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虐心甜宠 > 执着 > 40-50
    41  ☪ 吃醋

    ◎她弯着眉眼,对他笑得那么甜。◎

    林雾一走, 半个教室的人都跟着走了。

    许湄放下手上的笔,转头对秦嘉妮说道:“我们也去看看吧。”

    秦嘉妮:“你不学习了吗?”

    许湄:“不差这点时间。”

    两人跟在大部队后面下楼,很快来到了篮球场。

    二班的人已经到了, 几个打球的正在热身,岩傅一转头,看见站在人群里的许湄, 朝她招了下手:“你是来给我加油的吗?”

    周松一个螳螂腿扫过去, 差点把岩傅绊倒:“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好吗, 许湄是我们班的, 来给我们班加油的。”

    许湄站在球场边,笑了笑, 一边转头往林雾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正偏头跟赵晨他们说话,寒冬腊月的天气他也不嫌冷, 上身只穿着一件黑色短袖T恤,手腕上戴着一个黑色护腕, 眉宇间懒散的气质褪去了大半, 整个人看上去比平时冷峻很多。

    因为林雾的出现,篮球场涌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除了高二的,还有高一的学妹、高三的学姐,乌泱泱一片,花红柳绿地站了两三层。

    多亏李霏怡机智,用几张A4纸粘成了一个横幅, 上面用彩色的马克笔写着加油的字眼,生生在人群里隔出来一个“官方专用看球场地”, 占据了一块黄金宝地。

    一班后援团对面就是二班的, 许湄远远地看见了贺翎, 贺翎果然在看林雾。

    充当裁判的是体育队的一个人,哨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

    许湄看着球场,比赛刚开始,双方的体力都很足,姿态灵活,跑起来像飞。

    一场篮球比赛的第一个球非常重要,鼓舞士气,谁都想进,岩傅带着他的一个小弟专门去防林雾。

    林雾双手举着球,起跳,手上的篮球越过岩傅等人的阻拦,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稳稳地落进篮筐,“咣当”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

    人群的欢呼声还没来得及落下,林雾又一个起跳,进了第二个球。

    短暂的安静之后,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再次响起。

    赵晨冲林雾竖了个大拇指:“够狠。”

    林雾脸上没什么神情,一边小跑,一边低头转了下手腕上的护腕。

    对二班来说,开局不到两分钟就输了两个球,不吉利,对士气也是大大的不利,岩傅郁闷得差点跪地撞墙。

    他转头看了一眼篮球场边,视线落在许湄身上,精神顿时一震:“篮球赛要赢,白菜也要挖!”

    他的话音还没落,他甚至都没看见林雾是怎么拿到球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欢呼声已经响起来了。

    “我他妈!”岩傅卷了卷袖子,“这是逼我玩狠的是吧。”

    陈江潮看了岩傅一眼:“你应该庆幸这是在篮球场,而不是在学校外面约架

    銥誮

    ,不然头都给你打掉。”

    岩傅瞥了下嘴:“不就是进了三个球吗,狂什么。”

    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字典里从来没有“认输”两个字,双方来回batter了几句,把对战的气氛推到了顶点。

    两边打的都很凶,好几次差点发生肢体碰撞。

    许湄第一次看这么激烈的篮球赛,她的视线始终盯着林雾,他一旦变得认真起来,神色就显得很沉,一双总是盛着桃花潭水的眼睛像隐在一片黑暗中,让人看不真切,只觉得冰冻三尺似的冷冽。

    二班的人落后几个球后开始奋起,比分差距时而拉大时而缩小。

    时间过得很慢又很快,似乎只是站在悬崖边缓缓地眨了个眼,下课铃就响了起来。

    裁判吹了下口哨,宣布比赛结束,许湄看了看球场边的记分牌,35:29,一班赢了。

    一班的大家都很兴奋,班长早准备好了一箱水,平时喝的是农夫山泉、娃哈哈,这次规格高,喝的水中贵族百岁山。

    岩傅抓起校服下摆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再给我五分钟,肯定能把比分拉回来,赢了他们。”

    班长对岩傅竖了个倒着的大拇指:“再给你五分钟你会输得更惨,信不信?”

    “嘚瑟个屁,你进了几个球?”岩傅抬头看了看林雾走向篮球场边的背影,“他是不是吃兴奋剂了,下手真狠。”

    陈江潮拍了下岩傅的肩膀:“还敢打许湄的主意吗?”

    “什么意思,五哥也对许湄”岩傅恍然大悟,“卧槽,我说呢,以前在阶梯教室上作文课,他用自己的英语卷子陷害我,藏得够深啊。”

    岩傅的狐朋狗友对他发出真诚的建议:“放弃吧兄弟,你根本不是五哥的对手,不如换个目标。”

    岩傅看这林雾走到许湄面前,从她手上接过一瓶水,心碎了一地:“他不是说他不谈恋爱吗!”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自习,许湄拿出刚发的数学卷子做,做到一半累了,转头看向窗外,休息眼睛。

    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上,一只圆滚滚的小鸟站在树梢上,模样憨态可掬。

    秦嘉妮也看见了:“哇,柠檬黄的麻雀。”

    这一嗓子,把小半个教室的人都吸引过去了,大家纷纷放下手上的笔,转头看窗外。

    原本安静的教室变得躁动不安,没有人能在傍晚的自习课上拒绝一只带颜色的麻雀。

    有人趁老师不在,偷偷拿出手机拍照。

    “班长,头别再往外面神了,再伸就从窗户掉下去了。”

    “周松你个蠢逼,你照片发错群了,发作业群里了,是生怕老孙不知道你上课玩手机吗。”

    “操,超过两分钟了,撤回不了了,我死定了!”

    “你他妈小声点,别把可爱的小麻雀吓跑了。”

    “文盲,人家不叫麻雀,叫黄腹山雀。”

    还有五分钟就下课放学了,周围乱糟糟一片,许湄看了会山雀,一转头就撞上了林雾的视线,她心里徒然一跳,慌忙躲开。

    她以为他像其他人一样,在看山雀,哪知他没在看山雀,在看她。

    许湄觉得自己躲得莫名其妙,她为什么要躲开他,她又没做亏心事。

    许湄正要重整旗鼓,看回去,一个小纸团越过她的头顶落在她的桌子上。

    纸团是从草稿纸上撕下来的,被揉捏得皱巴巴。许湄用手压着纸团,拿到桌下面打开。

    她整天看林雾给她做的辅导资料,对他的字体再熟悉不过。

    “别对他笑得那么甜。”

    一共八个字,许湄盯着看了很久。这个“他”是谁,她不记得自己对哪个男生笑过,更别说笑得那么甜了。

    难道是岩傅,她好像根本没对岩傅笑过。

    许湄仔细回忆了一下,应该是在篮球赛开始之前,她从洗手间回来,在教室后门遇到岩傅。

    岩傅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她点了下头,出于礼貌和长久以来的肌肉惯性,她条件反射地弯了下唇角。

    非要给那个笑容做一个定义,应该是“敷衍”才对,跟“笑得那么甜”八竿子也打不着。

    林雾的字体龙飞凤舞、遒劲有力,一个“别”字更是强势。

    许湄想到刚才林雾在球场上凶狠的样子,岩傅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许湄把纸团上的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他不让她对岩傅笑,是不是在吃醋?

    这是不是说明他对她有好感?

    “许湄,你在看什么,笑得那么甜。”秦嘉妮的声音突然响起,许湄吓了一跳,赶忙把纸条团起来,紧紧攥在手心里。

    她现在对“笑得那么甜”几个字过敏。

    秦嘉妮拉着许湄的胳膊,指了指窗外的山雀:“你看它像不像一个刚出炉的泡芙。”

    “不像,”许湄看过去,一双水盈盈的眼睛不自觉地弯着,声音又甜又软,“像一个醋坛子,酸死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故意说给后桌的男生听。

    许湄一边看窗外,一边用余光看了看林雾。听了她的话,他低声笑了一下,唇角微微勾着。

    放学铃响起,窗外的山雀扇了扇翅膀飞走了。

    许湄和秦嘉妮一块去食堂吃饭,下楼梯的时候遇上了岩傅和他的好友。

    因为输了篮球赛,岩傅被迫接受了“课间不许在一班教室后门出没”的不平等条约,等到什么时候他赢了比赛,条约才能解除。

    岩傅郁闷了整整一个自习课,连去食堂吃饭都不往前冲了。好处也不是一点没有,比如遇到女神。

    岩傅看见许湄,一下子打起来了精神,裂开嘴巴冲她笑了笑。

    许湄知道林雾走在她的侧后方,被一个行走的醋精盯着,她很努力地克制住自己的肌肉记忆,不让自己对岩傅笑出来。

    敷衍的笑也不行,在某人眼里,这就是笑得那么甜。

    许湄最后还是没忍住对岩傅笑了笑,这回不是敷衍,是发自内心地笑得那么甜。

    这次不能怪她,真不能怪她,岩傅嘴唇两边不知道被谁用黑色的马克笔画了个胡子,非常滑稽。

    偏偏他自己还不知道,看见周围的人都在笑,眼神十分茫然,更显得可笑了。

    经过旁边人的提醒,岩傅摸了摸自己嘴边的“胡须”,气得大骂:“哪个孙子干的!”

    岩傅在女神面前丢了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脱掉校服外套罩在头上跑了。

    秦嘉妮抱着许湄的胳膊,笑得直不起腰。

    欢乐的气氛总是很容易感染人,本来一分的可笑都被渲染成了十分,许湄跟秦嘉妮笑成一团,唇边漾着一对甜甜的小梨涡。

    在这片欢乐的海洋里,沉着一张脸的林雾显得非常的格格不入。

    许湄转头看了看林雾,尽量压着自己的唇角:“我不是故意对他笑的,真没想笑。”

    林雾三两步下了楼梯,他的腿很长,走得却并不快,很容易就被她追上了。

    许湄轻轻扯了下林雾的校服下摆,仰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看着他:“我以后不对岩傅笑了。”

    女孩睁着一双水盈盈的杏眼,唇似樱红,娇艳欲滴。

    傍晚的校园人声嘈杂,她弯着眉眼,对他笑得那么甜。

    ——

    正式开学后的半个月,学校进行了一次摸底考试。

    许湄默默给自己估了下分,觉得自己考得还行,年级前两百应该还是稳的。

    她决定奖励自己一杯奶茶,正要找人结伴,就看见陈江潮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学校门口奶茶店,陈哥请喝奶茶,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周松:“卧槽,这么大方,今天你结婚?”

    陈江潮把手上的书往桌上一拍:“连个女朋友的毛都没看见,还结婚呢,结个屁。”

    周松摸了一下陈江潮的额头:“那你这是犯的什么病,怎么突然要请客。”

    陈江潮拍开周松的手:“没犯病,就是想请客,不行吗。”

    “老陈的心情我理解,”班长从前面转过头,揉了揉疲劳的眼睛,“学习太累,憋得难受,找点事干,发泄发泄。”

    陈江潮破天荒地没去怼班长,转头喊了林雾一声:“五哥,学校门口奶茶店,去吗?”

    林雾:“不去。”

    陈江潮:“真不去?”

    林雾:“不去。”

    晚自习一放学,整栋楼都热闹了起来,不管爱学习的还是不爱学习的,这一刻都是开心的。

    许湄跟秦嘉妮一块准备从后门出去,一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贺翎。

    自从林雾公开发表完“五哥精神”,贺翎就很少来找林雾了,说自己要发愤图强,争取自己的做题速度早点赶上林雾,考上清华北大,跟他双宿双飞。

    贺翎一看就是特地打扮过的,她披着头发,偷偷化着淡妆,涂着豆沙色的口红,戴着一对星星耳钉,整个人看上去比平时靓丽很多。

    贺翎拦住许湄的去路:“上次期末考试你比我低了整整九十分,这次摸底考必然也不可能比我考得多。”

    许湄不知道她说这个干什么,听出对方语气里的挑衅,她很难不反击回来:“那你可真厉害。”

    阴阳怪气,绵里藏刀。

    许湄从来不欺负别人,但当别人欺负到她头上的时候她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贺翎气得跺了下脚:“看把你厉害的,你不就是语文考过全市第一吗!”

    秦嘉妮非常护短,看不得有人对许湄这样说话:“不服气的话你也去考个全市第一。”

    贺翎脸都憋红了,那可是全市第一,哪是这么容易考的。

    秦嘉妮的手机响了起来,跟许湄说了一声,警告似地看了贺翎一眼,先走了。

    林雾从教室后门出来,贺翎一看见他,露出顿时一个甜甜的笑容:“林雾,网上说今天晚上有流星雨。听说跟喜欢的人一起看流星雨,可以永远在一起。”

    “迷信,”林雾的声音冷淡得没有温度,他看也没看贺翎,从她身侧走过去,抬眸看向许湄,“不是说去门口的奶茶店吗,楞在这干什么,等着我背你过去?”

    背什么背,许湄真想把林雾的嘴给堵上,本来贺翎就误会她跟林雾,这下子误会更深了。

    许湄叫住正在下楼的吱吱同学,问她去不去奶茶店。

    吱吱同学作为一个资深社恐,对于这种集体活动,当然是能逃就逃的。但她又很想去喝奶茶,犹豫道:“不去了吧。”

    许湄看出来她想去:“去吧,我陪着你。”

    吱吱抱着许湄的胳膊,她特别害怕落单,一落单就会显得自己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浑身上下都会显得不知所措,异常尴尬。

    许湄抬头看着天空:“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流星雨。”

    吱吱同学偷偷拿出手机查了查:“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十点到凌晨一点之间。”

    下了楼,许湄看见肖哲和王雨宁没跟着大部队走,两人一前一后,单独往别的方向走了。

    几个女生小声说道:“他俩感情真好,将来肯定能结婚。”

    周晓姝走在许湄旁边,转头问她:“你怎么看?”

    “肖哲和王雨宁吗?”许湄说道,“我本来觉得高中时期的恋爱是不稳定的,很难走到最后。”

    她看见肖哲在放学的人群中偷偷用手背碰了一下王雨宁的手,两人的手握了一下,互相转头看着对方,青涩又喜悦。

    许湄继续说道:“如果是他们,应该会一直在一起吧。”

    一个男生走过来:“五哥和五嫂呢,应该也会一直在一起吧。”

    周围的人又开始起哄,许湄被说得脸红:“你们别乱说。”

    这些男生就是嘴贱,越是不让他们说就说得越起劲。许湄抬头看着林雾,睁着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埋怨他:“你不是说他们起哄的时候你会解释吗。”

    女孩穿着蓝色的校服,衬得皮肤雪白,奶凶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因为羞涩而染上的绵软。

    林雾声音慵懒地解释道:“你—们—别—乱—说——。”

    他这么说话比不说还要命,许湄狠狠瞪了林雾一眼,拉着吱吱同学,疾步往前走了。

    一群人笑得更凶了。

    出了校门口,大家准备往奶茶店的方向走。

    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卡宴,许湄一眼认出来是张叔来接林雾了。

    她看着林雾走向车子,心里突然有点失落,林雾要走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缀满星星的夜空,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看见流星雨,如果看见了,她该许什么愿。

    陈江潮做东,带着十几个人走进奶茶店,让他们看好想喝的东西告诉他,一块点,凑个满减。

    陈江潮一转头,看见林雾从店门外面走了进来:“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来吗。”

    林雾单肩背着书包,环视了一圈奶茶店:“这店你开的,我不能来?”

    陈江潮看了看林雾,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许湄,瞬间明白了什么,抬起手勾着林雾的脖子打趣他。

    许湄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这里风景好,能看见窗外。

    她没等来吱吱同学,一抬头,看见林雾坐在了她对面。

    作者有话说:

    岩傅:我为这个家牺牲了太多。

    ——

    谢谢大家,鞠躬,感谢。

    42  ☪ 当时

    ◎沾花惹草的玩意,你完了。◎

    许湄看着林雾, 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眼神亮晶晶的:“你不是说不来吗,你刚才都上车走了。”

    林雾把脱掉校服外套扔在椅背上:“没打算走, 跟张叔一声,让他先回去了。”

    林雾看了一眼许湄手上的菜单:“茉莉鲜奶?”

    许湄点头,正要喊陈江潮, 林雾已经扫好码了,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热的, 少糖。”

    许湄:“不是说陈江潮请客吗, 不用你点。”

    男生的语气带着一丝毋容置疑的强势:“他请他的,我请我的, 不冲突。”

    许湄:“我这不是想给你省点钱吗。”

    听见许湄的话,陈江潮假装伤心:“只有自己人才会给自己人省钱, 原来在许湄眼里,我不过是一个外人, 林雾才是她的自己人。”

    许湄抱歉地对陈江潮笑了笑, 用手机扫码,给他点了一桶爆米花,又给几个女生也点了一大桶。

    服务员把爆米花送到陈江潮那桌,几个男生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争着抢着,吃的还没掉的多。

    林雾靠着椅背,伸长双腿, 在桌子下面用自己的脚轻轻碰了一下许湄的脚。

    许湄脚尖一麻,猛得缩回脚, 皱眉看着对面的男生:“干嘛找茬?”

    林雾用下巴指了下陈江潮那桌:“你给他们点的?”

    许湄点了下头, 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班里的人经常轮流请客, 她被秦嘉妮拉着蹭吃蹭喝好几次了,还没做过东。

    林雾:“给他们点不给我点。”

    他的话音还没落服务生就端着一小块抹茶千层蛋糕走了过来,放在林雾手边。

    蛋糕旁边放着一张点餐单据,上面写着一行备注:给八号桌的男生。

    八号桌就是他们坐的这张,有且只有一个男生。

    这是许湄刚才给陈江潮他们点爆米花的时候给林雾点的。

    林雾把桌上的小蛋糕捞了过来,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这个小蛋糕是只有我有,还是他们都有?”

    许湄拿起桌上的奶茶,抱在手上暖着手,低头喝了一口,喝到一嘴浓浓的茉莉像:“就你有。”

    林雾用叉子戳了戳小蛋糕:“因为我请你喝了奶茶,所以你要请回来,好还了我的人情,两不相欠?”

    从他认识她开始他就知道,她一直都是这样,不喜欢欠别人的东西,得了别人的好处总要找机会还回来,从来不愿意心安理得地享受别人对她的好。

    许湄把脖子上的围巾取掉,声音听上去比平时绵软很多:“不是,是特地给你点的。”

    “靠,为什么我们要为几颗爆米花抢得头破血流,你却有小蛋糕吃?!”周松从隔壁桌跑过来,伸手要去抢林雾手边的蛋糕,“给我也尝一口。”

    “瞎凑什么热闹。”班长同学毫不留情地捂着周松的嘴把他拖走了。

    林雾拿出手机,镜头对准那块蛋糕,又重新调整了一下角度,把坐在对面的女孩一块放进了取景框。

    许湄抱着手边的奶茶,小口喝着。

    班长他们正在拿周松打趣,嘻嘻哈哈闹成一团。女生那桌正围在一起聊最近热播的某部电视剧。

    奶茶店的自动玻璃门关上又打开,穿着校服的学生们进进出出。

    窗外的夜空又深又远,街边亮着暖橙色的路灯,一小丛伸到窗前的树枝被夜风吹得漱漱作响。

    许湄坐在温暖的奶茶店里,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男生。

    他穿着一件黑色毛衣,姿态慵懒地靠在座椅扶手边,一只手拿着手机,垂眸看着手机屏幕,神情专注地在上面打字。

    许湄无意间瞟了一眼,看见是朋友圈的界面,他很少发朋友圈,她跟他加了微信后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发朋友圈。

    许湄非常好奇,他会发什么圈。还没等她拿出手机看,旁边一桌男生又开始鬼叫。

    男生们经常一惊一乍瞎起哄,这次连女生们都在捂着嘴偷笑,不时往她和林雾身上看。

    “你发的什么?”许湄点开自己的朋友圈,林雾的动态就在最上面。

    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张配图。

    照片是此时此刻的奶茶店,视觉焦点是一个被吃掉一口的抹茶蛋糕,重点是蛋糕后面的背景。

    许湄在照片模糊的背景里看见了自己,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薄毛衣,双手抱着一杯奶茶,眉眼弯着。

    这条朋友圈的发布时间是两分钟之前,下面一群人在点赞评论,队形一致,全是复读机。

    “蛋糕不重要。”

    “蛋糕不重要。”

    “蛋糕不重要。”

    重要的是背景里面的人。

    二班的岩傅一脸懵逼地出现在评论区:“这不就是在照蛋糕吗,蛋糕怎么不重要了?”

    没人理他,他自己很快又回复了一条:“我日,后面那个美女是谁,不会是我女神吧!什么情况,我被偷家了?!”

    许湄喝了口奶茶,一抬头,看见林雾唇边沾着一点奶油。

    他的嘴唇线条流畅,棱角并不柔和,像用冷冽的冰雕出来的,唇瓣泛着淡淡的红色,看上去很性感。

    许湄垂下眼睫,拿出一张纸巾递过去。

    她不禁想到上次在一中参加作文竞赛,无意间在小竹林里撞见程峻山对林雾表白。她踮起脚尖,想要吻他的嘴唇,被他偏头躲了过去。

    一想到那个画面,许湄心里莫名就会变得慌乱。

    林雾抬眸看着许湄:“你今天晚上最晚几点回家?”

