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 小寡夫7

    沈经同无语道:“你都没见到他脸, 你怎么知道他好不好看?”

    云秀一本正经:“哥,这是我的直觉,你懂吧?美人在骨不在皮。”

    “……”

    李绍之看见沈经同被噎的一脸难受的模样, 没忍住笑了一下。

    他拿起菜单转移话题:“还是赶紧点菜吧,我们干坐着也不是个事。”

    这顿饭和李绍之想的不一样, 至少他是完全没看出沈云秀如她哥哥所说那般,对他有男女之情。

    反而这小姑娘看上去倒是对他那嫂嫂异常感兴趣, 可惜他对这个嫂嫂也是知之甚少, 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用过午饭后,云秀让李绍之给宴安带去口信,说她明天想去李府找他玩,问一下是否方便。

    李绍之应了。

    沈经同记挂着妹妹的事,这顿饭吃的心不在焉,用完饭后就归了家。

    随即吩咐乐旭去珠玑报社以及南城日报, 将过去一年里写了有关李安之和宴安的报告的报纸统统买回来。

    一个时辰后,乐旭带着一叠报纸回了来。

    沈经同一篇篇的开始查看。

    初篇是说无名乞儿冲喜入李府, 一朝麻雀变凤凰。

    报告没他想像的多, 但是短短几篇, 却足以让人看出李安之是如何的重视自己的妻子。

    花费巨资为妻子拍得暖玉。

    昆仑书局定制话本。

    更有小道消息,说李安之名下的大部分财产都转到了宴安名下。

    不过沈经同并不信最后一条,他知道李老爷确实十分宠爱李安之, 但是不至于宠爱到李安之将财产给了宴安也无动于衷。

    算了, 沈经同决定先静观其变。

    他妹妹本来就想一出是一出,他实在没必要这么紧张。

    说不定他妹妹明天去了李府,发现宴安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就歇了心思。

    沈经同呼出一口气, 心情放松了些。

    这头李绍之回到李府, 想着替沈云秀捎口信的事,本来知会下人一声就成,但是他想了想,还是亲自前往了大哥生前的院子。

    李安之住的院子和他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中间需跨越大半个李府。

    李绍之和李安之两方庭院的布局很不一样。

    就拿植被来说。

    李绍之院子里,什么常见植被都有,以花草居多,春来发芽,秋来落叶。

    而李安之的院子,所有植被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四季常青。

    是李老爷处处可见的慈父之心,愿自家大儿子住在这四季常青的院里,命运也能犹如这些植被般,四季常青。

    这个季节是雪松盛开的时节。

    李安之院子里的雪松尤其大,还未入门,李绍之就已经看见了点缀在翠绿顶端的洁白。

    他却没能进到门。

    在庭院的拱门处就被拦了下来:“二少爷今天怎么有空来少奶奶这边院子?”

    拦住他的人,是南院的门房,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年纪,腰弯着,一副恭敬模样,如果不是身子堵在门口的话。

    李绍之领会到一丝不寻常:“我有话要同你家少奶奶说。”

    门房寸步不让:“二少爷可以把话告诉小的,小的替您只会一声。”

    李绍之原本并不在意,然而门房的态度过于微妙,他冷哼一声:“怎么?防我防的如此厉害,我是土匪不成?”

    门房的腰弯的更深了:“没有的事,只是少奶奶昨夜着了凉,现下正请了大夫来看,不太方便。”

    “哦?那我不是更应该看望一下嫂嫂?”

    门房确实没说谎,宴安的确病了,他这具身体过了段乞丐生涯,风吹雨打,饥一顿饥一顿的,身体虽然不比大少爷那样,但是比起常人来说,倒也是体弱多病。

    昨夜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了那本血腥童话的缘故,宴安睡的十分不好,噩梦连连,满面冷汗的惊醒了过来。

    他一时没了睡意,听见外面风声凄凄。

    批了件大氅就推开了窗户,冷风扑面而来,一冷一热间,第二日就不由得有些头昏脑胀了起来。

    春杏唤宴安起床,就发现自家少奶奶雪白的脸颊上洇着不正常的嫣红,她心下一跳,当即没了顾忌,便伸了手,手背抚上额头,不是正常的温度。

    她当下就要去请大夫。

    宴安拉住了春杏。

    他可不想吃药,并且也只有一点点不舒服,他觉得吃了饭躺会就能好。

    春杏起初并不同意,但架不住宴安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只能心软同意。

    直到用过午饭后,也不见怎么好,反而说话嗓门越发的痛,讲起话来更是嗓子都哑了。

    142  ☪ 小寡夫8(补更)

    这下子, 装可怜也没用了,春杏直接叫人去请了大夫。

    给宴安看病的一直是同一个老大夫,然而这次实在不巧, 老大夫前段时间摔了一跤,骨裂了, 要躺在床上休息,不能出诊, 老大夫知道宴安的特殊情况, 收了钱,一直也瞒的严实。

    只能推荐了前段时间投奔而来的师侄去替他看病。

    阿康看着过分年轻的男人,不太相信他的医术。

    老大夫道:“他是我师兄的亲传徒弟,医术是没有问题的。”

    江逸仙一席浅灰长衫,袖口向上挽起,手腕处的骨节突出, 整个人显得清瘦如竹。

    不像大夫,像清雅书生。

    他对于阿康的质疑丝毫没有不愉, 温和道:“先带我去看看病人, 若你实在不放心, 也是可以请别的大夫的。”

    问题就在这啊,阿康并不放心随意的请别的大夫,老大夫要不是实在起不来, 他早就拿上药箱去了。

    他想到那孩子, 明白阿康的担忧:“放心,我的师侄从不乱说话。”

    老大夫已经双重保证了,阿康这才一咬牙, 把江逸仙带来了李府。

    江逸仙从识字就开始读医书, 学医术, 跟着师傅走南闯北的给人看病,上至高门大户,下至乞丐妓子,可以说是都曾接触过。

    尽管王朝灭亡了,但高门大院里的规矩依旧多的数不胜数。

    所以对于路上的人投来的目光,他全当视而不见。

    春杏收到消息说不是老大夫来看病,在床头叠放了两个金丝锦的枕头,让宴安靠着,随后放下床帘,准备让大夫枕脉就好。

    江逸仙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脉枕放好,然后才出声道:“请少奶奶将手腕放至这里。”

    皓腕伸出,仿若霜雪凝成。

    春杏在旁边出声:“大夫,你怎么还不号脉?”

    江逸仙搭手上去,手腕冰凉,他冷静的仔细枕脉。

    “冷热交替,受了风寒。”他顿了一下,又道:“但忧心过重,郁结于心,长久以往,不利于修身养性。”

    春杏听不太懂,但是也明白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道:“大夫,您别说的那么文邹邹的,说清楚点。”

    江逸仙收回手站起来,道:“不是什么大事。让你家少奶奶多开心点便是。”

    春杏哦了一声。

    江逸仙开始开药方,宴安要不是嗓子痛,真想说让大夫开些不苦的药。

    然而不等他说,江逸仙已经隔着床帘道:“按着这药方拿药,一日三次,饭前饮用,放心,这药不苦。”

    又交代了些忌口等注意事项,这才拿起药箱离开。

    春杏跟着江逸仙一道,她要去拿药,两人走到拱门,就看见被拦住的李绍之。

    李绍之心底已经起了些火气。

    然而他面上不显,看见春杏身边背着药箱的男人,明白宴安是刚看完病。

    他道:“哟,嫂嫂是真病了呀?”

    春杏就见不得李绍之提起少奶奶就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自然也没什么好脸。

    她道:“二少爷您怎么有空来这边,这是吹的哪门子妖风?啊呸,瞧我这破嘴,说错话了。”

    “希望二少爷别见怪的好。”

    李绍之算是明白了,这院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看他不顺眼。

    他嗤笑一声:“沈家小姐托我带个口信,说她明天来找你家少奶奶玩,问你家少奶奶是否方便?”

    春杏听二少爷这语气,直接想呛一句不方便,可是想到大夫说要让她家少奶奶开心,而从昨天遇到沈家小姐的表现来看,少奶奶是乐意和她玩的。

    是以她不再阴阳怪气,而是正常语气回道:“我得回去问问少奶奶。”

    “行,反正我话已经带到。”李绍之转身就走。

    他走在路上,面无表情。

    藏这么严实是吧?

    打发走李绍之,两人才接着往药房走。

    春杏在关于宴安的事情上,一向是保守秘密十分严格,而江逸仙,一向也是少听,少看,少说。

    所以两人一路无言。

    春杏拿了药回到府里,李老爷听说宴安病了,晚上过来探望,又送了匹上好的银白狐裘。

    宴安每次看见李老爷,都有些局促,李老爷察觉到宴安的紧张,也有些手足无措。

    最后他喝了杯茶,嘱咐宴安好好修养就离开了。

    春杏给宴安熬了药,深褐色的药水在碗里荡漾,在一旁放了会,不再那么烫春杏才看着宴安喝下。

    春杏知道少奶奶不爱喝药,以前都是大少爷哄着喂着喝,大少爷刚去时,少奶奶也病了好大一场,后面喝药也不好好喝,窗边放了株吊兰,一到喝药时,少奶奶就想办法支开她,然后把药尽数倒进花盆里。

    就这样连续两天,好端端的吊兰差点直接给浇死。

    直到有一天,春杏提早回来了,给人抓了个正着。

    那一刻的春杏恍然大悟,她就说少奶奶一直喝药,怎么一直不见好!

    从此以后,但凡需要喝药,春杏就不再离开半步,定要盯着宴安把药喝下才好。

    宴安也不再耍小聪明,实在是春杏劝药的方法实在是让人难以招架。

    她那时逮住宴安不喝药,也不说什么良药苦口让宴安要保重身体之内的话,她直接对着宴安就是嚎啕大哭,边哭还边骂自己。

    豆大的泪珠说落就落,宴安当时就被春杏的反应给吓着了,连忙端起药碗说他喝他喝,别哭了。

    春杏一双哭的通红的眼睛就盯着他。

    宴安在这样的目光下,一口气干了一碗药。

    结果那药苦的他也想哭了。

    但是比起苦,他还是更怕春杏对着他哭。

    宴安想起江逸仙的话,将信将疑的端起药碗,小心的尝了一口,然后发现——这药,好像真的不是很苦哎!

    虽然不能说一点苦味没有,但比起他以前喝的药,说一句小巫见大巫,完全不算过分。

    到了第二天,两碗药下肚的宴安喉咙已经不痛了,春杏已经说过沈云秀今天会来找他玩,他翻出他觉得最好看的话本子,准备到时候给沈云秀看。

    沈云秀听说宴安病了,给他带了上好的秋梨膏。

    宴安在自己院子里是不戴藩篱的,因为还病着,春杏也不肯让宴安出门吹风,她将窗户都关的紧紧的,宴安坐在火炉旁看话本子,春杏在旁边砸核桃,然后将核桃仁细细剥出来。

    门房替沈云秀推开房门,屋内温暖的气息迎面而来,沈云秀刚摆出笑脸,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那日只是隐隐约约,如今却看了个清清楚楚。

    她神思恍惚,差点以为自己此刻也许是在做梦。

    天光大泄里,宴安看见沈云秀,因为还病着,唇色也不像之前的粉,掺着些苍白,平添了几分病弱之色。

    他眼睫稍弯:“外面冷,快进来烤火。”

    沈云秀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进了屋,春杏警告的眼神看向门房,门房不舍的将房门合上。

    房门合上发出声音的瞬间,云秀的心跳也漏了一瞬。

    这天是怎么过的云秀已经记不大清了,她只记得宴安和她说话时的模样,笑时的模样,吃饭时的模样,她的心脏像坏掉一般,越跳越快,像是想要破开她的胸膛,破开保护它的骨肉,急不可耐的想要跳到宴安的手上,从此大声宣布——这颗心,它属于你。

    她直到告完别,回到沈家,她的手都因为亢奋,一直微微发着抖。

    不可否认,之前说她想和宴安结婚有口嗨成分,然而今日过后,这句话真的不能再真。

    她面色严肃,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与沈经同说了此事。

    她道:“哥哥,我娶定他了,爸爸肯定不会同意,哥哥,你得帮我。”

    “哥哥,我求求你了。”

    沈经同问:“你确定吗?会不会明天一过,你又看上另一个人了?”

    云秀道:“哥哥,你相信我,我确定的不能再确定,我要是没办法和他在一起,我会痛苦一辈子。”

    云秀说到这里,想到她有可能和宴安走不到一起,心下一痛,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

    沈经同意识到云秀的认真,但是也没有直接顺着妹妹应好。

    他面色凝重的道:“先不说爸爸那里,如今大家崇尚自由恋爱,你现在剃头担子一头热,你有没有问过李家少奶奶的意见?”

    云秀张了张嘴,终于想起,她还一直没有问过宴安的意思。

    沈经同见云秀这个表情,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扶额叹气道:“哪有你这样的,真是服了你了。”

    然而云秀面色只是失落了一瞬,目光随即便又坚定了起来:“没关系,他不愿意我会一直追求到他愿意为止。”

    沈经同:“……”

    “所以,哥,到时候你得帮我在爸爸那里说好话。”

    沈经同看着云秀一副痴迷宴安痴迷到失了智的模样,心下闪过怪异感觉,他想起看过的报导,下定决心要找机会亲自去会会宴安。

    如果宴安人品确实有问题,那么就算云秀喜欢的要死要活,作为哥哥,也是不可能同意的。

    这世上好男儿那么多,他不允许他的妹妹和一个品行低劣的人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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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3  ☪ 民国小寡夫9

    沈经同想要了解宴安, 但宴安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性子,和他的妹妹比起来,若不是性别为男, 是更像大家小姐的。

    所以直接结识这条路不好走。

    况且要了解一个人,必然得了解他私下不在人前的模样。

    沈经同不再犹豫, 他朋友宋观棋恰巧开了私家侦探所,于是便过了去。

    侦探所占地不大, 迄今为止, 一共也才两名成员。

    初开他同学,另一名也是男的,不过是个男孩,今年也才十四岁,是宋观棋见他可怜,把他捡回来的。

    男孩没有名字, 宋观棋见他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干脆随口取名叫圆圆。

    侦探所位于一处偏僻的小巷子里, 大门的漆七零八落, 看上去寒酸的不行。

    圆圆拿着扫帚抹布, 跟只勤劳的小蜜蜂似的在屋内上下打扫。

    宋观棋悠悠靠在椅背上,长腿交叠放在凳子上,闭目养神, 看上去惬意极了。

    沈经同一进屋, 就看见桌上摆放的高高的书籍和报纸。

    圆圆停下动作,惊喜的看着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个客人。

    他扯开嗓子:“老板,老板, 来人了!”

