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爱
室外的雨下得越发凶, 也越发倾斜,汇成一簇又一簇沿着玻璃窗往下急速滚落。
秦意的工位面朝走廊的窗户,背后三四十厘米的距离就是户外窗, 所以她能清晰听到雨水打击到玻璃窗上噼里啪啦响的动静。
她时不时撑着下巴,把头扭到九十度的位置去欣赏乌云滚滚的天色,显得心事重重。
邻座的晓晓忍不住打趣,“恨不是猫头鹰,身体不动的情况下,脑子还能转二百七十度。”
秦意笑了声, “咱奢求的不多,一百八十度就够用了。”
“那在你工位上配个后视镜。”晓晓笑嘻嘻把自己的小镜子放在秦意桌面的空位上。
镜子也就掌心大小,距离隔得远了,只能照见对面楼层挂着的两个大字。
“要不给我配个内窥镜吧?最好是能看清内心那种。”秦意突地开口。
“哟, 这是想看清那位同志的内心啊?”晓晓戏谑道。
秦意抿着嘴笑了笑没回答, “懂的都懂。”
虽然在禾州代班了大半个月的这段时间,许承安也会同时远程处理集团的工作, 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堆积了很多待他解决的事务。
他实在很忙, 所以两人只在午饭过后抽了几分钟简单打了个视频。
“你在楼梯口?”许承安盯着她背后光秃秃的环境问。
“嗯,”秦意点点头, “这没什么人打扰。”
办公室所在的楼层较高, 除非特殊情况发生,否则也不会有人乐意受这种费腿之苦。
秦意盯着他时不时写动的钢笔, 问:“中午也不休息吗?”
“嗯, 这边的午休时间本来也不长,大部分同事也不午睡, 聚一起唠嗑的多。”许承安把最后一个签字落下,他抬眼看向她, 目光亮亮的,“突然回来办公,好像有点不适应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你太远了?”
秦意的脸突地升温,“咳咳咳,你好好工作!”
“好,我也想早点干完活准点下班,然后以最快速度见到你。”他弯着眼笑了笑,又抬眼望了一下电脑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接着说,“好像到秦同学的春困时间了,回去睡觉吧。”
“今天下雨,别在步梯吹着凉了,我记得打扫卫生的阿姨每天中午都给步梯通风的。”
秦意挂断电话,才发现凉飕飕的风来自哪里,心里莫名暖了几分。
今天的工作突地有些多,秦意下班后又留下来多干了一个小时。
中途许父给来了电话,说外边雨太大,就让她在公司里多待一会儿,到时候自己开车过来接她,免得淋湿了。
秦意犹豫了会儿,问:“叔叔,能不能麻烦您捎我一块儿去高铁站?我想跟您一起去接许总监。”
从家到高铁站本来就要经过心享的办公大楼,许父发现他们俩的感情那么好,当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许父卡点卡得好,两人到达高铁站时,离许承安的车次到达禾州站只剩三五分钟。
他中途称要去卫生间,于是给秦意找了位置落座等待,自己则跑到便利店门口给儿子偷偷打了电话。
“你女朋友来车站接你了,你不会两手空空吧?”
许承安有些无言,“爸,你怎么不等我到了再说呢?”
这和趁他活着就连棺下土有什么分别?
“那个,要不你让司机开慢点,我马上叫个跑腿?”许父胡言乱语道。
电话那端安静了几秒钟,然后冷冷的男声冒出:“问过了,乘务员说我价值219.5元的车票做不了这么霸道的主。”
许父:“”
广播里细碎的电流男声提醒列车到站,许承安拎起随身物品第一时间下了车,他一眼就看见了心心念念好久的人。
他迈着大步很快走到秦意跟前,单手一把将人揽进怀里,闷笑了声:“今天出门下雨,我差点都想请假不去上班了。”
“以什么理由?”秦意环住他,将毛茸茸的脑袋从他身上仰起瞧他。
“就说坏天气影响心情,我小时候总喜欢这么干。”许承安把手里的包丢给一旁看戏的父亲,用空闲的手揉了揉她的耳垂,“当然,实际原因是我不想离你这么远。”
秦意红着脸喃喃道:“许总监其实挺会说情话的。”
他笑:“小时候看书比较杂。”
所谓以毒攻毒,别人用逼逼叨叨的嘴攻击他,所以许承安就想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于是每天奋力看提升讲话水平的书。
那时候他怕有漏网之鱼,连如何讲出哄女孩开心的话这种类型的书籍都在他的书单里。
大概集团也看出他的阴阳嘴后面被掩盖的才华,每年公司开展的年度演讲比赛总要给他强行报上一名,至今他办公室里已经摆了八个年度的奖状。
许承安把放在口袋里的一小束郁金香递给她,“四月正开的旺,好像布满我所及的每一处视野,我想你也能这样充斥在我的生命里。”
公司楼下对面的街道新开了一家花店,许承安从办公室的窗口望出去时总能瞥到热烈开放的花朵,那时他就想要带一束回家,给心爱的姑娘。
许父一直也是个浪漫的男人,看儿子这么上道,他操着的心终于松下了,于是举起手机准备记录下这美好时刻。
突地,背后冒出一个年轻姑娘幽幽开口:“大叔,偷拍是不对的哦。”
许父表情不变,依旧乐呵,“嘿嘿,别看叔其貌不扬,其实我是他俩的金牌婚庆摄影师,我这就是在采集素材呢。”
女孩盯着许父屏幕里的十倍怼脸大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多亏他们长了一张好脸,不然让您赔百八十万我也站他们那边。”
许父:“”