    许湄:“过一会就该回去了。”

    晚上十点半,陈江潮组织的奶茶局已经过了大半了,有两三个同学因为家长打电话催,已经先回家了。

    李霏怡挂了电话,不情不愿地穿上校服外套,转头看着窗外:“说好的流星雨,怎么还不来。”

    周松捡起桌子上一颗掉下来的爆米花,也不嫌脏,直接往嘴里塞:“来不来的,关你什么事,你又没男朋友。”

    李霏怡看了周松一眼,破天慌地没跟他对骂,背起书包走了。

    许湄把杯子里的最后一口奶茶喝完,接到许青林的电话,让她回家。

    天太晚了,其他同学也都被家长催了,就连奶茶店都要打烊了,大家只能先回家。

    从奶茶店出来,许湄跟赵晨一块回家,在马路对面一回头,看见林雾走到路边的一辆车前。

    一旁走过来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林雾没有上车,侧过身看了女孩一眼。

    距离有点远,光线又暗,但许湄还是一眼认出来了,那个女孩是程峻山。

    她是像贺翎一样,来找林雾看流星雨的吗?

    林雾没理贺翎,可程峻山跟贺翎不一样,许湄不由又想到在一中的宣传栏前,林雾看着宣传栏里程峻山的照片和名字时的样子。

    他对她跟对别的女孩不一样。

    回到家没一会,许湄收到林雾发来的消息,四个字,“到家了吗?”

    许湄正在刷牙,看了一眼,没回。

    林雾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许湄的消息,给她打电话她也没接。

    他先是自我反省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惹她生气,接着给赵晨打了个电话:“你能联系上许湄吗,她不回我消息,也不接我电话,可能出事了。”

    赵晨赶忙给许湄打了个电话,铃声刚一响她就接了。

    赵晨又给林雾回电话:“人家好好的,在家里,没出事。”

    只是不想理你。

    赵晨:“刚才程峻山是不是来找你了?”

    林雾:“你看见了?”

    “不光我看见了,许湄也看见了,”赵晨说道,“沾花惹草的玩意,你完了。”

    林雾的手机有新的电话进来,他挂了赵晨的电话,接通:“喂,老秦。”

    “叫谁老秦呢,”秦万松在电话里说道,“声音怎么听着有气无力的,就这么不想接我的电话,不想接的话我就挂了。”

    林雾:“蝴蝶结发绳做好了?”

    林雾:“舅舅。”

    秦万松是林雾的舅舅,林雾的妈妈林曼青跟秦万松是姐弟,姐弟俩一个跟妈姓一个跟爸姓名。

    秦万松:“没做好,哪有这么快。我一会路过你家小区门口,你出来拿一下东西。”

    林雾套了件外套出门,在小区门口等秦万松。

    他拿出手机,百无聊赖地刷着社交平台,无意间往一旁看了一眼,视线扫到一个黑色的人影。

    那人影只是一闪,看不清脸,连身形都很模糊,他若有所感地察觉到了什么,收起手机,眉眼间的笑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骨的冷漠。

    很快秦万松的车就停在了路边,他从车里下来,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搬出来一箱橘子:“刚从云南运过来的,你妈妈爱吃。”

    林雾接过来:“谢了,再见。”

    “等等,过来聊两句”秦万松嘿嘿笑了两声,“照片看看。”

    林雾:“什么照片?”

    秦万松:“装,还能是谁,你女朋友呗。”

    林雾:“说了多少遍了,不是女朋友,发绳到底什么时候能做好?”

    秦万松瞥了瞥嘴:“不是女朋友你能费这么大的功夫给人准备礼物,小半年的零花钱没了吧。”

    林雾:“橘子已收到,您回吧。”

    秦万松再次打开后备箱:“还是放车里吧,搬着重,我把车开进去,去你家坐会。”

    林雾:“我妈都睡了。”

    秦万松:“睡了就睡了,我又不找她。”

    林雾:“我也要睡了。”

    秦万松用审视的眼神看着林雾:“不对,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一直在赶我走?”

    “这儿不让长时间停车,”林雾指了下不远处,“看见那个交警了吗,手上拿着罚单,过来了。”

    秦万松哪里顾得上看,赶忙开着车走了。

    林雾站在路边,把手上的橘子放在地上,脸上染上一层寒霜。

    过了没几秒钟,何惟光果然从墙边走了出来:“刚才那是你舅?他真是一点都没变,看上去还是那么粗鄙。”

    林雾整个人被一股拒人于千里的冷冽笼罩着,他转过头,眼神厌恶地看了何惟光一眼。

    何惟光穿着一件熨烫整齐的黑色大衣,脚上踩着一双名牌皮鞋。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贵气,保持着他的体面。

    然而,一张好看的皮相并不能掩盖住一个卑劣的灵魂。

    何惟光转头看着林雾,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长得一表人才,不愧是我儿子。”

    林雾看也没看何惟光,声音冷得裹了冰渣:“我没有兴趣认一个人渣当父亲。”

    “你身上流的是我的血,你不认我也没用,”何惟光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倒了两根烟出来,见林雾不要,笑了一下,放回一根,点燃自己那根,“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学会抽烟了。”

    班里有很多男生都抽烟,连赵晨都抽,林雾从来不碰,他厌恶关于何惟光的一切,不让自己跟他有半点相像。

    何惟光吸了口烟,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外婆身体还好吗?”

    林雾:“你还有脸提我外婆。”

    当年何惟光出轨,还试图分走公司一半的财产,林外公被气得脑梗,在医院里熬了没几天就去世了。从那之后林外婆的身体就不好了,这两年尤其差。

    何惟光抬头看着阴沉的天气:“她去世了,去年。这些年她一直都很自责,觉得对不起你们家,算是郁郁而终吧。”

    “她”指的是当年那个女人。

    林雾觉得可笑:“假慈悲,只会让人觉得恶心。”

    何惟光摁灭烟头,转头看着林雾:“你跟小时候比变了很多,你小时候可没这么冷漠,喜欢骑在我脖子上”

    林雾皱着眉,毫不留情地打断:“闭嘴,”

    何惟光的脸色变了变,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语气理所当然:“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不许出现在我们家任何一个人面前,尤其是我妈和我外婆,”林雾看着何惟光,眼神阴鸷,心底的厌恶达到了顶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何惟光:“你是我儿子,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骨肉,不管你认不认,你都是我儿子。”

    何惟光有一个聪明的头脑,适合读书,适合搞科研,但他并没有做生意的天赋。

    当年他大学毕业,凭借出色的皮相和履历把林曼青哄得死心塌地。两人结婚后,家里的生意越做越大。

    聪明的人往往自负,何惟光认为这些都是他的功劳,他开始飘了,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里。

    跟林曼青离婚后,他做了无数次生意,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被残酷的现实狠狠打了脸。

    他至今仍然相信,自己不过是差了点运气和机会,总有一天会东山再起,证明自己的成功和价值。

    他要证明自己当年离婚是对的,离开了林曼青他照样可以成功,以此证明他这些年的穷苦和落魄是通往成功的基石,并不是他的失败。

    他不可能失败,他不可能永远都失败。

    一阵冷风吹来,林雾最后一次警告何惟光:“不准去骚扰我妈和我外婆。”

    “我舅舅除外,如果你不怕死。”

    当年何惟光身上的肋骨断过三根,全是被秦万松打出来的,要不是林曼青怕出人命,拦着,何惟光当时就被秦万松打死了。

    林雾刚才拦着秦万松,就是不想让他脏了手,赔上自己。

    这些年来,何惟光断断续续找过林雾好几次,他没对家里的任何人说。

    “何惟光”三个字像一把陈年却依旧锋利的刀,刀刃淬了毒,轻易就能把林家割开一条鲜血淋淋的口子。

    一片枯黄的水杉树叶子掉下来,落在林雾肩头。他抬起手擦掉,朝何惟光抬了抬下巴:“借根烟。”

    何惟光以为这是父子关系的缓和,拿出一根烟递了过去:“这样才像亲父子。”

    林雾接过烟和打火机,低头擦亮打火机,火苗瞬间缠上烟头,一阵风吹过来,他的脸在火光下忽明忽暗。

    何惟光高兴得忘乎所以:“等将来我这边生意做起来了,赚了大钱,以后都留给你。”

    他的话音还没落,一股羊绒的焦糊味就飘了过来。

    “你疯了?!”这个疯子把烟头摁在了他身上,何惟光气得直咬牙,赶忙扑灭羊绒大衣上的火星。

    别看他一身名牌,衣着光鲜,俨然一个仪表堂堂的成功人士,实际上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只能住在阴暗狭窄的出租屋里,再不交房租就要被房租赶出去了。

    这件昂贵的羊绒大衣就是何惟光的体面,是他出去谈生意的资本,现在林雾把他唯一的体面给毁了。

    何惟光抬头看着看着林雾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低声骂了句:“狼崽子!”

    林雾站在家门口,调整了一下情绪,把身上的戾气剥离,恢复成平时散漫的样子,打开门进去。

    林曼青从楼上下来:“出去拿个东西怎么这么慢?”

    林雾换好拖鞋洗好手,往餐椅上一坐:“散了会步。”

    林曼青正在照镜子,穿着一件宽松的V领毛衣,脖子上的红宝石分外惹眼。

    林雾:“吕叔送的?”

    “我本来没想收,”林曼青一边照镜子一边说道,“他藏在玫瑰花里,说跟我很衬。”

    林曼青以前从来不收吕南送的礼物的,愿意收下来就代表着她在慢慢尝试接受他。

    林雾靠着椅背:“外婆的体检报告出来了吗?”

    林曼青:“出来了,还是老样子。医生让饮食清淡,保持心情愉悦。”

    林雾只字未提何惟光的事,仿佛这个人不存在。

    林曼青接了个电话,秘书打来的,说有个紧急情况需要她去处理,也只有她能处理好。

    林曼青走后,林雾回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洗了个澡,拿出一本数学题集开始刷题,让自己的大脑被枯燥的题海占据。

    一本题集刷完又拿了一套模拟试卷。

    刷完卷子,林雾揉了下太阳穴,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了。

    他从椅子上起身,横躺在床上,一双长腿搭在床下,脚尖虚虚地点着地。伸长手臂,捞起床边的手机,随便点开手机相册,翻了翻。

    里面有许湄拍给他的烟花照片、他和许湄在表彰会的礼堂舞台上拍的合影、她给她带的感冒药和山药粥。

    再往前是在一中的宣传栏前拍的,她看着光荣榜上的程峻山。他站在她身侧,看着映在玻璃上的她和他。

    林雾突然明白了什么,换了身衣服下楼。

    林曼青从外面回来,一边脱掉外套挂在衣架上:“这都快十二点了,你出门干什么?”

    林雾低头换鞋:“去找同学,有事。”

    林曼青:“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非得大半夜出去?”

    林雾:“不能。”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鞠躬,感谢。

    43  ☪ 逆光

    ◎他围着她的围巾。◎

    许湄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睡不着,也不敢去玩手机,怕越玩越睡不着, 起身去了书桌前。

    桌上放着林雾给她的那本粉色封皮的辅导资料,她翻开,看着上面林雾的字迹, 发了会呆。

    又拿出来自己的“记账本”, 在上面写林雾的名字, 记恩记仇的都有, 记仇的尤其多,她一连写了好几行才停下来。

    “林雾林雾林雾 ”, 因为太用力,纸张险些被笔尖划破。

    桌上有一台护眼小台灯, 白色的灯光照在他的名字上,黑色的字迹仿佛有了生命, 变得鲜活起来, 看着他的名字就好像看见了他本人,让她的心绪越来越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许湄重新回到床上,抓起林雾送给她的毛绒小猫抱在怀里,揪了揪小猫的耳朵。

    她不禁又想起今天放学后,他们坐在奶茶店靠窗的位子等流星雨。

    流星雨没来,程峻山来了。

    喜欢林雾的女生很多,他对她们一向冷淡, 但程峻山不一样,他对她很特别, 他会对着宣传栏里她的名字笑, 尽管他拒绝了她。

    他一边拒绝她, 一边又忍不住唇角上扬,这中间一定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恨纠葛。

    就算将来他们没在一起,她在他心里一定也是最特殊的存在,让他一辈子铭记。

    许湄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现墙角有一块灰色的污点,在雪白的墙面上显得分外扎眼。

    尽管那块污点只有指甲盖大小,颜色也不深。

    她觉得刺眼极了,心里难受,犯了某种强迫症,非要把那块污点擦干净才行。

    她搬了把椅子放在书桌上,踩在椅子上,手上攥着一张湿纸巾,在污点上面擦了擦,很快就被她擦掉了。

    墙面恢复成一片雪白,许湄抬头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她幻视了,总觉得那片污点还在,比刚才没擦掉的时候还让她难受。

    那块污点像一块尖利的石头一样长在她心里,存在感极强,拿不掉,忽略不了,无时无刻都在。

    “我真是有病,”许湄躺在床上生自己的气,气来气去最后被自己气了个半死,“强迫症害死人。”

    她只能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头顶的天花板

    他们在校门口遇上之后说了什么,去了哪里。他会送她回家,还是并肩在马路上散步等一场浪漫的流星雨?

    他们看上去真般配。

    如果可以,许湄想把自己的脑子也闭上,可惜闭不上,越不让自己去想就越想得厉害,脑内剧场丰富得都可以拍一部电视剧了。

    怀里的毛绒小猫被被她抱得暖烘烘的,这让她想起林雾把小猫送给她的那个晚上。

    那时她冷极了,蹲在家门口抱着膝盖,他把自己的外套该在她头上,坐在她身侧陪了她很久。

    她突然发现,自己逾距了。

    作为一个同学,一个朋友,一个好朋友,林雾对她已经很好了。她根本没有道理生他的气,不管他是跟程峻山还是李峻山、王俊山一起看流星雨,都跟她没有关系。

    只有他的女朋友才有资格去介怀。

    就像上次在学校礼堂,他拿到的那只粉色蝴蝶结发绳,她问他要,他不给,宁愿扔进垃圾桶里都不给她。

    那是他的自由,她没有理由生他的气。

    许湄拿起手机,点开林雾的微信对话框本资源由滋源君羊寺而弍二午九以四7,看了看一个小时前他给她发的消息。这中间他给她打过三个电话,她都没接。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看,她多少有点无理取闹了。

    她气自己,又气他,她不理他他就不能多找她几次吗。

    是因为跟程峻山在一起,没时间联系她了?

    手机突然响起,许湄看见手机屏幕上闪着林雾的名字,心里徒然一跳,好像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看穿了一样,又慌又乱。

    她没有立刻接,过了好几秒才接,接了也不说话,沉默地等着对方说话。

    林雾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睡了吗?”

    黑夜让人的五感无限放大,对方的声音低沉磁性,像贴在人的耳边说话。许湄握着手机,小声道:“睡了。”

    “我在你家楼下。”

    许湄赶忙从床上下来,走到窗边,撩开窗帘往楼下看。

    昏黄的路灯下,少年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站在一丛墨绿色的冬青旁,一只手垂在身侧,一只手握着手机,抬着头,一双眼睛极黑也极亮。

    许湄从窗帘后面出来,打开窗户,在手机里说道:“你怎么来了?”

    林雾:“下来。”

    不同于平日里漫不经心的散漫,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低沉。

    许湄看着楼下的林雾,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周围一片寂静,整个天地都好像被一种浓重的孤独笼罩着。

    许湄:“等我一下。”

    挂了电话,许湄换好衣服,悄悄打开房间门。

    客厅亮着一盏小夜灯,许湄生怕惊动许青林,轻手轻脚地走到玄关。

    她正准备换鞋,突然听见身后的房间门被打开,吓了一跳,赶忙调转方向,朝着厨房走去:“我倒水喝。 ”

    许湄从来没在凌晨半夜出去过,许青林没有半点怀疑。

    等许青林回了房间,许湄估摸着他差不多睡着了,再次从卧室出来,悄声换好鞋,关上客厅大门。

    楼道里一片黑暗,她不敢出声点亮声控灯,扶着楼梯扶手慢慢下楼。

    出了楼道门,许湄朝林雾的方向走去,停在他面前:“刚才差点被我爸发现,出来晚了。”

    林雾:“没事。”

    主干道的路灯下太显眼了,许湄拉着林雾去了小区小花园,躲在背风的地方,抬头看着他:“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女孩穿着一件白色的毛绒外套,娇嫩的脸颊被风吹得泛红。

    林雾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孩:“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觉得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

    夜里的气温格外低,许湄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抬眸:“什么事这么重要,要见面才说。”

    林雾抬手拎起许湄的羽绒服帽子,往她头上一套:“你在生我的气。”

    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力气却不大,许湄的小半脸被帽子上的毛毛遮住:“没有,你又没做错什么,还请我喝奶茶,我为什么要生气。”

    声音平静,有理有据,善解人意,乖巧可人。

    “口是心非,”林雾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之前在一中拍的那张照片,“因为这个?”

    “不回我消息,电话也不接,”林雾把手机屏幕往许湄眼前递了递,垂眸盯着她的眼睛,“你就是生气了。”

    许湄看着照片上程峻山的名字,想到当时林雾唇角的笑意,心底涌上来一股酸涩,他是有多喜欢她,才会笑成那样,还把跟她有关的照片随身携带,不时拿出来看。

    林雾往前走了半步,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坚硬的墙:“吃醋了?”

    许湄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我为什么要吃醋,我又不喜欢你,我可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

    她偏过头,垂着眼睫,不去看那张照片。

    眼前的人不解风情,再次把照片拿到她眼前,她避无可避,再次被程峻山的名字刺伤。

    她心里突然泛上来一股委屈,她都不要看了,他难道看不懂吗,她不想看他为什么要故意欺负她,非要给她看,这个坏东西!

    她终于装不下去了,撕下脸上伪装出来的乖巧:“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在炫耀什么!我对你和程峻山的爱恨纠葛没有兴趣。”

    一旦撕破伪装,开了个头,许湄就再也停不下来了,她低头擦了下眼睛,视线从模糊到清晰,再从清晰到模糊,声音带着一丝委屈极了的哽咽:“我都说了我不想看,你还给我看,你怎么能这样欺负人。”

    她咬了下嘴唇,眼神倔强地看着他:“我就是生气了,你满意了吗,可以把你的宝贝照片拿走了吗!”

    林雾摸了下口袋,出门太急,没带纸巾,把自己的胳膊递到她眼前,让她用他的胳膊擦眼泪。

    许湄毫不客气地抓起林雾的胳膊,报复似地在自己的鼻子下面蹭了一下,把他的外套全弄脏了。

    林雾最受不了她哭,他一哭他就慌,不知道该这么哄她才好。

    他指了下照片:“你再看看。”

    许湄:“我都说了我不看,你还给我看!”

    她无意间瞟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意外地在上面看见了她自己。

    还是那张照片,只不过他把照片放大了,此时他的手机屏幕里并没有程峻山的名字,只有她一个人。

    照片中的她看上去并不清晰,只有一层淡淡的彩色轮廓,那是映在宣传栏玻璃上的她的影子。

    他要让她看的并不是程峻山的名字,而是照片中的她,和站在一旁拿着手机拍照的他。

    这是他第一次把她拍进自己的手机里,也是他们的第一张合影。

    许湄自知闹了个笑话,刚发了一通毫无道理的脾气,又羞又恼,满脸通红:“我,我以为你”

    林雾声音极轻地笑了一下:“以为我喜欢程峻山?”

    “从下午六点半就开始跟我闹脾气,”他往前走了半步,靠近她,“以为我喜欢程峻山,所以不开心,不理我。”

    许湄抬头看着林雾,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坏心眼地不肯放过她。

    男生靠得极近,她几乎能听见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她抬起头,想看他的眼睛,被他的下巴挡住视线,她只能看着他凸起的喉结。

    许湄又把头低下了:“我又不是故意无理取闹的,谁让你不说清楚。”

    “我喜欢你无理取闹的样子,”林雾弯下腰,看着许湄,语气吊儿郎当,“再骂几句我听听。”

    许湄推了一下林雾,没推动。她往后退他就往前跟,说得文艺点叫风流倜傥,说得直接点叫不要脸。

    许湄后背靠着小亭子的柱子:“你什么时候回家?”

    林雾:“一会就回。”

    许湄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跳:“去外面散散步吧,不过不能太久,我一会就得回去了,不然被我爸发现就完蛋了。”

    “发现就发现了,有什么好完蛋的,”林雾带着许湄往小花园外面走,一边说道,“不管被谁发现,你就往我身上推好了,就说是我不要脸,不知廉耻,硬缠着你把你叫出来的。”

    凌晨的小区里几乎没有人,许湄低头看着地上两人并肩而行的影子,觉得平时走起来很长的路突然变得很短,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小区门口。

    夜晚的街道很安静,许湄一边走,小声问身侧的人:“你怎么会想起来拍那张照片?”

