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鸢仓皇进屋:“太子殿下朝咱们这边来了!”
寒酥脸色一白:“糟了,定是来问罪太子妃的。奴婢说什么来着,要殿下您三思三思,您干嘛主动往炮口上撞?”
蓝颜慢悠悠的起身,从容的理了理袖袍:“接驾吧。”
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降临,楚肖神色如常,进殿后说了“平身”,非但没有兴师问罪,反而让人去传了晚膳。
蓝颜不明白什么情况,最近几日,但凡楚肖得空,他都会跑来飞霜殿用晚膳。
蓝颜是根本没有胃口的,可楚肖在,她不得不跟着一起吃。
小半碗燕窝粥下肚,蓝颜放下筷子,饮茶漱口。
楚肖看她一眼,嗓音冷淡:“你曾说民以食为天,能吃是福,如今怎么也学起了小鸟胃。”
蓝颜用帕子轻轻擦拭嘴唇,抬眸道:“这不是殿下所喜欢的吗?不止是殿下,整个上京城的女子都这般。”
她嗓音虽恬润,话说的难免有些呛人,楚肖的脸色果然不好看了。
“西昭十六公主坚持己见,锋芒毕露,何时如此乖顺了?”
“臣妾不愿遵守北黎的规矩,殿下嫌我骄纵跋扈,顾盼自雄;我现在愿意照着你们喜欢的样子捏自己,殿下又说我逆来顺受,怀疑我居心不良?”蓝颜起身,朝楚肖拜了拜,“臣妾究竟该如何做才能使殿下满意,请殿下明示。”
楚肖一语未发,好像被噎到了。
蓝颜长身玉立,淡淡望着男人:“想必苏侧妃早就跟殿下告了状,殿下发落吧。”
楚肖白皙的五指收紧,眉间似有雷霆万钧一闪即逝:“你放肆!”
蓝颜面露不解:“臣妾主动请罪,哪里放肆了?”
楚肖说不出来,他头一回有种束手无策、无处着力的空虚感。
他挥出乱拳,希望听到个回响,可全都打在了棉花上,他自己怄个半死,对方却毫发无伤。
“为什么砍树?”
“臣妾要种别的。”
“什么?”
“石榴。”
楚肖的眸光有一瞬间的柔和。
他起身,握住蓝颜垂在身侧的手腕,在蓝颜试图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用嘴唇狠狠封住了。
她就是骄纵跋扈,傲霜斗雪。
放眼整个上京,乃至全国,没有任何一个女子敢这样对他讲话!
她屡屡顶撞,甚至还敢……
“你,你放开我。”
反抗!
楚肖眸中兴起一抹疯狂的占有欲,他反手掐住蓝颜的腰,珠钗滑落,墨发流淌一身。
“楚肖!”她胆大包天,直呼其名。
男人没有降罪,而是更激烈的吻住她,直把她吻的上气不接下气,面颊潮红,仿佛酒后微醺,娇贵旖旎。
蓝颜避开楚肖的目光,扭过脸去:“你去红袖馆,去找你的秋香。”
楚肖眼底的强势宛如一团熊熊烈火:“你才是孤的太子妃。”
蓝颜很想笑。
太子妃,她算什么太子妃。
清泪顺着眼角滚落,被男人柔软的嘴唇吻去。
以前,她多么盼着跟楚肖共进晚膳,多么期盼楚肖能来飞霜殿,多待一会儿。
如今,她却将楚肖往外推,甚至往红袖馆那边推。
蓝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
这一夜睡得很沉,无梦。
之后的几天,皇帝陛下微服出巡,太子监国,楚肖公务缠身,连东宫都没回。
苏婉香差人去问候,而蓝颜居然有种解脱的放松感。
顺带一提,解除禁足的容昭仪,迅速的复宠,虽还未恢复贵妃的尊位,但皇帝出巡带她陪伴圣驾,风光无量,恨得赵皇后牙根痒痒。
至于谋害西昭公主这回事,好像随着蓝颜的活蹦乱跳而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整个北黎朝堂都默契的“失忆”了。
石榴树已经种上了,蓝颜每天晨起都会到院子里看一看。
碧鸢笑说哪能那么快,等发芽也要好些日子呢!
