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宇晨风卷残云地把早餐吃完,连带晏澄没吃的那个焦蛋。收拾餐盘时,江唤打着哈欠从卧室走出来了,还穿着睡衣。走到冰箱前拿了瓶冰汽水:“啊,最后一瓶。”
他回头看了眼闷声洗盘子的学生弟弟:“你喝吗?”
温宇晨摇摇头。
“那我不客气了。”江唤拿出饮料,又走到泡泡机边上把自己今日份的心动币直接投了进去,发现泡泡机上好像有摄像头,对着镜头说,“充公了哈,晚上我拿这钱采购点自己要的。”
在现场的摄影师提醒他:“不能这么用,充公了就是公共资源,要和大家均摊着用。”
“我知道。”江唤说,“均摊一下也够我多买瓶可乐了吧。”
监视器后面的导演简直想哭,就为了买瓶可乐,今天的币就不要了?他们的心动币在嘉宾心目中这么不值钱吗?
还不如晏澄那么敬业地赚币呢……
“没事蔡导,第一天嘛,他以后就知道这币的重要性了。”助理安慰。
江唤随性坐到了餐桌前,突然瞟见垃圾桶里有一沓奇怪的票:“嗯?这是什么。”
已经走出客厅的温宇晨猛然折返回来,飞速从桶里取出了那叠票:“没什么。”
虽说垃圾桶是干净的,还没装任何其他垃圾,不过江唤还是被这毫不犹豫掏垃圾的动作震撼到了。
“哦。”
温宇晨拿着票走到摄影师跟前问:“蔡导呢?我有事找他。”
摄影师疑惑地冲对讲机问了一句,随后指了指一个方向。是别墅隔壁临时搭的工作室,制作组的人平时都在那个屋子里实时观看拍摄,调度镜头,现场边拍边剪,力求最快时间上线。
温宇晨抓着票就冲了过去。
“导演,请问这个行为不违规吗?!”
一进门他就劈头盖脸问。
“宇晨啊,淡定一点。”蔡文说,“我们还在观察,违规会及时制止的。”
温宇晨不可思议:“还观察?晏澄给了你们多少钱啊,还是说他威胁你们了,我早听说他上哪儿都耍大牌,是不是威胁你们了?”
这话说的太不中听,蔡文不悦:“你质疑我们做节目的专业性吗?他耍不耍大牌我不知道,反正目前没对我们耍过,他口碑不好我们也知道,不过我作为业内人还是建议你少吃网上的洗脑包。”
导演这话说的温宇晨脸一红:“对不起蔡导,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有点委屈的努了下嘴:“我也不是网上说什么都信的,有些东西证据太明显了由不得不信。上个月他还在商业活动彩排现场不配合调度,视频都有,可不是什么洗脑包。”
蔡文意外:“你对他还挺关注的?”
温宇晨慌忙说:“没有!偶然看到的……”
蔡文身边的一个助理忍不住插话:“我是最开始负责对接晏老师的,他配合度很高。网上传的那个视频,我其实也挺好奇的,你要实在介意,要不直接问问?”
温宇晨诧异了一瞬,回避开了助理的目光,小声:“我倒也希望是假的……”
他低头搅弄着手中那荒唐的体验券,眼底闪过挣扎,良久,低低地:“好,我现在就去弄个清楚!”
晏澄回了卧室,接到了经纪人李晴方打来的问候电话。
李晴方像个儿行千里母担忧的老母亲:“阿澄,录制还顺利吗?嘉宾们好相处吗?有没有受委屈啊?”
“顺利啊,太顺利了,嘉宾们都是帅哥,每天都很养眼。”晏澄拉开衣柜的门,挑出一套运动装来,把手机开了免提仍到床上。
李晴方显然不太相信:“你确定?要是总被拒绝你也不要气馁,我跟你说,申城话剧院的李姐打电话告诉我,有部新剧可以给你个位置,你如果录不下去,要不要来面试?”
“有这种好事?”晏澄一边套护膝一边说,“我去我去,戏在什么时候?恋综允许正常工作的,我可以边录边排练。”
“具体我发到你……等下你那边什么动静,你不会又要去跑步吧?!”李晴方抬高了声音,“晏澄,你老实一点!谨遵医嘱啊听到没!”
“医生都说了我已经可以适当运动了。”晏澄嘟哝,“我也是为了角色早做准备嘛,放心吧老方,撂了啊。”
他摁断电话,拉上外套拉链,刚要出卧室,突然瞥见自己的桌子上放了袋话梅,上面还贴了张便签:
“早上吵到你的赔礼^^btw.你睡觉的样子很像我们诊所门口的小橘。”
小橘是什么?猫?
晏澄笑笑,取了袋话梅揣进口袋,哼着歌出去了。
他说什么来着,确实很顺利啊。
下到一层楼梯口,迎面撞见表情严肃、心事重重的温宇晨。
一打照面,温宇晨神情一滞。
晏澄诧异:“你上去找谁?他们都不在。”
“就不能是找你?”