    那时候她跟林雾不算熟,还经常不对付。

    林雾:“看见玻璃上的自己,觉得惊为天人,情不自禁地拿出手机拍照。”

    许湄心想,原来他既不是在拍程峻山,也不是在拍她。

    “开玩笑的,”林雾转头看着许湄,“在拍你。”

    一句话,又把许湄的心弄乱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路边的橱窗玻璃,上面映着她和林雾的影子。

    他在看她,她在看玻璃上映着的他。

    两人走到街头又走回来,许湄看了一眼时间,又抬头看天,祈祷流星雨快点来。

    林雾顺着许湄的视线看过去,被广阔无垠的夜空吸引。

    就算没有流星雨,今天的夜也足够美。

    林雾送许湄回家,许湄踩着月光下的影子,一小步一小步,走得很慢。

    她在偷偷等流星。

    到了楼栋前,正当许湄以为等不到流星雨的时候,天边突然滑过几颗流星,紧接着就是一大片。

    像滂沱的大雨降临人间,散发着永恒璀璨的光。

    “快许愿!”许湄许完愿睁开眼,看见林雾在看她,“你怎么不许愿?”

    林雾:“为什么要许愿。”

    许湄抬头看着天边划过的流星:“因为灵,对着流星许愿,愿望就会实现。”

    林雾:“愿望不都是靠自己去实现的吗,在家里躺着,指望流星?”

    许湄简直想打人:“你这人,真是一点都不懂浪漫。”

    林雾转头看着许湄:“你许的什么愿?”

    许湄:“不能说。”

    林雾:“连我也不能说?”

    “也不是不能,没什么好保密的,”许湄想了一下才说道,“我希望我的学习成绩能好一点,考上一所好大学。”

    “你们小女生不都喜欢浪漫吗,”林雾往许湄身侧站了站,“怎么没许个愿,让自己得到这个世界上最聪明最帅气的男生?”

    许湄:“你该不会在说你自己吧?”

    身侧的男生抬头看着流星雨,声音低沉带着磁性:“不然怎么配得上那么优秀的你。”

    许湄没说,她想考的大学是清华北大。这个目标对她来说很难,听了林雾的话,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愿望或许并不遥远。

    流星保佑,让她考上清华北大,跟他在一起。

    林雾看着许湄脸上的笑,发现自己已经好一会没想起来何惟光了。

    许湄转头看着林雾,声音突然变得很低:“你今天是不是不太开心?”

    林雾摁下眼里的低沉,弯了下唇角:“没有。”

    他的声音听上去跟平时一样,有些慵懒和漫不经心:“真没有。”

    许湄低头踢开脚边的一颗小石子:“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她没看错,她知道他是不愿意说。她看得出来,他的开心是真的,压抑着的不开心也是真的。

    大面积的流星雨已经过去了,天边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颗。许湄捡起一旁的一小块转头,在水泥地面上画了一个笑脸,下面写着一行字,“to L。”

    送给林雾,希望他开心。

    林雾蹲下来,指腹在笑脸上摸了摸:“谢谢。”

    许湄垂眸看着林雾,他蹲下来的时候地上的影子也跟着变小,没有站起来的时候显得高大。

    并不明亮的路灯灯光从他身后照过来,他逆着光,正面陷在一片黑暗里,眉眼让人有些看不清楚。

    这样的他看上去很孤独,好像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她心底突然涌上来一股莫名的情绪,不是生气,是难受,就好像她也在经历他的不开心。

    她突然发现,她跟他认识了那么久,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她所知道的关于他的一切,秦嘉妮知道,赵晨知道,别人也都知道。

    许湄出来的时候怕冷,戴了条围巾。她把围巾摘下来,踮起脚尖,戴在林雾的脖子上。

    她的围巾很长,她可以围三圈,他围两圈正好。

    他穿着一身黑色,站在吹着冷风的夜色里。她大红色的围巾像火一样,这让他看上去没有刚才显得那么孤独了。

    林雾看着许湄走进楼道,又看见她房间的灯亮了起来,转身往小区外面走去。

    围巾上残留着淡淡的玫瑰香,柔软的毛线贴着脖颈,让人仿佛置身在春天的花海。

    这些年何惟光断断续续找过他几次,他很擅长一个人面对那个人渣,包括林曼青在内,没有任何人看出他的异常。

    他以为今天也一样,没想到她会看出来。

    他围着她的围巾,感觉没有来的时候那么孤独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鞠躬,感谢。

    44  ☪ 摘星

    ◎少年永远骄傲,不为任何人折腰。◎

    第二天, 许湄翻了下手机相册。

    昨天夜里除了拍了流星雨,她回到房间后,对着楼下也拍了一张照片。

    林雾正从路灯旁走过去, 他已经快要走出画面了,只占了整张照片很小的面积,看上去像无意间闯进镜头的路人。

    许湄用这几张照片发了个朋友圈, 配了几个字, “看流星雨”, 同时屏蔽了家长和老师。

    她发朋友圈的时候心跳得都比平时快, 好像偷了什么东西一样。想被人看出来照片里的林雾,又怕被人看出来。

    因为流星雨是凌晨下的, 班里没多少人亲眼看见,看了许湄的朋友圈才知道。

    肖哲:“卧槽, 我们昨天等了那么久都没等到,居然真下了!”

    吱吱同学:“好美啊, 早知道我就晚点睡了。”

    陈江潮:“昨天晚上我也看见了。”

    周晓姝:“那个男生是谁, 不像是路人吧,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肯定是咱们班的。”

    李霏怡:“我就知道这条朋友圈不简单。”

    许湄确定林雾没露脸,大家应该猜不出来是他。

    班长:“这是五哥?@林雾。”

    周松回复班长:“你是眼瘸吗,这怎么可能是五哥,明明是赵晨!五哥又不跟许湄住在一个小区,怎么可能是他。”

    许湄做贼心虚, 怕真被人看出来是林雾,十分没骨气地把那条朋友圈删了。

    下一秒她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林雾发了条消息。

    【:刚才那张照片发我一下, 原图。】

    许湄以为林雾没看见那条朋友圈, 没想到他一直在看。

    许湄把照片发给林雾之后就去吃早饭了。

    她坐在餐桌前,一边吃早餐,心里惦记着手机,想知道林雾回了她什么。

    许青林坐在许湄对面,不时抬头看她,眉头越皱越深。

    昨天夜里他听见客厅开门的声音,知道许湄出去了,在阳台上看见一个男生站在他们家楼下。

    可惜是半夜,光线太暗,距离又远,即使那个人抬了下头他也没认出来是谁。这事在他心里憋了整整后半夜。

    以前不是没有男生追到楼下,许湄理都没理。这次不一样,这次她下楼了,看上去对那个男生并非一点意思都没有。

    许青林想到公司里的一个同事,说自己的女儿谈恋爱,被渣男哄骗,受了情伤。本来活泼开朗的女孩变得郁郁寡欢,性格阴郁,无心学习,成绩一落千丈。

    大好的前途、美好的人生就这么给毁了。

    许青林担心许湄,在还不成熟的年纪谈恋爱,不管心理还是生理,到了最后吃亏的都是女孩子。

    许青林给许湄剥了个茶叶蛋,假装轻松地说道:“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几点睡的,听说有流星雨?”

    许湄在许青林面前说谎向来不眨眼,已经形成了一种很自然的肌肉反射,不管什么事都往好的一面说:“跟平时一样睡的,睡得很好。”

    发现许湄在说谎,许青林更忧心了,他几乎可以肯定,许湄在跟某个男孩子谈恋爱。

    怕激起孩子的逆反心理,许青林没敢多说什么。

    许湄吃好早饭就回了卧室,关上门,拿起书桌上的手机,果然看见林雾给她回了消息。

    【:好看。】

    时间是十分钟之前,她刚给他发完照片他就回了。

    许湄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在水之湄:刚才在吃早饭。】

    林雾发来一张图片,看样子是他家的餐桌,早餐品种非常丰富,中餐、西餐一应俱全,样式精致。

    许湄垂涎了一下林雾家的早餐,又暗暗叹了口气。

    他家的餐桌真大,住的必然是大别墅,她知道他家很有钱。

    以前跟他不太对付的时候没觉得什么,她只会想,怪不得这个人这么傲,原来家里这么有钱,有钱人哦,了不起。

    现在她开始有了对比,对比对象就是她自己,她好像有点穷。

    不是好像,也不是有点。

    他的一双鞋能抵她半年的生活费。

    许湄想到在礼堂的表彰会上,林雾拿下一个又一个第一,那么耀眼。

    光自卑是没有用的,她也要成为一颗闪闪发亮的星星,让自己站在他身边的时候不至于太黯淡。

    许湄没敢耽误太久,拿起桌上的作业和题集,认真学习。

    整个周末许湄都是在知识的海洋里度过的,一直学到晚上十一点半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书桌,上床睡觉。

    就连下午给秦嘉妮的奶奶做小饼干都在抽空背单词。

    周一,许湄来到教室,发现桌肚里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比文具盒还要大一点,质感很好,一看就很贵。

    许湄下意识地转过头往林雾身上看,除了他,没人会送她这么贵的东西。

    林雾摇了下头,表示不是自己送的,许湄又看向秦嘉妮。

    秦嘉妮笑起来眼睛很亮:“快打开看看!”

    “你怎么突然送我东西?”许湄打开盒子,看见里面是一支钢笔,笔帽上镶嵌着一圈华丽的碎钻,“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秦嘉妮:“我奶奶说,你送她小饼干,她要用同样的诚意来回礼。”

    许湄不好意思收:“饼干不值钱,举手之劳,这个钢笔太贵了。”

    “老人家的心意,给你你就拿着,”林雾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有什么好推辞的。”

    许湄转过头看了林雾一眼,她自己都不好意思收,他倒是替她不客气起来了。

    许湄不收秦嘉妮就生气,她推脱不掉,只好说道:“这样吧,以后你奶奶的零食都交给我了,老人家要是想吃什么,你就告诉我。”

    摸底考试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跟许湄预料的不一样,她考砸了,比上学期的期末考试还要差。

    许湄心里很难受,觉得自己前天晚上许的愿望简直就是一场笑话,她离清华北大越来越远了。

    上课铃响起,这节课是作文课,吴清扬拎着一小袋子卡片,让语文课代表发给大家。

    “今天的作文题目非常简单,简单到小学生都会写,叫我的理想,也可以叫我的坚持,我的目标,我的执着,”吴清扬站在讲台上,“先用一句话概括一下,写在卡片上,再扩写成一篇八百字的作文,不难吧?”

    下面有人说道:“我的理想,那不就是吹牛逼吗,不难!”

    吴清扬扫了一眼教室:“行啊周松,你来给大家示范一下,看看你的牛逼是怎么吹的。”

    周松站起来,清了清嗓子:“我是练体育的,希望将来能成为一个体育明星。”

    一旁几个男生直乐:“你是真敢吹。”

    吴清扬用板擦敲了敲讲台:“大家别笑,一个有梦想的人是很了不起的。等五年十年后,没准大家就能在电视上看见周松。班长同学,你刚才笑那么大声,来说说你的理想。”

    班长站起来,抓了下头:“我的理想是,希望将来有一天能过上躺平的生活,就算天天什么都不干也能有钱。”

    吴清扬:“厉害啊,来,展开说说。”

    “就是每天早上睡到自然醒,不用挤早高峰,晚上想几点睡就几点睡。心情好了就去旅游,心情不好也去旅游,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跟谁玩就跟谁玩,不用受到金钱、工作和人际关系的绑架。”

    班长不愧是一班之长,简直就是全班同学的嘴替。

    现在社会,不管是学生还是上班族,全都卷得要死,谁不想拥有一个自由自在的躺平人生呢。

    就连吴清扬都忍不住向往:“别说了,再说下去我就要去找校长辞职了,省得天天被你们这帮熊孩子气死。”

    接下来的整整一分钟班里都没人说话,大家都在畅想班长嘴里的生活,代入自己,无限神往。

    吴清扬轻轻咳了一声,把大家从桃花源拉到残酷的现实生活:“家里没有矿的还是先想想今天的作文怎么写吧。”

    众人被强行从美梦中唤醒,集体发出一声叹息:“唉~~~~~~~”

    秦嘉妮举了下手,睁着一双清澈水灵的大眼睛,一脸真诚地提问:“吴老师,我家里有矿,可以过上班长说的那种生活,我今天的作文可以不用写了吗?”

    许湄转头看着秦嘉妮,这位白富美大小姐的话是如此的真实,让人无法反驳。

    了解秦嘉妮的人都知道,她不是在炫富,她只是单纯地不想写作业。

    吴清扬心想,这可不行,她上这节作文课的目的是引导同学们努力学习、努力奋斗的,不能被万恶的资产阶级给带偏了。

    吴清扬扫了一眼教室,视线落在后排靠窗的位子:“大家看看林雾同学,人家家里同样有矿,依旧有着远大的抱负。”

    吴清扬走到林雾身侧:“看看人家,学习多认真,连上作文课都不忘刷数学卷子。”

    教室里发出一阵爆笑。

    许湄转头看了看林雾,他穿着一件白色长袖T恤校服,袖口撸到手肘,骨节分明的手指转着一支黑色水笔,趁吴清扬不注意,在数学卷子上把最后一题的答案写上了。

    吴清扬把林雾刚做完的数学卷子抽走,发现下面还铺着一张物理习题,气得她想把他连人带卷子一块从窗户扔出去。

    林雾没有卷子可以做了,摊开一本作文书,身体斜靠在椅背上,开始上作文课。

    吴清扬:“来,这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林雾同学,说说你的理想、坚持、执着。”

    不用林雾回答,不少人替他答了出来:“这还用问,著名的‘五哥精神’如雷贯耳,他每天多刷几道题不就是为了考清华北大吗。”

    林雾拿起手边的小卡片,上面毫无意外地写着“清华北大”四个字,字迹潦草,非常随意,一看就没认真对待,随手敷衍老师的。

    全班也就是有这位大神能用清华北大敷衍老师了。

    以他现在的成绩,只要高考别缺考、别发挥失常,上个清华北大非常容易。

    人比人气死人,许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卡片,斟酌了半天也不知道要在上面写什么。

    她心里想的是清华北大,但她不敢写,因为看起来像个笑话。

    她的桌子上贴着一张便签纸,是她转学过来不久写的,她的座右铭:坚持就是胜利。

    “坚持就是胜利,”吴清扬站在讲台上,“有目标才有希望,有希望才有动力。大家有空的时候好好想想,自己将来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想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不要以为你们现在的生活枯燥无聊,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做作业,不是背课文就是记公式。等以后你们就知道了,这段枯燥无聊的日子将是你们人生中最念念不忘的时光。”

    老师们总是这样,车轱辘话来回说,听得人耳朵都生老茧了。

    但这次大家罕见得把吴清扬的话听了进去,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未来。

    一节课快过去了,许湄没想好要在卡片上写什么。她从小到大认真学习的目的是为了考个好成绩,考个好成绩是为了讨许青林的喜欢。

    似乎,从她妈妈去世的那一天她就丧失了自我。

    清华北大也一样,遥远得像一场不切实际的梦,这些都不属于她。

    吴清扬说作文明天早上交,卡片要在下课之前交上来,一直到下课铃声响起许湄的卡片还是一片空白。

    林雾起身交卡片,经过许湄身侧,站在她桌边,拿起一支笔,“唰唰唰”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等许湄反应过来的时候林雾已经帮她把卡片写好了。

    跟他的一样,清华北大。

    许湄抬头看着林雾,他到底对她有什么误解,觉得她能考上清华北大。

    以她现在的成绩,将来能考个211差不多了,胆子大一点,可以妄想一下985,清华北大她已经不敢想了。

    “你干嘛在我的卡片上乱写。”许湄拿出涂改液,准备把林雾的字涂掉,重新写,就写个四川大学、东南大学之类的吧,看上去比较像个正常的理想。

    她拿着涂改液,就要去涂,手腕被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握住。

    男生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我想跟你上同一所大学。”

    林雾松开许湄,垂眸看着她,视线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别改。”

    吴清扬把全班同学的卡片都收了上来,交给班长:“贴后面黑板上,这是你们班主任的意思,贴结实点,别掉了,要用到高考的。”

    班里一阵哀嚎。

    “早知道要贴出来公开处刑,我就不写美女、香车了,太丢人。”

    “过段时间是不是还得开家长会,我妈要是看到我的理想是喂马、劈柴,关心粮食和蔬菜,会不会以为我想出家。”

    班长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第一时间就把卡片贴好了,还在上面写了个颇为矫情的标题:“人间理想”。

    根据全班同学的卡片内容,翻译成大白话就是:丢人现眼和做梦去吧。

    黑板前乌泱泱地站了一群人,场面堪比高考放榜。

    许湄挤不到前面去,坐在后面听别人讨论。

    “赵晨,你要考复旦啊?那你得好好加油了。”

    “秦嘉妮写的是,做自己喜欢的事,从事和美有关的工作。不愧家里有矿,想干什么干什么。”

    “我霏姐果然是要进娱乐圈的女人,居然在卡片上面贴自己的照片。”

    “陈江潮同学立志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

    “清华北大,怎么这么多清华北大,大家能不能对自己有个清醒的认知?”

    “林雾和钱莉还行,肯定能考上。许湄是怎么回事,她也想考‘清华北大’?”

    “你这不是废屁吗,五哥和五嫂当然要上同一所大学了,这叫比翼双飞,懂不懂。”

    许湄听见别人议论她,脸颊通红,在别人眼里,清华北大对她来说果然是痴心妄想。

    她最后还是没用涂改液把林雾的字擦掉,因为他说他想跟她上同一所大学。

    他的成绩那么好,总不能让他跟她一块上川大东南大之类的大学。

    她可不想把他拖下来,像他那么耀眼的人,就应该永远呆在天上。

    许湄转头看了看林雾:“我要是只能上一个普通的大学,你愿意跟我一块吗?或者你高考的时候不做后面的大题,故意考砸,行吗?”

    林雾勾了下嘴唇:“你看我长得像一个傻逼吗?”

    肖哲从一旁走过去,接了句:“五哥你不行啊,要是我,为了我家小宁,我肯定不做后面的大题。”

    林雾看了他一眼:“你到底是不做,还是不会做。”

    肖哲:“”想反驳,但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无力反驳。

    许湄看着肖哲被林雾怼得哑口无言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她抬眸看了看黑板后面贴着的卡片,又看了看林雾,他一直是她喜欢和仰慕的样子。

    少年永远骄傲,不为任何人折腰。

    一个人,得先自爱,才有资格去爱和被爱。

    许湄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就算看得再清楚,也依旧考不上清华北大。

    秦嘉妮出去玩了,许湄坐在秦嘉妮的位子上,整个身体转过来,趴在林雾的书桌上,双手撑着下巴,抿了下嘴唇:“我考不上。”

    “有我在,”林雾趴在书桌的另外一半,两只手攥成拳头,上下摞在一起,下巴搁在拳头上,看着她,“不用怕。”

    书桌拥挤,两人靠得极近,鼻尖险些碰上。

    许湄一抬眸就陷进了林雾的眼睛里,那是一片璀璨无垠的星河,她看见自己站在流光溢彩的繁星中间,仿佛已经等了千万年。

    少年站在高处,朝她伸出手,拉她去摘星。

    作者有话说:

    班长同学,我的互联网嘴替。

    45  ☪ 粘稠

    ◎想入非非。◎

    一大早, 许湄来到教室,站在黑板前,抬头看看上面的心愿卡片。

    她和林雾的卡片挨在一起, 上面写着一模一样的字体,清华北大。

    为了将来能跟他在一起,为了她的未来, 她一定要好好学习, 跟他考上同一所大学。

    许湄往自己的位子走去, 林雾已经到了。

    他剪了头发, 身上的冬季校服早就脱掉了,换成了棒球服款式的春季校服, 下身是宽松笔挺的休闲裤,斜靠在座位旁的窗边, 衬得一双本就长得逆天的腿更长了。

    他手上颇为随意地拿着一本英文杂志,翻页时拉出一段线条流畅的腕骨线条, 手指修长有力。

    一旁, 班长和学委为了一道题吵架,互相在对方的卷子上乱写乱画。

    周松在跟另外两个男生比赛扳手腕,输的人要学猫叫。

    还有的同学在焦头烂额地疯狂补作业中。

    许湄看了看这几个普普通通的正常男高中生,又看了看站在窗前的林雾。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了两个次元的中间,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她突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跟林雾认识吗,确定眼前这个人不是她做的一场梦?

    许湄坐下来, 从书包里拿出书本和作业,放在桌上整理好, 转过头。

    林雾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窗边起身回到了位子上, 此时正单手托腮, 另一只手随意转着一支笔,察觉到她的视线,唇角微微往上挑。

    这个人是真实的,清华北大也是真实的。许湄拿出一本便签纸,一口气写了三张座右铭,分别贴在自己的桌面、文具盒和书本上。

    秦嘉妮看见,让许湄帮她也写一张:“跟上次一样,主要是这个小猫头一定要画上。”

    后桌的赵晨:“还有我,我也要一张。”

    “什么好吃的,”周松喊了一声,“给我也来一份。”

    一听说有好吃的,后排几个男生全躁动了,不是因为饿,也不是因为馋,而是抢来的东西就是最好的东西:“我我我,还有我!”

    “这是什么,不是吃的?”

