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战,是阿萍已知在她老家的获胜战争中,种花军民协作使出过的一种出色战术。


    虽然这种打法诞生于平原地区,但眼下阿萍认为地道战这种打法也适用于鹿关。


    现下鹿关城内无多少青壮存活,且街道上的木质建筑多被烧毁,人少道路又宽敞了,便适合马匹在内奔驰。


    大慕容手中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七人骑兵小队,面对马匪时灵活性有了,但因为人数有限,杀伤力到底是不够。


    所以哪怕慕容氏有人马,阿萍也打算发动城内居民参与战斗。


    她是能不要命地领上慕容氏的骑兵杀穿马匪窝,但这么做了之后呢?


    不过是给城里仅存的百姓,留下一种喔,又是强的来把另一个强的赶跑了的印象。


    他们依旧不会把阿萍和这世间其他的领导者区分开来。


    旧时代的人和新时代人们最大区别是什么?阿萍认为是这两种人身上完全不一样存在着的‘气’。


    阿萍想让鹿关的第一批人牢牢记住她和他们见过的历代统治者是不一样的。


    她来了这里除了让他们能吃饱肚子,还要教会他们反抗。


    。。。哪怕是对她。


    阿萍希望自己以后哪一天做得不对了,百姓也能当面指出她的问题。


    简单地对慕容兄弟两个介绍了一下地道战的原理与打法,和洞口洞内怎么布置。阿萍才对着他们兄弟中做主的那个,慕容涂,对他说:


    “我觉着与其让百姓们心中的伤痛、仇恨埋在心里逐渐腐烂,不如给个机会让他们手刃仇人。”


    她说到这里,抬手用食指的指节敲了两下桌子,示意她接下来说话的重点:


    “眼下鹿关只来了一个我,但再过段时间这里说不定还有胆大的人寻过来。我们这里人手、马匹、兵器、粮食有限,真遇上个丧心病狂的,就算最后我们打赢了,鹿关怕是也失去了再次兴旺的可能性。”


    “可如果呢?如果让城外的人误以为鹿关内除了我们这几个厉害的,其他人也暗藏着保命的本事。对鹿关生了忌惮,我们才能获得些让鹿关城恢复元气的时间。”


    阿萍心里是一套想法,嘴上的说词又是另一种想法。


    慕容氏到底和真正的平民百姓不一样,他们眼睛盯着的可不是吃饱肚子,他们看的要更远。


    而阿萍也在这次交谈中,让自己适应着面对不同的人物,针对他们的需求抛出不同的饵食。


    阿萍活着是精神需求大于物质需求,但她不能以自己的标准要求跟着她的所有人。


    慕容涂点点头,对阿萍说:“此计可行,我们人少在外是缺点,在内却是优点。”


    “骑兵在明面上引诱骚扰,地道内的百姓暗中偷袭,打消耗战。”


    “但是。。。”


    “但。”


    他说到这里,脱口而出的词和兄长慕容伏罗的话撞到了一起。


    慕容涂便住了口,对


    慕容伏罗抬手示意,把话头交给了自家大哥。


    慕容伏罗望着弟弟笑了笑,过后才转头和阿萍说:“主公这条计可行性很高,但是城门处怎么办?还有怎么引马匪入城?()”


    瞧瞧,他这问题,问得很准嘛,也不是那么让人担忧的憨傻。


    阿萍笑着看着自己面前的紫色眼睛兄弟俩,用着意味深长的语气对他们说:


    我们话都谈到这个地步了,你们还藏着吗??”


    “一座这样大的城不是轻易就能被人从外攻破,鹿关城内部八成是有马匪的奸细存在,或许。。。”


    她话没有说完,意思却被在场的人们领悟。


    或许这奸细就藏在慕容氏的骑兵当中。


    。。。因为眼下只有他们能轻易地在鹿关城内外进进出出。


    随着阿萍这模糊的话讲毕,慕容伏罗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他不再笑了,脸上肌肉的起伏一瞬平息。


    他整个人像是凝固在了座位上了变成了石雕一样,就连呼吸都似停住了一般。


    对于他这一瞬产生的坚硬,弟弟慕容涂伸手盖在了他的手背上,用力握住。


    他像是在通过这个举动,在给予兄长慕容伏罗力量:


    “大哥。”


    慕容伏罗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后,他身体上出现的僵硬就消失了:


    “弟弟你和主公都是聪明人,你们决定吧。可无论如何,我厚着脸皮求你们给那人留个全尸。”


    全尸?


    对于叛徒,我认为碎尸万段才是好的。


    慕容涂和阿萍的眼神对上,彼此都从另一个人的眼中看出了他的意思。


    慕容涂对着慕容伏罗轻轻摇头:“他要是背叛了我们还好,但是。。。兄长啊,他背叛的是这座城内的所有人。”


    “我们不能,也不可以代替其他的人原谅他的恶行。”


    慕容涂正视着慕容伏罗的眼睛,问他:“难不成我们要为一个贼子,过回祖辈在原野上游荡的生活?”