    宋观棋眉头一皱, 睁开眼睛。

    “咦, 你怎么过来了?”

    圆圆听见两人对话,意识到沈经同和老板多半是认识的朋友,那就不是他想象中的客人了。

    心下不免有些失望。

    却见长相好看的来人道:“我这有个人,想拜托你调查一二。”

    圆圆竖起了耳朵。

    宋观棋将腿从凳子上放了下来,手肘抵在桌上,下巴微抬:“细说。”

    沈经同没讲话,而是淡淡扫了一眼旁边的圆圆。

    宋观棋轻笑一声:“圆圆,去里屋整理资料去,没叫你别出来。”

    圆圆哦了一声。

    被支开他也不失望,毕竟他只是关心这位是不是真正的客人,从他被宋观棋捡过来,经过这么段时间,他发现这个侦探所是完完全全一个客人都没有,圆圆生怕哪天这就倒闭了,然后他又落得个无家可归。

    圆圆进了里屋,宋观棋站起身,“喝茶还是咖啡?”

    沈经同道:“茶。”

    “你知道的,我不爱喝茶,茶叶一般,还望沈大少爷不要嫌弃。”

    他把茶杯放在沈经同跟前。

    随即做回靠椅,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说说吧,你要查什么人?”

    沈经同面色淡淡的道:“李大少爷的未亡人——宴安。”

    宋观棋端着咖啡的手一顿,随即不经意的问道:“要查些什么?”

    沈经同想起妹妹的话:“他的真实面目。”

    宋观棋点头:“好。”

    “一个星期。”

    这次的大夫确实有两把刷子,药才喝了两日,病就好了,而且确实不苦。

    宴安同春杏讲:“以后我再生病的话,还是请他吧,我喜欢喝他开的药。”

    春杏在一旁呸呸呸:“您说什么傻话呢?就不能不生病吗?”

    宴安道:“不生病当然好,可是你也知道我的,所以还是防患于未然来的好呀。”

    生病这两天,宴安是实打实的在屋里闷了两天。

    病一好,他就往院子里跑,但也仅限于院里了。

    李老爷告诉他,最近南城会有新的势力驻入,说不准南城什么时候就乱起来了。

    李府在南城是屹立百年都未曾倒下的家族,然而从李安之去后,坊间流言有传说李安之生前把名下的财产全给了宴安,此前并未有太多人在意,但如今这传言却是愈演愈烈。

    李氏的旁系人家已经纷纷坐不住,老一辈的纷纷来探李老爷口风。

    开始之所以没人管,是因为这事说上来太过荒唐,先不说宴安只是个冲喜进来的,更别提他还是一介男儿身,又无法替李府开枝散叶,他凭何能拿如此多的产业。

    就算李安之那个病涝鬼因为宴安冲喜进来过了次劫,脑子病糊涂了,把宴安当救命稻草,用钱来买命,所以把产业往宴安名下转。

    但是李老爷还在那呢,李老爷就算再溺爱大儿子,至少作为偌大的李府当家人,不至于糊涂到如此地步。

    所以在刚听到这个传言时,旁系的人并不放在心上,然而家里的女眷却是觉得无风不起浪,尽管觉得可信度低,却还是忍不住想去探探口风。

    这不探还好,一探才发现宴安周边简直是被护的密不透风,好歹是一家人,之前听说过他面容有缺,所以不乐意在外面露脸,大家也就不曾坚持。结果大少爷去了,有女眷想要结识于他,却是屡屡被拒绝。

    这样明里暗里的被拒绝了好多次,她们心里不由得泛起了嘀咕,觉得宴安身怀巨产也不是不无可能。

    结果在她们被拒绝了没多久,一个外人沈云秀居然被允许进入,这下子,不光是女眷坐不住,男眷也坐不住了。

    他们纷纷找到李老爷,想要问问这李少奶奶被护的这么严实,是不是真的身怀巨产?

    李老爷面色肃然:“哪来的流言?你们居然还肯相信?”

    李二道:“既然不是流言,那就大大方方的把人拉出来,也好见见世面,这样藏头露尾,实在是惹人怀疑。”

    李三立马接茬:“说的是啊,况且就算是安之将财产转到他名下,我倒也觉得不是件大事,毕竟那产业就算多,也是安之自个的,自然是他乐意给谁就给谁。”

    “我的意思是,安之去了也有两个月了,若这事是真的,你也知道,我小女儿阿春,正是适宜嫁娶的年纪,倒是可以让他入赘嘛。”

    李老爷听着这话,怒气止不住的涌上心头。

    李三立马安抚:“大哥你别生气,我这样说也是为了李家着想,还不是因为我听说最近沈家小姐和宴安走的近了些,万一这郎有情妾有意的成了,这钱可就去了沈家了。”

    李二冷哼了一声:“三弟这是糊涂了,人宴安嫁给安之,说不准是喜欢男的,现在也算得上是新时代,我思想可不迂腐。”

    “不过,大哥,三弟有一点说的确实对。那就是钱可以在宴安名下,但是宴安这个人我们可不能让他去了别家,恰巧我那不成器的三儿子勉之,喜好儿郎。”

    李三道:“二哥你这是有点不要脸了,谁不知道你家三郎喜好抽快活烟,抽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我说三弟你不要太过分。”李二怒道。

    两人眼见着就要吵起来,李老爷手掌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好了!”

    “你们口口声声,不就是为了钱吗?我今天把话放这了,先不说安之有没有把产业转到安安名下,就算转了,你们也别妄想他会嫁到你们家来!”

    李二不乐意了:“什么叫你们家,大哥,我们都姓李,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就是啊,大哥,你说这话多伤感情。”

    “感情?”李老爷嗤笑,“有感情的话,我儿安之去世三月都未到,因为外边的一些流言,你们就纷纷坐不住,惦记起了我儿的未亡人,若是你们顾念情分,也不会说出此等不要脸面的话来!”

    “大哥,”李三忍不住辩解:“我真的是为了我们李家,那么大笔产业,难道任由宴安这么个小子带着另投他人吗?”

    李老爷闭了闭眼,自大儿子去后,他的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发了这么通火,感觉呼吸都累得慌。

    他摆了摆手,道:“你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以为我这个当大哥的会不知道吗?我就告诉你们两个字,没门。”

    他心平气和道:“我大儿子是没了,但别忘记,我还有个小儿子!”

    两人敏锐的理解到了李老爷的意思,纷纷惊的睁大了眼。

    李二道:“大哥,你的意思不就是…”

    “你不会是要让绍之娶他的寡嫂吧?”

    声音同时响起,说的都是一个意思,两人面面相觑,面上皆是惊疑不定。

    “有何不可?”李老爷面无表情。

    李二:“这未免…太过荒唐!”

    “有什么荒唐,你们不是不乐意宴安离开李府吗?绍之和其成亲,不正好如了你们的愿?”

    “但、但是…长嫂如母,哪有弟弟娶哥哥的妻子的?”李三话都结巴了起来。

    李老爷冷笑:“现在知道长嫂如母了,安之何尝不是阿春和勉之的长嫂?”

    “这、这怎么一样,绍之和安之可是亲兄弟。”

    “没什么不一样,都是嫂嫂。”李老爷态度冷硬。

    李二李三都被李老爷这一手搞得猝不及防,脑袋糊成一团了都快。

    李二迷糊中找出一条道路:“但、但是宴安为男儿身,绍之也是一介男儿,他们俩人在一起,如何为李家传宗接代开枝散叶呢?”

    他越说越有底气,声音到后边都大了起来。

    李三被李二这么一说,也反映了过来,“对啊,大哥,这样我们李家嫡系岂不是就无后了。”

    然而李老爷早有预料:“他娶了安安,又不意味着他就不能纳妾,再退上一步,就算他不纳妾,那也可以在旁系抱养一名孩子。”

    “所以你们与其在这争论让安安改嫁,倒不如好好教养下一代,争取让安安看上。”

    两人闭了嘴,不再说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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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4  ☪ 民国小寡夫10

    李老爷这话并不是说着玩, 他确乎是真情实感的这样想。

    人都对自己的死期有所预感,李老爷也不例外,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撑不住倒下了。

    待他去后,偌大的家业自然是要交到二儿子手里, 而他最放心不下的,当属宴安了。

    坊间传言说李安之将名下产业都转到了宴安手里, 这并不是传言, 而是事实。

    宴安身怀巨产,又长着这样一张脸,无外乎小儿抱着金砖,招摇过市。

    李老爷夜不能寐,都在想着宴安要怎么办?

    李夫人见李老爷翻来覆去不能入眠,温声问道:“老爷, 是为什么事如此烦心?”

    李老爷拉过她的手,李夫人比李老爷小上十岁, 十七岁就嫁进李府做了继室, 如今也才三十七。

    平日里不沾阳春水, 十指纤纤。

    李老爷感受着掌心的润滑,叹了口气:“兰儿你还是如当年一般,不像我, 已经糟老头子了。”

    李夫人道:“哪里的话?”

    黑暗中未曾掌灯, 李老爷睁着眼睛,道:“夫人,和你说个事, 我想让绍之娶安安。”

    李夫人一僵, 又强行让自己放松下来:“老爷怎么会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李老爷其实说是商量, 心里早已想好无论夫人同不同意,这事都得如此。

    当然,夫人同意是最好不过。

    李夫人嫁进李府二十年,从来是事事顺着李老爷,连带着李安之活着时,都是近乎于讨好的程度。

    连在自己儿子这样的婚姻大事上,外人听了都会说一声荒唐的决定上,李夫人在问完为何之后又立马补道:“老爷是绍之的爹,你做主便是。”

    “只是,绍之那性子,恐怕不会愿意娶安安。”

    然而李老爷却胸有成竹:“不会不愿意的。”

    李夫人的心沉了沉。

    宴安完全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刚死了丈夫没多久的寡夫,就已经被李老爷在安排二婚的事了。

    当然,李老爷如果来同他商量此事的话,宴安也是会直接同意。

    毕竟在原剧情里,原主是一直想要嫁给李绍之的。

    关于剧情跑偏这事,无论是418,还是宴安,都已经有了经验,所以在这个小世界里,前期的剧情发展可以说已经跑偏到亲妈都不认识的程度时两人都不再像之前那样心慌。

    原剧情里,原主嫁入李府冲喜,大少爷确实是命不该绝挺了过来,但是原主在李府的地位,可以说和下人没什么两样。

    李安之,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可以说,常年的病痛折磨,更是让他养成了阴郁易怒的性子。

    对于冲喜的说法,他更是不屑一顾,但是他倒也不屑于折磨原主,对于原主,他不曾给予注意力,就当养只小猫小狗罢了。

    原主之前作为乞丐,现在入了李府,?待遇虽然说不上多好,但是至少可以吃饱穿暖,他已经心满意足。

    然而直到李安之去世,原主的待遇一落千丈,更让他害怕的是,府里已经有下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被赶出去。

    他不想被赶出去。

    他不想再过没饭吃没衣服穿的日子。

    所以原主容量有限的脑袋想了个主意,他现在过的这么不好是因为他的相公死了,那他再找一个相公便是!

    原主就这样瞄上了李绍之。

    李绍之正如李安之所说,怨憎分明,他并不会因为和大哥的关系平平,就迁怒于原主身上。

    反而对于原主,李绍之是同情的,在有了李绍之的关注下,原主的待遇有了提升,他这下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要嫁给李绍之,抱上大腿。

    他以男儿之身嫁给了李安之,他便觉得男男结婚是正常不过,况且他是为了吃饱饭活下来,更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他不曾通人事,可以说他笨,也可以说他是天真,他省下午饭的白馒头没吃,找到李绍之:“二少爷,我把这白馒头给你,你娶我吧。”

    李绍之噗了一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原主说:“我知道,我想和二少爷成亲。”

    李绍之上下打量了一番,问:“你为什么想和我成亲?”

    原主十分诚实:“我觉得嫁给二少爷可以顿顿有饱饭吃。”

    李绍之笑了一声,没说好还是不好,他开始将原主带在身边,原主跟着李绍之观察着大腿的一举一动,直到李绍之一次外出做生意时,遇上了劫匪,劫匪开出十万大洋的价格,让李府出钱赎人。

    李家乱成一片。

    李老爷需要主持大局,李夫人更是在收到消息之后就晕了过去,这个时候,是原主站了出来。

    “我去。”

    这一去,就不曾再回。

    原主替李绍之挡了子弹,嘴里吐着血,拉着李绍之说:“少爷,我想同你成亲。”

    不过这次,不再是因为想吃饱饭了。

    而李绍之平安回到李府,完成了原主的心愿,娶了原主的牌位。

    总之,原主的作用,就是为李绍之挡一个死劫,并且因为和李绍之有夫妻名分,以至于让主角攻以为原主在李绍之心里是死去的白月光,为两人的感情之路添些波折。

    宴安又开始翻看李绍之的那本血腥童话了。

    在看完第二个故事时,他拿过纸笔,歪歪扭扭的写下几个字,和着书一起交给春杏:“你帮我还给二少爷,字条记得给他看。”

    说实话,对于宴安现在最难的事反而是关于将字故意写的难看,但是原主是不识字的,而他嫁进李府,才是被李安之手把手的教着开始识文断字。

    就连他现在看的话本,上面都有特别备注的拼音。

    所以他的字迹,自然是突出一个丑字。

    李绍之这书送出去时,就想到会有被送回来的一天。

    他拿过纸条,看见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坏人!讨厌你!后面还跟了个王八图案。

    明明是在骂他,他却忍不住想笑。

    宴安问春杏:“他看了纸条吗?”

    春杏点头:“看了。”

    宴安又问:“那他什么反应?”

    春杏回忆了一下:“二少爷笑了。”

    “笑了?”宴安眼睛都睁大了,“你确定是笑了吗?”

    春杏说:“是笑了。”

    宴安:“……”怎么有人被骂还笑的啊?脑袋没毛病吧。

    宴安被李老爷嘱咐过就在院子里头玩,因怕宴安无聊,最近南城来了批西洋那边的稀罕玩意儿,买了好一堆,往宴安院子里头送,还特意叫上了李绍之一起。

    李老爷走在前头,李绍之跟在后头,手里拿了放大镜,万花筒,还有个照相机,全是价值不菲的玩意儿。

    门房看见两人,不再像上次那样拦人,而是恭恭敬敬的把人迎了进去。

    南城的冬天天气多湿冷,春杏让宴安在外面放了会风就把人赶回了屋,主要是怕外面待久了又给吹坏了。

    门房在外面高声道:“少奶奶,老爷和二少爷来看您来了。”

    二少爷三个字拖重了音。

    春杏想都没想,拿过藩篱就给宴安盖上了。

    两人进了门,李绍之目光扫过宴安,兴许是顾忌着李老爷,话在喉头转了两转,终究是一言未发,李老爷倒是万分慈爱:“安安,你看看这些,我听说好玩的很。”

    李绍之把东西一样样的摆在了桌子上。

    宴安拿起万花筒,道:“谢谢爹。”

    李老爷笑道:“跟爹客气什么。”

    “绍之,你是年轻人,来跟安安讲讲这些东西怎么玩?”