    “便签纸,座右铭,‘坚持就是胜利!’。”

    “许湄,我不要小猫头,太萌了,没气势,给我画个戴墨镜的龙,谢谢配合。”

    只要是在学校,不管干什么都比学习有意思。许湄桌前很快围了一堆人,让她帮忙定制一款属于自己的座右铭。

    许湄写了大半个早读课,一整本便签纸都用完了,一转头,看见林雾在看她。

    他的眼神多多少少带着点林妹妹的幽怨:“他们都有,单我一个人没有。”

    许湄已经没有便签纸了,把贴在自己书本上的那张揭下来,贴在林雾的书桌上:“我把我的给你。”

    女孩睁着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唇角微微弯着。她只要对他笑一下,他就什么都忘了,世界上简直没有比他更好哄的人。

    许湄萌混过关,开始认真学习。别人是不是三分钟热度她不知道,她自己肯定是不能松懈的,清华北大可没那么好考。

    开学不过才小半个月许湄就被林雾喂了一堆练习册,这些都是他根据她的学习情况精挑细选出来的。

    许湄每天就会跟林雾一起写作业。

    一个像平时一样的自由活动课,林雾拿了张数学卷子坐在秦嘉妮的位子上。

    他手上拿的那张正是许湄还没开始做的,他其他作业早就做完了,留了一张跟她一块做。

    许湄看了看林雾:“你不是只跟做题速度跟得上你的人一块写作业吗?”

    林雾抬眸:“我说过这种话?”

    许湄:“学校里一直都是这么传的,贺翎为了能跟你一块写作业,每天都在认真学习、刷题,好提高做题速度。”

    林雾:“你跟她们不一样。”

    许湄低着头看了看手上的卷子,心里忍不住开心:“你别嫌我做题慢就行。”

    林雾:“怕什么,我做题也不快。”

    不远处,陈江潮哀嚎一声:“五哥,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这张卷子有点难度,许湄做起来很吃力,她花了很长的时间,苦思冥想地做了一会,以为林雾早就做完了,一转头,看见他也没做完。

    自由活动课加上最后一节的自习课,再加上课间时间,两个小时过去了,林雾手边还放着那张数学卷子。

    陈江潮喊了林雾一声:“五哥,去食堂吃饭?”

    林雾:“卷子没做完,你们去吧。”

    “什么卷子?”陈江潮走近一看,居然还是刚才那张,不可置信道,“学神,两个小时你都没做完一张卷子,是被乌龟附体了?”

    林雾:“我做题不快,跟许湄一样。”

    陈江潮看了看林雾,又看了看脸颊通红的许湄,笑了一下,跟班长他们一块去食堂了。

    等许湄把卷子做完,再让林雾把她不会的题讲完、吃透,教室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去食堂吃饭已经来不及了,许湄从书包里拿出来一块面包递给林雾:“饿吗?”

    林雾接过面包,掰成两块,留下小的那一块,大的那块给了许湄。

    草莓味的面包,甜、软。

    除了在学校写作业,晚自习放学回到家也得写作业。

    他们各自在家写作业的时候会开视频,主旨是学习、讲题。

    做完作业讲完题也不会立刻挂断,有时候聊天,有时候做各自的事情,等到上床睡觉的时候再挂掉。

    随着天气变暖,许湄身上的睡衣也越穿越薄,从厚厚的珊瑚绒套装变成了薄软的棉质睡裙。

    她皮肤雪白,凝脂玉般,嫩得仿佛能掐出水。

    少女的身体逐渐成熟,腰肢纤细,胸部线条若隐若现,长袖长裤也依旧挡不住窈窕妩媚的身材。

    林雾从手机镜头里偏开眼:“我去洗个脸。”

    许湄看着林雾半湿的发梢:“你刚才不是才洗过吗?”

    林雾:“天太热了。”

    ——

    一天晚自习课间,许湄去洗手间,回来的路上经过一间空置的音乐教室,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转头一看是贺翎。

    贺翎站在音乐教室的门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女孩,看上去盛气凌人。

    许湄被拦住去路,抬眸看了看贺翎和她的两个跟班。贺翎喜欢林雾,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许湄怀疑她要找事:“有事吗,没事让一下,快上课了。”

    贺翎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许湄:“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就是问你点事。”

    说着推开音乐教室的门:“是你自己进去呢,还是我们拉你进去,自己选。”

    许湄看了一眼黑漆漆的音乐教室,心里害怕。

    为了减少噪音,音乐教室用了降噪材料,门和窗户一关,里面的人就算喊破了喉咙也不会被外面的人听见。

    许湄虽然没经历过校园霸凌,但小说和影视作品没少看,她知道那些坏学生是怎么欺负人的。

    她们会抓着她的头发打她,扇她的耳光,说不定还会脱光她的衣服录像。她要是敢反抗她们就会把录像曝光,让她没脸见人。

    贺翎用下巴指了下音乐教室:“进去,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跟她说那么废话干什么,一会上课走廊里会有巡查的老师。”跟班里面一个身材高壮的女生抓住许湄的胳膊,另一个女生捂着她的嘴,把她带进门里。

    贺翎跟在后面,反手把门关上。

    音乐教室的门一关,原本还有点嘈杂的教学楼顿时变得安静下来,许湄的心顿时凉了一大截,她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了。

    亏她以前还觉得贺翎有点可爱,羡慕她的自信和勇敢,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贺翎晃着手上的手机,一步一步朝许湄逼近:“听说最近你跟林雾走得挺近,经常一块写作业?”

    许湄被逼到墙角,她的双手背在身后,试图找一个趁手的工具用来自保:“关你什么事。”

    贺翎笑了一下,唇角轻轻勾着:“怎么不关我的事,林雾的事就是我的事。”

    许湄看着贺翎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衣领,宁死不屈道:“你们这样是犯法的,我不会屈服的。你们要是敢动我一下,我就告诉老师和家长,还会报警!”

    “你在说什么,”贺翎站在许湄面前,“就是问你点事,谁要对你犯法了。”

    贺翎紧紧盯着许湄:“说,你是怎么把做题速度提高得这么快的,居然能赶上林雾的做题速度。”

    许湄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贺翎撇了下嘴:“分享一下学习方法都不行吗,你不用这么小气吧!”

    “问题是我没有学习方法可以跟你分享,”许湄放松下来,真心实意地说道,“我做题速度并不快,根本赶不上林雾。”

    “你撒谎,”贺翎大声说道,“林雾说过,他只会跟做题速度跟得上他的女生一块写作业!”

    “”

    许湄一脸无辜:“我真跟不上他,我要是能跟上他,肯定考个市状元第二了,怎么可能连年级前两百都考不进去。”

    贺翎扁了下嘴,不肯相信:“你明明就是做题速度很快林雾才会跟你一起写作业的,不愿意分享就算了,我还不稀罕呢。”

    贺翎转身就往门口走,背影多多少少有点狼狈。她的两个跟班同时叹了口气,抬脚跟上去。

    贺翎走了没几步,转头看了一眼刚从音乐教室出来的许湄,使劲跺了下脚:“气死,她竟然长得比我还好看!”

    她越说越气,最后哭着跑了。

    许湄回到教室。

    上课铃已经响了好几分钟了,林雾坐在秦嘉妮的位子上,秦嘉妮坐在陈江潮的位子上,陈江潮坐在林雾的位子上。

    许湄从桌肚里拿出今天下午发的数学卷子。

    林雾转头从自己桌上拿出来一张一样的,跟她一起做了起来。

    许湄转头看着林雾,他正低头看卷子,教室的灯光从一侧打在他脸上,将他的侧脸轮廓勾勒得白皙俊冷。

    林雾掀了下眼皮,用笔点了一下许湄的卷子:“自己做,不要偷看。”

    许湄:“没看你卷子。”看的是你。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下次考试一定要考得好一点,缩小她和林雾之间的差距,离他更近一点。

    至少,不要让别人觉得,她何德何能。

    开学一个多月后,学校进行了一次月考。

    实验中学的传统是每年第二学期的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后开家长会。大家为了少挨骂,对待这次考试很认真。

    许湄这次的月考成绩不错,考了年级第一百六十名。她自己本身就很努力,加上林雾的辅导,再不进步就说不过去了。

    许湄长长地松了口气,这个成绩足够她向许青林“邀功”了。

    家长会在下午一点半举行,午饭刚过教室里就热闹了起来。

    “老肖,你今天是不是要见丈母娘了?”

    肖哲往王雨宁身上看了一眼:“小宁说她爸妈工作太忙了,来不了。”

    倒是王雨宁,今天梳了一对乖巧的双马尾,马尾上点缀着两颗桃心发饰,一看就是偷偷打扮过的。

    许湄抬起手,把额前的一缕碎发往耳朵后面撩了撩,转头看了一眼林雾,她还没问过他,他家里谁来给他开家长会。

    她之前听赵晨说过,林雾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他一直跟着妈妈生活。

    林雾从来没在别人面前提起过他的父亲,想来他跟他父亲的关系应该是不太好的,那就是他妈妈来开家长会了。

    许湄突然有点后悔,早上出门之前应该涂点唇膏的,会显得气色好。她希望自己能给他的家人留个好印象。

    一点钟开始就陆续有家长来学校了。

    学生们被赶出了教室,住校的可以在宿舍学习,走读生可以去阶梯教室上自习。

    其中大多数人选择了在学校各处晃荡。

    许湄跟班里的人站在教室门口的走廊里,她往教学楼下看了看,很快就看到了许青林。

    许青林上楼,坐在许湄的位子上,探着头在教室里看,尤其是那几个打闹的男同学。

    许青林来开家长会,除了要了解许湄的学习情况,还要把流星雨那天晚上来找许湄的那个男生找出来,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是个不老实的坏小子,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最近几天,许湄总觉得许青林有点欲言又止,想跟她说什么又没说,还总用一种无比担忧的眼神看着她。

    她心细如发,很快就推断出来了,那天晚上许青林应该是看见她出去了。她只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跟她在一起的人是林雾。

    许湄看了看许青林,见他一会看看这个男生,一会看看那个男生,推断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很快,班里的大部分家长就到了。

    秦嘉妮家是她妈妈来的,母女俩长得很像,站在一起像姐妹。

    秦妈妈馆着头发,戴着一对珍珠耳环,气质温婉,经过走廊的时候对同学们笑了笑,让秦嘉妮把带来的巧克力分给大家。

    李霏怡的嘴巴最甜:“秦嘉妮,你妈妈是个大美人哎。”

    秦嘉妮骄傲地抬着下巴:“那当然啦,我们一家人都是大美人,我姑姑也很漂亮哦。”

    许湄经常听秦嘉妮说起她那个姑姑,就是没见过真人,想必也是个超级大美人。

    秦嘉妮转过头,在她妈妈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话。

    秦妈妈听完,抬眸往许湄身上看了看,说看都是轻的,应该是打量,她把她从头发丝到脚后跟,细细地看了一遍。

    秦嘉妮对许湄解释道:“你总给我奶奶做她喜欢吃的饼干,我妈很感谢你。”

    快到一点半了,许湄看了一眼教室,大部分的家长都来了,只剩下两三个没来的。

    林雾的座位是空的,他的家长没来。

    别的班有几个女生从一班的走廊经过,边走边往林雾的位子上看,一边小声开着玩笑:“我来看看我婆婆来了吗。”

    “一个个的脸皮怎么厚,一点都不知道矜持。我孩子的奶奶来不来关你们什么事。”

    “林雾的家人怎么没来,他学习那么好,每次都考第一,要是我,我非得把我家祖宗十八代都给喊过来不可。”

    许湄一抬头,看见林雾从楼下上来,走过去问道:“你家长不来吗?”

    林雾:“我妈昨天出差去了。”

    孙玉珠从教室里面出来:“都呆在这干什么,乱糟糟的,自觉上自习去,四点的时候再过来,班长和学委留下来当后勤,吱吱同学也留下来,一会上台发言。”

    每次开家长会班主任都会选出来一个学生代表讲话,本来这次考第一的人是林雾,应该由他上台发言。

    孙玉珠想到上次开家长会,她让林雾分享自己的学习方法,激励激励学生家长,给家长们带来一些教育上的启发。

    有一个家长说,自己的孩子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学到半夜才睡觉,学习方法也是对的,就是成绩提不上来,这是为什么呢。

    林雾:“有些时候,努力在天赋面前不值一提。”

    那个家长当时就崩溃,“轰隆”一声,整个人的世界观都崩塌了,再也无法直视天道酬勤四个字。

    孙玉珠气得想把林雾从走廊上扔下去,让他起个激励作用,他倒好,直接把人家的信念支撑连根踹了。

    许湄听赵晨说过林雾的这段传说,那时候她还没转学过来。

    她几乎可以想象出他说那句话时的语气,绝对不是嘲讽,那是真诚的心得分享,因此也就格外扎心。

    孙玉珠进了教室,家长会正式开始。

    许湄喊了林雾一声,把他带到走廊拐角处没什么人的地方,摸了摸自己的校服外套,从里面拿出来一块巧克力递给林雾。

    林雾:“给我的?”

    许湄知道林雾不爱吃太甜的东西:“这种牌子的巧克力没那么甜,不会很腻歪。”

    林雾把玩着手上的巧克力:“你这是在安慰我?”

    许湄抬眸看着林雾:“你妈妈是因为有事才没来的,她如此努力地工作正是为了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你不用感到失落。”

    “失落?”林雾低声笑了一下,“我巴不得她不来。”

    他剥开巧克力包装纸:“甜不甜?”

    许湄:“我刚才说了,没那么甜。”

    林雾后背靠着栏杆,一只腿微微曲着,另一只腿伸长,看着她,又问了一遍:“甜不甜?不甜我不吃。”

    他不是在问巧克力甜不甜,他在说她。

    许湄轻轻咬了下嘴唇,声音低软得像含着蜜糖:“甜。”

    林雾把手上的巧克力扔进嘴里,目光灼灼地看着许湄,他每咀嚼一下她都感觉心头一颤,仿佛被他吞下去的不是巧克力,是她。

    等他一颗巧克力吃完,她的脸已经红透了。

    林雾吃完巧克力,许湄指了一下他的唇角:“你嘴边沾到了。”

    林雾没骨头似地靠着墙:“哪里,看不见。”

    许湄点了一下自己的右下唇,示范给林雾看:“就是这里,你擦一下。”

    林雾手都没抬,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孩,她越是脸红他就越想欺负她,想把她欺负死:“你帮我擦。”

    许湄本来是不想听他的话的,凭什么他让她干什么她就得干。她抬眸看了一眼他的嘴唇,实在好奇,这张嘴的触感是什么样的。

    她不禁又想起在一中的小竹林里,程峻山踮起脚尖,怎么都吻不到他。

    许湄抬起手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颤抖,心脏砰砰直跳。

    她的手指点上他的嘴唇,轻轻在上面擦了一下,浓稠的巧克力糖浆沾上她的皮肤,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声。

    他的视线极深,像某种蛰伏起来的大型野兽,蓄势待发地看着他的猎物。

    在那双极具攻击性的眼神下,他的嘴唇极软,带着薄荷一样的凉意。

    许湄感觉有点呼吸不畅,觉得自己就要被溺死在他面前了。

    她心口起伏了几下,触电一般收回自己的手,低头看着指腹上沾着的巧克力糖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从他的唇上收回手之前,指尖似乎被一个温软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她整个人像被电击了一样,那是他的!!

    那一下实在太轻了,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也不敢肯定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许湄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番茄:“你欺负人,臭流氓!”说完转身跑了。

    林雾偏头看着许湄的背影。

    她的腰很细,似乎他稍一用力就能把她折断。

    他的喉咙有些发干,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触感。

    不远处传来老王训斥学生的声音,中间掺杂着仓皇逃跑的脚步声。

    家长会开始,大部分学生都去阶梯教室上自习了,少数人偷偷在学校里面晃荡,当成放假。

    许湄从林雾身边跑开,好一会才把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觉得不够,又拿出手机,想在微信上骂他几句,一看见他的名字和头像,心跳又开始加快,原本已经平复下来的心脏再次狂奔乱跳。

    不能怪她反应这么大,她从来没跟男生有过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他一个男生,嘴唇怎么会那么软。

    许湄偷偷摸了一下自己的唇瓣,比较了一下,分不清楚到底谁的嘴唇更软一点。

    薄荷的凉意,太阳般的热烈,他高大身材,乱了节奏的呼吸。

    真适合接吻。

    许湄越想越脸热,这能怪她吗,当然不能,都怪他,用那样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调戏人,害得她在青天白日之下想入非非。

    许湄低头在手机上打字骂人:“你坏死了!”

    许湄带了几张卷子去阶梯教室上自习,她是立志要考清华北大的人,当然应该以学习为重,脑子里不能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阶梯教室已经坐满了人,以班级为单位,一班坐在最右边。

    许湄来晚了,几乎所有的位子都坐了人,有几个男生甚至连位子都没有,站在最后排,靠着墙。

    唯一一个空位子在林雾身侧,一看就是他特地给她留的,不然早被别人抢去了。

    许湄坐下来,身体紧张地绷着,不自觉地往桌子边靠,生怕碰到林雾,她现在对他的名字过敏,对他的头像过敏,对他整个人都过敏。

    “我还能吃了你不成,”林雾靠着椅背,一只手伸长,指尖转着一支黑色水笔,偏头看着许湄,“怕我?”

    许湄低头做卷子,头也没抬,怕被他看见她在脸红,语调故意上扬:“你有什么好怕的。”

    “是吗。”男生勾着唇,身体往她那边倾斜,淡淡的柠檬味裹着一股温热的气息包裹过来,许湄身体一颤,往一旁挪了挪,抬头瞪着他,“干嘛挤人。”

    “没,”林雾伸手点了点许湄的卷子,“只是想告诉你,这题做错了。”

    许湄看了看,把原来的答案划掉,重新写了一个。

    她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总感觉他的眼神带勾子,能看透她的一切。

    她用手肘碰了他一下:“你老看我做什么,卷子写完了吗就这在走神。”

    林雾:“写完了。”

    许湄:“”

    “写完就去玩手机!”反正别盯她,他再这么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她就要熟透了。

    “遵命。”阶梯教室没有老师,林雾拿出手机放在桌子上。

    他的手机屏幕亮着,画面是他们的微信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消息是她刚才发给他的。

    “你坏死了!”

    这不由让人想到刚才在走廊拐角,他是怎么对她坏的。

    这不像在骂人,更像是在娇嗔。

    他是故意给她看的,她真后悔,刚才怎么没骂得狠一点。

    “我不理你了,”许湄往一旁挪了挪,为了避开林雾,整个人只占了半张桌子,“你别跟我说话,别打扰我做卷子。”

    “要点脸行吗,五哥,”周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许湄和林雾身后,义愤填膺地说道,“我站在后面就看见你一直在挤许湄,你看你把人挤哪去了。有本事去挤男生,欺负人家一个小女生干什么。”

    林雾:“我他妈有病,我去挤男生。”

    “最看不惯男生欺负女生,”周松看着林雾,对他一脸失望,“我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人家许湄人挺好的,还帮你补习过作文,你不感谢人家就算了,居然还欺负人。”

    林雾偏头看着周松,语气透着挑衅:“我就欺负她了,怎么,你心疼?”

    这个人是在陈年老醋缸子泡过的醋精,没有情敌也要给自己制造一个情敌。

    “林雾,你变了,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恃强凌弱、不讲道理的人了,”周松对许湄说道,“他是不是总欺负你,不用怕,一会开完家长会我陪你去找老孙。”

    许湄感谢了一下周松的好意:“不用了,他没欺负我。”

    赵晨坐在林雾另外一侧,像看傻逼一样看着周松:“大兄弟,你能少说两句吗。”

    周松看了看赵晨:“你刚才应该看见林雾挤许湄了吧,你怎么能装没看见。”

    赵晨心说,我他妈看见了,看得可清楚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鞠躬,感谢。

    46  ☪ 妹妹

    ◎哥哥。◎

    周松还想说什么, 被赵晨捂着嘴拖走了。

    接下来的大半个小时许湄都没理林雾,林雾见她在做卷子,也没再去撩拨她, 拿出一本数学题集刷了起来。

    许湄做完一张英语卷子,伸了个懒腰,准备背单词。

    桌面震动了一下, 是林雾的手机。

    林雾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原本有些散漫的神情瞬间结了冰, 指腹在屏幕上点了一下, 把电话挂掉了。

    许湄从来没在林雾脸上看见过这种神情,那是一种深入灵魂的厌恶, 仿佛电话另一头站着一个阴魂不散的鬼魂。

    被挂断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这次林雾直接关了机。

    许湄转过头, 小声问道:“怎么了?”