    慕容伏罗被慕容涂的话一震,像是被人把灵魂从雕像中扯回了血肉之躯。


    他低下头,像是投降般说:“好,我不说了。”


    慕容涂握着慕容伏罗的手安抚着难过的哥哥,眼睛却看向阿萍:


    “你想怎么处置奸细。”


    阿萍用着淡淡的语气,说:“当然是把他关起来,等着抓到马匪头子和主事的那几个人后,交给百姓处置。”


    “有你我在场,百姓们无论是用石头砸死他们,还是用刀砍死他们,更或者是咬死他们,都是他们应受的。”


    阿萍想到现在城里还没有清理干净的尸体,她难过的说:


    “背叛了百姓的人,该由百姓审判。”


    这样的决定,倒是符合他对她的印象。


    慕容涂:“就这样处理吧。”


    原本是想再试探一下新认下的主公,却没想到又被新主公将住了第二次。


    ()


    慕容涂心里连连叹气,觉得此刻兄长胸中的难过是自己害的。


    他这次对阿萍开口,就再没有藏着任何与她过招的心思:


    “我们最近除了出城说是找马匪窝,实际上是找寻探子的举动。另外我们还在城里四,处搜刮无人的宅邸中的财物。”


    “这些钱财全部都堆在城内富户留下的空宅内。这几天刚好搜刮得差不多了,我们也打算把马匪再次引入城内交战。”


    阿萍点头:“明白了。”


    她对慕容兄弟俩,说:“城门就交给我来守。鹿关城总共前后两个门,后门堵了,我守前门。”


    慕容涂有些担心地问:“你一个?”


    “嗯,我一个。”阿萍对他透露了一点自己修的道:“我可不是善良的修道人,我修的道是条敌人的血铺成的血路。一旦和人拼杀,定要求个你死我活的结果。”


    阿萍说完话又想到一点,遂补充道:“正好,我们双方对彼此的实力都不清楚,借这次合作互相亲眼见识见识,挺不错。”


    这次,阿萍率先对慕容涂伸出了手:“你愿意信我一次吗?”


    慕容涂盯着阿萍的手看了一会儿,最终选择握上她的手:“好。”


    言语间你来我往的过招结束,三人就着引蛇出洞的计划与地道战细节的布置又讨论了半个时辰。


    等计划的大体被三人过了一遍,确定大方向没问题后,阿萍才送走慕容涂和慕容伏罗。


    也是巧了,在慕容兄弟俩离开了后,女婴才开始又一次的夜哭。


    她这夜哭来得正是时候,既没打扰阿萍他们商量正事,又可以为阿萍几乎彻夜点灯的举动找了一个理由。


    关上门,阿萍笑着给女婴换尿布,嘴上轻声对这个不懂事的孩子,说:“你可真乖,希望你能成为初代在新城中长大的孩子。”


    与慕容氏暂时达成合作共识的阿萍,这会儿心情极好。


    她想若事情成功了,这孩子问不到家人,那她就给她取个新名字。


    送走了谈正事的客人,阿萍又哄好了孩子,这才吹了灯上床准备睡觉。


    翻出了院门,没走多远的慕容兄弟俩时不时就忍不住回头去看阿萍一行人落脚的院落。


    因为他们今天晚上,从阿萍那里收到的信息量过大。且这些谈话内容都是些惊世骇俗的话,这让他们感觉刺激又着迷,蛮族血液中流淌着的不安定,促使他们去回首寻找那个蛊惑他们心神的领头人。


    可惜,阿萍熄灯就寝的速度极快,没让他们再多看两眼。


    慕容涂轻笑着和身边的大哥慕容伏罗,闲聊:“她,倒是睡得安稳。”


    慕容伏罗也感叹道:“也不知道谁教她那些事情的,好厉害啊!这样的人物竟然看得上我们鹿关城。”


    他附和了弟弟一句话后,又小声靠近弟弟耳边说:“她修道诶,弟弟。要是我们以后立下大功,就去厚着脸皮求求她教你也修一修,不求得道,你能长命百岁,我以后死了见


    着阿妈也能有个交代。”


    “多谢大哥了。”慕容涂不提以后结果,为了当下慕容伏罗待他这心,就笑着和他道谢。


    其实修行不修行,没什么要紧,他要的是阿萍话中的大志,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们部族、他们这些人的名字。


    慕容兄弟俩怀揣着两种激动的心情走到了家门口。


    不过,他们却没从正门进去,纷纷猫着身体绕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伏着身体躲藏。


    他们眼睛盯着的方向,是一处翻倒的酒摊废墟,那里的黑暗之中露着半个扎着长辫男人的后脑勺。


    男人发辫上装饰着的银饰,在月下闪动着稀碎的微光,暴露了他的位置。


    是一直以来盯梢他们家的人。


    慕容涂时常卧病在床,他对骑兵中的人只是认了个脸熟。再加上他没有要和慕容伏罗夺权的心思,这个人是谁还是慕容伏罗告诉他的。


    慕容伏罗作为家里领头做主的人,一天里大部分的时间都和骑兵队的男人们混在一处,对那些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哪怕是个后脑勺,慕容伏罗也能认出这是队里的谁。