    然后李老爷又像是不经意般道:“屋里就不用再戴藩篱了,闷的慌。”

    宴安听到李老爷说的话,明白了意思,手正要将藩篱摘下,一旁的春杏却瞪大了眼,尖声道:“不行!”

    李绍之抬眼,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宴安的手也定住了,一时不知道摘好还是不摘为好。

    春杏强笑道:“老爷,二少爷还在呢。”

    李绍之漫不经心的笑了,说:“成,那我走了。”

    “你走什么走,给我站住。”李老爷沉声:“春杏,你别忘记你的身份。”

    宴安将藩篱摘下了。

    外出留学,两年未曾归家的李绍之,在回到家已经足足两个月之后,才终于第一次见到了这位传说中面容有缺的嫂嫂。

    如若人间有八分殊色,单他一人,便占去十分,比之全部还要多上几分。

    他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宴安莫名的有些坐立不安,他此前从未觉得李绍之和李安之长得相像,虽然两人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然而此刻,宴安却发现,原来两人是如此的像,至少在看向他的目光上,是如出一辙。

    于是,这晚,宴安梦见了李安之。

    李安之因着身体原因,在宴安嫁进李府之后一个月,他身体好上一些,两人才有了亲密行为。

    两人靠得近,宴安嗅着李安之身上的药味,不知怎的,还有股奇异的檀香味,两种混合在一起,不难闻,但是他的头是忍不住的昏昏沉沉。

    李安之体虚,身体的温度常年都比常人低上些,他低叹一声,在宴安的眼睑上亲了亲,捧着宴安的脸,目光是说不上的缠绵。

    宴安被这样看着,脸上的温度节节攀升。

    李安之含上了宴安的唇瓣。

    玉/势/留了一夜,李安之才取了出来,他搂过妻子,又宝贝的亲了亲,柔声道:“先适应适应。”

    第二天宴安醒过来时,身体久违的想起了那种不适的感觉。

    像南城多雨的天气,潮湿而缠绵。

    作者有话说:

    没有真Do,大少爷是真不行啊,哎!感谢在2023-08-30 22:31:09~2023-08-31 22:36: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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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5  ☪ 民国小寡夫11

    那天下午的李绍之格外沉默, 搞得宴安也不自在了起来,尤其是李

    иǎnf

    老爷见两人站一起之后,笑道:“我还有事要忙, 你们玩。”

    他走就走,临走之前还把春杏也叫了出去。

    春杏咬了咬唇, 不甘心的和李老爷离开了。

    两人走后,气氛也尴尬了起来。

    诡异的沉默里, 还是宴安先开的口, 他拿起桌子上的相机,主动开口:“这个,怎么拍照啊?”

    这是一台伊士曼柯达折叠照相机,是紧凑型支柱折叠型,具有半月板透镜,由铝板制成的机身具有闪亮的黑色珐琅漆面, 更衬得其上的手指纤细雪白。

    李绍之接过,认真的摆弄着相机, 眼眸微垂, 而后道:“你站着别动。”

    宴安疑惑的看向李绍之,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晚上李绍之拿着洗出来的照片,照片里的人看向他, 露出的脖颈线条柔美, 眸间更似含了万水千山。

    他将照片放进了钱包夹层。

    次日,李绍之开始跟随着李老爷,管理家里的产业, 李家以前是靠布匹买卖起家, 可以说南城里的布匹生意都是被李府垄断。

    李安之之前虽在病中, 但是他依旧察觉到时局变化,李家从国外运了一大批织布机器,实现了工业化。

    中午用饭时,李老爷和李夫人在大厅用饭,李绍之去了长青院——也就是李安之生前的院子。

    李夫人用着餐,桌上琳琅满目的饭菜,她胃口却不大好。

    李夫人压下心里的不快:“老爷,尽管你有意让绍之娶安安,但还是来大厅一起用饭好一些吧。”

    李老爷面色淡淡:“人多眼杂。”

    这四个字,让李夫人心情更是有些不爽。

    说出去可能都没人相信,她好歹是李安之名义上的母亲,就算宴安是冲喜进来的,得李安之宠爱,免了给爹娘敬茶的规矩,然而足足一年了,她都没有见过她这个所谓的儿媳妇。

    就连现在,她的亲生儿子被他爹张罗着要娶宴安,这个遗留下来的寡夫,她都还未曾见过面。

    人多眼杂。

    这宴安究竟有什么秘密,一个二个将人藏的如此严实,李夫人捏着筷子的手关节用力到泛白。

    然而她却是柔柔的笑开:“老爷说的是。”

    李老爷漫不经心道:“当年娶你,就是因为你听话懂事。”

    李夫人面上笑意更柔了。

    这边的宴安看见来用饭的李绍之,春杏冷哼一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李老爷交代过说李绍之今后都会来和他一起用饭,宴安小心的说:“这是不是不合规矩?”

    李老爷道:“没什么合不合规矩的,以后这个家终究是绍之做主,现下安之去了,绍之该学着照顾你。”

    这话乍一听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宴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然而他没再多问,毕竟这有利于任务发展。

    两人一起用餐,宴安并不挑食,有的吃就行。

    李绍之也不再如昨日沉默,而是和宴安讲起了他在国外留学遇见的趣事。

    下午还有事情要处理,李绍之不方便久留,临走时问宴安过几日想不想出去玩?

    宴安虽然想出去玩,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奇怪,他握着筷子,小心翼翼的看向李绍之,李绍之也正看着他,李绍之有着一副好皮相,眉骨高,鼻梁挺,下颌转角利落,眼睛和唇角走势向下,气质冷峻。

    宴安愣了一下,问:“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呀?”

    李绍之沉默了。

    其实从第一次遇见宴安时,他骨子里就不知道从哪冒出一股恶劣感,这恶劣感促使着他,让他总是忍不住的招惹对方。

    他也说不清为何会这样,按照他平时来说,一个因为冲喜嫁进来的男人,应该是可怜人才对。

    也许他确实觉得对方可怜,以至于总是忍不住的想要欺负对方,让他变得更可怜些。

    然而此刻在面对宴安的目光时,青年喉头滑动,受不住的移开视线。

    宴安没听清,他问:“你说什么?”

    房间里再度响起了一声对不起。

    宴安这次听清了,他心也随着这声轻轻的对不起软了一下。

    宴安说:“没关系。”

    李绍之走后,宴安坐在凳子上,春杏还在不高兴李绍之一起吃午饭的事,她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抱怨:“也不知道老爷怎么想的,二少爷个混蛋,刚回府就把少奶奶您给惹哭了,结果老爷他还……”

    “春杏,”宴安突然出声。

    春杏的手顿住。

    宴安的声音轻轻的:“我突然发现,两人其实挺像的。”

    春杏张了张唇,没说话。

    李府的两个少爷长得不像,是大家公认的事,不过大家不是同一个娘亲,所以倒也没人觉得奇怪。

    李安之长得更像年轻时的李老爷,而李绍之比起李老爷,更像自己的亲娘,李夫人也知道自己皮相清冷,是以脸上总漾着柔柔笑意,看上去温顺可亲。

    然而宴安却觉得两人莫名相像。

    是夜,两人紧密的贴在一起,宴安羞怯的想要关灯,李安之却不让。

    他说关了灯就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看不见什么了?

    宴安没问,但是热的更厉害了。

    他被丈夫从背后搂住,喉间溢出断断续续的喘息,在难以忍受的羞愤里泪湿了脸颊。

    事后,他把头死死埋在男人病弱白皙的胸膛,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身体在余韵里打着轻颤。

    李安之安抚的抱着他,从上到下顺着背脊。

    他的声音喑哑:“对不起,别哭了。”

    他手伸到床头关掉了灯,在潮湿的黑暗里,他轻轻的再次说着对不起,为自己惹哭妻子而道歉。

    而听着对不起的宴安,哽咽着道:“我原谅你。”

    男人手掌滑动,嗯了一声:“下次我们关灯。”

    李绍之说要带宴安出去玩,但是这几天有事要忙,所以得过几天。

    南城最近天气越发寒冷,春杏替宴安熏了上次李老爷送来的银狐披风,准备让宴安穿着出去玩。

    眼见着还有一个月就快过年,宴安也不知道今年怎么过,去年他是和李安之一起过的,那个时候李安之带着他,一起采办了年货。

    而云秀在见过宴安的第二日,就随着母亲去了亲戚家做客玩了几天,好不容易回到南城得了空。朋友组办了茶话会,非得拉着她一起参加,她心里记挂着宴安,并不想去,然而这次却是请到了大诗人南怀谨,此前云秀特别喜欢南怀谨的诗,家里更是放满了南怀谨的诗集,朋友说:“我专门为着你,请了好多遍才将人请来,你也知道南怀谨不好请,结果你说你不去,你觉得像话吗?”

    云秀才不再推辞,去了茶话会。

    南怀谨今年二十有三,不止诗写得好,长相亦是一表人材,他的长相不是秘密,照片早就刊登在诗集首页。

    他一到茶话会,便成了众人中心,女同学们围着他,个个面颊绯红,被抢了风头的男同学笑道:“哎,老天爷真是不公平,给了你南怀谨一身才华不够,还给你这样一副好皮相,衬得我们个个难以入目啊!”

    云秀呆在角落,兴致缺缺的研究起了咖啡杯上的花纹。

    林卿卿恨铁不成钢:“哎哟,云秀哎,你是怎么个事?你真不喜欢南怀谨了啊!你看看那群姑娘,都恨不得把人给吃了!你就这么坐的住啊?”

    云秀抿一口咖啡,脸登时皱成一团。

    好苦,她忘记加糖了。

    云秀一边往咖啡里加糖,一边说:“我不是都给你讲了我不想来玩的吗?”

    林卿卿头上冒出问号:“你来真的啊?”

    “不来真的来煮的。”

    林卿卿跺脚:“不管你了,我自己玩去了。”

    云秀漫不经心点头:“去吧。”

    他们这次的茶话会并没有在家里开,而是包了南城的悠然咖啡店二楼,云秀无聊的叹口气,目光看向了窗外。

    这时几名男同学发现落单的云秀,正欲上前交谈,却发现刚刚还兴致缺缺的云秀却突然从沙发上站起了身,向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借过。”

    云秀推开他们,两眼发光的快步向楼下走去。

    南城这时已经飘起了小雪,盐粒子似的从天而落。

    春杏提着大包小包,还要为宴安撑伞,宴安拒绝了:“这么点雪,能淋着什么?”

    李绍之顺着宴安的目光看去,问道:“那要不要去对面的咖啡店喝杯咖啡?”

    宴安披着银白狐裘,领子边缘毛绒绒的。

    李绍之温声:“放心,我们订个包厢。”

    白色的藩篱点了点头。

    李绍之看向春杏和阿康两人,吩咐:“你们先把东西放到车上去,再过来找我们。”

    两人刚过马路,走到咖啡店门口,宴安就听见云秀兴奋的声音:“安安!”

    云秀跑到宴安跟前,巧笑嫣然道:“安安,你今天怎么出门来玩了?”

    宴安也惊讶了:“云秀?你怎么在这?”

    云秀笑眯眯的:“我朋友在这开茶话会,邀请我一起玩,没想到这样都能遇见你,安安,我们真有缘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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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6  ☪ 民国小寡夫12

    “我说沈小姐, 我这么大个人站在这,你是真的看不见?”李绍之的声音响起。

    云秀很诚实:“没看见。”

    李绍之脸一黑。

    三人进到咖啡店,去了三楼包厢, 李绍之想赶人,云秀自然不肯走, 宴安说:“没事啊,一起嘛。”

    云秀也道:“安安都说了让我一起。”

    林卿卿聊完天回头, 就看见云秀不见了, 她问身边同学:“看见云秀去哪了吗?”

    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注意。

    直到一个男同学说:“刚刚看见她急匆匆的下去了,没多久又和两个人上三楼去了。”

    林卿卿眼睛一亮:“你认识是谁吗?”

    男同学说:“其中一位,是李家二少爷,至于另一位,我猜……”他说到这, 声音故作神秘的压低:“我猜是李家大少奶奶!”

    后面的话林卿卿根本没听进去,她满脑子的李家二少爷, 她睁大了眼。

    好啊!她就说云秀怎么回事, 原来是看上了李绍之!

    宴安没摘藩篱前, 沈云秀还能和李绍之斗上两句嘴,气一气李绍之,等摘完后, 云秀就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 端咖啡的动作都轻柔的很,一副淑女的不能再淑女的模样。

    李绍之见状,嗤笑一声。

    云秀趁宴安喝咖啡的功夫, 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当宴安放下杯盏, 才温柔开口问:“安安, 你午饭吃了吗?”

    宴安说:“喝完咖啡就回府吃饭。”

    云秀道:“安安,要不别回去了,我请你吃吧。”

    李绍之皮笑肉不笑:“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云秀不服。

    李绍之神色淡淡:“你说呢?”

    云秀撅嘴:“去我家的店里吃啊,没人会打扰。”

    李绍之将杯盏搁到桌上,发出一声脆响:“安安他前些日子身体才好了没多久,府里的吃食都是照着身子调养做的。”

    云秀闻言愧疚,不再提此事。

    咖啡喝到一半,春杏两人找上门来,喝完咖啡后几人告别,云秀站在咖啡店目送几人离开,她呆在原地,总觉得今天有哪里不太对劲,苦思冥想了好一会,才恍然大悟。

    不是,这李绍之怎么也跟着叫安安啊!他该叫嫂嫂啊!

    突然一道手印拍在她的肩膀:“嘿!你个死丫头!”

    云秀吓一跳,转头就看见林卿卿笑的一脸不怀好意。

    “怎么样,和心上人一起喝咖啡的感觉?”

    云秀心一跳:“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林卿卿嘿嘿一声,“我还不了解你,李二少爷长得挺帅的,不输南怀谨,眼光不错。”

    她竖起了大拇指。

    云秀:“……”

    算了,懒得解释。

    茶话会还没结束,云秀被林卿卿拉上去,“哎,秀儿,你快给我讲讲你和李二少爷的事。”

    云秀:“没啥可讲。”

    林卿卿不信,悲泣道:“秀儿你变了,你以前什么都愿意告诉我的。”

    云秀,一个如雄鹰般的女人,有一颗比钢筋还硬的心。

    她点头:“是的,我变了。”

    林卿卿:“……”

    一周过去,为妹妹操碎一颗心的沈经同去到私人侦探所拿调查结果,宋观棋将资料袋递给沈经同,在沈经同接过时,伸手按住了资料袋:“你确定要看?”