    林雾:“没事。”说完把许湄刚做好的英语卷子拿了过去,给她指出了几道错题。

    许湄低头改错题。

    他明明有事, 却对她说没事, 就像流星雨那天一样,他不愿意对她倾诉心事。她以为他们已经很熟了,超出一般的朋友。

    她不想看到他不开心,她想听他的烦心事,想跟他一块面对。

    他什么都不说,她在他心里难道跟别人是一样的吗,他到底有没有把她当成一个特别的存在。

    许湄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巧克力糖浆的甜。

    她有点怨他了,觉得他不够真诚。她以为他也喜欢她, 像她喜欢他那样。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可能是某个惊鸿一瞥的瞬间被他那张脸诱惑了。可能是她妈妈忌日那天他陪她在家门口坐了大半夜, 可能是在礼堂表彰会上她被他闪闪发光的样子迷晕了眼,可能是流星雨那天夜里他告诉她他没有在看程峻山,可能是他亲手在她的心愿卡上写下清华北大四个字。

    他参与了她生活的全部,给了她无数心动的画面,她对他的了解依旧停在表面。

    许湄重新审视了一下林雾这个人,他似乎长了一个铁打的脊梁,从不弯腰,在别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高傲、散漫的样子。

    他不管做什么都游刃有余,跟玩一样。世界上似乎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难题,抗不下来的险阻。

    她一边生他的气,一边又心疼他,一看见他就烦,干脆不理他了。

    无论他怎么找她说话她也不理,最后干脆把耳机戴上了,身体转向一侧,不看他,也不让他看她。

    林雾起身,走出阶梯教室。

    高二年级在开家长会,高一和高三没开,下课时间,校园里并不安静。

    林雾来到小卖部,拿着一个购物篮,把货架上所有的零食和女生爱喝的饮料都拿了一遍,全是给许湄买的。

    林雾提着零食,穿过教学楼前的空地,转头看见学校主干道两侧摆着一盆盆鲜花,不知道是月季还是玫瑰,橙粉色,花苞很大,煞是好看。

    那是为了迎接今天的家长会,老王特地定的。

    老王正在校园里巡逻,专逮不去上课在学校里闲晃的“无业游民”,老远就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蹲在花盆前,一个健步冲上去,一顿输出。

    “你哪个年级的,几班的,没听见上课铃吗,蹲这干嘛呢,考试能考好吗,课都不去上。”

    林雾:“考得是没多好,市状元。”

    “一天天的就知道吹牛,”老王一看是林雾,赶忙闭了嘴,这位还真不是在吹牛,“怎么不去阶梯教室上自习?”

    林雾:“出来透透气,这些花叫什么名字。”

    老王双手背在身后,十分满意地看着自己定来的花:“橙汁阳台,月季的一种,好看吧。”

    “它的花色会根据气温产生变化,高温下是淡粉色的,温度低的时候是杏粉色。常温下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橙粉色,跟橙汁一样。”

    “相当于花一份的钱,买到好几种颜色的花。”

    林雾:“能搬一盆吗,摘一朵也行。”

    “也就是你敢开这个口,”老王看了林雾一眼,“这是能随便搬的吗,知道这些花多少钱一盆吗,十五块五!”

    林雾忍不住嫌弃:“才十五,太便宜了,不要了。”

    老王差点被他气死:“什么十五,五毛钱不是钱?”

    老王蹲下来,围着花盆挑挑拣拣,无比肉疼地摘了朵花递给林雾:“我看来看去,就这朵开得最好。被人看见了就说自己偷偷摘的,别说我给你摘的。”

    林雾没接,他为什么要把老王摘的花送给许湄。

    老王轻轻咳了一声,大言不惭道:“上学期的表彰会不是还欠你一个市状元的奖吗。”

    林雾从来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所以,这是补给我的奖?”

    老王上辈子大概是卖假药的,吹得天花乱坠:“你可别小看这朵花,它代表的是一种荣耀,只有最意气风发的市状元才有资格得到它,最重要的是什么,是”

    “是它价值十五块五,”林雾从老王手上把花拿走,转身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老王成功地把这朵价值连城的假药推销出去,跟上林雾:“走,我去你们班看看,找个空位坐坐,休息一下。”

    这个时间班里还在开家长会,全班一共两个人的家长没来,林雾和王雨宁。

    走到教学楼下,林雾若有所感,无意间转了下头,看见学校大门的方向走过来一个人。

    他把手上的零食和鲜花递给老王:“麻烦您带上去,放我抽屉里。”

    老王:“你不一块走吗,你想上哪去,想逃课?”

    “去下办公室,有事。”林雾打发完老王,转身往另一侧走。

    当他重新抬起头,看向迎面走过来的人,脸色顿时变得冰冷起来。

    许湄在教室背单词,好一会了,一个单词都没记进去。

    她拿出手机,想给林雾发个消息,问他在哪,怎么还不回来。

    可是,是他先惹她的,她不想主动找他说话。于是她拍了张卷子,把其中一道题圈起来,发给林雾:“这题不会做。”

    这样就不算她主动找他说话了,她只是在问他题目。

    许湄每隔几分钟就看一下手机,怕错过林雾的消息。她连续看了七八次他都没回,她这才想起来,他刚才关机了。

    她试着打了一下他的电话,发现能打通,说明他开机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接她电话。

    她不禁想到他离开阶梯教室之前接到的那个令他感到无比厌恶的电话。

    许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作业,把林雾的数学题集拿过来,放在一起,递给赵晨,让他一会帮他们带回教室。

    许湄从阶梯教室出来,家长会还没开完,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不知道林雾去了哪里,只能在教室附近找。

    老王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在一班的教室门口探头探脑到处看,健步如飞地跑过去:“你哪个班的,不去阶梯上自习,呆在这干什么。”

    许湄被当场抓包,只能老老实实地转过身,神色乖巧:“王主任,我来找我爸,有点事。”

    老王:“家长会还有二十分钟才结束,一会再来,先去阶梯教室等着。”

    许湄转学第一天就被老王抓到迟到、爬墙,知道自己一直在老王的重点关照名单上,乖乖点了下头。

    等老王进了从后门进了一班教室,许湄悄悄下了楼。

    她先去了篮球场,没看见林雾的身影,旁边的大操场上也没有。她甚至去了操场角落里那间废弃的体育器材室,也没看见人。

    她几乎找遍了整个校园,依旧没看见林雾的身影,打他的电话他也不接,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站在人工湖边,看着被风吹起来的湖面,怀疑他被湖里的女鬼拖下去摁着写作文了,不然怎么会不见人影。

    她一想到他在阶梯教室接到那通电话的样子就心神不宁,找不到他她就无法放下心来。

    许湄又在校园各处找了找,终于在教学楼后面听见了林雾的声音。

    她走过去,看见林雾面前站着一个跟他差不多高的中年男人。

    男人衣着考究,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模样十分周正。

    今天是开家长会的日子,这个人来学校找林雾,身份不言而喻。

    男人伸手想去拍林雾的肩膀,后者抬起手,冷冷地挡了回去。

    林雾看了何惟光一眼,语气沉冷:“你来干什么。”

    “我只是想来给你开个家长会。”何惟光看着眼前的男孩和校园,“当年爸爸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跟你一样,次次考年级第一。”

    现在的他一败涂地,能拿出来说的也只有学生时代的那点荣誉了。

    林雾不喜欢自己跟何惟光有任何相像之处,本就冷着的脸更冷了。

    许湄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她的眼里只有林雾,他不开心,非常不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她也开始变得难受起来,她就是看不得他不开心。

    男人走后,许湄从墙边走出来,林雾背对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连她站在他身后他都没察觉到。

    “林雾,”许湄站在林雾身后,抬头看着他的背影,喊他的名字,“我找了你很久。”

    她往前走了半步,额头靠上他的后背,蹭了蹭他的脊柱。

    他比看起来的要瘦一点。

    林雾感觉到女孩柔软的皮肤,似乎在贪恋这片温软,他好一会没动,任由她这么靠着。

    片刻后,他转过身,垂眸看着她。

    许湄没说话,她想问他,刚才那个男人是不是他爸爸,他有没有欺负他,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不开心。

    她最终还是没开口,怕他再次把她拒之门外,那样她会伤心。

    许湄转身,坐在一旁的石阶上,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看见:“一会家长会就该结束了,晚饭我想吃食堂的炸猪排。”

    林雾看着手机上好几个未接来电,以及半个小时前她发给他的微信消息,她找了他很久。

    他对她说道:“不是故意隐瞒,是觉得那种人会污了你的耳朵。”

    许湄捡起手边的一根小树枝,在地上来来回回地写字,写来写去也只有两个字:林雾。

    林雾的声音很低:“他是我爸,生物学上的父亲。”

    “我八岁那年,我们一家人去景区旅游,他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女人,觉得跟我妈不是真爱,跟那个女人才是。我外公是被他活活气死的,外婆身体也不好了。”

    八岁,景区,许湄问道:“是灵宜山吗?”

    林雾点了下头:“就是你哭着喊着在地上打滚、蹬腿要吃冰淇淋那次。”

    许湄被林雾说得脸红,用手上的树枝敲了一下他的手背:“不许笑话我。”

    她问他:“你见过那个女人吗?”

    “见过,”林雾脸上浮现一丝嘲讽,“她去学校找过我,拉着我的手哭,说对不起我和我妈。”

    许湄:“然后呢?”

    “我报警了,说她拐卖儿童,”林雾继续,“她已经去世了,据说是郁郁而终,多可笑。”

    许湄点了下头,是啊,多可笑,真那么有良心,当初就不应该插足别人的家庭,说到底也不过是假慈悲罢了。

    下课铃声响了起来,林雾从地上起身:“走吧,回教室。”

    许湄看着自己在地上写的林雾的名字,趁他不注意,偷偷在外面一圈画了个爱心,把他的名字圈了起来。

    教室里,家长会结束,家长们并没有离开,正在排着队跟孙玉珠了解自己孩子在学校的学习和生活情况。

    许青林当然也没走,平时许湄在家里话不多,不怎么爱跟他聊天,就算聊,也只会报喜不报忧,只说自己好的开心的地方,不说自己的烦恼和困境。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他要把流星雨那天夜里跟许湄在一起的那个男生找出来,不然他没法放心。

    学生们陆续进教室找自己的家长,许青林往每个进来的男生身上都看了一遍,觉得哪个都像,又觉得哪个都不像,没一个配得上他女儿的。

    赵晨走进教室礼貌地跟许青林打招呼:“叔叔好。”

    说完走到许湄桌前,把刚才在阶梯教室她让他帮忙带回来的作业放在她的桌子上。

    许青林眉头一皱:“许湄的作业怎么在你那?”

    此时的赵晨还没有察觉到什么,对许青林说道:“她有事出去了,让我帮她带回来。”

    许青林盯着赵晨看了好一会,打量了一下他的身高,发现他跟那天晚上的那个男生一样高,背影上看差不多。

    他本来怀疑那个叫林雾的,许湄妈妈忌日那天就是他陪着她的,他还让她给她洗外套。

    许青林打听过了,林雾是实验中学的学神,灭情绝爱,不谈恋爱。

    这么看,最可疑的人依旧是赵晨。

    许青林看了看赵晨:“你是不是有一件黑色外套,短款的。”流星雨那天晚上,那个男生穿的就是黑色外套。

    赵晨怔了一下,不知道许青林为什么这么问:“是啊。”

    男生不像女生,有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衣服,男生的衣服颜色无非就那几种,并且以黑色为主导。

    谁还能没有一件黑色的外套呢,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许青林愈发肯定,那天晚上跟许湄在一起的男生就是赵晨。

    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的前后楼栋,大半夜出来见个面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

    赵晨被许青林盯得浑身发毛,不停地在脑子里回忆自己有没有欺负过许湄,不然人家爸爸为什么会突然像盯罪犯一样盯着他。

    许湄和林雾一起上了楼,在走廊上分开,一个从前门进教室,一个从后门进,任谁看都像是一副不熟的样子。

    家长们跟孙玉珠聊完,陆续走了。

    晚自习放学,四人组照例一起走,许湄和秦嘉妮走在前面,林雾和赵晨坠在后面。

    林雾摸了一下自己的书包,里面放着一朵橙汁阳台月季花,他本来打算送给许湄,被何惟光一搅合,没送出去。

    到了校门口,林雾转头看了一眼赵晨。

    赵晨秒懂,带着秦嘉妮去路边买东西吃去了,把时间和空间留给需要的人。

    许湄背着书包,站在学校门口的路边,抬眸看着林雾:“你有话对我说?”

    她的话音还没落,余光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吓得她往后退了一步。

    许青林怎么来了,来接她放学的吗,他是不是知道那天晚上跟她在一起的人是林雾了。

    许青林走过去,并没有去看林雾,而是盯着一旁正在给秦嘉妮买冰糖葫芦的赵晨。

    许青林转头对许湄说道:“你先回家。”

    许湄仔细观察了一下许青林的脸色,他看上去不太开心,他一定是发现她有早恋的苗头了。

    林雾:“叔叔,最近晚上不太平,我送许湄回去吧。”

    许湄偷偷扯了下林雾的校服下摆,他怎么能主动暴露呢,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许青林:“麻烦你了。”

    许青林认识林雾,之前也怀疑过他,但比起林雾,明显是赵晨更可疑。

    许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许青林走向一旁:“赵晨,聊聊。”

    在许青林的允许下,林雾光明正大地带着许湄往她家的方向走,把她送进她家小区。

    许湄有点担心:“我爸是不是误会我和赵晨了?”

    林雾:“没事,越是假的越安全。”

    林雾没有立刻走,带许湄去了小区的小花园里。那里有一座假山,他们在假山后面说话。

    许湄把书包放在地上,后背靠着假山,抬眸看着林雾。就算没什么事她也喜欢跟他呆在一起,光看着他那张脸就很养眼。

    月光从树梢倾泻下来,落在他身上,那双狭长的眼睛在夜色中显得深沉。

    他往前走了半步,帮她挡住迎面吹过来的风,也把她困在了他的身体和假山之间。

    空间逼仄,让她连呼吸都觉得不稳。

    林雾从书包里拿出那朵花,递到许湄眼前:“橙汁阳台,没你好看。”

    橙粉色的花,被月光镀了层柔光,开得层层叠叠。许湄接过来,放在鼻尖闻了闻,因为那句没你好看,她的脸颊有些泛红。

    许湄点了点手上的花枝:“这不叫橙汁阳台,叫果汁阳台。”

    林雾是被老王带偏的,他垂眸看着眼前的花朵和女孩:“橙汁果汁都一样,反正都没你好看。”

    他低头问她:“还生我气吗?”

    许湄摇了下头:“早就不气了。”

    她仰头看着他:“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希望你不要什么事情都瞒着我。”

    在此之前,林雾从来没觉得自己孤单,向来他都是一个人面对何惟光,他早就习惯了。

    外婆身体不好,经不起太大的刺激。林曼青有了爱她的人,也该拥有新的生活了。秦万松个性冲动,一不小心就会出事。

    许湄抬起手,放在林雾的后背上,葱白纤细的手指轻轻在他的脊椎上摸了摸:“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不要总是一个人。”

    女孩身上玫瑰洗发水的味道跟月季花的香气混在一起,她柔软的指尖抚摸着他坚硬的骨骼。

    林雾声音低哑地嗯了声。

    许湄:“时间挺晚了,张叔还在学校门口等你,你先回去吧。”

    林雾垂着眼睫:“撩完人又要赶人走。”

    许湄低声:“没有,谁撩你了。”

    林雾直了直身体,声音愈发低哑:“你都对我动手动脚了,还不叫撩。”

    他们靠得极近,她几乎能听见他说话时胸腔震动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在她的心脏上。

    少年人体热,一靠近就有一股热意袭来,让她两腿发软,几乎站不稳。

    他说她在撩他,分明是他在撩她。许湄觉得自己没法再跟这个人待下去了,她怕自己会忍不住。

    “我爸应该快回来了,我该回家了。”她急匆匆地想要逃,被他堵在假山前面出不来。

    许湄推了一下林雾,他的身体高大强硬,她根本推不动,只能仰着头骂他:“你干嘛呀,是不是又要耍流氓。”

    “不是,”林雾勾了下唇角,“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他垂眸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月季花:“这是老王给我的奖品,市状元的奖品。”

    许湄一听就明白了,他来找她讨债了!

    他们之前打过赌,他要是能拿到市状元,她就要答应他一个要求,反之亦然。

    她原本打算,她要是赢了就让他帮她补习功课,尽管她输了,他还是给她量身制作了辅导资料,每天陪着她学习,还要带她考清华北大。

    他赢了,他可以跟她提任何要求。

    她早就想过,她身上实在没有他能图的东西,她有的东西他都有,他不会真让她以身相许吧?

    许湄转移话题:“老王真抠门,随便摘朵花就说是奖品,真是一分钱都不舍得花。”

    林雾清清楚楚地把许湄的小心思看在了眼里,他看着她羞涩的脸,原来有人耍无赖也能这么可爱。

    他坏得要死,没有半分放过她的打算,一双深沉的眸子盯着她,声音似笑非笑:“你当时怎么说的?”

    许湄的记性很好,低声重复了一遍:“你那么厉害,下次肯定能拿个市状元回来。”

    “所以,”林雾的气息逼,“我厉不厉害?”

    许湄的脸已经红透了,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厉害。”

    林雾抬着下巴,视线落在许湄的眼睛和嘴唇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哑:“没听见。”

    许湄仰着头,声音柔若无骨:“厉害,你最厉害了。”

    女孩的嘴唇莹润饱满,唇缝微微张开,睁着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看着人。林雾觉得自己今天晚上没法好好睡觉了。

    “你输了,要答应我一个要求,”林雾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许湄的微信头像,把手机递给她,“我的要求很简单,把你的备注改了。”

    许湄:“你自己不会改吗?”

    林雾:“要你改。”

    许湄拿着林雾的手机:“你想改成什么?”

    林雾:“你的小名。”

    许湄抬起头:“不行!”

    她的小名非常羞耻,只有她爸妈才能叫,还不许在外面叫,只能在家叫。

    林雾勾了下唇,视线故意在许湄胸前扫了一眼,唇边噙着一抹坏笑:“那我换个要求?”

    “你往哪看呢!”许湄赶忙捂住自己的衣服,一边在林雾的手机屏幕上打字,把自己的备注名修改成了“妹妹”。

    林雾拿回手机,满意地看着上面的备注:“所以呢?”

    许湄:“什么?”

    林雾:“叫声哥哥听。”

    许湄只能愿赌服输,低声喊了他一句:“哥哥。”

    冬天的夜风像错乱了一样,竟裹着一股燥热,吹得人躁动难安。

    许湄看着林雾,弯了弯眉眼,脸上露出一对甜甜的小梨涡:“你是不是脸红了?”

    林雾抓了下后脖颈:“没有。”

    一直都是他在没皮没脸地调戏她,撩得她无法招架。

    许湄终于发现了林雾的“弱点”,她伸手扯了扯他的校服下摆,仰着头看他,一双娇艳欲滴的嘴唇微微张开:“哥哥。”

    “哥哥。”

    月亮被云层遮住,天色变得更暗了。

    林雾的眸色愈发深,声音干涩低哑:“别叫了,我受不了。”

    47  ☪ 乘风

    ◎仿佛下一秒就能飞起来。◎

    另一边, 许青林和赵晨站在学校门口不远处,正在往小区走。

    “叔叔对你的印象一直很好,觉得你是个踏实、上进的好孩子, ”许青林看着赵晨,皱着眉,“没想到品质这么恶劣。”

    赵晨一脸懵逼:“啊?”他到底干了什么品质恶劣的事?

    “不承认?”许青林继续说道, “你招惹许湄, 刚才又跟另外一个漂亮小姑娘暧昧, 给人买糖葫芦吃, 还帮人擦嘴,你这不是脚踩两只船是什么。”

    赵晨更懵了:“啊?”

    许青林紧紧盯着赵晨:“你就跟我说。你是不是在跟许湄谈恋爱, 是不是哄骗她了?”

    赵晨心说,叔叔, 的确是有那个一个坏蛋哄骗许湄,就是刚才在您的钦点下送许湄回家的那位。

    赵晨攥了下背包带着, 低着头:“叔叔您误会了, 我没跟许湄谈恋爱。”

    赵晨觉得自己不能白白受了这个委屈,偷偷拨通了林雾的电话。

    “真没谈?”许青林审视着赵晨,“下流星雨的那天夜里来找她的人不是你?”

    赵晨一咬牙:“是我!”

    “那天是许湄的卷子落在我这了,我怕她第二天交不了作业,去给她送卷子。”

    赵晨一边说话一边在心里问候林雾,那天晚上你最好什么都没干。

    许青林确实没看见那天夜里那个男生对许湄干了什么:“你们真没谈恋爱?”

    赵晨:“真没!”

    “大半夜跑来送卷子,这种追女孩的借口小学生都不用, ”许青林看了赵晨一眼,“别再追许湄了。”

    这个赵晨敢保证:“叔叔您放心, 我肯定不追许湄。”

    许青林摸了下口袋, 想拿根烟抽, 想到眼前还有个学生,没抽。

    “许湄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样,她从小就敏感,性格又倔,容易钻牛角尖,心狠又心软,”许青林看着路边来来往往的学生和家长,叹了口气,“她要是真喜欢上一个人,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来了。”

    “她主意大,我管不住她,但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到伤害。”

    赵晨有些动容:“叔叔,您放心。”

    “我放心个屁,妹妹长得那么好看,人又乖学习又好,”许青林瞟了赵晨一眼,“你们这些臭小子,能不能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别整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现在先好好学习,等将来长大了,有了稳定的事业和经济基础再来谈感情。”

    许青林狠狠拍了下赵晨的后脑勺,把他拍得一个踉跄,威胁他道:“以后再让我看见你大半夜不睡觉来找许湄,别怪我不客气。”

    赵晨从善如流地发誓:“您放心,我肯定不会大半夜不睡觉去找许湄。”

    到了楼栋,赵晨跟许青林分开,从口袋里拿出正在通话中的手机:“请我吃饭。”

    “刚才你都听见了吧,我可是帮你扛了个大雷。”

    “这能叫抗雷?这叫冒认,”林雾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跟她一块看流星雨的人是你?”

    赵晨:“大神,现在是吃醋的时候吗,这种醋你也能吃?”