蓝颜自然晓得,却还是风雨无阻,每天都看。
白日里身体虚乏,到了夜间却又睡不着,路太医来过一次,只说她休息不好导致的这些症状,给她开了好多好多安神补脑的药。
左右没什么大碍,蓝颜就不让人再去请太医了。
或许是新的药方起了作用,蓝颜入睡的时辰越来越久,精神看起来也好多了。
寒酥提醒蓝颜,苏婉香的生辰要到了,该怎么个筹备法。
蓝颜不假思索的说:“我病着,就不管这些了,魏福会按照规章制度置办的井井有条,轮不到我操心。”
寒酥没什么可说的了。
土壤里的石榴种子终于发了芽,蓝颜的心情仿佛雨过天晴般焕然一新。
她让碧鸢把古琴拿出来,端坐琴案前,玉指拨弦,曲声袅袅。
突然,回廊尽头的身影撞碎了静谧的美好。
蓝颜起身行了一礼:“殿下回来了。”
连日的奔波忙碌,使得楚肖面色略显憔悴:“近日可好?”
“臣妾一切都好。”蓝颜说,“苏侧妃日夜思念殿下,恐忧思成疾,殿下去看看她吧。”
楚肖进殿的脚步一凝,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似的,面上划过诧异,稍纵即逝。
他问:“那你呢?”
蓝颜抬眸,又轻轻落下:“自然也是想念殿下的。”
楚肖伸手,蓝颜往后躲了躲。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断裂。
他的手还停驻在半空,她长而卷翘的睫毛微颤。
“何意?”楚肖的面上犹如结了层寒霜,阴鸷逼人,“你厌倦孤的触碰?”
蓝颜跪了下去:“殿下。”
楚肖却将她狠狠拽起来:“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孤,把孤往外推,蓝颜,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一直都叫她太子妃,太子妃,太子妃。
终于在情急之下唤出她的名字,却是这样的境地。
“臣妾没有。”蓝颜敛着眸子道,“身为太子妃,应当娴雅端庄,柔明毓德,海纳百川方能母仪天下。臣妾要为北黎的社稷着想,劝殿下雨露均沾,为皇家开枝散叶,岂能生出独占之心?殿下钟爱苏侧妃,苏侧妃身体羸弱,臣妾理当多加关怀。”
楚肖怒极反笑:“好一番凛然大义的“歪理邪说”,还真是面面俱到!太子妃果真冰雪聪明,学的多快——”
他语气一顿,余光无意间撞到桌上的古琴。
刹那间,楚肖瞳孔紧缩成针:“秋风词,风映秋。蓝颜,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吧?”
蓝颜错愕,猛地看向楚肖。
“不是,这是两样毫无相干,八竿子打不着的事!”蓝颜虽然心凉,却也不能平白被冤枉,弄这么大个误会。
“它名秋风词,是臣妾祖母命名的!更是太皇太后传给祖母,祖母传给我娘,我娘又传给我,跟风映秋无关!”
楚肖冷冷狞笑:“是么!“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倒是很符合你跟风映秋之间的处境啊!你每每弹琴,心中都想着他,他远在西昭,你人在北黎,抚琴思君是不是!”
蓝颜惊愕的浑身颤抖:“你竟如此想我?”
楚肖眼底充血,昔日月朗风清的斯文儒雅早已不在,他宛如一只暴怒的猛兽,目眦尽裂:“你们在宫道上偶遇都说了什么?上元节那日你走丢了,你去见了谁,跟谁说了话,你当真以为孤一无所知吗!!”
蓝颜瞪目结舌,心下大骇。
他的模样,和那晚如出一辙。
阴鸷如恶鬼,癫狂,近乎失控。
她本能的畏惧,胆寒,只能任泪水夺眶而出。
她以为自己不会好过了。不想,她只是被楚肖扔到地上。
楚肖头也不回的振衣而走。
蓝颜全身颤抖,止不住的颤抖,碧鸢吓坏了,抱着她无助的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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