    这话问的好奇怪,他本来就是为调查结果而来,现在资料都摆面前了,怎么可能不看。

    宋观棋收回手,脸上的神色奇奇怪怪,让人看不懂:“希望你别后悔。”

    宋观棋开始并不将这次调查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一次任务。

    然而却在第一天就折戟而归,李家大少奶奶住的院子防的严严实实,不放任何一个外人进去。

    他拿钱想买通府里的下人,刚看见一叠银元还两眼放光的人一听见说是要带他混进大少奶奶的院子里,立马收回了手,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

    “不成不成,其他的事情还成,这件事是万万不成的。”

    那个下人一脸骇然把钱往他的方向一推,脚下抹油的跑了。

    他一连找了好几个人,都是一样的反应。

    被找上门的下人都跑的飞快,谁不知道之前想混进大少奶奶院子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大少爷下令打了个半死,还被拖着在府里转了好几圈,血迹染红一片,本来就已经被打的不成人形了,再这么一拖,当下已经跟死人没什么分别。

    警告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他们也不是蠢货,自然不会再去犯忌讳。

    虽然现在大少爷走了,但是现在守院子的阿康、春杏、以及剩下的几个人,也没有一个是善茬。

    宋观棋意识到事情不如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干脆选了最返璞归真的方法,既然没办法混进去,那就从外墙翻进去!

    做私家侦探的人,不拘小节!

    夜黑风高的,李府的院墙修的很高,足足两米五,宋观棋让圆圆扶着竹梯,自个开始往上爬。

    圆圆不忍直视:“老板,我看还是算了吧,这多危险啊。”

    宋观棋爬的认真,头也不回的说:“没什么危险,既然收了钱,我们就得认真办事。”

    两米多高的围墙,他是说跳就跳。

    好在下方的泥土柔软,他平稳落地。

    落地后,圆圆将竹梯往上抽,给宋观棋递过去,待会他离开还得需要竹梯呢。

    李府里静悄悄的,下人们都睡觉去了。

    宋观棋小心翼翼的打开手电筒,开始在府里摸索,他虽然没有买动李府的下人带着让他混进去,但是却买到了李府的地形图。

    他照着地图来到宴安房门,房门紧闭,屋内一片漆黑,想必主人此刻正在熟睡。

    一个优秀的侦探,会开门锁是最基本的技能。

    但是在这样寂静的黑夜中,一点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在他开锁的过程中,很有可能会将主人吵醒。

    好在宋观棋早有准备,也得感谢长青院的窗户修的十分妙,可以从外拉开,安全系数可以说为零!

    宋观棋小心的拉开窗户,往里吹迷烟,随即长腿交叠,倚靠在墙边,等着迷烟起效果。

    这一等,就是二十分钟。

    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嘴里叼着手电筒,拉开窗户,跳了进去。

    宋观棋进到里卧,随意的按亮了房里的灯。

    目光扫过屋内陈设,不愧是李家,富贵滔天,他脑海里闪过这四个字。

    随后看向了床的方向。

    他瞳孔一缩,手里的电筒滚落。

    咕噜噜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无比明显,他却无心去捡手电筒。

    他举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颤抖着手对着床上一无所知的人拍了张照。

    他看着床上睡着的人,睫毛长长的,嘴唇粉粉的。

    来都来了。

    最后,宋观棋一脸沉痛的离开了李府。

    还在下梯子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险些一脚踩空,圆圆看的快吓死了,好在是有惊无险。

    圆圆看宋观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的模样,又想起关于李家大少奶奶的传言,不由得同情道:“老板,是不是李家少奶奶长得太吓人了,把你给吓坏了啊?”

    宋观棋喃喃:“确实吓人,我此生没见过长得这么吓人的人。”

    圆圆听闻此话,心里更同情了。

    沈经同打开资料袋,看着里面的东西。

    沈经同:“……”

    他将里面画的乱七八糟的画像拿出来,心平气和的看向宋观棋:“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吗?”

    宋观棋咧嘴笑:“我亲手画的画像。”

    “好。”沈经同点头:“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是美术课的倒数第一名。”

    “是啊。”宋观棋骄傲。

    沈经同深呼一口气:“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拍照?”

    “靠!”宋观棋反而火大,他把摔坏的相机递给沈经同:“你看,你让我去给那沈家少奶奶拍照,他长得也太吓人了,我一个堂堂八尺男儿,居然被他吓得相机都给我摔坏了!”

    “你也知道!我家里本来就不支持我干这个!我穷得很,没钱买新相机。”

    他煞有介事的叹气。

    “不过我接了你的委托,那肯定是有职业道德的,所以我干脆发挥我精妙绝伦的画技,将他的样子画给你看。”

    沈经同面无表情的听完全程。

    大有你编,你接着编的意思。

    旁边的圆圆插嘴,一脸认真的补充:“是真的,那天晚上,老板被吓得差点摔了一跤。”

    沈经同:“……”

    他叹了口气:“算了,给你的钱你收着拿去买新相机,我先走了。”

    宋观棋拉住沈经同:“你不相信我?”

    他倒是想相信,可他妹妹那个颜控,口口声声说李家少奶奶生的好看,外面全是谣言,和宋观棋的话完全相反,又没有照片为证,让他怎么相信?

    宋观棋真诚的看着沈经同:“我没骗你,李家大少奶奶长得真的很吓人。”

    沈经同无语点头:“行,我知道了。”

    眼见为实,他决定自己亲眼去看。

    而那边一早醒来的宴安,总觉得嘴上莫名刺痛,他让春杏帮忙看看是不是嘴上有伤口,春杏面色通红的仔细检查了。

    “少奶奶,没有伤口。”

    “那真是有些奇怪,没有伤口为什么会痛?”宴安嘟囔。

    确实是有些奇怪,少奶奶的唇,比起往日来,红润了好些。

    像是被人压着唇肉,细细碾过,将内里的艳色一点点的逼了出来。

    等等——

    我在想什么?春杏被自己的联想惊得脸色通红。

    作者有话说:

    吗的有人耍流氓,我真的是服了感谢在2023-09-01 17:36:04~2023-09-01 20:43: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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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7  ☪ 民国小寡夫13

    南城这几天开始下雪, 温度骤降,宴安如今养的精细,平日里不仅正常吃饭, 还喝着补药。

    宴安病好后,为了确保好完, 是又请了江逸仙上门号脉,中医看病, 讲究一个望闻问切。宴安属于特殊情况, 少以真面目示人。

    江逸仙也没提出这个要求,只是号着脉问了些话。

    宴安如今嗓子不痛了,江逸仙问话他都一一答了。

    江逸仙收回手,心里有了个大概。

    李家少奶奶身体底子确实不大好,江逸仙温声道:“是可以开些药平日里吃着,将身子好好温养温养。”

    宴安没想到病好了还得喝药, 江逸仙又补充:“放心,不苦。”

    他好像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个病人怕吃苦, 所以每次都会补上这么一句安慰他。

    宴安想, 江逸仙这样的大夫, 应该很受人欢迎。

    宴安喝着一日三次的补药,那边李绍之在亲手写准备贴门上的对联。

    去年还是李安之在写,宴安补药喝的慢, 看着李绍之写字的样子就不由得出神。

    好端端的二少爷, 被看的字都快不会写了,他笔下一个使力,红纸上划出好一道墨痕。

    他提笔起身:“安安, 喝药。”

    宴安耳朵一红, 掩饰般的喝了一大口。

    喝完之后, 他再次强调:“你、你不该叫我安安,你该叫我嫂嫂。”

    李绍之心下不爽,面上却装作毫不在意的点头,“好的,安安。”

    宴安:“……”

    宴安也不知道是几天前起,李绍之和他说话十分的没大没小,一口一个安安的叫,他纠正他说该叫嫂嫂,每次都答应的好好的,然后该叫还是接着叫。

    春杏当时简直头发气的都要竖起来了,她说:“少奶奶,二少爷肯定是对您不怀好意。”

    宴安撑着下巴看书:“可是他对我比之前好多了。”

    春杏看着少奶奶一脸天真的样子,愁都快愁死了。

    然而她愁也没什么用,因为李老爷观察了段时间,看见宴安和李绍之相处的不错,觉得可以把事情告诉俩人了。

    他支走春杏,没有直接说,而是先拐弯抹角的问了宴安觉得李绍之人怎么样。

    宴安如实回答:“他人挺好的。”

    李老爷呵呵一笑:“那我做主,你俩成亲如何?”

    宴安震惊的看向李老爷。

    李老爷笑容僵在脸上:“…安安,你不愿意吗?”

    宴安只是被问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连忙摇头:“没有,我愿意的。”

    而李绍之那边,则是由李夫人去说。

    李夫人在单独面对儿子时,脸上的笑终于是有些维持不住,同他说了李老爷的决定。

    李夫人安慰李绍之:“绍之没事的,你爹让你娶他就娶,占个夫人名头罢了,只是一桩无关紧要的小事,到时候……”李夫人突然顿住,目光变得有些奇怪,原本安慰的语气陡然变了调:“绍之……”

    李绍之被李夫人叫住,偏头问:“怎么了?”

    李夫人平静的表情几乎快要维持不住,她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绍之,你为什么要笑?”

    说来可悲,李夫人从嫁进李家,就一直过的战战兢兢,因为李安之不喜欢她,也不喜欢李绍之这个弟弟,在明面上,李夫人都不敢和自己的儿子亲近。

    以至于造成现在母子离心的情况。

    但是就算母子关系再如何一般,李夫人也不至于蠢到自家儿子是不是真的高兴都看不出来。

    洋溢在李绍之眉梢眼角的,分明是满满的喜悦。

    李夫人指甲都掐入了掌心,她又问了一遍:“绍之,你为什么要笑!”

    你爹让你娶一个男人,还是你那个病涝子大哥遗留下来的原本只是个卑贱至极的乞丐的臭男人!

    你为什么要笑!!!

    李绍之的笑意在听见说他要和宴安成亲时就未曾消失过,如今只是笑的更为灿烂。

    他看向自己的母亲,说:“因为我很高兴,人高兴的时候,不就是会笑吗?”

    这话简直如一击重锤,落下来的时候把李夫人砸的七零八落。

    李夫人头脑一阵晕眩,险些站立不住。

    她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咆哮压下去,胡乱点头:“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她踉跄着离开了儿子的房间,随着步伐的逐渐稳定,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冷硬。

    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了,再忍忍。

    宴安倒是对和李绍之成亲没什么意见,毕竟他的任务就是要成为李绍之的妻子。

    不过估计李绍之不会同意吧。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宴安当天就收到回复说,李绍之同意了。

    李老爷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顺利,他倒不是担心李绍之,主要是安安这边,他知道大儿子活着时,两人感情好的不行,所以他是担心过安安不同意的。

    其实要不是他私下看大夫,大夫说他就这一年的功夫了,他也不会如此着急。

    他都想好了,要是安安不同意,他就把旁姓的人打的些如意好算盘同他说开,再将利弊一一讲清楚。

    他相信,安安会体谅的。

    不过还没等他说这些,安安就已经同意了,也许是同意的太快,他反而生出一股怅然。

    但李老爷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他本来就想要这样的结果,目的达成,他该高兴才是。

    高兴的李老爷当晚喝了一小盅酒,酒意上头,不让李夫人伺候,自己抱着儿子的照片在房里待着。

    西洋那边传来的照相机,将儿子拍的栩栩如生,李老爷颤抖着手,抚过照片里儿子的眉眼。

    “安之,你别怪爹,是爹没用。”

    春杏在听到宴安说他要和李绍之成亲时,更是天都要塌下来了。

    她其实已经隐隐有了预感,但是在消息没有落实的时候,她选择自欺欺人,骗得一时是一时。

    宴安看春杏脸色不好的厉害,不由担心问道:“…春杏,怎么了?”

    春杏笑的难看:“…我替少奶奶您高兴呢。”

    高兴是这么个样子吗?宴安不太信。

    春杏说:“我…我这是太高兴了。”

    李绍之本来第一时间就想来找宴安,但是被李老爷压着一路出了门:“先办事,晚上再过去看安安。”

    等到晚上李绍之好不容易忙完,宴安那边也在等他用饭。

    两人现在关系变了,吃饭时靠在一起,主要是李绍之往宴安那边靠。

    春杏立在旁边,一张脸垮的跟死了亲妈一样。

    李绍之一口一个安安的叫,宴安这次终于没再提让他叫嫂嫂的话。

    春杏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二少爷,请您自重!”

    李绍之说:“在我未来的妻子面前,要自重干嘛?”

    他还不忘向宴安卖乖:“你说是吧?安安。”

    李绍之适应角色简直适应的不要太快。

    春杏被他的厚脸皮快气死,更气的是,宴安还点了下头。

    春杏觉得自己再在这,估计会忍不住哭出来。

    她实在受不了了,找了个借口出了房间。

    出门便看见阿康和阿健两兄弟,忧郁四十五度角望着漆黑的天,她也一同加入了看天队伍。

    宴安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春杏的情绪,他叹了口气:“你别老欺负春杏。”

    李绍之委屈:“我没有欺负她,是她一直看不惯我!”

    宴安说:“总之,你少气她就好。”

    春杏在宴安身边照顾了一年多,可以说得上是日夜相处,虽然他即将成为安安的丈夫,但归根结底,他才从国外回来几个月,两人相处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

    感情是处出来的,李绍之不会笨到问宴安他和春杏谁重要。

    他将剃好刺的鱼肉挑给宴安:“知道了,我以后不气她。”

    吃完晚饭后,李绍之没有直接回屋,他陪了好一会才离开。

    两人的婚事秘密定下,不过李老爷还没有对外公布,知道消息的只有宴安院子里的几个下人和李老爷夫妇。

    李老爷准备年后为两人操办婚事。

    云秀想去找宴安,但是一向疼爱她的爹爹却突然将她压在家里,请了好几个老师教她舞会礼仪,说过几天霍将军会带着他的妹妹来到南城,他妹妹要举办舞会,大家都纷纷传言是要为霍将军物色未来的妻子。

    霍等闲,年少将军,年仅二十八岁,来历不详,听说是白手起家,到现在手握十万重兵,传奇般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没人不想和他搭上线,就算不能结为亲家,但是先认识认识,留个好印象总归是没错。

    云秀不以为意:“爹,你都说了那是霍等闲。”

    沈经业面容一肃:“会不会说话,谁让你直呼霍将军大名的!”

    “行行行,霍将军。”云秀不以为意的撇嘴。

    云秀说:“爹,您太看得起您女儿了,虽然说您女儿长得确实也还行,但是霍将军是什么样的人啊,啥人没见过,看上您女儿的可能性简直是小的跟您能有一天不怕娘一样!”