    当然,也是因为认出了这是谁,慕容伏罗才觉得心中难过。


    慕容兄弟俩一直躲在暗处,等到他们家里的灯熄灭了,藏在暗处的男人走了一会儿,他们才绕到家里的院墙处翻了进去。


    慕容伏罗第一个从墙头翻进自己家的院子里。


    他看着熄灭灯烛的房间,笑着去房门上短叩三下,轻拍一下,用这暗号告诉房间内自己的妻子,他和兄弟们回家了。


    慕容伏罗这信号被屋内的淑娘收到,很快屋内便又亮起了灯。


    慕容兄弟俩并肩站在一处,透过纸糊的窗户,看着屋内的三个人影偷笑。


    慕容涂为了吸引走慕容伏罗刚才看到那人后心里又泛起的伤感,对他夸赞道:


    “嫂子这家传手艺,每看一次我都觉得她厉害极了!”


    慕容伏罗高兴地说:“那是当然,你嫂子会的东西可多了。当初要不是那些汉人穷讲究,这朵漂亮的花可轮不到我这粗人来爱惜。”


    是了,他们族里都喜欢把女人喊做是花。


    说起漂亮的花,慕容涂右眉一挑,觉得他们俩兄弟遇上的花都很狂野。无论是阿妈、嫂子还是今天晚上去见的那朵,全是些能吃人的花。


    房内的淑娘开了门,慕容伏罗和慕容涂走进房门。


    房内除了淑娘是个活人之外,另外两个出现在窗户上的人影,实际上居然是两个做工精美的纸人!


    就是那种烧给死人的纸人。


    这两个纸人是按照慕容兄弟俩的模样扎制而成的。除了身上没涂色,脸上没点睛之外,这两个纸人大到身形小到发丝,都和慕容伏罗、慕容涂一模一样。


    淑娘迎进了丈夫与小叔,给他们倒上了热茶,送上了点心肉干,才问他们:“事情商量得如何了?”


    慕容伏罗:“商量得差不多了。那个阿


    萍姑娘从明天起就是我们要跟随的主公了!”


    “这样快?!”淑娘看向慕容涂,希望能从靠谱些的小叔那里得个答案:“你们这是听到了什么,只一晚上就要跟着萍姑娘讨生活了?”


    慕容涂摇头叹气:“嫂子,你是不知道,那个萍姑娘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


    “一个鹿关城喂不饱她,她图的是。。。”慕容伏罗竖起食指朝天上神秘指了指,“她想改天换日啊!”


    见兄长只形容不明说,慕容涂就知道他一定是没想好怎么说。于是他就接过话头,把今夜他们兄弟两人与新主公的夜谈内容,一一复述给了淑娘听。


    “好!”


    淑娘听了慕容涂的讲述,惊喜地和他们兄弟俩说:“我就讲了,我看那姑娘厉害吧!她要有那志向,我就去到她身旁做另一个冯夫人,辅佐于她!”


    夜晚,这会儿她在慕容兄弟俩面前的样子,可比白天在众人面前表现的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顺眼多了。


    慕容涂学习的那些汉人书籍上的内容,都是从嫂子的陪嫁里的书上看的。兄长不知道嫂子口中的冯夫人是谁,他却知道。


    还以为家里能有一个闲人呢,这下他们慕容家是全部被主公给吸引了。


    慕容伏罗对于自己夫人放出的豪言,鼓掌夸赞道:“好好好,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兄弟以后的荣华富贵就靠夫人你向主公多多美言了!”


    慕容涂被兄长在嫂子面前演出的谄媚小人样给逗笑了。


    他虽然于男女之情无意,但看见兄嫂夫唱妇随、妇唱夫随的相处方式,时时都会觉得好笑。


    旁观的小叔都笑了,被慕容伏罗逗的淑娘脸上当然早就笑开了花:“你啊,油嘴滑舌的!”


    “你们自去立自己的功,我也去立我的功。这世上男人当主公,总是除了美人计之外不会用女人,难得有幸遇上个女主公,我也想试试看以女子之身立下一番事业的快意。”


    淑娘说完自己的打算后,又连忙催促慕容涂和慕容伏罗把他们与阿萍的夜谈内容再复述一遍:


    “快,你们再给我讲讲主公说的那什么地道战。”


    好罢,今夜他们一家三口是别想休息了。


    慕容伏罗和慕容涂互相,笑了一下,你一言我一语地和淑娘凑在一起小声聊到了天明。


    就这样,今夜除了早已安然入睡的阿萍,慕容一家的油灯点到了天明。


    等到了第二天,经过一夜好好休息后恢复精神的阿萍,她打开家门,就在门口看见了淑娘。


    一个盯着她双眼放光的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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