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
明月高悬, 天色漆黑沉寂,夜风沾染湿意。
才入庭院,黎婉远远就望见西厢房烛火燃得旺盛,暖色透过窗纸照耀漆黑的夜, 她的步伐放慢, 心跳如同擂鼓砰砰作响,每走一步都要深吸一口气。
她知晓温寂言今日是故意支开她的, 至于在准备何事, 傻子也猜得到……
微凉的夜风吹动鬓间步摇,叮当清脆的声响仿佛在催促她。
双手捂紧披风,加快步子朝厢房处走去。
“嘎吱——”屋门推开。
她探出一只小脑袋, 抬眼,被早已站在门前等候已久的温寂言逮个正着。
“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温寂言掐了掐她白嫩嫩的小脸, 声音暧昧低沉得不像话。
男人红衣加身, 明媚张扬的赤红令人目眩神迷, 与大婚那日不同,今夜的温寂言分明只是笑望, 却让她莫名缩了缩肩膀。那双深邃的眼瞳中藏着不易察觉的危险,仿佛下一刻,她就会逃无可逃。
“你今夜比大婚那日好看。”她直勾勾盯着他。
“我的样貌未曾改变, 变的是婉婉的心。”他的声音轻若浮云, 尾音微微拖长。
黎婉的脸颊不由自主飘起一抹红晕, 忙不迭转移话题:“老站在门口冷风透进来了,我们赶紧关门吧。”
温寂言顺手把房门关紧, 调侃道:“婉婉这般着急?”
“……我才不急。”她心里紧张得小鹿乱撞, 面上努力保持镇定,生怕被眼前的男人看扁, “也不知急的是谁,病才好就欲图对我不轨……”
他佯装转身要回榻上休息:“既然如此,那便再等等吧。”说话时唇角勾着一抹浅浅的笑意,若是在侧面看定然会露馅。
黎婉盯着男人转过身的脊背,下意识脱口而出:“不许!”
“嗯?”温寂言停步转身朝她伸出一只手。少女一把握住晃了晃,撒娇似的抱怨道:“你就只会欺负我,让我一下都不行嘛。”
温寂言牵着她来到书案前,气定神闲道:“让你可以,先解释解释这经文吧。”
啥?瞳孔瞬间放大。
黎婉没料到自己没抄完的经文居然被拿回来了,吞吞吐吐解释道:“我这是为你祈福来着……一点都不累。”
“我说的是夫人的字迹。”他神色变得有些严肃。
脑子总算转过弯来的黎婉呀了一声,睁大的双眸中满是惊慌失措,糟糕,忘记温寂言买过她的经文了……
这可如何解释?总不能说她死了一回又活了吧,世间哪有如此离谱之事,对方怎么可能会信?
“我记得婉婉初入府时写的字歪歪扭扭,如今才不过三月,就神功大成了?”他记得十分清晰,根本无法轻易蒙混过关。
“我那个时候装不会写字是为了亲近你嘛。”她眨着无辜的眼眸试图装傻,甚至双手抱住男人的胳膊蹭了蹭,一副娇滴滴的小女儿模样,“人家都是为了你。”
软香温玉唔哝细语,温寂言仍旧不为所动,伸手摸了摸她眉尾,淡淡道:“美人计无用。”
她气呼呼:“那你想听什么解释?”
“为何抄经文卖给玉食记掌柜,还托善灵寺的小和尚送?”
这事儿根本无法解释,黎婉思考时会垂下脑袋,奈何此番实在毫无对策,她的头只好一直耷拉着不抬起来,直至温寂言妥协。
“不想说就以后再说,我又不会逼你。”温寂言无奈,“不是会耍无赖吗,怎么忘了?”
黎婉垂首小声说:“怕你觉得我满口谎言……”
“我心甘情愿被你骗。”他认真望着她。
她再度抬起头,恰好撞进温寂言深如夜空的瞳眸,那双眼睛如有细碎星光,一点一点照亮她偏僻黯淡的心房。
这人从不会让她难堪。
“这是我的一个小秘密。”她依偎进男人怀中,听着耳畔坚实有力的心跳,真切开口,“我只能说我当初是想找一个人,一个欣赏我的人。”
“如今找到了?”他垂眸。
黎婉愉悦道:“就是你呀,不就是你买的吗?”
温寂言眸色一沉:“你早就知晓是我?”