三人回到许家,秦意才发现自己的爸妈竟然也在场,这简单的晚饭时间莫名就变成了一场见家长的局。
到底是主持过多年大场面的男人,许承安见到此状并没多紧张,就跟自己本来就有两对爹妈似的坦然自若,倒是秦意跟突然丢了爹妈似的紧张兮兮。
许承安凑到她耳边小声低语,“别担心,你就当我才是上门的那位好了。”
秦意脑子一抽,对着端了一盘菜的许母就说:“谢谢妈。”
全场静了两秒,然后统一爆笑,连许承安的眉眼都染上了笑意。
“这么叫挺好的。”他笑着说。
秦父&秦母:“看来婚事可以提上议程了。”
许父&许母:“今天看了几个楼盘,周末我们一家人可以去挑挑。”
终于知道桌上的红烧鲤鱼为什么不红了,因为红色都在秦意的脸上。
饭后,秦母和秦父要开车回家。
秦母走之前拽着小情侣的手,小声嘱咐道:“都签字画押了可得守信,晚上回去记得做好措施啊。”
秦意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被烧坏了,她现在完全处于丧失思考能力的情况。
许承安淡定地点点头,“您放心,我严格遵守诚实守信的美好品德。”
“呵呵,许总监,你身上还有什么品德是朕不知道的?”秦意幽幽开口。
“你听说过二十四孝好男友吗?我觉得自己完全符合。”他认真回复。
晚上是许承安开车送她回的家,没有他人干扰的粉色环境下,两人自然而然就抱在一起互相索取。
临近窒息叫大脑有种非一般的快感,秦意觉得自己有些沉迷这种濒临死亡后突然浮出水面的淋漓畅快。
她脚发软时,许承安给她放到了床上,他用哑到粗粝的嗓音靠在她耳边讲话,“我去给你倒杯温水。”
秦意躺在房间里,顶着头上昏黄的光,逐渐清醒的大脑突然告知她这个环境出现了差异。
她眯着眼回忆了会儿,发现是身下的床做了更改。
在认识尤嘉二十多年来,秦意第一次发现她的效率这么高,明明早上才说的要换床,晚上就已经落实了。
许承安重新进屋时,声音已经重新变得清明,“喝点水吧。”
秦意老实坐起,抱起透明的水杯咕咚咕咚干了一大杯。
在她原先躺过的地方,许承安捡起一张撕得歪歪扭扭的纸,上面写着“新床已检测甲醛,二位可放心使用[心心]”。
秦意猛地抢过那张纸塞进抽屉里,她支支吾吾说:“那个,咱也没带‘设备’,这事急不来。”
许承安弯着腰在她额间落下一吻,笑容和煦,“嗯,不急,我随时听你吩咐。”
吻再次在唇间加深时,秦意下意识把手抵在床上做支撑,忽地她摸到一个硬块,痛得她闷哼了一声。
许承安掀开被子,发现是某家喻户晓的计生用品,最大号,一盒六片。
一看就知道是尤嘉喜赠。
秦意有些尴尬,她默了默,小声说:“那个,这事要是加急好像也不是不行。”
许承安盯着她绯红的脸蛋,轻笑了声:“我怎么觉得你一副被胁迫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只进不出的是貔貅,作为普通人,我想有进有出才能达成平衡。”
他伸出两个拇指按了按她泛红微肿的血唇,继续说:“人长一张嘴当然不只是为了进食,上天给了我们向外发声的权利,我想我们得合理使用。”
秦意犹豫了一会儿,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他,“其实我很好奇,你喜欢我什么?”
她心底其实没什么安全感,毕竟感情是双向的,她总觉得自己站在索取的一方,这让她有些为难。
许承安蹲下,仰起头看向坐在床铺上高出自己一截的姑娘,他的声音柔和有力,“可能我也会像大众认知的那样,告诉你,感情是根本没有道理的东西。”
“因为后来我想了很久,在相遇的那个雨天,我为什么会同意你同行的请求?其实到现在我也给不出结论。”
他看着有些失落的秦意,捧着她的脸轻笑了声,“但真的没有道理吗?心藏在我自己的身体里,它是怎么从平缓跳动到毫无规律的自由搏动,当然没有人比我更加清楚。”
屋外的雷鸣声轰轰作响,屋子里的温润男声却清晰入耳。
“还是一个下雨天,你把高斯送去了公交车站后,我清楚看着你在我的面前徘徊了很久。尽管你顶着对上司的痛恨,可还是越过一切把伞留在了我的头顶。”
“或是我感冒请假的那天,你拿着可有可无的报告来找我签字,实则是为了关心我的身体状况。”
“你会在小孩子恶意撞击我后第一时间挡在我的面前,也会出于对我职场人情的考虑接下礼仪的工作”
两人认识说久也不久,但发生在他们之间的大小事件也并不算少,但此刻的许承安却犹如心中有谱一般将一切都细细诉来。
许承安把人揽进胸口里,他柔着声哄她,“我认识你不过二十二天,可你的好我依旧无法罗列完全。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你,答案当然很简单,因为你本来就是很优秀的姑娘。”
“我总说不必内耗自己,其实是想告诉你,你很好,无论哪方面都是。”
秦意的眼角噙着了泪花,她夹着哭腔垂头丧气道:“到现在只会痛恨自己言语的匮乏,明明你很好,但我竟然找不出任何词语去形容你。”
“达芬奇说‘简单是终极的复杂’,其实我很认同这句话。”许承安抵着她的额头眉眼弯弯,“所以我想只要一句话就能轻易俘获我的心。”
秦意的睫毛刮在他白皙俊朗的脸上,她好奇问:“哪句话?”
如蜻蜓点水般,许承安的唇浅浅停留在她唇瓣的表面,嘴唇张合间,清冽带笑的男声透过呼吸传入心底。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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