重的云层,觉得今日或许会下雨。


    不知怎么地,应该有些关于天气的原因,阿萍觉得今天自己有些心绪不宁。


    要换做还是普通人的时候,阿萍根本不会把这心绪不宁放在身上,她顶多认为是女性体内激素又在作怪。现在成了修道者,天人感应这样玄幻的事情,她也是信一些。


    感觉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阿萍回忆最近会发生可能对她不好的事情,思来想去也只有那头小牛犊追过来抓她这件事。


    莫非,是第六感告诉她危险正在逼近么。。。


    不迷/信科学,也不彻底否定玄学的阿萍,她没有多犹豫做下了冒雨赶路的决定。


    她转身返回洞穴,询问毓秀她们一行人的物资储备:“毓秀,我们这些天在山里挖的野姜还剩多少?”


    毓秀不知道阿萍问这个干什么,却老实回答了她的问题:“还有七八块呢,够用好久。”


    阿萍:“那么等会儿我去煮粥,你煮小半锅浓浓的姜汤装在水囊里。不、留两个水囊装些淡盐水,我们接下来可能没有机会吃热乎饭了,都要吃干粮了。”


    毓秀:“好突然的决定。”


    “因为我有些不好的预感,总觉着后面的家伙追过来了。”阿萍给她解释,在看着毓秀转身去找姜时,阿萍又把孩子们招呼过来,给他们简单解释了下现在的状况。


    阿萍从不认为孩子们是听不懂话的傻子,能从匪窝长到这个年纪的孩子,阿萍认为他们的智力比得过很多大人了。


    她给他们解释,是为了让他们对之后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能有个心理准备。再者就是年纪大点的两个孩子枭奴、贵郎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自然就会在路上管住另外年纪小的三个孩子的嘴。


    阿萍敢都不敢想要是这深山老林中突然冒出一声孩子嗷嗷的叫唤,那头小牛精能用多快的速度赶到现场,把他们这些弱小妇孺给一窝端了。


    交代完枭奴和贵郎了,阿萍又从百宝囊中取出些肉干果干、碎金子银子并上了一小罐盐,收拾了一个小包袱。


    她把小包袱递给枭奴,让这个看着挺有担当的孩子,说:“你拿着这些以防万一,如果我不幸死去,孩子们还有毓秀要靠着你把她们带出大山。”


    枭奴颤抖着手,接过包袱:“萍姨,我。。。我真的可以吗?”


    阿萍弯腰和他贴了一下额头:“你可以,你一向是个很坚强的孩子。”


    接着阿萍又拿出自己曾经从圣婴洞府中顺来的匕首递给枭奴:“拿着这个防身,这是我曾经用过的匕首。如果我死了就辛苦你和毓秀照顾剩下的孩子们,把他们带出林子后,你们就各自去找活路吧。”


    “枭奴,你是个能


    担事的好孩子,但有时候也别把什么都扛在自己身上。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你不能为了顾全别人,而牺牲掉全部的自己。要是没有我在了,你就过好自己的日子,遇见有困难的人能帮则帮,别把帮助别人当责任,这样你会被自己的善意耗干心血,记住萍姨给你讲的斗米恩升米仇的故事好吗?”


    枭奴是这五个孩子中肉眼可见最能成才的一个,能忍能狠,又重情义,在乱世说不定也是个枭雄般的人物。


    阿萍第一次教育孩子,遇见的五个孩子都很特殊。要是还能平安活着,她就能用水磨功夫去慢慢引导他们成长,但现在这生死危机中,阿萍能做的就是尽量简短的把大道理灌入枭奴的脑中,让这个心里有杆秤的孩子,自己去细心品味。


    枭奴一脸沉重地接过阿萍递给他的匕首:“我明白了,作为大哥能做到的事,我会做,其余的不会多管。”


    阿萍笑着夸他:“好孩子。”


    同样被阿萍叫到一边嘱咐的另一个孩子贵郎,他泛酸地盯着枭奴手上的包裹和匕首,有些不平的说:“萍姨怎么没有东西给我?”