    “胡说!”沈经业浓眉倒竖,“我什么时候怕你娘了!”

    “好好好,”云秀无奈,“您不怕娘,所以能不能放我出去玩,我不想学!”

    “不可能。你这段时间就别想着往外跑了,爹也不是真指望能让霍将军看上你,只是希望你能和霍小姐交上朋友。好了,爹有事要忙,先走了。”

    沈经业一锤定音。

    作者有话说:

    先让李绍之这小子高兴高兴感谢在2023-09-01 20:43:45~2023-09-02 18:42: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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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8  ☪ 小寡夫14

    南城的风雨都与宴安无关, 他天天待他小院子里,与世无争的很。

    李老爷下放的事情越来越多,李绍之最近也忙的不行, 只有晚上才有空抽出时间来陪宴安。

    主要他想在过年前把事情全部忙完,到时候好好陪着宴安过个年。

    嫁衣的款式他叫人画了花样组成册子, 让宴安选,李绍之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安安和大哥成婚时, 估计简单的不能更简单, 他可不能和大哥一样,他要给安安一个盛大无比的婚礼。

    以至于宴安看花样都看的眼花缭乱了起来。

    他让李绍之选,李绍之说他都可以,主要是看宴安的意见,宴安最后随便指了个花样。

    李绍之吩咐下去,十位上好的绣娘开始日以继夜的绣花。

    宴安对这些不太清楚, 他烦恼的是,因为几个月后的婚礼, 他现在需要开始泡药浴了, 泡药浴还是小事, 主要宴安看着盒子里熟悉的玉色物件,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宴安看了一眼就赶紧移开目光,艰难开口问道:“这…这是?”

    宴安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这个东西不要太眼熟, 但是他没料到李绍之也会送这样一个过来。

    李绍之开始也不好意思,但还是在粗粗了解过后去询问了老中医,老中医见多识广, 告诉他说这种事得提前准备, 承受方的身体最好先适应适应, 毕竟同性在一起本就不同寻常,还是得好好保养。

    事关宴安身体健康,李绍之是万分郑重。

    见宴安目光都不敢看他,白玉般的耳朵绯红一片,李绍之脸也红了起来,语气更是柔了几分:“安安,这都是为了你好。”

    宴安听不下去了,胡乱点头应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李绍之嘱咐道:“一定要用,待会出来我会检查的。”

    宴安这下敢看李绍之了,他眼睛睁大,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他还要检查?他要怎么检查???

    李绍之在外面等着,本来是拿着帐本在看,但是看了好久,什么都看不进去,最后他干脆将账本放在桌子上,靠在椅背上心乱如麻的等了起来。

    这是宴安洗的最久的一次澡,要不是药水越来越冷,他有些待不住了,估计还能磨蹭。

    他慢吞吞的穿好里衣,披上厚厚的狐裘才往外走。

    屋里燃着碳炉,并不寒冷。

    房间里只有他和李绍之两人,李绍之听见动静,几步路就走了过去。

    宴安一张小脸泡的粉粉的,狐裘裹在身上,边缘一圈白色毛绒绒。

    看见李绍之几步就迈了过来,脖子受惊的缩了一下,看样子是想将自己藏进狐裘里。

    李绍之伸手把人搂住,宴安干脆埋在他胸膛当起了鸵鸟。

    宴安披着厚厚的狐裘,里面穿着白色的睡衣,丝绸面料,丝丝滑滑的。

    李绍之将狐裘微微掀开,里面暖和混着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手掌下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带的他背脊也不由的一阵发麻。

    李绍之隔着布料,在深陷的柔软里摸到形状。

    一道颤抖的声音响起:“你还要检查多久?”

    李绍之终于将人松开。

    据李绍之所说,宴安需要每天戴上半个时辰,因为这每日的半个时辰,宴安是坐也不好坐,站也不好站,只能趴在床上休息。如此几天后,李绍之还送来了新的一个,比原先的大上一些。

    宴安:“……”

    宴安看了看新来的物件,又看了看李绍之,无言。

    李绍之说:“这分几个疗程,再有三个就差不多了,最大的差不多…”他顿了一下,还是说完了:“是我的一半。”

    宴安:“……”

    一半什么?你倒是说,一半什么???

    在一开始检查时,李绍之还能检查完毕就克制着放开,后来将人搂的越发的紧,手背上青筋都冒了出来,终于受不了的埋头压住亲吻。

    等两人分开时,宴安睫毛都是湿漉漉一片。

    自那次后,李绍之总是喜欢逮着人亲个不停。

    于是春杏就看见,自家少奶奶的嘴唇总是红彤彤的,气的她一口银牙都险些咬碎。

    云秀被自己爹压着学习,不让出门,她只能去烦沈经同,她写了信,想让哥哥给李绍之说一声,带给宴安。

    沈经同近来事情也多的很,然而还是同意了妹妹的请求。

    他知道李绍之已经在学着接管家里事务,又临近年关,忙的不行,正好沈李两家有生意要谈,约在了龙凤楼吃饭。

    沈经业也在,妹妹的这种事情不好当着他面说,他将李绍之叫了出来,想单独同他说。

    李绍之跟着他出了包厢,看着好友递过来的信,脸上是不解的神情。

    沈经同说:“我妹妹云秀,和你嫂嫂关系不是还行吗?她想找你嫂嫂玩,但是近来被我爹关在家里,出不了门,所以拜托我让你送封信。”

    李绍之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

    大概是沈经同一口一个你嫂嫂,他本该在第一时间就出言反驳,然而最后却都不知道是为何,他心情颇为微妙的保持了沉默。

    并且上次云秀也是让他帮忙送信,不过和上次相比,境遇却是大大的不同了。

    他笑了声,接过信封:“没问题。”

    李绍之答应了。

    两人再次回到包厢,沈经业和李老爷闲谈,说他也准备让沈经同学着管理事务了。

    又夸起了李绍之,说他长得好又聪明。

    说实在的,沈老爷是动过让云秀和李绍之结亲的想法的,不过得先看霍将军那边,等那边确认没戏了,再来和李老爷商量此事。

    好男儿和好姑娘一样,都是抢手的。

    饭吃完后,李绍之还有其他事需要处理,李老爷让他先去,他想再和沈老爷叙叙旧。

    李绍之应下,取下挂在壁上的大衣,离了饭店。

    两位老爷子聊的开心,换了个地方下棋去了,只剩下沈经同还在饭店等着。

    他原本想着云秀在家被关了这好些时间,肯定是无聊的紧,正好云秀喜欢龙凤楼里的饭菜,所以干脆叫了两道她喜欢的大包,给她带回去。

    现下正在等着云秀的饭菜。

    等了好一会,饭菜才装好送了过来。

    他提过饭盒,正要离开,却被服务员叫住:“沈先生,这是您的钱包吗?”

    服务员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皮夹钱包。

    沈经同没有这样的钱包,第一时间就摇头否认了,但是也有可能是李绍之掉的钱包。

    他说:“给我看看。”

    他接过钱包,将其打了开来,钱包透明的夹层里有两张照片,其中一张照片里的人眉目英俊,正是李绍之没错。

    而另一张——

    沈经同愣在了原地。

    “沈先生?沈先生?”旁边的服务员接连唤了两声。

    沈经同抬头,强行镇定点头:“没错,是我、是我朋友的钱包。”

    服务员没察觉到哪里不对,他礼貌微笑:“那就好,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沈经同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他一路上都将钱包捏的紧紧的。

    按理来说,他爹和李老爷就在不远处的茶馆下棋,他可以将钱包交给李老爷,让李老爷顺手就带给李绍之了,然而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不仅没去茶馆,还特意绕了开来,就这样一路回了家。

    云秀正学的生不如死,看见沈经同回来了,眼睛一亮,立马就要跑过去,被一道教条拦了路。

    老师一脸威严:“沈小姐,都说了多少遍了,女孩子家家,不要动不动就蹦蹦跳跳,慢走,慢走。”

    云秀撇嘴,要平时的话,沈经同已经开始帮她说话,然而今天的他心事重重,他没注意到妹妹告状的小目光,心不在焉的将食盒放在桌子上,说:“云秀,我给你带了龙凤楼的饭菜。”

    云秀开心的道:“谢谢哥,正好我还没吃午饭。”

    沈经业是想云秀好好学习一下规矩,但是他倒也没有变态到让云秀一天十二个时辰的学习,在吃了午饭后,云秀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龙凤楼的饭菜,不及时吃就凉了。

    老师放云秀吃饭去了。

    说实话,老师教云秀教的也是挺累的,云秀从小自由自在惯了,一直都这样长大,如今性子都长成了,突然说要让她学着淑女就算了,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其实要是狠的下心,也不是完全不可能,难就难在沈老爷子既想自家闺女学的淑女些,又千叮咛万嘱咐的说老师一定不能动手,教条吓吓她就成,她家闺女胆子小得很,一吓保准吓住。

    于是老师只能动口,口都快说干了,云秀前脚嗯嗯点头说老师我知道了,后一秒立马原形毕露,教的东西全忘了。

    老师拿着沈老爷给的厚厚一叠钱,收的亏心,真不想教了。

    沈老爷说:“没事,老师你放宽心,我也没指望能教出个什么成果,但是至少,咱得努努力嘛。”

    于是老师□□的教了下来。

    云秀可不知道老师的心累,她一边吃饭一边想着她哥哥,在哥哥刚进门的那一秒,她就发觉了他的不对劲。

    她太了解她哥哥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平时喜欢的饭菜她也没吃多少,草草的刨了几口就往她哥哥房间里跑。

    沈经同房间没锁,云秀悄悄地就把门给推开了。

    然后就看见他哥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正聚精会神的看。

    云秀屏住了呼吸,悄悄地绕到了沈经同身后。

    沈经同看的认真,居然也没发现云秀进了屋。

    在看清楚照片上的人后,云秀惊讶的睁大双眼,话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哥,你哪来的安安照片?”

    沈经同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将照片下意识的一藏,突然他意识到什么,惊讶转头:“等等,你说这照片里的人是谁——”

    作者有话说:

    锁了九次,改崩溃了已经,改不动了,我改到六点睡觉,今天起来还是锁!!!只能删完了。感谢在2023-09-02 18:42:00~2023-09-02 21:3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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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9  ☪ 民国小寡夫15

    云秀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她那次去到李家,是被拜托过不要随便在外面说宴安的事,她被宴安迷的姓什么都忘了, 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

    结果刚刚太惊讶,把这事给忘了。

    云秀想要补救, 一脸紧张的说:“哥,你听错了, 我没说这个照片里的人是安安。”

    沈经同:“……”

    沈经同确定了, 照片里的人确实是宴安。

    他心下惊涛骇浪,面上却维持着平静。

    他将照片装回钱包:“好,我知道了。”

    他现在就出门,还钱包去。

    云秀还跟在后头:“不是哥,你知道什么了?这照片真不是,不过你哪来的照片?”

    在快跟出门口时, 被拦了下来,沈老爷还是不让她出门。

    李绍之一直没有察觉到钱包掉了, 他忙的不行, 一直没得空, 直到好不容易忙里偷闲,想将照片拿出来看看缓解思念时,一摸大衣口袋, 发现身上除了云秀要他帮忙带的信, 丝毫没有钱包的影子。

    他第一反应就是落在龙凤楼了。

    当下也顾不上再多,赶紧赶了过去,却被告知沈先生捡走了。

    按着他对沈经同的了解,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沈经同应该会把钱包送到李府。

    李绍之一路回了家, 钱包确实是被送了回来,还由沈经同亲自护送,人都在李府等着他。

    李绍之接过钱包,面上笑意不达眼底:“谢谢。”

    沈经同也笑:“你我之间,何需这么客气。”

    李绍之点头:“说的也是,不过我还有事要忙,所以就恕我没空招待了,也难为你等我这么久,非得亲手把钱包交给我。”

    沈经同身侧拳头微紧:“没事,你忙你的,我本来就是为了还钱包来的,东西已经送到,那我就走了。”

    李绍之侧身:“不送。”

    沈经同走后,李绍之问他院里的来福:“今天沈少爷是一直在我这里等我回来的吗?”

    来福回了句是。

    李绍之又问:“他有没有问你们什么?”

    来福说:“问了。”

    沈经同和李绍之是好朋友,他来到李府是畅通无阻的来了李绍之的院里等待,李绍之留学了两年,平时已经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院里没什么伺候的人,身边只留了个来福。

    沈经同想要问东西,也只能问到个来福。

    平日里疏朗俊清的沈少爷,心里斗争做了好久,一方面觉得有些荒唐,一方面却又觉得其实他的猜想再合理不过。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还是问了来福:“你家二少爷,和你家少奶奶关系如何?”

    来福压低身子:“挺好的。”

    来福将情况如实告诉了李绍之,李绍之明白沈经同肯定是已经打开钱包看过,猜到了他对安安的心思。

    罢了,猜到就猜到,不日他就要和安安成亲了,到时还得请沈经同喝上一口喜酒。

    晚上李绍之也如约将信带给了宴安,宴安拿到云秀的信还有些惊讶,因为云秀是个不缺朋友的人,人缘好的不行,没想到居然如此记挂他。

    李绍之看着不由得有点吃味:“当时,我连你院子都不让进,云秀那个丫头却能进来找你玩。”

    宴安看着信,说:“因为我没什么朋友嘛。”

    况且手拿大纲的他,知道云秀是一个很好的人,可以说,在遇见云秀之前他就已经单方面的先认识了她。

    李绍之听见宴安这样说,尽管他语气平常,然而心尖尖还是不由一疼:“以后我有空再带你出门玩。”

    宴安抬头笑的晃人眼:“谢谢。”

    笑完就丝毫不管李绍之,又埋头看信了。

    李绍之缓过神来,看宴安看的一脸认真,不由问:“云秀那丫头在信里写什么了?”

    宴安说:“没写什么,就是抱怨她爹,抱怨老师。”

    云秀还在信的末尾说让宴安记得回信。

    宴安看完信后,就同李绍之讲他要去书房给云秀回信,两人去到书房。

    李安之生前不喜欢钢笔,一直用毛笔写字,教宴安时也是教的毛笔字。

    不过宴安作为一个“第一次”接触毛笔的人,字当然好不到哪里去,于是信纸上的字看起来就是一个初学者的字,歪歪扭扭,个个都软趴趴的。

    李绍之在一旁看着,笑道:“安安,你字写的真可爱。”

    宴安装初学者正装的辛苦,听见李绍之这么说,话没过脑子,直接回道:“你怎么和你哥一样,字不好看就不好看,还要哄骗我说可爱。”

    房里一片寂静。

    宴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握着毛笔的手登时僵住。

    身后覆上重量,是李绍之从身后将宴安圈进了怀里,他握住宴安握笔的手,声音在宴安耳畔响起:“毛笔字确实不太好写。”

    他抽走宴安手里毛笔,搁置在一边,拿过笔筒里的钢笔。

    “不过钢笔就不一样了,它笔尖硬,不像毛笔软趴趴的,不需要你使力,就能轻易的把字写好。”

    他这样说着,将钢笔塞进宴安手心,却没有将人松开,而是再次包握住。

    “安安,我来教你。你想同云秀写什么?”