“一开始不知道……”她抿了抿唇,“生辰那日才弄明白的。”
猝不及防间,他抬手将她拦腰抱起,力道大到不容拒绝,男人红衣飒沓衣角翻飞,大步流星地来到榻前,将惊呼的少女丢在柔软的床榻。
黎婉顿时感觉天旋地转,莫名其妙就被扔在了榻上,她委委屈屈地指着罪魁祸首:“你你你干嘛呀!居然丢我!”
披风被扯开,温寂言欺.身而上,宽大的手掌摩.挲少女纤细腰身,打着圈掐了一把,顿时指尖传来一阵颤抖。
她望着男人幽深的瞳孔,弱弱道:“你温柔点呀……”
“你说你想寻一个欣赏你的人,寻到以后呢?”他嗓音沉稳磁性,滚烫气息灼烧她的耳畔,“跟他做知己?”
黎婉傻乎乎的脑子缓缓清醒,执着解释说:“那个人就是你呀。”
“倘若不是我呢?”温寂言慢条斯理解.开她衣裙系带,动作放得很轻,黎婉却要被这扑面而来的侵.略性压倒,如同猎物被野兽吞噬前的平静前奏。
“你跟自己吃什么醋呀……”她顺从地配合温寂言的动作,生怕下一刻就要被狠狠咬一口。
她的乖巧使温寂言禁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甜甜的梨花糖味儿,原来温寂言背着她偷偷吃了梨花糖,是为了让她更喜欢吗?
好心机的男人……她都不会这一套呢。
“我以后不会了。”黎婉双手圈住他脖颈,毫不在意自己的衣裳已经七零八落,软软糯糯承诺说,“只写给子鹤一人看。”
“我乖不乖?”
“特别乖。”温寂言将床帏帘帐放下,大红色的床幔如水一般散开,一路蜿蜒至地上,与绣纹精致的小衣纠缠在一处。
黎婉身上只剩手腕那串小银铃。
她闭了闭眼,感受到细如轻雨的吻一个个落下,坠在耳垂、下颌、锁骨……紧接着这场雨变得势急,砸得越来越重,雨本该是凉的,可她却觉得浑身烧了一把火。
原来落雨亦能燎原。
烛光忽明忽暗,她微微偏头望着地面,有些心疼被男人随意扔在地上的珠花珍翠。
渐渐的,她没工夫再去关心旁的,漂亮的杏眼泛起潋滟光泽,比那些珍珠还要亮上几分。
心跳声与她紧紧相依,低沉略微沙哑嗓音在她耳边吐息,她听见男人不满的声音:“看着我。”
黎婉扭过头盯着男人的脸庞,被吻了个结结实实。
她想要伸手拽住身旁垂落的纱幔,手腕银铃一响,男人直接扣住了她的手掌,与她十指相缠。
她无处借力,只能依赖眼前的男人。
迷迷糊糊沉沦于温寂言带给她的一切,目光盯着床头悬挂的流苏,只觉得流苏不停得摇摆,穗子渐渐重影,不知晃了多久……
她原本以为会很疼,却未想到温寂言只是吓唬吓唬,真正触碰的时候小心翼翼至极,生怕真的碰坏她。
可她仍旧不争气,眼泪朦胧双眼,泪花控制不住地溢出眼眶。温寂言低头为她吻去泪花,在耳畔呢喃:“不是期待极了,哭什么?”
少女羞红了脸,呜呜咽咽躲闪道:“……有点舒服。”
这话落在男人耳中无异于“火上浇油”,很快,她被彻底禁锢,贪婪的男人一边柔声哄她放松,一边坏心眼儿地得寸进尺。
温寂言望着怀中娇小可人的少女,心火愈燃愈烈。
他不满足,却又怕少女受不住。
少女纤细的脖颈如同白玉,令人欲在其间雕琢,若是能开满桃花,便是最好不过的绮丽春色。
他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黎婉浑身瘫.软得厉害,目光迷离不清,娇声娇气地讨饶:“子鹤,歇一歇。”
“不累。”他一口回绝。
“这就受不住了?”
“前两日不是挺能耐,我的好夫人。”
这个男人就是在报复!黎婉欲哭无泪,想起她在对方受伤期间干的那些好事……难怪温寂言当时丝毫不慌,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的额发沁着薄汗,眼尾红晕染成一片,楚楚可怜断断续续:“子鹤……夫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嘛……”
温寂言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道:“叫我什么?”
黎婉脑子混沌一片,迷茫开口:“夫君?”
对方无动于衷,她继续猜:“子鹤哥哥?”