    “总之,你自己小心点吧,别被许湄他爸发现了。”

    挂了电话,林雾收起手机,许湄在一旁全都听见了。

    她有点担心,虽然她跟林雾没有在谈恋爱,但她很喜欢他们现在的关系,不想被家长横插进来。

    “没事,”林雾看着许湄,“你爸主要是担心你受到伤害,只要你没有受到伤害,他那边就没问题。”

    许湄抬起头:“你会伤害我吗?”

    林雾笑了一下:“瞎想什么呢,不会。”

    许湄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明媚的笑。

    许青林已经回家了,许湄也该赶紧回去了,林雾把她送到楼下,看着她上楼,直到她房间的灯亮了起来,他才转身离开。

    许湄找了个小花瓶,装半瓶水,在里面滴三滴白醋,把林雾送给她的那支花插在里面。

    等花开败了,她要把下面的枝子剪下来,插在花盆里养。

    许湄把插好的花放在自己的书桌上,拿出今天的作业来写。

    过了没一会,林雾给她发了条消息,只有两个字:“妹妹。”

    许湄去洗澡,出来看见林雾又了一条,还是那两个字:“妹妹。”

    等她擦完护肤品,他又发了一条:“妹妹。”

    许湄在微信上回复:“喊我干嘛?”

    对方秒回:“不干嘛。”

    “就是想喊喊你。”

    许湄看着对话框,唇角不自觉地扬着,她是不是可以把他的话理解为,他想她了。

    过了没一会,林雾又发来一条消息,依旧是那两个字,他跟着了魔一样,不停地喊她。

    他一向冷情,从来没有过这么粘人的时候。

    许湄还想写一会作业,他这样喊她,弄得她心思躁动,根本没法静下心来。

    她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个语音:“哥哥~~”

    对方果然被镇住了,好一会都没回,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

    周六放学,许湄约赵晨周日一块写作业。他们住在一个小区,一块写作业很方便。

    林雾拎起桌上的书包,懒洋洋地起身:“你们干嘛要一起写作业。”

    许湄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语文好,他化学和生物好,遇到不会的题目可以互相讲解,学习效率高。”

    林雾挑了下唇:“理综连满分都考不到的人好意思说

    弋㦊

    自己理科好?”

    赵晨:“”连满分都考不到,这是人说的话?

    但凡换个人都是好反驳的,但林雾不是人,人家理综真能考满分。

    陈江潮招呼了几个人:“一个人在家写作业是怪无聊的,明天下午去市图书馆吧,一块写作业。许湄,你也去吧,今天发的语文卷子有点难,大家可就靠你了。”

    许湄想了一下:“去,赵晨也去吧,秦嘉妮你去吗?”

    秦嘉妮:“我不去,图书馆的自习室不让吃东西。”

    陈江潮吼了声:“还有要去的吗?明天下午两点市图书馆聚众写作业,班长?吱吱?霏姐?”

    陆续有几个人报了名,男生女生都有。

    周日吃好午饭,许湄收拾了一下东西,背着一个轻便的书包,跟赵晨结伴去了图书馆。

    他们到的时候陈江潮和班长已经在四楼的自习室了,两人正在比赛做卷子,看谁做得快。

    今天天气冷,图书馆人不多,有很多空位子。许湄坐在陈江潮他们对面,拿出一张英语卷子做。

    很快吱吱同学就来了,她放下书包,小声说道:“我刚才在楼下好像看见林雾了。”

    许湄:“你是不是看错了?”她跟林雾今天早上联系过,他说今天他在家陪他外婆。

    虽然知道他不会来,她心里又难免产生期待,万一他真来了呢。

    才一天没见,她就有点想他了。他会不会也有点想她,所以来图书馆见她。

    吱吱拿出自己的作业:“他好像去对面的咖啡厅了。”

    陈江潮从卷子上抬起头:“不可能,你肯定看错了。”

    “五哥从来不跟我们一块写作业,嫌我们做题太慢,跟他节奏不一致,无聊,”班长同学看了看许湄,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呢,也不一定。”

    自习室不适合聊天,几人把阵地转移到了微信群里。

    陈江潮:“不过,我还是希望五哥别来,不然我的自尊心会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这人刷题太快了,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有智力缺陷的傻逼。”

    班长:“我也觉得。”

    周晓姝:“所以,五哥到底来了吗@林雾。”

    陈江潮:“卧槽,真来了。”

    班长:“见鬼了,五哥居然要跟我等凡人一块写作业。”

    许湄转头看向自习室大门,林雾穿着一件松松宽跨的白色T恤,下身是灰色休闲裤,脚上踩着一双白色运动鞋,整个人看上去很休闲。

    他迈着一双长腿朝她走过来,一边抬起手摘掉耳边的白色耳机。

    度假广告男模,许湄想到最初的时候自己给林雾起的外号,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坐在许湄身侧的吱吱同学自觉地起身,把位子让给了林雾。

    陈江潮啧了一声:“五哥,你这双鞋是新的吧,以前没见你穿过。”

    班长一唱一和:“大家都是老熟人了,见个面还特地梳洗打扮一番,太见外了吧。”

    在打趣别人这件事情上,班长和学委永远都能达成共识。

    陈江潮接上腔:“少自多多情了,人家那是给你看的吗?”

    班长:“当然不是!”

    陈江潮:“那是给谁看的呢?”

    一群人齐刷刷地看着许湄,许湄脸红地都快滴出血了,抬头去看林雾,他一句话都不说,像是默认了他们的话。

    林雾把手上的咖啡放在许湄眼前,身体往她那一侧倾斜,小声道:“玫瑰拿铁,少糖,趁热喝。”

    许湄握着杯子,闻到咖啡的醇香和玫瑰的清甜。

    赵晨在桌下面用脚尖碰了一下林雾:“就一杯?”

    您这就有点重色轻友了兄弟。

    林雾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数学题集:“忘了。”

    班长用手机拍了一下许湄手上的咖啡,发在群里:“我也想喝咖啡,要玫瑰拿铁,少糖,还要趁热喝。”

    后面跟着一排复读机:“我也想喝咖啡,要玫瑰拿铁,少糖,还要趁热喝。”

    周松的出现打破了队形:“这是林雾买的吗,许湄你先别喝,看看里面有毒吗,我怀疑他想毒死你。”

    “要不然就是在里面放盐放酱油了,想捉弄你!”

    群里安静了好几秒,许湄打字:“谢谢关心,不会的。”

    周松:“你忘了上次在阶梯教室他是怎么故意挤你的吗。”

    群里的其他人的内心:本来吃狗粮就已经吃撑了,把陈年的狗粮翻出来给他们吃。

    班长忍无可忍,动了动手指,把周松同学移出了群聊。

    许湄喝了口咖啡,玫瑰拿铁的香味在口腔化开,喉咙和胃变得暖暖的。

    坐在许湄对面的周晓姝闻着香味,忍不住羡慕,双手托着下巴,一边看许湄喝咖啡一边向往:“真羡慕啊,真好啊。”

    陈江潮:“想喝自己去买,懒得跑腿就点外卖,有什么难的。”

    周晓姝:“你们这些男生懂个屁,我们缺的是一杯咖啡吗,是买咖啡的人,懂吗,直男们!”

    许湄小声问林雾:“你不是说在家陪外婆吗,怎么来这儿了?”

    “外婆说我在家魂不守舍,赶我出来找魂,”林雾翻开一本物理题集,转头看着许湄,“所以我就来了。”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神清亮,唇边带笑。

    许湄的脸颊瞬间红透了,她低头喝了口咖啡,觉得林雾在骗她,这杯咖啡根本不是少糖,是全糖,甜得齁人。

    班长轻轻咳了一声:“您两位,差不多行了啊。还有一大堆作业没写呢,该写作业了,啊。”

    周末一天的休息时间,各科加起来一共六七张卷子,另外还有各种练习册和一篇作文。

    班长和学委做作业算快的,还有一半没写,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许湄不敢再耽搁,拿出一张数学卷子写。

    陈江潮出了个好主意,小声对桌子上的众人说道:“为了提高大家的做题效率,咱们来比赛吧,看谁做得最快。”

    班长:“有五哥在,你这是在自取其辱。”

    陈江潮:“五哥那个做题速度,卷子早刷完了,是吧五哥?”

    只见林雾从书包里掏出来一张空白的数学卷子往桌上一放,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叛逆。

    陈江潮干劲满满:“大家谁这张卷子还没做完,都拿出来,看谁做得快,怎么样?”

    赵晨单手拖着半边脸,兴致缺缺:“不怎么样,我可不想自取其辱。”

    陈江潮:“我还没说完呢,此次比赛,林雾同学因为迟到被剥夺参赛资格。”

    周晓姝用手背捂了下嘴,笑道:“难道不是因为太帅太强吗。”

    陈江潮点开手机计时器:“总之,林雾不能参加。做题比赛现在开始,谁赢谁当爸爸,输的人去跟工作台的管理员告白,预备开始!”

    除了林雾,其他人全部紧张了起来,聚精会神地做起了卷子。

    许湄第一次跟人比赛做卷子,赢不赢不要紧,主要是眼前的学习氛围太好了,她感觉自己的注意力从来没这么集中过,头脑从来没这么灵活过,做起题来效率非常高。

    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其他人做得快。这也不能怪她,因为今天来图书馆的都是爱学习的同学,成绩都很好,她在这些人里面是数学成绩最差的。

    片刻后,班长第一个举起手:“收工,叫爸爸!”

    “女生除外,女生叫哥就行了。”

    陈江潮可不想喊班长爸爸,开始拱火:“五哥,班长让许湄喊他哥哥。”

    林雾手上拿着一支笔,一下一下在桌子上点着,一边掀开眼皮看了班长一眼。

    陈江潮:“我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班长赶忙说道:“女生可以不喊,男生得喊,不如就从学委开始吧。”

    陈江潮举了下手:“管理员,这里有人大声喧哗。”

    工作台边的管理员小姐姐走过来,警告了班长一声,让他不要在自习室说话,不然就把他赶出去。

    班长在桌子下面狠狠踹了陈江潮一下:“贱人。”

    为了维护自习室的学习环境,避免引起管理员的注意,几人的交流阵地转移到了微信群。

    目前只有班长、陈江潮、吱吱同学做完了卷子。

    比赛还在进行中,其他人还在继续做,努力不让自己最后一个做完,不然就要去跟管理员小哥哥告白。

    太羞耻了,像个神经病一样,谁都不想丢这个人。

    “做完了,老娘终于做完了!”周晓姝放下笔就在微信群里发消息,“是不是就剩下许湄没做完了?”

    吱吱同学:“是吧。”

    五分钟后许湄才做完倒数第二题,因为倒数第一题不会。

    许湄揉了揉酸涩的手腕,低头在手机上打字:“要不再比一张语文卷子?”

    众人纷纷表示拒绝,谁不知道她语文好,每次全市联考都是单科市状元,这谁敢比。

    班长在群里说道:“数学卷比赛结束,最后一个做完的是许湄同学,有请她去跟管理员小哥哥告白,大家鼓掌。”

    林雾:“最后一个做完的不是她。”

    班长:“大家都做完了,不是她是谁?”

    林雾懒散地靠着椅背,骨节分明的手指点着手机屏幕:“本人,还没做完。”

    周晓姝:“别闹了五哥,你可是因为刷题速度太快而被剥夺参赛资格的人,怎么可能没做完。”

    林雾拎起手边的数学卷子放在桌子中间。

    众人看过去。

    “不是吧,真没做完,我莫不是眼瞎了?”

    “五哥,你是被秦嘉妮附身了还是被周松附身了?”

    许湄也很诧异,林雾怎么可能做不完。

    只有吱吱同学知道,刚才大家都在做卷子的时候林雾根本没怎么动笔,他的眼睛不在试卷上,在许湄身上,他一直在看她。

    林雾:“我最后。”

    许湄转头看着林雾,这人是天天当第一当腻了,居然抢着当倒数第一。

    她在桌子下面轻轻拽了拽林雾的T恤衣摆,小声道:“干嘛抢着当最后一名。”

    这跟他天之骄子的人设一点都不符,他永远都应该当第一。

    林雾侧过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神色看上去有点吊儿郎当:“你说呢,我为什么要当最后一名。”

    说着转头瞟了一眼工作台前的管理员小哥哥:“不然让你去跟他表白?”

    许湄小声说道:“大家其实就是玩玩,不会较真,我只要过去随便说句什么就算过关了,又不会真表白。”

    “那也不行,”林雾掀了下眼皮,模样显得痞里痞气,“在我面前去撩拨别的男生,当我死的?”

    许湄小声道:“不是,这怎么能叫撩拨。”

    还有,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就算她真去撩拨别的男生了,跟他也没有关系吧,他又不是他的男朋友。

    林雾在群里打字:“就这么定了,我最后一名。”

    男生们对女生一向包容,对男生可就不一样了,怎么贱怎么来。

    “随便说两句不行,必须表白,正正经经地表白。”

    “对,至少要说三句话,少一句都都不行。”

    “必须包含‘我喜欢你’四个字。”

    “眼神必须深情,饱含爱意。”

    “表白完不能跑,要站在原地注视对方至少十秒钟。”

    “(如果被打,后果自负。)”

    林雾:“说完了?”

    班长:“说完了,我手机视频都打开了,去吧五哥!”

    有一些没来的同学在群里看见,后悔得恨不得立刻从家里飞过来。

    有生之年能看到林雾因为做题太慢受到的惩罚,这谁敢信,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看的大热闹了。

    许湄看了一眼工作台,管理员小姐姐看上去年龄不大,应该是附近大学的志愿者。

    小姐姐长得很漂亮,穿着图书馆的黄色工作服,长长的卷发披在肩后,气质娴静又不乏妩媚,是很容易让人一见钟情的类型。

    从林雾走进自习室开始,那个小姐姐一直在偷看他。许湄在心里骂林雾,他今天穿了新衣服,就是来沾花惹草的。

    许湄感觉心里酸酸的,胸口闷得难受。他不让她跟旁边的小哥哥表白,自己却主动跑去跟漂亮小姐姐表白。

    林雾看着许湄微微鼓起的脸颊,伸手在上面戳了一下,明知故问道:“怎么了,气得跟河豚似的,谁惹你了?”

    许湄抿了抿嘴唇,语气不自觉地有点冲:“关你什么事!”

    林雾低声笑了一下:“吃醋了?”

    许湄:“没有,漂亮小姐姐在等你呢,你还不赶紧去!”

    一旁正在等着看好戏的众人早就等不及了:“别墨迹了,快去吧!”

    许湄看着林雾往工作台走去。

    小姐姐看见他,抬起手,把垂在耳侧的头发往耳后撩了撩,一双漂亮的眼睛饱含期待地看着林雾,脸颊慢慢爬上一丝红晕。

    许湄看着眼前的画面,心里难受得都快喘不上气了。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她以后再也不想理林雾了。她一直觉得他长着一双风流绝顶的眼,一年四季开着桃花,她还真没看错。

    许湄正要转身回到桌边收拾自己的书本和文具,看见林雾从小姐姐面前错开了。

    小姐姐原本亮晶晶的眼神一下子黯了下去,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失落起来。

    众人看着林雾,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不是说好了要对管理员表白的吗,怎么能视而不见,走开了呢。

    只见林雾停在了小姐姐不远处,对坐在椅子上的人说道:“我喜欢你,非常喜欢,特别喜欢。”

    他一边说一边用那双桃花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看,说完之后也没走,盯着对方看了好几秒钟。

    坐在椅子上的六十岁的管理员大爷:“”哪里来的神经病。

    正在看戏的班长一众人:“”还能这么操作?

    他们只说对管理员表白,没说一定要对管理员小姐姐表白,大爷年纪再大也是管理员,没毛病。

    正正经经地表白,至少要说三句话,必须包含“我喜欢你”四个字,眼神深情,饱含爱意,注视对方至少十秒钟。

    完美达标。

    赶在管理员大爷抄起手边的报纸揍人之前,众人各自拿着自己的书包从图书馆跑了出来。

    大爷在后面追:“那个小伙子,你什么意思,快给爷停下来。”

    电梯需要等,众人只能从楼梯往下跑。

    班长、赵晨等人跑得快,扶着扶手跑起来跟飞一样。许湄跑得慢,落在最后面。

    大爷在后面追:“前面几个同学,都停下来,哪个学校的,班主任叫什么,图书馆是给你们玩闹的地方吗!”

    一听说要记学校名,还要被喊班主任,许湄头皮都麻了,慌忙往楼下跑。

    她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了,对方拉着她,带着她往楼下跑。

    许湄转头看着林雾,他一只手拎着背包,一只手拉着她,白色的T恤灌着风,衣摆往后飘。

    她感觉自己也像乘着风,仿佛下一秒就能飞起来。

    一行人跑到图书馆后面,许湄转头往大门的方向看了看,管理员大爷没跟出来,不知道是年龄大了跑不动了,还是没跟他们计较,不追了。

    “我看大爷是心碎了,”陈江潮说道,“刚被人深情款款地表白完,抬头就看见表白对象跟别的女孩手牵手,换谁谁不心碎。”

    许湄一低头,这才反应过来,她跟林雾还拉着手。

    他的手很大,轻易就能把她的手整个包裹住。

    他掌心温热,手心微微出汗,摸上去有点潮湿,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跑出来的汗。

    刚才光顾着逃亡了,停下来之后,所有的感官归位,许湄感觉自己的手心也在出汗,心脏怦怦直跳。

    作者有话说:

    降温了,大家注意保暖啊!

    天气冷冷冷,文文甜甜甜!

    48  ☪ 手心

    ◎足够托住她所有的委屈和不安。◎

    许湄从林雾手上抽回自己的手, 解释道:“我刚才跑得太慢了,差点被抓住,他拉了我一下。”

    赵晨:“刚才吱吱同学跑得也很慢, 没见他拉吱吱呢。”

    吱吱同学本来就个深度社恐,这次是鼓起勇气来参加的活动,一听见自己被点名, 脸颊一下子红了:“我, 我自己能跑, 不用别人拉。”

    林雾用手肘怼开赵晨, 转头看着许湄:“作业还剩多少,去对面的咖啡厅写吧。”

    许湄机械似地点了下头, 她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左手,被他握过的皮肤像过了层层叠叠的微小电流, 又热又麻,整只手都好像不属于自己了。

    一行人去咖啡厅写作业, 林雾点单, 女生们每人一份热巧克力和小蛋糕,男生一人一杯拿铁。

    在座的各位除了许湄和吱吱同学,其他人根本没有心思学习,一边喝着林雾请客的饮料,一边调侃他,当面打趣还不够,还要在群里分享给错过了好戏的其他同学。

    《市状元在写作业比赛中获得了最后一名》、《冷傲校草拒绝众多美女, 原是为了他!》、《校草x大爷,什么都磕只会让我营养均衡》、《一段离奇表白的背后竟藏着一段酸酸甜甜的爱情故事》。

    许湄写着作业, 手机不停地震动, 知道群里在讨论林雾, 忍不住就想打开看看,作业都没法静下心来写。

    一想到自己要考清华北大,许湄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林雾身上收回来,开始专心写作业。

    过了一会,许湄放下笔:“写完了。”

    “靠,忘了,还有张语文卷子没写。”正在班级群里聊天聊得热火朝天的其他人这才想起来要写要写作业这一茬,赶忙收起手机开始写作业。

    第二个写完作业的人是林雾,他做题快,只要不写作文没人能快过他。

    许湄转头看了看林雾,他把笔往笔袋里一扔,拉上拉链,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随意垂在身侧,手指自然垂下。

    其他人都在赶作业,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许湄悄悄往林雾身侧靠了靠。

    她很喜欢他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握着笔的时候手背能看见微微凸起的青色血管,拍篮球时充满男性的力量感。

    很性感。

    他握着她的手带她奔跑的时候让她感觉安心又刺激,她的心跳快得像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逃亡,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平息下来。

    许湄从书包里掏出来一颗糖,攥在自己的手心,一点点朝林雾的手接近。

    女孩的手很小,又柔又嫩,像是没有骨头。她葱白的指尖碰到他的手背,他察觉到,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往她身侧靠了靠,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干嘛偷偷摸我?”

    同学们正坐在桌子前低头写作业,端着托盘的服务员不时从他们身后走过去,许湄紧张得一动不敢动,声音低得像蚊子叫:“不是,谁要摸你了!”

    “你不用不好意思承认,想摸我的人多了,”林雾在桌子下面把自己的手往许湄手边递了递,两人手背的皮肤轻轻碰上,他的声音透着一丝干哑,“只给你摸,五块钱一次。”

    许湄:“这么便宜。”

    许湄原本没想摸,她没那个脸皮。既然这么便宜,要是不摸一次,总觉得有点亏。

    就像遇到超市大促销,本来买不起的东西突然变成了不值钱的便宜货,这谁能视而不见,不买就是对不起自己。

    许湄悄悄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往他们这边看,悄悄伸出自己的小拇指,迅速在林雾手心里勾了一下,又像做贼一样赶忙缩回来。

    只是偷偷碰一下手心,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点停滞了,脸红得不敢看他。

    林雾的拇指在自己手心上摩挲了几下,被她碰过的地方像被灼穿了一个洞,又热又麻,他得喉咙干得要冒火。

    “许湄,这题你选什么?”对面的吱吱同学突然出声,许湄吓了一跳,有点手忙脚乱地翻开自己的卷子,“选C。”

    “我也选C,”陈江潮放下笔,揉了揉虎口,伸了个懒腰,“可他妈写完了。”

    陈江潮看了看林雾:“五哥,你热?”