    阿萍看向他,微微摇头:“不给你东西,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什么人,贵郎。”


    “我给枭奴的东西,说是给他,但我清楚他会把东西拿出来给大家一起用。若是我给了你同样的东西,到了最难熬的时刻,贵郎你能毫无保留地把东西拿出来给大家分享吗?”


    贵郎望着阿萍那双乌黑明亮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睛,语塞:“我我我。。。”


    想说当然能,可惜他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人,要是真的感觉到了山穷水尽的一天,他会藏下东西给自己的。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枭奴和萍姨他们这种人心里就没有私心存在吗?


    贵郎感觉自己像是被阿萍给审问了,他有些无措又有些愤怒地转身回避着阿萍和枭奴的眼光。


    他觉得自己被他们看得难受。


    明明眼神是没有实际力量的,这一刻贵郎却觉得自己身上疼得紧,比以前在船上被男人们打的感觉还要难受得多。


    阿萍叹了口气,走过去到这孩子身边,拍着他的肩膀继续教育:“萍姨知道你是个机灵的孩子,但你要知道机灵不是在什么时候都能救你一命的。”


    “对于在你心中占据重要地位一些的人,你都能在困难的境里地权衡利弊之后,舍弃他们保全你自己。那么等你舍掉站在你身边的多数人时,你同样也会被人舍弃,这就是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为什么到最后会死得很惨的原因。”


    贵郎第一次听阿萍对他说重话,却没想到说的是这个。


    长者的话入耳,像是平底一炸雷,劈散了他脑中大半混沌,他像是恍惚间要看见什么真实。


    浑身一抖的贵郎,垂下头开始思考自己能否改变。


    阿萍看他在自己思考就没有再说些什么打扰他,而是给枭奴使了个眼色,就转身离开,让他们两个小孩子独处。


    之后枭奴和贵郎


    之间说了些什么干了些什么,阿萍都不知道。


    她只看见早饭做好时,贵郎和枭奴脸上都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等众人吃完了早饭后,除了阿萍自己穿着蓑衣,其余人身上各自穿好兽皮草绳编织的雨具,他们再次往山林的深处进发。


    一路上他们安静地行走,脚步小心,劲量避免留下让追赶者轻易察觉到的痕迹。


    大概快到了中午,天上厚密的云层发了力,天上降下小雨,很快细密的雨帘笼罩了整个大地。


    此时的雨并不大,很小,不会阻碍行人的路程,反而让身处山林中阿萍他们呼吸间满是清新怡人的草木香气,让人精神大作。


    其余人不常进山,没有人注意到山林中逐渐浓郁起来的雾气。


    阿萍这个从幼时就经常上山打猎的人察觉了到了不对劲。


    山里有雾气很正常,下雨了,水雾会更浓一些这也很正常,但眼瞧着现在整座大山都像是被雾气入侵了似的。


    阿萍抬头望天,被一颗巨大的雨滴砸中了额头,她连忙低下头,拉了一下自己头上带着的兽皮麻绳做的简易斗笠。


    管他的,山里天气是多变的,阿萍想雨再大些雾再密一些才好,这样才方便他们这行人中在山中隐藏踪迹。


    时间回转到两个时辰前,圣婴冒雨赶到了阿萍他们这些人之前暂时落脚的洞穴。


    山洞不大,圣婴在洞里转了一圈大概清楚阿萍这一路上是和人结伴而行了。


    可让他感觉奇怪的是阿萍身边跟着这么多小孩是怎么回事?


    总不能阿萍离开他快半年的时间内,忽然呱唧呱唧生了一堆孩子吧?


    阿萍是人又不是野猪,怎么可能过了几个月就下那么多只崽子?


    圣婴从自己的想象中抽身,打了个寒颤。


    算了,他别瞎想了,阿萍连他再算上那条老龙都没看上,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喜欢上一个男的,然后给他呱唧呱唧生孩子呢?


    都没看见人,他在这瞎发什么噩梦,呸呸呸!


    出了山洞,倒掉脑子里的废物想象的圣婴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这天好像要下雨啊。”


    那他得加快找寻的速度了,不然等到雨水洗干净草木上的气味,圣婴害怕自己又会丢掉找到阿萍的线索。


    等圣婴出了山洞进林子里找寻阿萍等人的踪迹时,他却发现自己眼前居然出现了七八条被人踩踏过形成的小路。


    这是什么扰乱妖判断的选择?!