    尽管李绍之没有发怒迹象,声音听上去也是如往日平静,然而宴安小动物般敏锐的直觉已经察觉到危险,被李绍之圈在怀里,他一动都不敢动。

    李绍之疑惑的嗯了一声。

    宴安才开始说话,就这样,他说一句,李绍之握着他的手写上一句,这封信写的无比辛苦,宴安一向是个不易出汗的体质,然而信好不容易写完,他额上出了些细汗。

    他不由松了口气:“写完了。”

    李绍之说:“今天是不是还没泡药浴?”

    虽然说人的适应力确实是无比强大,但是有些事情不论适应多久,宴安都还是一样的反应。

    身体确实是在逐渐适应,但心理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

    李绍之问起这事,宴安第一反应便是红了脸。

    这段时间每天都泡,李绍之这样问,宴安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以为是李绍之提醒他该泡药浴了。

    他红着脸点了点头。

    李绍之亲了一口□□耳垂:“今天我帮你。”

    宴安这段时间泡药浴,泡完虽然每次李绍之都会检查,但是衣服从来都是穿的好好的,李绍之冷不丁的说要帮他,意味自然不同寻常。

    宴安这下顾不上害羞了,连忙慌张拒绝,然而他的拒绝收效甚微,李绍之说:“今天该下一个疗程了,你自己不方便,还是我帮你。”

    不论宴安怎么说,李绍之就是三个字:“我帮你。”

    铁了心一样。

    这次泡完药浴的宴安面颊湿漉漉一片,被李绍之打横抱在怀里,累的紧了,已经睡着了。

    尽管如此,抓着李绍之胸前的衣襟也没有放松半分,嘴里还不忘嘟嚷着讨厌。

    他弯腰把人小心的放在床上,自己也褪去鞋袜上了床,这是他第一次在长青院留宿。

    宴安第二天醒来时,床上已经只剩下他一个。

    昨晚上他又一次梦见了李安之,其实从李安之离世后,他那段时间经常梦见他,后来就少了,直到昨夜之前,更是有段时间都没有再梦见过。

    梦里是夏天,宴安一直有睡午睡的习惯,李安之睡眠一直不太好,下午睡了觉,晚上就不再那么容易睡着,所以他一般不睡午觉。

    但他会躺床上陪着宴安。

    宴安喜欢睡觉的时候往李安之怀里钻,这让他会很有安全感,而且李安之身上独特的味道也让他很安心。

    李安之搂着他。

    两人身体相贴,体温逐渐升高,宴安是被热醒的。

    夏衫轻薄。

    两人身上搭着一层薄被,被子底下,宴安的脚趾难以忍受的蜷缩起来。

    李安之吻过妻子颤动的眼睫。

    宴安面上又粉又热。

    在这一刻,屋外的蝉鸣统统消失不见,房间里只听得到双方的喘息。

    李安之虽然病弱,但他身体的线条流畅漂亮,白日里光线明亮,宴安看过一眼就害羞的移开了目光。

    李安之却不肯,他非要将妻子的脸移过来对着他,他轻轻松松就抓住了身下人的手腕,和他这个病人比起来,他的妻子看上去反而更为脆弱惹人怜惜。

    宴安脸颊通红,床单也被弄出了好些褶皱。

    时间过的分外缓慢,宴安觉得自己都快化为一摊软水,每到这种时候,他眼睛里都会噙着水雾,一场缠绵又朦胧的春雨淅淅沥沥的下在他的眼里。

    李安之伸手,遮住了那双勾人的眼睛。

    但遮住眼睛之后呢?露出来的鼻子,粉唇,脖颈,可以说每一寸皮肤,都是勾人的存在。

    他干脆压了下来,用自己的身体遮住对方,遮的严严实实,一分一毫都不让外人瞧见。

    也不让他自个瞧见。

    宴安眨了眨眼,睫毛扫过男人手心,他有些茫然,又有些害羞。

    被遮住眼睛的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李安之的呼吸,灼热,又急促。

    然而他等了好一会,压在身上的人都没有动静。

    从坚硬到柔软。

    他的唇被轻轻咬了一下。

    真的很轻,像羽毛轻轻划过。

    除了那一刻的瘙痒,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李安之的语气透着隐忍,他声音喑哑的道:“算了。”

    作者有话说:

    感觉又会被锁捏,其实大少爷想吃还是能吃的,不过他忍了。这就是忍者神龟。感谢在2023-09-02 21:33:27~2023-09-03 19:4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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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0  ☪ 民国小寡夫16

    算了?为什么要算了?

    宴安没有问。

    他乖乖的呆在李安之身下, 却突然觉得有些难过了起来。

    于是睡梦里,他将头更深的埋在身侧人的怀里,胸前的手也抓的越发的紧。

    李绍之察觉到宴安的动作, 将人往怀里搂了搂。

    正在这时,却听见怀里的人发出声音。

    “安之…”

    语气听上去委屈又茫然, 像迷路的小孩,找不到回家的路一般。

    李绍之的心顿时像被人狠狠的攥了一把, 猛烈的疼了起来。

    他难过又愤恨, 第二天早上起床时,眼下一片青黑,昨晚他一整夜都没睡着。

    前半夜是紧张,后半夜的心情那可就太复杂了,不是简单的三言两语就能描绘出来。

    总之,他早上离开时, 看着睡的香喷喷的宴安,恨不得咬上一口, 他确实也这样做了, 不过在贴上去的那刻, 力道就下意识的轻柔了起来。

    后面在春杏的白眼中离开了长青院。

    春杏在宴安吃早饭时还不忘说:“少奶奶,您不能对二少爷这么好,你们还没成亲呢!他就睡在你屋了!那你们要是成亲了!那还得了?”

    宴安正在喝稀饭, 差点被一口呛到。

    他现在可听不得关于李绍之这个人, 一听见就不由得想起昨天,一想起昨天他脸上就烧的慌。

    宴安放下饭碗:“春杏,别说了。”

    春杏以为宴安这样说是在维护李绍之, 更委屈了。

    宴安这段时间和李绍之相处, 他从来没有在李绍之面前如果李安之, 他知道两人关系不好,不会那么傻呼呼的。

    昨天的事,纯属意外。

    他原本以为写完信事就算过了,然而没想到后面才是开始。

    李绍之握着龙玉,逼着宴安说了好多个喜欢,泪水都淌湿了面颊,都这样了还不肯将人放过。

    流氓!

    宴安咬牙。

    于是在今晚,李绍之再来用饭时,宴安都不给他好脸色,不理他。

    李绍之今天还专门给宴安带了礼物,还带了西市上的糖葫芦。

    打过霜后的山楂,又大又圆,外面再裹上一层糖衣,酸酸甜甜,是冬日里分外可口的小零食。

    李绍之将糖葫芦递到宴安跟前,宴安扭头。

    春杏总算意识到两人是闹别扭了,生怕宴安被哄好,急忙第一时间火上浇油:“哼,一串糖葫芦,你以为谁稀罕呢?”

    没错!宴安点头!

    “好吧。”李绍之遗憾的叹了口气,“既然你不稀罕糖葫芦,那想必流芳斋的点心想必安安你也不稀罕了?”

    “可惜我买的有点多,我一个人肯定吃不完。”

    宴安悄咪咪的瞄了一眼李绍之手上鼓鼓的油纸包。

    李绍之装作没看见,又叹了口气,面上很苦恼的样子:“我真的吃不完,安安,算我求你了,你帮我吃一点?”

    “既然你都求我了。”宴安矜持的转身,“那我大发慈悲,帮你吃掉一点点好了。”

    “啊,谢谢安安。”

    李绍之不仅带了流芳斋的点心,西市的糖葫芦,糖炒栗子,还带了做成麻辣口味的牛肉干。

    宴安因为最近又是药浴,又是在喝补药的原因,他的饮食被严格控制,清淡饮食已经有段时间了,所以李绍之这一手,是实实在在的勾住了宴安。

    开始他还记得端着架子,到后面被美食环绕着,已经忘记要生气的事了,李绍之把春杏赶出去,亲手给宴安剥栗子喂到嘴边,宴安叼过栗子,腮帮子吃的鼓鼓的。

    李绍之伸出手指戳了戳。

    被赶出去的春杏又和阿康阿健一同忧桑望天。

    嘴里愤愤的开始说着李绍之的坏话。

    自从几人知道了两人的婚讯,春杏就看李绍之更不顺眼了,阿康阿健两人顾忌着李绍之二少爷的身份,纵使心里不满,但面上也不会太表现出来。

    然而春杏不一样,她一根筋,心里眼里都只装着少奶奶一个人。

    于是她可以说得上是整个府里最讨厌李绍之的人了。

    “好端端一个二少爷,非要上赶着做我的活!明明该我给少奶奶剥栗子的,他却非要自己剥!”春杏想到那哪就骂到哪,也不管合不合适:“哼,狐媚手段!臭不要脸!”

    阿康阿健点头:“啊对对对。”

    宴安虽然喜欢吃,但食量不大,一半都没吃到就饱了,其中他最喜欢李绍之带回来的麻辣牛肉干,又香又辣,吃了好几个。

    不过他再想伸手拿的时候被李绍之阻止了:“你这段时间吃的这么清淡,牛肉干虽好,但过于辛辣。”

    “尝两个就行了,想吃明天再吃。”

    尽管如此,宴安半夜还是胃痛给痛醒了,李绍之今夜没再留宿,宴安在墙壁上摸索,将灯按亮。

    他疼的额头上全是冷汗。

    哆哆嗦嗦的喊着春杏。

    大半夜的,因为宴安的胃痛,长青院里灯火通明,阿康他们一人去请大夫,一人去叫了李绍之。

    李绍之外衣都想不起来披,匆匆赶了过来。

    看见宴安面色苍白,赶紧上前去将人搂在怀里,手掌隔着肚皮揉着胃。

    宴安疼的一抽一抽的,止不住的吸着冷气。

    李绍之心也跟着抽了起来。

    都是他的错,明明知道安安身体弱,就不该买牛肉干这种辛辣之物。

    老大夫年纪大了,身体的自我修护能力下降,骨裂还是没能好全,所以这次请到的依旧是江逸仙,他跟在步伐急促的阿康身后,一路进到长青院。

    这时没有一个人想起要替宴安遮掩容貌的问题。

    春杏将帕子浸入水中拧干,为宴安擦着额上的汗水。

    江逸仙看着被李绍之搂住的人,微微愣住,春杏看见他,急道:“江大夫,你快给我家少奶奶看看,他胃疼的厉害。”

    江逸仙垂下头,目光一分一毫都没有去向不该去的地方,和一个认认真真给病人看病的大夫一模一样。

    他眉头拧起,道:“这病发的急,被辛辣之物给刺激到了。”

    “现在熬药还得等上好一会,我先替病人按穴道止痛。”

    李绍之将按摩的手拿开,给江逸仙腾位置。

    江逸仙蹲在床前,灯光下的侧脸清隽好看,他将宴安的睡衣捞起,开始在雪白的皮肉上按压。

    所过之处,留下一片红痕。

    按了一会后,疼痛减弱了些。

    江逸仙抬头,正巧撞上宴安虚弱抬起的目光,灯光印在湿漉漉的眼睛,像破碎的星星荡漾在波光里。

    他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到平日的淡定模样。

    “好些了吗?”

    宴安虚弱点头。

    他若无其事的将睡衣放下,遮住一片风光。

    江逸仙站起身,“以后尽量少吃辛辣,我去开方子。”

    这次应答的却是李绍之,他点头道:“我记下了。”

    江逸仙一脸平常的开完方子,直到出了李府,才终于像是一口气强撑不住的泄了出来,他浑身失了力气,靠在李府墙边缓冲。

    黑暗中却突然传来脚步,他警觉的立直身体。

    脚步缓缓靠近,一张英俊偏向冷漠的脸露了出来,他们刚刚才见过。

    ——是李绍之。

    李绍之来找江逸仙,倒也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让他保密,刚刚兵荒马乱的,都没能想起这件事。

    他简短的说明来意,江逸仙面色如常点头。

    “放心,我会保密的。”

    江逸仙回到医馆,然而一路上,良好的记忆力让他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简直是牢记于心到分毫毕现的程度。

    明亮的灯光下,病人雪白到晃眼的皮肉,他手掌划过的地方,留下一片痕迹。

    他还清楚的记得,在划过某个地方的时候,病人的呼吸会重上几分,喘息里含着隐约的哭腔。

    最后定格在脑海里的,却是对方看过来的目光。

    湿润的,漂亮的让人忘记呼吸的目光。

    于是这一天晚上,江大夫做了个梦。

    梦里只有两个人,他的手掌不再是手掌,而是一只画笔,他在雪白又芬芳的画卷上肆意的挥洒笔墨,尽情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他的力道时重时轻。

    对方时而喘息,时而哭泣。

    但都在他的掌控下,难以逃脱。

    最后一场暴雨来临,画卷被里里外外的浇透了。

    一向清心寡欲的江大夫醒了过来,窗外天已蒙蒙亮,有了破晓的架势。

    他去到厕所,疏解了好几回,才终于是冷静了下来。

    宴安的胃痛来的急,去的也快,李绍之第二天没出门,让下面的人把文件送到了府里,他守着宴安吃饭喝药,至于剩下的牛肉干,已经被他丢了。

    宴安有些不高兴,李绍之哄他:“这个是从云川那边过来的零嘴,那边的人都能吃辣,你要是还想吃,我让手下人做不那么辣的给你好不好?嗯?”

    宴安其实也不是对着李绍之不高兴,他是不高兴他这个身体,都养了这么段时间了,结果辣一点的牛肉干都不能吃。

    李绍之见宴安垂着长长的睫毛,还是不说话,把手里的文件放下,过去将人搂住。

    “不要不高兴了,这样吧,等过年了,我带你出去看灯会好不好?”

