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颜提起裙子,迈上台阶,由魏福领着走进书房。
屋内烛光通明,暖红的光芒照着那双登对的佳人才子。
楚肖松开了女子白皙的柔荑,满室墨香。
“殿下的字就是比臣妾的好看。”苏婉香拿着宣纸,呼出一口清气,将墨迹吹干,怎么欣赏也欣赏不够。
楚肖失笑,柔声道:“你是女子,太过遒劲苍松反倒不美了。”
蓝颜站在远处,已经忘了行礼。
楚肖也没有怪她不敬之罪,因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苏婉香身上。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楚肖。
连眼底都浸着柔光,连嗓音中都透着宠溺的笑声。
苏婉香朝她看了一眼,唇边浮着笑意,好像在示威,好像很得意。
蓝颜打从心底冷哼一声,真想告诉苏侧妃,你的太子哥哥好敷衍,照搬六年前对她说过的话,一点都不走心。
早在蓝颜少时,楚肖随使团出使西昭。
正逢盛夏,园中怒放的石榴花瑰丽如火,他一袭素雅的云袍,负手而立,霞光映在他清冷绝尘的侧脸。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句诗,从此有了模样。
后来她问过阿娘,得知楚肖是北黎皇后所出的嫡子,五岁时被立为储君,为人宽容大度,足智多谋,知人善任,高风亮节,深受民众爱戴。
她难以自控的生出好感,一得空就跑去园中找他。
他握着她拿树枝的手,一笔一划的在地上写出“楚肖”二字。
他说他诞在元宵佳节,去掉阻碍他扶摇直上的宝字盖,从此龙御九霄,鹏程万里。
她眼中都泛起华光,满心欢喜的说:“爹爹总夸我写字好看,可是没有你的好看。”
他说:“公主的字温婉精致,行云流水,如惊鸿的舞步一般,已是个中翘楚。你是女子,太过遒劲苍松反倒不美了,如此甚好。”
少年光风霁月,负手而立。
从她蹲着的角度看,只见骄阳洒下,为少年镀了层流光溢彩的金芒,下颌线优美得像画家妙笔,天工难绘。
有风吹过,她趴到地上,用自己的身体圈住这块地方。
那飘摇的两个字,唯恐被风吹散。
——
“太子妃找孤何事?”楚肖生冷的嗓音唤回蓝颜飘远的思绪。
蓝颜心里发酸,尤其是看见苏侧妃手持的宣纸上,那一个个工整精致的“秋香”时。
他只会冷冰冰的唤她太子妃,太子妃。
“臣妾给殿下炖了碗甜汤。”蓝颜招碧鸢过来,还特意强调道,“是燕窝薏米甜汤。”
楚肖目光闪动,果真没有拒绝。
碧鸢端给蓝颜,蓝颜亲自端给楚肖。
“放远点,别弄脏了笔墨。”楚肖说。
蓝颜的动作为之一顿,转身走远几步,将碗放到矮几上。
苏婉香唇边荡起涟漪:“太子哥哥,您再给秋香写一幅字好不好?”
楚肖笑着看她:“时辰不早了,不累?”
“有太子哥哥陪着,臣妾就不累。”
楚肖眼底柔光能溺死人。
蓝颜明明背对着他们,却仿佛都能看见。
她有些喘不过来气,只想逃离这个地方:“殿下记得趁热喝,臣妾就告……”
“这月二十三,楚瑭诞辰。”
楚肖明明没有指名道姓,但蓝颜知道他在跟自己说话,于是留步。
楚肖的目光并未在她身上逗留,嗓音也清寒如冰:“你随孤入宫。”
蓝颜顿时明白了。
难怪楚肖突然冷落她,难怪明显心情郁结。
嫡皇子楚瑭生辰,宫中设宴,太子携太子妃出席祝贺。
侧妃是妾,不能去。
蓝颜心底的委屈顿时泛滥成灾,当委屈水漫金山,取而代之的是五内俱焚的怒火。
她几乎要大声告诉楚肖,何必那么勉强,你大可以对外宣称我病了,病的连床都下不来了,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带你心爱之人去宫宴了!
她又不稀罕宫宴,更不想抛头露面!
苏婉香想去是吧?她成全!
蓝颜紧紧攥着五指,攥的骨节发白,指甲狠狠刺入掌心。
她若这样,岂不成了撒泼。
在芊芊弱质的苏婉香面前,显得像个泼妇。
蓝颜忍住了,欠身道:“是。”
那一夜的云雨之欢,颠鸾倒凤,果然只是一时冲动,热血上头。
只有欲,没有情。
“臣妾告退。”
——
“太子哥哥,臣妾……”
“孤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苏婉香始料不及,愣了愣。
楚肖温言哄道:“去吧,孤明晚去看你,听话。”
苏婉香恋恋不舍的放下笔墨,福了福身道:“是,那臣妾回红袖馆了,殿下可要说话算话。”
苏婉香红了眼眶:“若像上次那样有事去了别处,也请差人告诉臣妾一声,免得臣妾望穿秋水,却不见君至。”
楚肖双手将我见犹怜的美人扶起:“是孤不好,秋香委屈了。”
苏婉香含泪摇头,留给楚肖一抹温婉的笑,离去。
目送着苏婉香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内。
楚肖温柔的目光顿时凉了下去。
魏福从外进来:“太子爷。”
楚肖取下拇指上的白玉透雕花鸟扳指,扔到案上。
魏福心惊。
扳指所及之处,寸草不留。
魏福用袖子试了试额头的冷汗,余光瞥见矮几上的碗,连忙出言提醒:“太子爷,燕窝薏米甜汤可要趁热喝才好,听说是太子妃亲自熬煮的,足足忙了五个时辰呢!”
楚肖凤眸闪动,莹白如玉的面容上划过一抹阴晴不定的神色。
良久,他说:
“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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