    咖啡厅里的空调冷气开得很足,吱吱同学甚至把带来的防晒衣当成外套穿在身上保暖了。

    林雾靠着椅背,垂眸看着自己搭在桌上的手:“不热。”

    陈江潮:“不热你脸怎么这么红。”

    林雾:“你看错了。”

    许湄见林雾盯着自己看,目光多少带着点“幽怨”,这才想起来,自己摸完还没付钱,一次五块钱。

    许湄拿出手机,给林雾发了个红包。

    林雾在手机上打字:“怎么是六块?”

    许湄:“多出来的一块钱是小费。”

    林雾笑了一下,继续打字:“欢迎富婆下次光临。”

    许湄被逗笑,抱着手机,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唇边的小梨涡像盛着蜜糖,甜得醉人。

    林雾把许湄的数学和物理卷子拿了过去,用红笔给她批改了一遍,改了几个错题出来,让她订正。

    上次家长会过后,许湄的卷子几乎都是林雾批的,通常交上去的时候她已经把错题订正好了,老师们对此早已经习惯了,对于这种共同进步的男生女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雾给许湄批改卷子的时候毫不手软,许湄看着自己卷子上的好几个红叉,又看看林雾给她圈出来要做的几十道同类型练习题,看得头都大了,忍不住央求道:“林老师,能少做几题吗?”

    林雾:“不能,长得再好看都不能。”

    许湄把林雾的作文拿过来,给他照样批改了一遍,并画了十几篇同类型的作文,让他每一篇读三遍。

    “不带这么打击报复的吧,许老师,”林雾生不如死地看着作文书,“能少读几篇吗?”

    许湄扳回一局:“不能。”

    主动要求进步的赵晨说道:“林老师,许老师,我能加入你们这个学习互助小组吗?”

    林雾:“你说呢。”

    赵晨抱了个拳:“打扰了。”

    写好作业,一行人从咖啡厅出来,赵晨指了下不远处的电影院门口 :“许湄,那是你爸吗?”

    许湄本来和林雾并肩走着,听见赵晨的话,赶忙往一旁的吱吱和周晓姝那边站了站,生怕许青林怀疑她跟林雾早恋。

    许湄抬头看了一眼,许青林正在从电影院出来,拐进一旁的的一家餐厅不见了。

    他身侧跟着一个中年女人,女人挽着他的胳膊,两人看上去关系亲密。

    “不是,”许湄轻轻皱了下眉,回答赵晨,“那不是我爸。”

    周一,下午第二节课下课。

    班长同学从办公室回来,走进教室,喊了声:“五哥,孙老师让你去趟办公室,说你爸来了,你爸看起来真年轻啊。”

    许湄转头看了看林雾,他已经起身往教室外面走了,只能看见他的背影,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下节课上自习,许湄拿起一张语文卷子,去了办公室,假装去问老师问题。

    语文组老师的办公室就在孙玉珠的英语办公室隔壁,许湄拿着卷子站在办公室门口,偷偷往英语办公室里面看。

    她的角度只能看见林雾和他爸爸的背面,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不对,那个人渣才不是林雾的爸爸。

    正当她准备往前面站站的时候,吴清扬从隔壁办公室走出来,看见她手上的语文卷子,以为她真是来问问题的,把她喊进了语文组办公室。

    等许湄从语文组办公室出来,林雾已经不在英语组办公室了。

    她赶忙趴在栏杆前往楼下看,看见林雾跟那个男人从办公楼出来,绕去了不远处的小竹林。

    小竹林连着食堂,那儿鲜少有人过去,就算有人在里面打架外面的人都不一定会知道。

    许湄见过林雾跟何惟光在一起的样子,她怕林雾吃亏,赶忙追下楼,跑到小竹林,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砖头。

    “儿子,”许湄躲在竹林后面,听见那人开口,“见了爸爸怎么不喊人。”

    接着是林雾的声音:“别摸我头。”

    许湄攥了攥手上的小砖头,继续往前走了几步,看见林雾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一起,对方去摸林雾的头,被后者用手挡回去了。

    阴魂不散,许湄在心里骂何惟光,现在知道认儿子了,当年早干嘛去了,这种抛妻弃子的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吕叔,”林雾无奈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等您什么跟我妈领证了再来给我开家长会。”

    “我跟你妈领证不是迟早的事吗,”男人挽了下袖口,“倒是你,什么意思,把我带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说话,我就这么让你这么见不得人?”

    林雾:“替我妈见老师的任务您已经完成了,您可以退了。”

    男人抱着林雾的肩膀:“周末去打篮球,叫上你妈。”

    林雾:“不去,周末约了人。”

    男人挑了下眉:“呦,约了什么人,漂亮小姑娘?我听曼青说你在谈恋爱。”

    林雾:“没谈。”

    男人像是没听见:“那正好,打球的时候叫上小姑娘一块,到时候我让你几个球,你再让我几个球,这样你的姑娘和我的娘娘都会被我们迷死的。”

    “你今年几岁,初中生?”林雾和吕南往小竹林外面走,一抬眸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背影,“许湄?”

    许湄知道自己误会了男人的身份,正准备悄悄离开,没想到被林雾认出来了。

    她转过身,把手上的小砖头往身后藏了藏,有点尴尬地说道:“我,路过。”

    林雾甩开吕南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走到许湄面前:“就是那个男人,逼我喊他爸爸。”

    许湄手上的小砖头再也藏不住了,往地上一扔:“你耍我玩。”

    坏东西,亏她还担心他被人欺负。

    许湄看了看眼前的男人,有点抱歉又礼貌地喊人:“叔叔好。”

    她很快就推断出来了,这个男人正在追林雾的妈妈,并且他和林雾的关系不错。

    吕南看了看地上的小砖头:“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还挺凶,这是准备打我的?”

    许湄赶忙解释道:“不是,是打他的。”说着指了下林雾这个坏东西。

    吕南没再逗趣:“你们是不是还在上课,走吧。”

    三人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吕南对许湄说道:“我叫吕南,两口吕,南征北战的南。”

    许湄第一次遇到同学的家长这么郑重地介绍自己,整个人都有点惶恐,同样认真地介绍了一下自己。

    到了教学楼下,吕南跟林雾说了几句话:“爸爸走了,儿子再见。”

    林雾无语到不想说话,许湄礼貌地笑了一下:“叔叔再见。”

    吕南走后,许湄从校服口袋里掏出来一张湿纸巾擦了擦手,刚才捡砖头,手上沾了灰。

    两人一块上楼梯,林雾转头看着许湄,唇角不自觉地弯着:“怕我吃亏,怕我被欺负,所以拿着砖头准备跟人干架?”

    “不是,我又不傻,真把人打伤了我还得陪医药费,我就是吓唬吓唬他,”许湄加快上楼梯的速度,“谁知道认错人了,太尴尬了。”

    现在是上课时间,楼梯上没人,林雾三两步跨上去:“被人保护了,我很开心。”

    许湄转头看着林雾:“没有人保护你吗?”

    他看上去实在不像没人管的人,也不像小时候有什么心里阴影的人。

    他那么骄傲、张扬、坦荡,不像她,从小就戴着面具生活,又犟又倔,爱钻牛角尖,报复心还强。

    他的心理比她健康多了。

    林雾:“当然有,我又不是孤儿,我有妈妈。”

    许湄还有件事不明白:“刚才那个吕叔叔,你不讨厌他吗?他在追求你妈妈,要把你妈妈抢走,要是他们结婚了,你不就没有家了。”

    林雾边走边说道:“我高兴还来不及,省得她天天老盯着我唠叨,有人帮忙分担火力,求之不得。”

    他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她挺辛苦的,多个人疼她爱她,没什么不好。”

    许湄的脚步慢了下来,她跟林雾完全不一样,她不希望许青林给她找后妈,不想成为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她第一次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自私了。

    林雾回过头:“怎么了?”

    许湄跟上来:“没什么,就是觉得,人和人一点都不一样,我一点都不想要后妈,我怕她把我爸抢走。”

    林雾揉了下许湄的头发:“一个爱你的人是任何人都抢不走的。”

    许湄没有那么多的安全感,最爱她的妈妈都能突然消失,最爱妈妈的爸爸都能喜欢上别的女人。

    晚自习放学,许湄回到家,闻到餐桌上飘过来的香味,吸了下鼻子:“鸡汤?”

    许青林从厨房拿着碗筷出来:“对,给你补补。”

    许湄早就饿了,洗好手坐在餐桌前,看了看砂锅里的鸡汤。

    鸡汤雪白,上面飘着几片金黄色的油珠,里面放了枸杞、红枣、黑木耳,撒了碧绿的葱花和香菜,醇香而不油腻,让人食欲大开。

    她自己也熬过鸡汤,味道不比饭店的差,色泽和味道比起这个还是差了一截。

    许湄从来没见过熬得这么好的鸡汤,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趁许青林给她盛汤的间隙发了个朋友圈。

    许青林捞了块鸡腿放进许湄碗里,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许湄收起手机,拿起勺子尝了口汤:“很好吃。”

    许青林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高兴地坐在一旁:“好吃就多吃点,下次什么时候想吃了再告诉我。”

    许湄:“这个鸡汤是你做的?”

    许青林点了下头:“我做的!”

    说完又补了句:“照着美食app上的菜单一步一步做的。”

    许湄非常了解许青林的厨艺,他不可能做出来这么好吃的鸡汤,照着食谱也不可能。

    许湄用审视的目光看了许青林一眼,许青林:“好吧,不是我做的,是我点的外卖。”

    许湄一连喝了两碗鸡汤,许青林对着她喝完的空碗拍了张照片,许湄十分不解:“这有什么好拍的?”

    许青林:“给商家评论反馈一下。”

    许湄:“那商家要给你广告费了。”

    说完起身准备收拾碗筷,许青林拦住她,让她回房间休息。

    许湄回到卧室关上门,点开微信,翻看自己刚才发的朋友圈。

    一张深夜鸡汤图成功地点燃了一群人的羡慕嫉妒恨,还有人问她要制作方法。

    许湄一眼就在一群评论里看见了林雾。

    “香菜?”

    许湄想起很久以前的作文竞赛,一中校门口,她请他吃饭,他专门把碗里的香菜挑出来,不要吃。

    许湄抱着手机,在评论区回复林雾,“香菜怎么了,香菜最好吃了!”

    因为她的一条回复,评论区成功地被带歪了,一群人就香菜到底好不好吃的问题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辩论。

    就此分成了吃香菜党和不吃香菜党。

    周松在评论区吵得最大声:“据说觉得香菜好吃或者难吃是由基因决定的,爱吃香菜的这几个同学,你们的名字我已经记下来了,你我基因相斥,不适合做朋友,现在就绝交!”

    陈江潮回复周松:“基因相斥?真能吹。谁稀罕跟你这种连香菜都不敢吃的人做朋友?”

    班长回复陈江潮:“香菜这种东西真的能吃???吃屎都比吃这个强好吧。”

    陈江潮回复班长:“传下去,班长说他想吃屎。”

    班长:“你脑子被香菜糊了???”

    周松:“下周一体育课,拔河比赛,香菜党那几个,敢不敢比?”

    许湄看着评论区,心想,吃香菜的和不吃香菜的果然是基因相斥,几句话就吵起来了。

    一堆香菜大战中,只有吱吱同学在认真地评论她的朋友圈,“这个鸡汤看上去好好吃,是自己家里做的吗?”

    许湄回复:“不是,是点的外卖,放在自己家的砂锅里热一热。”

    吱吱同学问是哪家外卖,她也想点一份尝尝。

    许湄从卧室出来,许青林洗好碗在讲电话,看见她,匆匆对着电话说了句话就挂了。

    许湄问许青林:“那个鸡汤是哪家外卖,我同学也想点。”

    “不是外卖,你听错了,是外带,”许青林的声音有点不自然,“是我们公司楼下的一家餐厅,不做外卖生意。”

    许湄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回了卧室。

    周一的体育课,体育委员周松把班里的同学分成了两组,一组是吃香菜队,一组是不吃香菜队。

    最后分下来,吃香菜队比不吃香菜队的多了四个人。

    神奇的是,没人觉得不公平。

    毕竟,这是为自己的信仰而战。

    比赛的惩罚机制显而易见,吃香菜队的人赢了,不吃香菜队的人要当场吃掉两斤香菜。反之,吃香菜队的人两个月不许吃香菜。

    作为吃香菜队的领军人物,陈江潮把两斤香菜往操场边一放:“这可是本人牺牲美色让食堂阿姨帮忙代购的,一片菜叶子都不许浪费!”

    班长对不吃香菜队的队员们说道:“一会赢了全塞学委嘴里,一片菜叶子都不许浪费!”

    体育老师站在一旁,课也不上了,插着腰,乐呵呵地站在一旁看热闹,还在教师群里嚷嚷,让别的老师也来看热闹。

    “没课的老师都快来操场看,二(1)班的学生为了几片香菜叶子打起来了!”

    孙玉珠的老脸都被这帮熊孩子丢完了,觉得自己的作业布置得还是太少了,晚上得多加两张卷子。

    两边队伍站好,班长发现不对劲:“五哥,我记得你昨天在许湄的朋友圈里面说自己不吃香菜,你是不是站错队了?”

    “没,”林雾低头揉了下手腕,面不改色,“本人虽然不吃香菜,但喜欢吃香菜那个味。”

    班长对林雾表示鄙视,这个人是个叛徒,他背叛了自己的基因和信仰!

    比赛开始,比赛结束。

    最后是吃香菜队的赢了,满操场地抓着不吃香菜队的人喂香菜,场面一度十分壮观。

    许湄站在操场边看着他们打闹,林雾从一旁走过来,递给许湄一瓶拧过盖子的矿泉水。

    许湄喝了口水,转头看着林雾:“谢谢。”

    老师们在远处聊天,同学们在操场打闹,许湄后背轻轻靠着栏杆,声音有些低落:“我爸要给我找后妈了,昨天晚上那晚鸡汤就是那个女人做的,他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她并不是一点道理都不讲的人,她的内心深处其实什么都懂。她的性格不算多好,爱发小脾气,骄纵,尤其擅长恃宠而骄。

    要是没有许青林的宠爱和纵容,她不会养成这样的性格。

    四月中旬的天气已经开始热了,林雾穿着蓝白色的短袖校服,跟许湄并排靠在操场栏杆前的树荫下,听她小声地讲着话。

    “我只是有点害怕,怕爸爸像妈妈一样,突然离开我。”许湄垂眸看着手上的矿泉水瓶子,长长的眼睫有些湿润,“怕他只爱那个女人和他们的新小孩,不爱我了。”

    “有时候我也不是故意非要气他,就像上次妈妈忌日,我把从墓园门口买来的土特产怼到他眼前,报复他,让他愧疚,让他伤心,”许湄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一时有些停不下来,连声音都变得有点哽咽,“我知道,他养我已经很辛苦了,他还年轻,他有资格追求自己的幸福。”

    许湄偏过头,偷偷用手背擦了下眼睛,让自己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但我就是怕。”

    其实昨天晚上的那碗鸡汤她是不想喝的,甚至想直接跟许青林撕破脸,谁叫他让那个女人给她熬鸡汤的,他们还联合起来欺骗她,说是外卖,又说是在私房菜馆买的,把她当成三岁小孩,好像给点甜头就能收买了一样。

    许湄没有发作,因为她突然看见,许青林鬓间因为长期熬夜加班出现的几根白头发不见了。

    他染了头发,好像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她看着他因为看见她喜欢喝那碗鸡汤脸上露出像小孩子一样欣喜的眼神,那些刺人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她那时想到了林雾说过的话,多一个人疼他爱他,有什么不好。

    林雾从来不对人说教,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做出的选择和决定当然不一样,其他人没有资格横加指责。

    他陪在她身侧,跟她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已经足够。

    许湄低着头,看着地上树木的影子,努力把鼻尖的酸涩摁回去。她感觉到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插进她的头发,轻轻揉了揉她。

    他的手真大,足够托住她所有的委屈和不安。

    尽管他一句话都没说,但她就是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更理解她了。

    许湄抬起头:“你这周末有空吗?”

    林雾点了下头。

    周末这天,许湄对许青林说想出去吃晚饭,还点名要去某家餐厅。

    那家餐厅在商场顶楼的花园里,环境安静,又很浪漫,价格当然也不便宜,人均三百多块钱,两个人一顿饭要吃掉六七百。

    许青林听许湄说想吃这家餐厅,心里很高兴。他的女儿太乖了,很少对他提什么要求,更别说这种明显超过他们消费水平的要求了。

    临出门时,许湄嫌许青林穿得太随便,让他换一身衣服:“去那种餐厅吃饭,不能穿T恤,拖鞋,要有点仪式感。”

    许湄亲手帮许青林挑了件衬衫,蓝色的,掉了一颗纽扣又被细细缝好的那件。

    许青林换上衣服,看见许湄给他拿了件领带,他本来是不愿意戴的,嫌戴了领带领口不透气,但这是许湄给他挑的。

    许青林美滋滋地穿戴好,站在镜子前照了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是要去结婚呢。”

    许湄低头整理自己出门背的小包,没说话。

    许湄跟着许青林出门,在公交站台等车。车子很挤,没有座位,司机一个急刹车,许湄没站稳,差点被晃倒。

    许青林让她握着扶手,自己站在她身后,帮她挡着。

    “等今年过年发完年终奖,咱买辆车吧,”许青林说道,“这样出门的时候方便一些,不用总是挤公交,周末还可以自驾周边游。”

    他自己其实无所谓,他想让许湄过得舒服一点。

    许湄:“别买了吧,不是还得买房子吗。”许青林跟她说过,他这段时间在看房子,说给她买套婚前房。

    “房子要买,车子也要买,代步车又不贵,十来万就能买辆不错的了,首付只要一两万,”许青林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我先查查看。”

    许湄看了看许青林的手机,她要是没记错,他的手机已经用了六七年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用的,从来没坏过,就是内存不够,下载一个app,就需要删除另一个app腾空间。

    许湄看着许青林删掉一个不常用的app,下载了一个买车app:“你换个手机吧。”

    许青林:“不用,用久了有感情了。”

    许湄没再说话,许青林给她看了好几辆车的车型,她都说不喜欢。

    不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许青林把许湄的小脾气摸得一清二楚:“换手机,行了吧?”

    许湄往许青林的手机屏幕上瞟了一眼:“不是必需品,以后再说吧,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公交车到站,两人去了商场顶楼的餐厅,坐在靠近玻璃围栏的位子上,旁边开着一丛精心养护的玫瑰花。

    这家餐厅闹中取静,环境很好。

    许青林把菜单递给许湄,让她点菜。

    许湄没接,抬头看了看许青林好几秒才说道:“我去下洗手间。”

    许湄起身从玻璃门出去,看着迎面走过来的林雾,和站在他身侧的中年女人。

    这个女人就是许青林的女朋友,她趁许青林睡着,打开他的手机,在购物网站的收货地址上记下了她的联系电话。

    女人穿着一件黑色的裙子,扎着不长不短的低马尾,身高一般,长相不出挑也不丑。

    她眼角的鱼尾纹很重,眼神却是亮的,像任何一个陷入恋情的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孩子,”女人停下来,伸手想要去握许湄的手,后者把手背在了身后,女人握了个空,依旧充满感激,“谢谢。”

    许湄没说话,转过身,看着女人推开玻璃门朝许青林走过去。

    她眼眶一热,低头朝安全通道的楼梯跑了过去,安全门一关,她再也控制不住了,靠在门后面哭了起来。

    那是她的不舍和不安。

    林雾抬起手,手臂环着许湄的肩膀,把她揽进自己怀里。

    许湄把自己的脸藏在林雾的胸口,像把自己藏在了一个没有人的世界里,在这个世界里她可以尽情地哭泣,尽情地发泄。

    她靠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她的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等她从他的胸口抬起头来的时候,月光已经落了他满身。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民的地雷。

    谢谢大家,鞠躬,感谢!

    49  ☪ 所依

    ◎她的世界有人走了进来。◎

    许湄哭完, 在林雾身上蹭了蹭眼泪:“我饿了。”

    许湄被林雾带着去吃饭,又被他带到河边,两人坐在河边的长椅上, 看着被路灯照得波光粼粼的江面。

    许湄已经不哭了,是她亲手把许青林交出去的,她知道结果是什么, 也知道自己必须承担起这个结果。

    她必须去接受, 去适应, 他不再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家人了。

    这就是成长, 疼痛不可避免。而你,必须坚强。

    许湄在心里给上一阶段的自己告了个别, 她很疼,那是一种骨肉割舍的疼痛感。

    她并不怨恨, 只是一辈子都无法忘记这种感觉了。

    她感觉到难受,却并不感到孤独。许湄转头看了林雾一眼, 他靠着椅背, 双手枕在脑后,身体微微后仰,偏着头看向她。

    他狭长的眼睛映着河面粼粼的波光,映着遥远、璀璨的星光。

    她看见自己映在他的瞳孔中间,波光与星光同时失了色。

    她并不感到孤独,因为她的世界有人走了进来。

    许湄的电话响了起来,许青林打来的, 问她这么晚怎么还不回家。

    许湄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了, 两人打了辆车, 在小区门口下车。

    许湄叫住林雾:“你别送我进去了, 万一我爸正好在阳台,不就看见了吗。”虽然她和林雾并没有什么,架不住她自己心虚,不敢被家长看见。

    她的话音刚落,一抬头就看见了正在往小区外面走的许青林。

    许青林已经看见他们了,他在这一刻才知道,一直以来跟许湄走得很近的男生不是赵晨,是林雾。

    许湄有点慌张,在脑子里到处找借口,生怕许青林以为他们早恋,不让她再跟他来往。

    她下意识地想把林雾藏在身后,他先她一步,走上前,礼貌道:“叔叔好。”

    许青林看了看许湄,又用审视的目光看了林雾几眼:“今天挺晚的,先回去吧。”

    林雾跟许湄说了声,在许青林看不见的地方点了一下自己的手机,意思是回头联系。

    许湄跟着许青林回小区,为了不让他把注意力放在林雾身上,她先一步开口:“晚饭吃得怎么样?”