“啊?”晏澄愣了愣,“啥事?”
“你要干嘛?”
“出去跑步。”
“别去了,我有事找你。”
晏澄笑着往他脸蛋上戳了一下,温宇晨扭头躲开。
“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啊,都不可爱了。”
“要你管。”
“嗯,我不管,”晏澄说,“我要去跑步,现在没时间,下次再说。”
温宇晨不敢置信,他早上明明不是这样的,就算……就算那是演出来的,也是因为喜欢自己吧?
他在节目之初说了不好听的,晏澄害怕被拒绝,才迂回用了这种方法接近他,现在给晏澄独处的机会,他居然不要?
“没时间?好,我买你的时间。”温宇晨气呼呼从口袋里摸出心动币和体验券,一起拍在他怀里,“这样可以了吧?”
晏澄意外地伸手兜住,低头一看。
一枚桃心状的铝合金币,凃了蓝色的颜料,上面写有温宇晨的名字,货真价实的心动币,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下有时间了吗?”
晏澄笑逐颜开:“有,太有了,顾客至上,请问这张券还要定制早上的那款吗?”
“随便你。”
“懂,那就是不变了。你等我,我这就换身更合适的服装。”
晏澄甫一转身,又撞见从健身房出来的段杭书。
同一屋檐下住八个人,将来还要扩充到十个人,在任何时间互相撞上也是在所难免。但撞见这个人,晏澄显得就不怎么开心。
“段哥好。”温宇晨寻常地打了招呼。
段杭书点头微笑,却在看到晏澄身穿运动装时脸色一变。
晏澄假装没看见他,拍拍温宇晨的肩:“等我哦,很快。”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然而起势太猛,关节响了一下,他脸上也猝不及防浮现痛色,眼看要磕在楼梯上。
“小心!”温宇晨一惊,迅速伸手。
然而有人比他反应还快,从身后结结实实扶住了晏澄。
段杭书声音里竟然好似有怒气:“你腿伤没好透,还敢这么跑!”
晏澄无暇和段杭书呛声,毕竟人还靠在他怀里,借着他的手臂为支撑缓了缓,勉强站起来。
温宇晨手足无措地跟上来,一脸惊愕:“腿伤?”
晏澄歇了会就回过劲来,看上去无恙了,正想推开段杭书,后者自己就先松开了手,退开一步。
晏澄看也不看他,也没有道谢,只对温宇晨笑笑:“小问题,我先上去了。”
“一会儿就在二楼琴房吧,”温宇晨赶紧说,“我在琴房等你。”
段杭书倏然看向温宇晨,只一瞬间,很快敛去了眼底的异色。
等到晏澄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温宇晨才追问段杭书:“段哥,你说腿伤?那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
他竟然从来没听说过,他首页里无论是粉还是黑也都没说过。
而段杭书居然知道,据他所知,自打他和晏澄拍完那部轰动一时的《莱茵之泣》后,两人就再无交集了,总不会是近期的伤。
段杭书肯定了他的猜测:“两年前,拍电影的时候落下的毛病,他为了入戏……太伤害自己身体。”
温宇晨看过电影,立即就懂了他说“为了入戏”是什么做法,怔然退了一步:“竟然……难怪……”
“难怪什么?”
温宇晨神色复杂,仔细看还有点着恼:“难怪一个月前他在晚会的舞台上站着不肯动,网上都说是他不配合走位。”
段杭书了然,很快也跟着蹙紧了眉头:“还有这样的谣言?”
温宇晨理解段杭书的不知情,影帝好像不怎么经营微博,而且肯定早就把晏澄设为屏蔽词了。
“参加那个活动时他还没和公司解约,应该是公司强制去的。“段杭书说。
“强制?”温宇晨愕然,“恒沁会那样对他?”
段杭书意外打量他一眼。
温宇晨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扭过脸去:“我……我先走了段哥。”
等他神思不属地上到了二楼,才想起一件不对劲的事来:为什么段杭书对晏澄的事也这样清楚?
段杭书和晏澄be的轰轰烈烈,那是全网皆知的事情了,是戏杀青以后,晏澄在采访里掉下脸来亲口说两人不熟,段杭书也发微博用史上最冷漠的语气澄清绯闻、从此几乎退网了的程度。
还是说恒沁臭名昭著到段影帝这种世外人都知道的地步?
那晏澄……
温宇晨揉乱了头发,捧着脸陷入消极情绪中。
另一边的制作组们也在沉思。
场记率先开口:“想不到还有这种内幕,嘶,但提到恒沁这里得剪掉吧。”
她瞄了导演好几眼:“是整段去掉,还是只把敏感处哔掉呢……”
蔡文盯着监视器不讲话。
透过屏幕,一直观察到晏澄进了琴房,等在里面的温宇晨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蔡文才幽幽往后一靠:“你看着办吧。”
晏澄换了一身雪白的棉卫衣,把挑染的那缕头发藏了起来,及肩的发束起个小丸子,露出一截天鹅颈来。
他照旧当着温宇晨的面设置了闹钟,这次是整整两个小时,120分钟。
再抬眼时他已经进入了状态,声音清澈,目光沉静:“宇晨,你找我?”