他眯了眯眼。
她灵光一闪,蹙眉祈求:“好哥哥……婉婉错了。”
……
就这样,黎婉被温寂言哄着哥哥夫君喊了许久,直至嗓子都哑了,太傅大人才放过她。
她晕乎乎的,被抱着去沐浴又回来,整个人软趴趴窝在男人怀中,被伺候好了,实在撑不住便迷迷糊糊睡过去。
吃饱就睡,温寂言看着她无奈一笑。
待少女睡熟,温寂言将她搂紧,珍重万分地撩开她发丝,低声道:“我归你了。”
案上龙凤花烛燃至尽头。
晨光熹微,天边泛起鱼肚白。
黎婉揉了揉眼睛,缓缓睁开惺忪睡眼,入目便是温寂言清俊的脸庞。
温文尔雅的一张脸,昨夜干的却都是混账事儿……
她都求饶了还不放过,简直铁石心肠。黎婉大清早就心里嘀嘀咕咕,一边嘀咕一边又往太傅大人怀里拱了拱,十足十的口是心非。
回想一番滋味,她的脸又羞又气,羞的是把自己完完全全交付给温寂言,气的是她也太不争气了,居然还哭了!
这种事有什么好哭的……
她默默懊悔不已,心说下回一定要重振旗鼓,绝对不能那么快投降。
过了一会儿,温寂言在被窝中扣住她乱动的腰肢,带着清晨的慵懒道:“睡个回笼觉,不是没休息好?”
“我休息得很好。”黎婉忍不住反驳。
“哦?”温寂言笑吟吟,“婉婉如此生龙活虎,怕不是能下榻跑一圈?”
“我当然能。”她分外不服,觉得温寂言在小瞧她。
他起身欲披上衣裳,后背露给黎婉之时,她的脸蹭一下子攀上红霞,似乎不敢看他的脊背。温寂言转过身,明知故问:“婉婉脸这么红,昨夜冻着了?”
她心虚咽了咽口水,小声说:“你……你的后背。”
“后背怎么了?”
“我待会儿去给你拿点膏药抹一抹。”她盯着那些一道又一道的指甲痕迹垂下脑袋。她的力气分明不大……怎么会给人抓花了。
温寂言帮她把干净衣裳递过来,揶揄暗示说:“有只不听话的小猫挠的,婉婉心疼了?”
“那你说怎么惩罚那只小猫呢?”
黎婉接过衣裳,轻哼一声:“谁让某个男人不依不饶的,就该挠。”
随后温寂言轻轻笑起来,弄得黎婉再度羞愧地把自己埋起来。
缓了好一会儿,她慢吞吞从被窝里爬出来,岂料刚探出半个脑袋眼前就出现了一面铜镜,镜中映照出她灿若桃花的脸颊以及脖颈……下方那些狼狈至极的印记。
一簇一簇连成片,比春花更为争艳。
太羞耻了……
“你、你!故意的吧!”黎婉羞得脑袋冒烟,一瞬间昨夜的记忆回笼,每一个印记都清晰地昭示着她被掠夺的惨状,“我就该多挠你几下!”
太傅大人毫不羞愧,将铜镜随手放置一旁,悠然道:“美景岂能独赏。”
“哼。”黎婉快速把衣裳穿好,奈何她冬日也爱穿襦裙,根本遮不住脖颈上的那些花儿,除非一直披着斗篷,否则根本藏不住!
温寂言这个可恶的男人果然是故意的。
这样子要她如何出门呀呜呜……
黎婉气鼓鼓道:“你过来。”
他听话地走上前,被少女一把拽住前襟,温寂言顺从低头,黎婉原本想要咬他肩膀一口出出气,岂料被男人察觉意图,他头微微一偏——
黎婉气势汹汹地咬在了他的嘴唇上,遂被男人反咬一口,低低的闷笑传进耳中。
黎婉:“!”
这日子没法过了!
才刚圆房就如此欺负人,以后那还得了。
“腹诽什么呢?”温寂言替她理了理微皱的衣裳,语气体贴温和,一副无可挑剔的君子风度。
“我这样还怎么出门?”
温寂言坦然:“那便不出,我为夫人端来饭菜。”
黎婉:“……”
“不行,我还要下去跑一圈给你瞧瞧呢。”
她双手扶住床沿,脚才落地,突然又收了回来。
“怎么了?”
“我的腿好像……”她仿佛遇到了难事,嘴巴噘起来,“先不下榻了吧。”
闻言,温寂言神情瞬间紧绷,搂住少女关切道:“哪里不舒服,腿怎么了?”
黎婉咬住下唇瓣,含羞带怯嗫嚅道:“好像合不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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