    照顾到许湄的情绪,许青林一直没跟许湄谈过他和他女朋友的事,这是父女俩第一次把这件事拿到台面上说。

    “在餐厅看到她的时候我以为只是巧合,直到她说是你主动联系的她,把她带过去的,”许青林转头看着许湄,发现她好像又长高了一点,比很多大人都高,他看着她,“谢谢。”

    他有点伤感,小时候那么恃宠而骄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长大了呢。

    他突然有点怀念,怀念那个会故意报复他,暗搓搓地对他使坏心眼的小女孩。

    “你怎么不生气?”许青林觉得自己着实有点不对劲,现在的结果不正是他期望的吗,她长大了懂事了,愿意接纳他的新感情了,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她不生气了,他反而觉得无所适从。

    他还没嫁女儿,已经体会到了嫁女儿的心酸。

    许湄听出来许青林话里的失落,故意抬了抬下巴:“您怎么知道我不生气,等以后你们生了新的小孩,喜欢我一定要比喜欢他多,不然我可不给您养老。”

    多奇怪,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经从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会安慰人的小棉袄了。

    “说什么呢,”许青林揉了下许湄的头,“我跟你苏阿姨不打算要孩子,爸爸只有你一个女儿,一辈子只疼你一个小孩。”

    许湄一下子没绷住,眼眶一热,原本早已经止住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许青林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了摸,可惜他出门的时候没带纸巾,只好把自己的胳膊伸到许湄眼前,让她用他的衣服擦眼泪:“别再哭了,眼睛都肿了。”

    “我没哭。”许湄觉得自己十七岁还在家长面前哭鼻子很丢人,往前跑走了,回到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让人看。

    许青林给许湄留了面子,没去敲她的房间门。

    这也就意味着,他根本没机会问她,她跟林雾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有没有在谈恋爱,发展到哪一步了。

    许青林只能干着急,根本不敢问。

    “我趁机就把门反锁上了,”许湄洗好澡换好衣服,跟林雾在微信上聊天,“机智吧。”

    林雾靠在阳台窗边,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动了动,打出一行字:“叔叔是怎么看待的?”

    许湄趴在床上:“什么?”

    林雾继续在手机上打了“早恋”两个字,又删掉,重新打了一行字:“青春期恋爱。”

    许湄看着林雾发来的消息,想起来以前有男孩子追她追到家门口的,都被许青林赶走了。

    许青林旁推测敲地对她说过,早恋最后吃亏的大多数都是女孩子。那些社会新闻里面,多少花季的女孩在懵懂的年龄被不怀好意的男的哄骗,最后被弄到怀孕、退学,一辈子都毁了。

    许湄回复林雾:“我现在长大了,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答案就变得非常显而易见了,林雾打字道:“说实话。”

    许湄把许青林的意思讲了一遍,林雾听完,在对话框里打了一行字,又一个个删掉,改成发语音。

    “怀孕?我是那样的人吗。”

    男生的声音带着磁性,许湄被他这句骚话撩得脸红心,过了一会才给他回了个语音。

    “我说的是别人,新闻上的,又不是我怀孕。再说了,我跟你是什么关系,我怀不怀孕的这关你什么事。你坏死了,我不理你了。”

    说不理就不理,许湄把手机放在书桌上,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拿出一本题集来做。

    很快就到了五月中下旬,天气真正变得炎热起来。

    学校主干道两侧的梧桐树长得郁郁葱葱,傍晚的阳光从树叶的空隙漏下来,广播里放着歌。

    许湄的头发又长长了一点,她把手放在后背,摸了摸自己的发梢,在心里预测了一下,等高考完差不多就能到腰了。

    虽然现在才高二下学期,她已经开始盼着高考了。

    许湄转头看了一眼路边的宣传栏,上面贴着上次月考的考试成绩。

    林雾依旧是第一,她的进步也很快,在没日没夜的认真学习和林雾一对一的辅导下,她终于进了年级前一百。

    许湄偷偷拿出手机,对着年级排名表拍了张照片,打开许青林的微信,把照片发了过去。

    她本来想把自己的名字圈起来的,这样方便许青林一眼就能看见她,不用他在一百个人名里面找她。

    她没圈,要是她不圈,许青林就会从第一名开始看,这样他一眼就能看林雾的名字了。

    她要让许青林知道,她喜欢上的男孩子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他聪明有担当,跟那些会让女孩子在不应该的年龄里怀孕的男的不一样。

    过了一会许青林就回了消息:“你要不让他发个简历给我吧。”

    许湄的心思没藏住,跟许青林坦白:“他考了第一,每次都是第一,将来肯定很有出息。”

    许青林大概在忙,没回她的消息。

    许湄收起手机回到教室,拿出一张空白的草稿纸,画了一个表格,把林雾的身高、体重、特长、家庭成员等等写在上面。

    林雾从教室后门进来,见许湄趴在座位上,鬼鬼祟祟地在纸上写着什么,写一行用书本盖住一行,生怕被别人看见。

    周晓姝转头问许湄借橡皮,许湄吓了一跳,赶忙盖住手边的纸。

    周晓姝是全班最八卦的人,没有什么能逃过她的眼睛:“许湄,你是在写情书吗?”

    许湄:“不是。”

    “你脸都红了,还说不是情书,”周晓姝嘿嘿笑了两声,小声说道,“给谁写的,五哥?”

    许湄一急,辩解道:“不是!”

    “不是吧五嫂,你居然给别的男生写情书?!”周晓姝,“怪不得我们一起哄叫你五嫂你就着急,原来是因为你喜欢别的男生。”

    许湄还没来得及解释上课铃就响了起来。

    这节课上美术,美术老师请假了,改成自习课。许湄把林雾的简历夹在课本里,拿出今天的数学练习册做了起来。

    遇到一道不会的题,转头想问林雾,发现他正盯着她看,看样子已经盯了好久了。

    并且丝毫没有被她抓包之后的慌乱,反倒是她,被他那样直白赤.裸的眼神盯得心神一颤。

    “你看我干什么,作业写完了?”

    林雾拿起许湄的练习册,在上面圈了一下:“这题不会?”

    许湄点了下头,林雾给她讲题,他像以前一样,很有耐心,讲完还会把相关的知识点指出来,在题集上圈出来几道同类型的题让她练。

    他给她讲完题,他瞬间恢复成了刚才的样子,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的眼睛。

    许湄想了一下:“我欠你钱了?”

    秦嘉妮从课间就开始趴在桌子上睡觉,一直睡到了现在,闻言对许湄说道:“他吃醋了。”

    “吃醋?”许湄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吃什么醋?”

    “你课间不是在给别的男生写情书吗,他看见了,”秦嘉妮揉了下有点惺忪的眼睛,“我中间醒了一下,也看见了。”

    许湄明白了,林雾被周晓姝误导了,以为她在给别的男生写情书。

    “你们都误会了,我不是在写情书,”许湄一边解释一边翻开语文书,打开夹着草稿纸的那一页,“不信你们看。”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她的草稿纸上写的全是林雾的个人信息,这比写情书还可怕,看上去像在调查户口。

    许湄赶忙把书本合上:“写的日记,不方便给你们看。”

    晚自习放学,秦嘉妮抱着许湄的胳膊,凑到她耳边:“你真的不是在写情书吗?写给谁的,小声告诉我,我不告诉别人。”

    这时,一旁走过来几个高一的男生,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发出一阵起哄声。

    之前给许湄写过情书的那个高一学弟走在中间,满脸通红地让自己的同伴们闭嘴。

    许湄一抬头,跟学弟对上视线,学弟看了看她,想到自己被拒绝的经历,再怎么喜欢也不想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讨人厌,于是转身走了,背影看上去多少有点落寞。

    秦嘉妮:“学弟长得真帅啊,许湄,你是不是后悔拒绝他了,在给他写回信?”

    “瞎扯,”林雾一直和赵晨走在她们后面,听见秦嘉妮的话走上前,“你什么眼神。”

    秦嘉妮意犹未尽地看着学弟走远的背影:“我眼神好着呢,学弟难道不帅吗!许湄你说,学弟帅不帅。”

    许湄不想说谎,学弟只是喜欢过她,给她写过一封情书,她拒绝他之后他也没有纠缠,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值得她说一句实话:“是挺帅的。”

    秦嘉妮得意洋洋地看着林雾:“看,许湄也说他长得帅,你敢说许湄眼神不好吗,哈哈哈,不敢吧!”

    许湄转头看了看林雾,他单肩背着书包,橘黄色的路灯灯光落在他身上,又在他的眼睫下面投下一片阴影。

    他脸上不见笑,也不见平时的散漫,他是在吃醋吗?

    许湄有点高兴,心里像吃了蜜糖一样。她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的,想想不太厚道,于是打算安慰他一下。

    林雾单手插在口袋里,微抬着下巴,神色颇为不屑,语气多少透着点俾睨天下的傲慢:“他能有我帅?”

    这个人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卑微两个字,没有人比他再骄傲再耀眼的。

    这就是她喜欢的他。

    许湄主动往林雾身侧站了站,用自己的胳膊碰了一下他的胳膊,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最帅。”

    女孩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低柔,当她仰着头,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他就感觉自己站在了山巅上,无所不能。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支持正版的大家,感谢评论区的小伙伴。

    感谢以下小天使的营养液:

    乔乔的奇妙冒险+5 ,雨天晴天+10,小民+1,HH+3,“”+10,嗯+2,娜小孩+1,雨天晴天+5,娜小孩+4,久久+8 。

    谢谢大家!

    50  ☪ 隐秘

    ◎不见天日,又野蛮生长。◎

    到了学校门口, 林雾垂眸看着许湄,终于还是问道:“你到底在写什么,真是情书?”

    许湄一抬眼, 看见从对面街道走过来的许青林。

    自从上次那天晚上被许青林撞见她和林雾一块回家,许青林只要不加班,都会来学校门口接她放学。

    许青林走到学校门口, 喊了许湄一声。

    许湄没法当着许青林的面解释情书的问题, 把自己的书包从肩膀上拿下来, 拉开拉链, 从里面拿出来自己的语文书递给林雾:“今天的作文课我把笔记记书上了,你拿回去看吧。”

    说完又对许青林解释道:“他帮我补习理科, 我帮他补作文。”

    林雾礼貌喊人,许青林把林雾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带着许湄回家了。

    回到家,许湄放下书包洗好手, 对许青林表达抗议:“我都长大了, 又不是三岁的小孩,不用您去学校门口接,被同学看见多丢人。”

    “最近这边不太平,”许青林给许湄倒了杯水,“上个星期你们学校不是有几个学生被那些社会上的混混堵在巷口收保护费吗。你一个女孩子,不是更危险。”

    “我跟赵晨结伴回家,不会有危险的。再说了, 一放学街上都是人,只要我们不往巷子里去不就行了吗, ”许湄看了看许青林, “您就是在怀疑我早恋, 监视我。”

    这个许青林还真是冤枉了,他的确在怀疑许湄早恋,但他没有在监视她。

    前几天他担心许湄被林雾哄骗,担心得晚上睡不着觉,每天晚上去接她放学,连没收许湄的手机阻止她谈恋爱的想法都有了。

    后来还是苏梅开解他,告诉他堵不如疏,看孩子看得太严反而会激起孩子的逆反心理,把孩子推向别人。不如主动站在孩子这边,好好引导孩子,帮助孩子树立正确的恋爱观。

    苏梅还说了一句话,她说许湄不是那种没分寸的孩子,不会做出来让家长担心的事。

    她说得含蓄,摊开来讲就是,许湄不会为了一个男生荒废自己的学业,更不会被男生哄上床,怀孕、流产。不会因为一时的恋爱上头,对自己的身体和人生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许青林听完没说话,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许湄。她这个人,对感情看得太重了。

    就比如,她妈妈已经去世十年了,所有人都走出来了,只有她还把自己困在原地,一直到最近才有走出来的迹象。

    一个人对待亲情是这样,对待爱情一定也是。许青林以前就说过,她喜欢上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

    比起身体上的伤害,心理上的伤害同样可怕,许青林不想看见许湄被骗、被辜负。

    因此,她喜欢上的那个人的品质格外关键。

    许青林妥协地叹了口气,对许湄说道:“把他微信推给我。”

    许湄怔了一下:“谁?”

    许青林揉了揉太阳穴:“还能是谁。”

    许湄简直不敢相信,许青林竟然问她要林雾的微信,这是不是意味着许青林慢慢开始接受林雾了。

    许青林:“别想太多,谈恋爱是不能谈恋爱的,他得接受我的审查才行,审查期至少一年。”

    许湄算了一下,一年之后正好是高考结束,许青林松口了,他同意她以后跟林雾在一起了!

    许湄控制不住地高兴,脸上漾开一对小酒窝:“谢谢爸。”

    许青林不想看她这个高兴样,低头喝了口水,沉着脸:“你别高兴太早,他能不能审查过关还要另说呢。”

    许湄笑了笑:“您放心,他特别优秀,肯定能过关!我们学校很多女生喜欢他。”

    许青林:“那不就是海王?”

    “不是,他对不喜欢的女生一概是拒绝的,一点都不给人留希望,”许湄生怕许青林误会林雾,“不信你问赵晨。”

    “学校门口那辆卡宴,是来接他的?”许青林琢磨了一下,“他家那么有钱,门不当户不对的,你将来过去了,你那婆婆会不会给你脸色看。”

    许湄:“不会,他妈妈很开明,不会干涉他的恋爱和婚姻。”

    许青林一直在心里默念,堵不如疏,堵不如疏,一边忍不住担心道:“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许湄脸一红:“您说什么呢,我们根本就没谈恋爱,我回房间写作业去了。”

    许湄回到自己的卧室,又打开门,对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许青林说了句:“爸,谢谢你。”

    许青林正在加林雾的微信,闻言抬起头:“别谢我,要谢就谢你苏阿姨吧,她替他说了不少好话。”

    在商场的顶层花园吃饭那天,许湄负责带许青林过去,林雾负责去接苏梅。

    苏梅说林雾虽然年纪不大,接人待物处处透着教养,稳妥可靠,是好人家培养出来的好孩子。

    许湄拿出自己的手机,声音有点不自然地说道:“那,那你把她的微信推给我吧,我加一下她。”

    尽管她亲手把许青林交了出去,跟她那个准后妈其实并没有什么交往。

    她看得出来她想亲近她,可她实在不习惯突然有人闯进她的家庭生活。既然许青林愿意慢慢去了解和接受林雾,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多一个后妈。

    不然等她以后去了外地上大学,将来还要结婚,家里就只剩下许青林一个人了。

    许湄故意撇了下嘴:“您加林雾的微信不会就是为了让我加苏阿姨吧。”

    许青林已经很久没看见许湄说俏皮话了,竟然听得有点眼热:“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许湄回房后,许青林看了看林雾的微信名片,顿时笑不出来了。

    林雾回到家洗好澡,坐在书桌前,手边摊着一本打开的习题,手上的笔转个不停,思绪早已经跑到了十万八千里。

    诚然,她要是在写情书,那必然是写给他的,可她不敢给他看。

    大少爷活了十七八年,第一次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人比他还好?

    他有点烦躁地扔掉手上的笔,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枕在脑后,掀开眼皮看着天花板。

    他们坐在前后桌,她几乎就生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没道理她能背着他接触别的的男孩子。

    不是岩傅那个傻逼,她不喜欢岩傅。也不是高一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她不喜欢他。

    他问她她没说话,只给了他一本语文书。

    林雾从书包里拿出那本语文书,刚一翻开就看见了夹在里面的草稿纸。

    纸上用娟秀的字体写着他的姓名,身高体重等,就连家庭成员都有。

    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赵晨发来的消息:“你很好,许湄也很好,她只是不喜欢你罢了。”

    “兄弟,别太伤心,感情的事强求不来。”

    接着还发了个5.55元的红包,这个数字的寓意是,他作为他的好朋友,会陪着他一起难过一起哭,祭奠他这段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的爱情,陪他度过这个伤心欲绝的夜晚。

    林雾一双长腿搭在书桌上,勾着唇角在对话框里打字:“误会了。”

    “她写的不是情书。”

    “是户口调查表,”林雾对着许湄的草稿纸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你看,她才多大就想着领证的事了。”

    “没到法定年龄,恐怕得让她等几年了。”

    “你说她怎么就这么爱,还上着学呢就想着结婚。”

    赵晨:“”他也是被周晓姝误导了,以为许湄在给哪个男生写情书,就来安慰一下林雾,没想到兜头就被塞了一嘴狗粮。

    “打扰了,告辞。”

    “红包还我!”

    第二天早上,许湄从家里出来,往小区门口走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不用去看他的脸,只要一看见是他,就会忍不住心跳加速。

    最近学校的早自习时间就提前了,许湄比许青林出门早得多。她生怕许青林从家里出来,一边朝林雾走过去,一边回头看。

    许青林做出了让步,没有阻止她跟林雾来往。她应该让他放心,不让他看见她跟林雾有超出一般同学的举动。

    至少,他一大早来等她上学这件事,就越过了一般的同学之间的距离。

    五月中旬的早晨不冷不热,小区花坛边的栀子花开了满树,空气中飘着栀子花的香气。

    许湄走到林雾面前:“早。”

    “早,”林雾把肩上的书包往上提了提,把自己盯在许湄脸上的视线挪开,“我来等赵晨。”

    许湄知道他在等她,故意说道:“那你等着吧,我先去上学了,再见。”

    林雾迈开长腿,三两步跟上许湄:“早饭吃了吗?”

    许湄没在家吃,去路边买了个手抓饼,林雾去便利店给她拿了瓶牛奶。

    手抓饼的纸不结实,漏油,许湄吃得满手油,想喝牛奶都腾不出手。

    林雾把拧开的牛奶瓶口往许湄唇边递,许湄就着林雾的手喝了几口。

    少女的嘴唇泛着健康自然的粉红,像初夏花园里初初绽放的粉色玫瑰花的花瓣,娇艳欲滴,美得晃眼。

    林雾递给许湄一张纸巾:“擦嘴。”

    许湄擦掉唇边的奶渍,把最后一口手抓饼吃完,转头跟林雾说话:“以后早上别来等我了,被我爸看见不好。”

    “也别去等赵晨,他一个男的,不用等。”

    林雾嗯了声,他不会做让她感到为难的事。

    林雾从书包里拿出许湄的语文书,把夹在里面的那张户口调查表拿了出来,垂眸看着许湄:“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许湄脸一红,“这是我写着玩的,以后好贴在同学录上。”

    她伸手去抢那张纸,他故意举高,他的个子太高了,她跳起来都拿不到。

    林雾指着纸上的身高一栏,神色认真地像在做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题:“订正一下,本人最近长高了,不是一米八八,是一米□□。”

    许湄:“一米八八和一米□□有什么区别吗,不都差不多高吗。”

    林雾:“区别大了。”

    许湄又跳了好几次,依旧没抢到那张纸。

    许湄决定智取,她指了一下林雾身后,一边喊道:“老王。”

    趁林雾转过头,许湄使劲往上一跳,在她的指尖拿到那张纸的同时,林雾回过了头。

    不偏不倚,她的嘴唇从他唇上轻轻擦了过去。

    许湄整个人都怔住了,脸颊瞬间红透。

    林雾摸了下自己的嘴唇,垂眸看着女孩因为害羞而泛红的脸颊,声音多多少少透着点不正经:“占我便宜?”

    “不是,”许湄语无伦次地解释道,“谁知道你正好转过头。”

    林雾点了点自己的嘴唇:“这可是我的初吻。”

    “不小心亲到的怎么能算初吻,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也是初吻,打平了。”许湄说完就要跑,被林雾抓住身后的背包拎了回去。

    林雾:“亲完就跑?”

    许湄觉得自己遇上碰瓷的了,拿出手机查了一下,不小心碰到嘴唇算初吻吗?

    “你自己看看,网上都说这样不算初吻。”

    林雾摸了下自己的嘴唇,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勾了下唇:“是不算。”

    林雾收起浑身的不正经:“这次期末考试进年级前八十。”

    许湄:“什么意思,考到了又怎么样,你给奖励?”

    林雾垂眸看了看许湄的嘴唇,没说话。

    许湄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又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暧昧。

    年级前八十对现在的许湄来说有点困难,但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努力一把也不是不可能。

    再过一个多月就该期末考试了,许湄想考好一点,考到年级前八十。

    她的内心深处有一种隐秘的喜悦,像热带雨林悄然滋生的藤蔓,不见天日,又野蛮生长。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鞠躬,感谢。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