    宴安抬头,“你说的,不许骗我。”

    李绍之见宴安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心痒痒,低头亲了口宴安:“不骗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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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1  ☪ 民国小寡夫17

    “卖报, 卖报,今日头条新闻,霍将军不日即将到达南城。”

    小童手举报纸, 穿梭在南城的大街小巷。

    阿康将每日份的报纸送进屋里,宴安接过, 就看见占据大块板面的男人照片。

    一身军装,肩宽腿长, 黑色的皮带束在腰间, 面容英俊,眉眼锋利。

    透过照片都能感受到男人迎面而来的压迫气势。

    春杏在旁边说:“这就是霍将军吗?怎么长得这么,”她想了想,用了吓人这个词语来形容。

    宴安当然知道春杏不是说霍等闲长得吓人,毕竟平心而论,霍等闲面容轮廓流畅, 五官优越,是世人普遍认知的好皮相。

    春杏说的吓人, 应该是指霍等闲的气质, 从战场上出来, 见过血封过喉的人,本身就不会和平常人一样,更别提霍等闲还是个将军。

    年仅二十八岁的将军, 可以想知在他手上有多少条人命, 说不定连他路过时,刮起的风里都会有血腥味。

    但宴安知道,霍等闲是个英雄。

    毕竟, 他是主角攻。

    宴安真情实感的道:“霍将军长得挺好看的啊。”

    长得挺好看的霍将军在第三天到达南城, 入住了上个将军留下来的老洋房。

    老洋房在霍将军到来之前, 就已经被政府的人收拾的焕然一新。

    霍知夏新奇的在洋房里转了几圈,然后指了南面的房间:“哥,我要住这间。”

    霍等闲不置可否的点头。

    下人将她惯用的东西往房间里头布置,娄副官指引道:“将军,你的房间早就布置好,大家都知道你的习惯,没往里头放多余的东西。”

    霍等闲进到房间,他本人并不耽于享乐,房间虽大,但是只有简单的床和衣柜,从北城一路过来,带的行李基本全是霍知夏的用品。

    他解下披风,随手挂在了门后的立式衣架上。

    外面时不时传来知夏指挥下人的清脆声音:“放着…这个放那…哎,等下…”

    霍等闲关上门,隔绝了外部的嘈杂。

    他坐到床边,修长手指手刚放至额间,门被推开,知夏跟只欢快的小鸟蹦了进来:“哥,我看了,这个房子客厅很大,我布置一下就可以开舞会了。”

    霍等闲放下手,说:“好。”

    知夏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在南城呆过,时隔十多年,再次回到南城,她兴奋的不行。

    她挨着哥哥坐下,抱着哥哥的手臂撒娇:“哥哥,那我们待会出去逛逛好不好,顺便买些聚会需要准备的东西?”

    霍等闲面色淡淡:“哥哥又不懂这些,你带着娄副官一起去好了。”

    知夏不依,她就想霍等闲陪她。

    摇着霍等闲的手臂撒娇:“不嘛不嘛~”

    她没有发现,随着她的摇晃,霍等闲脸色都白上了几分。

    娄仆赶紧上前阻止:“小姐,待会就让属下陪你吧,你也知道将军前段时间为了抽出空来南城有多忙,就让将军好好休息吧。”

    知夏瞅了一眼哥哥,发现他的脸色确实不好,眉间隐现疲态,她贴心的松手:“好吧,哥哥,是我任性了。”

    “那哥哥你好好休息吧。”

    知夏走后,娄仆将门反锁。

    “将军,赶紧看看伤口是不是裂了?”

    霍等闲坐在床边,上半身光裸,肌肉线条锋利漂亮,肩部缠绕的白色绷带隐隐渗出红色。

    娄仆说:“果然裂了,得重新包扎。”

    霍等闲身处这个位置,手握的权利大,但是平日里危险也不少,上个月被人混进将军府,趁他不备,一刀捅了过来,好在霍等闲反应迅速,一脚把人踢开了,伤口不算太深。

    但是上个月事物繁忙,也一直没能好好修养。

    因为不想知夏担心,所以他受伤的事知夏也不清楚。

    才会这样没轻没重,以至于伤口都再次裂开。

    娄仆没有劝霍等闲还是把受伤的事告诉知夏以免再发生类似的事,他知道霍等闲说一不二的性子,只是沉默着替霍等闲换了纱布和药。

    换完后,他离开房间,让霍等闲好好休息。

    知夏将舞会的时间定在了三天后,她在南城没有一个认识的大家小姐和少爷,但她完全没有三天后的舞会会不会冷清的烦恼,毕竟她的哥哥是霍等闲。

    李绍之也要去舞会,舞会是晚上举办,所以他没办法陪宴安用饭,为舞会专门定做的西装送到了府上,他穿上身跑宴安面前孔雀开屏,问好不好看?

    自然是好看的。

    一身白色西装,好在李绍之肤色也白,并不会被这身雪白压的脸色暗沉,反而两者相得益彰。

    衣服面部有银线勾勒的云纹,行动间若隐若现。

    宴安撑着下巴,说:“好看。”

    毕竟李绍之就是这样一身西装在舞会上惊艳亮相,使得霍知夏眼前一亮,芳心暗动。

    跑去和李绍之结识。

    霍等闲后来察觉到妹妹对李绍之有意思,这才对人上了心,开始考察。

    这不考察还好,这一考察,哦豁,看上未来的妹夫了。

    【所以说,这次的世界是民国虐恋嘛~】这是当时418为宴安总结的话语。

    舞会如期举行,霍等闲住的老洋房已经挂上了新匾。

    匾上有言——霍宅。

    霍宅灯火通明,南城的世家名流纷纷涌了过来,小汽车停了满满的街道。

    霍知夏对这次舞会很上心,老洋房被她布置的精巧奢华。

    在这样寒冷的冬季里,她丝毫不吝啬鲜花。

    各式各样的鲜花被布置成错落有致的模样,插在各色花瓶里。

    舞会八点开始,开场舞由霍知夏邀请一位在场的客人完成。

    男士们西装革履,女士们衣香鬓影。

    南城里长得好,家世也好的公子哥就那几个。

    霍知夏站在二楼,一眼就看中了人群里一身黑色西装的李绍之。

    霍知夏走到李绍之跟前,通常来说,北边的人会比南边的人普遍高上一些。

    然而李绍之却是实实在在的一米八往上,霍知夏对着他,还得微微仰头。

    她一双眼睛大大的,睫毛又黑又翘。

    讲话时自带少女的娇衿:“你叫什么名字?”

    李绍之意识到什么,道:“我叫李绍之。”

    霍知夏举起白嫩纤细的手:“那我允许你邀请我跳开场舞。”

    李绍之一顿,随即唇角微勾:“我的荣幸。”

    音乐响起,两人在众目睽睽下翩翩起舞,一舞完毕,周围人才开始各自邀请舞伴。

    李绍之松开霍知夏腰间的手,礼貌赞叹道:“霍小姐舞技不错。”

    “你也不错。”

    旁边有想要同霍知夏结识的男士在两人分开时就迫不及待的上前邀请:“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能邀请霍小姐跳第二支舞?”

    李绍之已经去到舞池旁的桌边休息。

    霍知夏后退了一步,丝毫不给面子:“你没有。”

    随后便看也不看人家一眼,往李绍之的方向去了,留在原地的男士脸色隐隐发青。

    沈经同一身白色西装,他拿着杯红酒,同李绍之碰了杯,清脆的声响,意有所指的道:“绍之兄艳福不浅。”

    李绍之面无表情:“恐怕无福消受。”

    “什么艳福?什么消受?”一张笑颜如花的脸凑了过来,是他们刚刚讨论的正主。

    霍知夏自来熟的靠向李绍之,李绍之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

    她没注意到。

    她正看着沈经同,问:“李绍之,这是谁啊?”

    沈经同比起李绍之冷漠的英俊来,是另一种好看,李绍之五官偏向锋利,他则更为柔和。

    一身白色西装,衬得他儒雅似竹。

    李绍之详细又贴心的为霍知夏介绍起了沈经同:“他是我的朋友,名字叫沈经同,是沈家的大少爷,国学大师关卿的关门弟子,人长得好,性格也温和。”

    沈经同:“……”

    他被李绍之这一连串的话给打懵了一下,好在很快就反应过来。

    “霍小姐,不用在意这些。”

    霍知夏本来就不在意,她只是想和李绍之说说话罢了。

    她刚刚和李绍之跳舞时,近距离观看,觉得这男人长得是真的好,而且她总觉得他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

    她隐隐感觉到李绍之掩藏在礼貌外表下的冷漠,但她并不在意。

    反而,她还挺喜欢的。

    她喜欢李绍之同她说话时脸上淡淡的表情,喜欢李绍之看向她时不卑不亢的眼神。

    霍知夏点点头。

    她又看向李绍之:“你跳一场舞就不跳了吗?”

    李绍之颔首:“我想休息会。”

    “如果霍小姐想跳舞的话,”李绍之说:“可以让经同陪你,他跳的也不错。”

    霍知夏看了眼沈经同。

    沈经同:“……”

    如果说刚刚介绍他的话李绍之还算得上是实事求是,那现在说他舞跳的不错的话就是纯属胡扯了。

    沈经同确实爱学习,爱看书,西洋那边的东西他也有埋头钻研过,但这里面,绝对不包括西洋舞。

    他的舞,只能说是会跳罢了。

    好在霍知夏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明显对他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她叹了口气:“既然你累了,那我也在这陪你休息会得了。”

    言外之意,实在是过于明显了。

    霍知夏是这场这场舞会的主角,然而这个主角却陪着李绍之待在角落里消磨时间。

    倒也不是没人想上去邀请,然而刚刚那位男士的下场众人历历在目。

    大致明白了这位霍将军的妹妹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没人想上去自讨苦吃,还是先在一旁观望的好。

    霍知夏用叉子叉了个小点心,问:“你舞是在哪学的?”

    李绍之一板一眼的回答:“西洋。”

    “哦。”霍知夏说:“你是不是在西洋那边留过学?”

    李绍之点头。

    中间全是霍知夏在问,李绍之没有主动问过一个问题。

    一旁看着的沈经同都不由得开始有些同情起霍小姐了。

    霍知夏终于也问累了,她吃掉最后一口点心,问:“我刚来南城还不熟悉,现在就认识你一个,明天你能不能陪我逛逛?”

    李绍之脸上终于带了些表情,他眉峰微蹙,是个为难的模样。

    李绍之脸上露出歉然的笑意:“不好意思,霍小姐,明天我得陪我的未婚妻,没有办法抽出时间陪你逛南城。”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哎,也不知道双更的日子我能坚持多久,只能说,尽量坚持吧感谢在2023-09-03 21:59:47~2023-09-04 20:4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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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2  ☪ 民国小寡夫18

    霍知夏面色不是很好的离开了。

    沈经同一头雾水的看向李绍之:“你有未婚妻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是为了让霍小姐知难而退故意这么说的吗?”

    沈经同虽然这么问, 但是其实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因为估计刚刚李绍之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他提起未婚妻三个字的时候, 眼里的笑意都柔和了下来。

    他猜测李绍之是心里确实装了人,但是未婚妻多半是故意这样说的。

    然而让他惊讶了, 李绍之点头说:“我确实有了未婚妻。”

    沈经同试探的问:“能说说是哪家小姐吗?”

    李绍之说:“暂时还不方便,不过放心, 年后成婚会邀请你喝喜酒的。”

    沈经同不知道为何, 一颗心沉了下去。

    舞会草草结束,霍知夏没再来找李绍之。

    李绍之没有直接回屋,而是先去看了宴安,这个点,宴安已经洗漱完毕,正卧在床头看书。

    李绍之进到屋里看见宴安, 脚步就不由得放轻。

    宴安刚巧看完一个小故事,把书放下准备睡觉, 就看见一身黑的李绍之。

    他有些惊讶:“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李绍之从外头过来, 身上沾了冷风, 他脱掉外套,才将宴安拥入怀中。

    “舞会结束的快,我也就回来了。”

    宴安乖乖的被李绍之抱着, 他看着李绍之身上的黑色, 有些迟疑的问道:“你穿的这身参加的舞会吗?”

    李绍之:“对啊,你不是说那个白色西装我穿着很好看?所以我决定就穿给你看好了。”

    宴安脸蛋红了起来。

    李绍之直到将人抱在怀里,心里的负面情绪才下去了些。

    怀里的人香香暖暖, 他抱着很不舍得松手。

    宴安就听见李绍之声音喑哑的问:“安安, 我今晚能不能在你这睡?”

    宴安:“…我说不行你就不睡了吗?”

    李绍之说:“那还是要睡的。”

    所以, 问这么一出不是多此一举吗!

    李绍之和李安之的低温不同,他身上火热滚烫,宴安和他睡在一起,汤婆子都不需要了,李绍之将他整个抱在怀里,像个大号暖炉一样,不知疲倦的发着热。

    宴安在一片暖乎乎里,很快就入了睡,李绍之轻手轻脚的将人放开,去了厕所。

    半个小时后,一身水汽的青年回到床上。

    失去热源的宴安闭着眼摸索,刚摸索一会手就被接住,然后搂着腰再次被按入怀中。

    云秀回到家里无语的向老爹抱怨:“爹,你看看你,逼着我学了这么久的舞,结果今天的舞会,霍将军连面都没露过,害得我这段时间门都没出,少了多少自由啊!”

    沈经业觉得自己的女儿笨笨的:“没露面就没露面,你不知道去认识霍小姐吗?”

    云秀本来就对霍将军没兴趣,在看过宴安后,霍将军这样平时可称为极品的男人现在在她看来,也不过庸脂俗粉四个字。

    所以她也没去认识霍小姐。

    何况霍小姐后半场舞会的难看脸色,只要不是没长眼睛,都能看得出来。

    于是云秀一路吃着霍宅的点心,舞没去跳,人也没去结识。

    她是和哥哥一起到的霍宅,结果在李绍之和霍小姐跳完开场舞后,她哥哥就要跑去找李绍之,原本她也要跟着一起,但是林卿卿过来兴奋的拉住了她。

    她和林卿卿开始在舞会上聊天。

    期间有人来邀请她跳舞,她拒绝了,后面又有人来邀请林卿卿,林卿卿这个重色忘友的臭丫头,丢下她快乐的去了舞池。

    等她去到她哥哥那边,就见霍小姐已经脸色难看的离开了。

    沈云秀的雷达响了起来,她一脸八卦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然而她哥哥的脸色,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知夏直到舞会结束,脸色都没有好上多少,遥想在开舞会之前,她还是开开心心的,像富庶王国里开开心心长大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当她不作表情时,嘴角是自然向下的形状,配着又圆又大的眼睛,看上去不再可爱无害,反而多了分不符年龄的阴沉。

    她坐在粉色的蕾丝床边,一幕幕回想着舞会上发生的事情。

    “好丢脸。”霍知夏喃喃自语。

    霍等闲回到霍宅时,已经是半夜,他按开房间的灯,就发现床边坐着个小小身影。

    知夏一身粉红睡裙,披着一头长长的卷发,手臂在外面光裸着,这样冷的天气,外套都不曾穿一件。

    看见哥哥回来,知夏委屈抬头,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里泛着波光:“哥,你要帮帮我。”

    知夏披着哥哥的外衣,嘴唇终于不再像刚才那样冷到乌青模样。

    知夏也许是被宠坏了。

    霍等闲无比冷静的想。

    知夏还在哭啼:“哥,你查一查李绍之的未婚妻是谁,你要让他退婚,我不允许他和别人结婚!”