明知道他意义不明的开始演了,温宇晨还是经不住心怦然一跳。碍口识羞,却也不禁腾起一个自恋的念头:
他这么做,肯定就是专门编个理由来亲近我吧?
他一向藏不住事,嗫嚅着便说了出来:“你其实不用这样……这样来接近我。”
“接近你?”晏澄平静地看着他,“不是你找我有事吗。”
他走到窗边,把视线投向很远的山脉。微风撩起他的发丝,很轻很柔,一下子就抚平屋子里所有躁动。
温宇晨看了一会儿,小声说:“算了,你这样就很好。”
他本来有很多问题想当面问晏澄的,如今却忽然觉得不必问了。
他承认,对这个人的讨厌是有一些误会成分。
晏澄侧过头来,整理了一下鬓边被吹乱的碎发,他神情是恬静的,明明五官还是晏澄的,可好像人不是了。
温宇晨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大一第一节通识课上老师就曾经说过,好的演员是可以通过举手投足的表演、通过面部肌肉的控制,做到改变气质和面相,让人忘记他原本长什么样子的。
他的学长,无论如何是个好演员。
理智上温宇晨知道这是表演,可感性上,他觉得这样的晏澄很动人,身体已经不自觉走上前,眼眸深邃地端详着他。
如果晏澄本人也是这样,没有棱角,风恬浪静的,就不会被媒体和网络口诛笔伐的头破血流了吧。
温宇晨抬手假意做了个摘脏东西的动作,其实只是穿过了晏澄的发丝,拂过他的眼角。那双眼睛很快就红了,水灵灵看着他,眼尾是冰湖初消融的三月春。
一瞬间他把所有对这人的负面观感都忘了,被深深吸引在这副眼瞳中移不开眼:“哥哥也会害羞吗……?”
晏澄倏地别过了头:“怎么会。”
然后迅速离开了窗边:“你靠太近了。”
晏澄侧回头看了温宇晨一眼,对方的耳根也红了。恋爱宝典说得对啊,攻略一个容易害羞的对象,比他先害羞就好啦。
这样他就会很快放松下来,并因为共情在心理上迅速拉近关系。
卓有成效。
温宇晨印证了宝典的说辞,咧着嘴笑了一下,拉过晏澄坐到三角钢琴前。
“哥哥其实也会弹吧,我见你在电影里弹过。”
是《莱茵之泣》里。
晏澄神情稍一犹豫。
他不会,是段杭书临时教他的,他在剧情里饰演一条不通人世的人鱼,看到屠夫每夜弹奏,喉咙却发不出声音,于是也偷偷触碰了琴键,模仿人类的样子弹了出来。
所以角色逻辑上,他不用学。私底下就并未下过这样的功夫。
但现在,他的客户主动问出这样的问题,应该是想得到“是”的答案吧,资料上提到惠子君会弹,小客人喜欢惠子君,就希望他也会。
顾客至上,晏澄轻轻点了头:“嗯。”
“我想听,”温宇晨做出个有点大胆的试探,“哥哥弹给我好吗。”
“想听什么?”晏澄却是有求必应。
温宇晨想,他好像真的很喜欢我。
“水边的阿狄丽娜怎么样?”
皮格马利翁爱上了虚假的雕像,日夜向众神祈祷,爱神阿芙洛狄忒被他感动,赐予雕像生命,国王从此和美丽的少女幸福生活在一起。
“很美好的背景故事。”晏澄抬起手,在琴键上悬了一会儿,忽然侧过头对温宇晨说,“这首曲子晚上再弹更有意境,我想给你最好的呈现,所以,你再等等,好吗?”
温宇晨被他这样宁静如水的看着,稀里糊涂就答应下来。
如果不是恋爱综艺有规定,在最后的告白夜之前,不允许明确表达心意,温宇晨大概现在就会问出来——
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呢?
难道是一见钟情吗?对了,他们早在面试的时候就有缘分。说起来晏澄还选了他的礼物呢。
礼物!
“哥哥,你的礼物还在吧?”温宇晨说,“那天我不该早走的……你现在送给我吧,好不好?”
晏澄再一次顿住。
他希望的礼物是那支万花筒,还是幻想里最想要的,比如惠子君的花?
应该是花吧,他还没有提前准备,是他的疏忽。
恋爱综艺果然很锻炼人啊!他立马就发现自己对角色容易准备不足的地方。
“好,”晏澄很快调整出一个淡雅的笑容,“但它放了一天,状态不太好了,等我重新打理一下再拿给你,好吗?”
玩具还有状态?还要打理?温宇晨产生了一丝迷惑,不过顷刻又在晏澄温柔的注视下抛诸脑后:“好。”
“那现在——”
“咔哒”一声,琴房的门把手突然被人转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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