    圣婴心里烦躁,却又不得不耐下性子挨个顺着这些小路去寻找。


    不是他不想排除掉不可能的选项,而是这每条小路上都有阿萍的气味存在。


    他是知道她不想找他,可是他真的很想她,所以圣婴哪怕被这些迷惑妖的选择弄得伤心,他也挨着去每条路径上寻找。


    可惜,圣婴运气不好,他选择的前四条路的尽头都是没有人存在的错误选项。


    尽是些嘴上叼着带着阿萍气味干枯花束


    的山鸡野兔,或是一些衔着阿萍吃过的果核的獐子麋鹿!


    也不知道这些才开灵智的小东西,是怎么愿意听从阿萍的知识的?


    难道她是天生讨妖怪喜欢的那类凡人?


    圣婴摇摇头,丢掉了手里抓着的嘴上吊着一束枯萎野花的肥兔子,骂道:“快滚远点,你们这些讨厌的小东西。”


    他的阿萍可真了不起,谁都喜欢她,圣婴心里的难受突然消失了很多。现在阿萍不喜欢他没错,但他的心跳却因为自己心上人的好被很多生灵发现,而喜悦地加速跳动着。


    圣婴是个嫉妒心极强的妖怪,没错。


    但他在嫉妒别个对他的心上人生出爱慕之心时,同时却也会因为心上人的好被大众所知而感到小小的幸福。


    她最好了,他知道,现在其他生灵也知道了她的好,他又酸涩又开心。


    圣婴挨个从有着阿萍气味的小路上搜寻而过。哪怕山中开了灵智的野兽们尽力给阿萍拖延时间,圣婴眼前带着阿萍气味还没有被他找过的小路就只剩下两条。


    感觉自己在寻找阿萍的路上经受了重重考验的圣婴,这会儿眼看着胜利在望,也忍住在脸上露出喜色。


    可偏偏就在他看到自己快要寻人成功希望时,天公不作美,这时天上酝酿着的乌云动作,雨水从天上降下。


    细小的雨珠略过挡路的枝叶,擦过圣婴的眉峰,使得他皱眉抬头望向天空。


    凝神静气,视线穿过天上的云层,圣婴看见了在云中在龙身翻涌着正在降雨的白龙。依稀间,他还看见这条白龙身旁的云上,还立着个身着黑袍,武生打扮的男子。


    隔着极远的距离,圣婴和云上的黑袍男子四目相对。


    圣婴咧开嘴,对着那个男子露出了个带着鄙视意味的表情,低笑着骂道:“心口不一的老东西,到底还是也追过来了!”


    说罢就撤回视线,身体如同离弦在即之箭,飞快蹿入林中,继续着自己的寻找。


    云端上站着的黑袍男子,正是西海龙太子敖摩昂。


    他来了,就同阿萍应誓天雷降下的那个夜晚一样,他按耐不住自己的心,在处理完所有公务后还是觉得心中不安的他,前后脚和圣婴追到此处。


    敖摩昂望着刚才圣婴还站立着的草地叹气。


    他,还真是好执着一个少年。


    其实对于天上降下的这场雨,敖摩昂也没做什么延误降雨或者弄错降雨量的事。


    。。。因为这事做了会犯天条。


    敖摩昂他只是请降雨的这位龙王,让地上的水雾多些。


    这样小小的无伤大雅的举动,是被天庭允许的,因为他们总不能强求每场雨都让施雨龙王不能出错一点。


    施下降雨的术法后,云间的白龙化作人形落在敖摩昂身边,笑道:“我可按照太子你的说法做了。我可真好奇你一个堂堂西海的龙太子会为了什么事情,愿意欠下我这个河龙王的情?”


    敖摩昂回答不出眼前白龙问的问题,他不愿意让生出好奇心的非人之物再去骚扰她。


    她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些讨嫌家伙的身上。


    他摇头轻笑:“没什么特别之处,小龙做这事只是一点私心。”


    是的,是私心。他在自身责任外,对倾慕之人生出的私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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