    霍等闲面色未改:“你很喜欢他?”

    知夏迟疑了,其实要说她很喜欢李绍之倒也没有,她确实是有点喜欢,但是更多的,是一种不甘心。

    于是她只迟疑了一瞬,就点头:“是,我很喜欢他。”

    霍等闲冷静的指出事实:“可是人家不喜欢你,并且人家已经有了未婚妻不是吗?”

    知夏可不管那么多。

    “只是未婚妻,又还没有结婚。他现在不喜欢我,又不代表他将来也不喜欢我。”

    霍等闲被妹妹的蛮不讲理缠的有些厌烦,他揉了揉额头:“知夏,你得讲理。”

    知夏的眼泪从大大的眼睛里流出来:“可是哥哥,以前他们也没对我们讲理,为什么我们好不容易可以不讲理了,现在却反而要讲理?”

    霍等闲面色严肃了起来,他目光沉沉的看向妹妹。

    他原本觉得,早些年知夏跟着他一直吃了不少苦头,所以在后来,他有了能力后,一直都在尽量的满足着知夏的要求。

    知夏是女孩子,娇横些倒也无妨。

    但是他却不知道,在他的包容下,知夏居然是长成了如今这样蛮不讲理的模样。

    他不禁有些失望。

    迎着哥哥的目光,知夏哭闹的声音也小了起来。

    她意识到,这次哥哥可能确实不会再一如往常的纵容着她。

    她原本该害怕的,然而她心下却更为愤怒了起来。

    知夏没有认错。

    她说:“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你就这么不相信你的妹妹吗?”

    “李绍之是说了他有未婚妻,但是很有可能是他爹指的婚不是吗?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他是喜欢他那个未婚妻的,我只是让你帮忙查一下而已。”

    霍等闲面色淡淡的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

    知夏眼里还含着泪,但是听见哥哥这么说,就忍不住的想露出个笑容。

    然而她刚笑到一半,就听见哥哥接着说:“所以如果你所言属实,那代表着李绍之这个人,连自己的婚姻都不能做主,还得听他爹的话。”

    “这样的男人,并不可靠,不值得你耗费心思。”霍等闲简单粗暴的下了定论。

    知夏的笑也僵在了脸上。

    良久,知夏小声反驳哥哥:“可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李绍之是个很孝顺的人不是吗?”

    霍等闲没说话。

    知夏小声道:“哥哥,求求你了。”

    “你看我在你房间等你等了好久,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回来。”

    “我都差点被冻死。”

    霍等闲叹了口气:“是谁拿绳子捆住你,不让你加衣服了?”

    知夏察觉到男人的松动,立马露出个笑脸,大大的眼睛弯了起来:“谢谢哥哥。”

    次日,娄仆就接到让他私下去查一查李绍之未婚妻的命令。

    在给他下发这个命令时,娄仆明显察觉到霍等闲的不悦,他猜到多半是和小姐有关。

    毕竟舞会上的事,他已经隐隐听说。

    原本这是该再简单不过的任务,然而娄仆私下查探,发现李家二少爷确实是年后会成婚,毕竟李家旗下的绣娘正在绣喜服的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奇就奇在,问的人没有一个知道这李家少爷的未婚妻是姓甚名谁。

    他将结果报给霍等闲。

    霍等闲正在签字的笔挺都未曾停一下,男人头也不抬的说:“既然问了旁人都说不清楚,那就干脆问本人好了。”

    霍等闲抬头:“你送口信去李家,就说晚上我约李二少爷一同用饭,问他有没有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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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3  ☪ 民国小寡夫19

    娄仆亲自去的李府送口信。

    李老爷听说娄仆来了, 赶紧上前迎客,娄仆一身军装笔挺站在前厅,他制止了李老爷让下人赶紧上茶的举动:“不用不用, 我就是给我们将军带个口信,带完我就得回去了, 将军那里还有事需要我办呢。”

    李老爷收回手,呵呵笑道:“说的也是, 肯定不能耽搁霍将军的事。”

    娄仆颔首:“既然话已带到, 那我就先告辞了。”

    “哎,娄副官,我送你。”

    李老爷把娄仆一路送到门口,目送着人走远了,才转身进门。

    李绍之还在店里做事,李老爷收回笑容, 坐上车去了店里。

    娄仆来到李府的消息传的很快,春杏也听说了。

    她给宴安说起这事, 宴安不太在意的嗯了一声。

    李绍之在出发去赴霍等闲的约前, 下午还专门回了趟府, 告诉宴安说晚上他不回来吃饭了。

    宴安说:“我知道啊。”

    李绍之解袖扣的手一顿:“你怎么知道?”

    宴安眨了下眼睛:“春杏说的。”

    “没想到春杏这丫头…”李绍之说:“消息还挺灵通。”

    他摸摸宴安好不容易养起一点肉的脸蛋,温声道:“今晚上我不陪你吃饭,你也要乖乖的多吃一些, 到时候回来我会问身边伺候的人的。”

    宴安说:“知道了知道了, 你快去吧,别让霍将军等。”

    霍等闲和李绍之约在龙凤楼里。

    李绍之提前了半小时,他们约的六点, 冬日的南城, 六点天正是将黑未黑, 街道上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霍等闲正好踩着六点的时间进的包厢。

    身后还跟着娄副官及一队亲卫兵。

    在此之前,李绍之已经和霍等闲见过一次面,不过是在霍等闲来到南城的第二天。

    当局为霍等闲举办的接风宴,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宴会,李绍之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当时宾客满席,两人只是简单的认识了下,打了招呼。

    和今天的单独吃饭,自然很不一样。

    李绍之大致能猜到霍等闲请他吃饭的原因。

    霍等闲不是什么贵族出身,是白手起家,早些年的经历可以说的上是艰苦,霍知夏作为他唯一的亲人,一直很受男人的宠爱纵容。

    李绍之不是什么蠢货。

    虽然在宴安出现之前,他因为对于谈恋爱这种事一直没什么兴趣,导致一直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然而得赖于他的一身好皮相,加之留学时,西洋人比起内敛含蓄的东方女子来说,更为自由奔放。

    向他示爱过的人数也并不少。

    他很能看懂那些写着喜欢的眼神。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在他已经明确表示有了未婚妻的情况下,霍知夏作为将军的妹妹,可以说得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居然还不愿意放弃,而霍等闲也果然如传闻中般的疼爱妹妹,为着这么件事还专门抽出时间来和他吃饭。

    霍等闲让跟着的人都去外面等候,一时之间,偌大的包厢里只剩下了两人。

    李绍之等着霍等闲开口。

    霍等闲先认真的看了李绍之,发现这人皮肤白皙,五官优越,确实是不太多见的好皮相。

    知夏还年轻,被皮囊迷住也算正常。

    他没有急着点菜,这顿饭能不能吃下去,还得看一会的聊天结果。

    霍等闲双腿交叠,直接开门见山:“李少爷,恕我冒昧,你的未婚妻是何许人也?你们感情如何?”

    来了。

    李绍之看向男人。

    霍等闲面无表情,气势寒利。

    然而他并不气虚,李绍之镇定自若的道:“我和未婚妻感情很好,我很喜欢我的未婚妻,至于我的未婚妻是谁?现在确实不方便告知。”

    “知道了。”霍等闲淡淡晗首。

    “话既然问完了,那开始点菜吧。”

    这顿饭吃的异常平静,没有任何风雨欲来的架势。

    饭毕,两人告别,霍等闲突然对李绍之说:“既然李少爷过段时间就要成婚了,那我提前恭祝你们百年好合。”

    李绍之回了句谢谢。

    “我也祝霍将军早日觅得良人。”

    霍等闲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

    霍等闲回到霍宅,下人就来报说知夏晚上闹脾气不肯吃饭。

    霍等闲:“知道了。”

    他将手套取下,随手丢给旁边的人,然后踩着黑色军靴,直接去了知夏的房间。

    知夏没有锁门。

    “都说了我不吃饭,你们…”在看见来人是哥哥时,知夏眼睛一亮,扔掉抱着的枕头,脚步蹬蹬蹬的跑到男人跟前。

    “哥哥,怎么样?”

    然而霍等闲并不接她的话,他说:“先吃饭,吃了饭再告诉你。”

    “先吃饭就先吃饭。”

    知夏闹脾气是因为在知道霍等闲约李绍之要一起吃饭时,她提出她也要一起,却被霍等闲拒绝了。

    任她撒娇也没用。

    气的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下人一直将饭温着,听到小姐说要吃饭,赶忙将饭端了上来,知夏用勺子舀着炖的软糯的八宝粥,问霍等闲要不要再用一小碗。

    霍等闲拒绝了:“你吃吧。”

    知夏记挂着李绍之的事,草草的用了一碗就不吃了。

    将饭厅里的下人屏退,霍等闲说起了今天的问话结果。

    知夏紧张的听着哥哥带来的答案。

    霍等闲开口就是一句:“李绍之为人确实不错,不过你们不适合。据我了解,他和他的未婚妻感情很好。”

    霍等闲相信李绍之不是蠢人,肯定能猜到他是为什么会请他吃这顿饭,李家确实有很多的钱,然而在这样的乱世,只有钱是远远不够的。

    他手下十万兵力,如果能和他妹妹结亲,好处可想而知,然而李绍之却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可见这人重情重义,且并不为权势所攀附。

    当然,也可以说他是年少无知,还没遭受过挫折,所以不清楚他的拒绝意味着什么,然而至少此刻,他的心是真诚的。

    知夏一双眼睛黯淡了下来。

    她失落的问:“那哥哥能不能告诉我李绍之的未婚妻是谁?”

    霍等闲皱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知夏咬着唇:“我想看看,李绍之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

    霍等闲叹了口气,他摸过妹妹的长发:“知夏,你是我的妹妹,天下好男儿何其多,没了李绍之,还有其他人,况且你们也就见过一面。”

    “可是哥哥,”知夏望着霍等闲,“我一直想嫁给和哥哥一样厉害的人,我见到李绍之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他和哥哥好像。”

    霍等闲一愣。

    知夏失落的低着头:“…好不容易才遇见这么一个。”

    霍等闲说:“我与李绍之并不相像,况且,知夏,你应该找你喜欢的人,而不是找一个你觉得像哥哥的人。”

    知夏仍旧埋着头,手却缠上了霍等闲的手臂,她说:“可是我就喜欢哥哥这样的……”

    霍等闲叹了口气,如实相告:“我问了李绍之的未婚妻是谁,他说暂时不便告知,但是他们年后就会成婚。”

    知夏眼里又燃起了希望:“哥哥,你说他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你他未婚妻是谁,是不是他的未婚妻有什么毛病,比如得了什么见不得人…”

    “知夏!”

    霍等闲眼神一厉,知夏被吓得肩膀一缩。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保护的秘密,我们要学会尊重。李绍之不愿意将他的未婚妻直接广之于众一定有他的道理,就算真如你所说,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是人家的未婚妻,你的开心,不应该因为你喜欢人家的未婚夫,就建立在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的苦难之上。”

    知夏这次认错了。

    她小心的看向哥哥:“哥哥,对不起,是我的错,知夏以后不会这样了。”

    霍等闲摸摸知夏的头。

    他说:“知夏,哥哥不是故意想要凶你,只是你应该明白,这个世道,女子本就活的更为艰难,你不应该因为一个与你无冤无仇的女子的苦难而高兴。”

    “你忘记娘了吗?”

    知夏眼眸一震,她扑进男人怀里:“哥哥,知夏知错了。”

    李绍之被李老爷单独叫去了书房。

    他问李绍之:“今天霍将军叫你吃饭,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李绍之如实告知。

    李老爷坐在椅子上,闭目听完之后,睁开眼睛:“绍之,这段时间你对安安的好,爹看在眼里,但是有一点,爹之前没和你讲过,现在却还是得和你说上一说。”

    李老爷说:“你既然同意了娶安安,这事也是由我一手促成,但是,你以后,也只能有安安一个妻子!我决不允许你有二心。”

    李绍之听见这番话,简直冤死了。

    “爹,我当然只娶安安一个,我都有安安了,怎么还会有二心?”

    李老爷:“我相信有安安,你心里确实难以再装下其他人,爹的意思是,怕你既舍不下安安,又舍不下权势,到时候,反而误了安安。”

    李绍之一脸正色:“我不会的,只要我活着一天,我都不会让安安受到哪怕一丁点的委屈。”

    谈完了宴安的事,李绍之才提起另一件。

    他觉得,霍将军来南城,不像表面上说的那么简单。

    霍等闲作为将军,手下十万兵力,确实有权有势,然而这十万兵马养着,用脚趾头想想都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南城自古便是富商聚集之地。

    更何况,今天吃饭时,霍等闲已经隐隐漏了口风。

    李老爷浑身一震:“那、自然得为保家卫国出一份力。”

    马上就要过年了,南城的街道上都挂满了红灯笼。

    云秀终于能再次见到宴安,她擦了把口水。

    春杏捧出瓜子点心招待,云秀吃着瓜子,就忍不住的想和宴安八卦:“哎,安安,我听说李绍之要成亲了,你知道他未婚妻是谁吗?”

    宴安闻言险些被呛住。

    他不知道为什么,脸色一红:“你、你听谁说的?”

    云秀本来就有段时间没见宴安,如今猝不及防又看见宴安脸红,登时被迷的五迷三道,连宴安问她的话都没能听清。

    宴安见云秀两眼发直的盯着自己,正疑惑着,旁边春杏看不过眼了。

    她提高音量:“沈小姐,我家少奶奶问您话呢?”

    云秀一震,“啊,安安,你问什么了?你再问一遍,我刚刚没听清。”

    宴安又问了遍。

    云秀撇了撇嘴:“我哥说的,不过我哥也不知道李绍之未婚妻是谁。”

    宴安松了口气。

    云秀却突然问道:“安安,李绍之回来这么久了,你俩有没有可能见过面?”

    宴安慢吞吞的说:“自然,是见过面的。”

    “那真是奇了怪了,”云秀眼睛都睁大了,“都见过你这样的,怎么还有心思和别人定亲啊!”

    云秀哈哈笑:“李绍之怕不是个傻的吧!”

    宴安:“……”

    春杏:“……”

    很快,云秀就知道李绍之是不是傻的了。

    她看着珠玑报社新出的新闻,傻眼了。

    只见上面标题赫然写着——李二少收继婚,未婚妻疑似大哥未亡人。

    她手指颤抖着拿起报纸,一字一句的看了新闻,上面写的是据知情人爆料!

    言明李绍之娶宴安是被李老爷逼迫,因为李安之是个糊涂鬼,将产业转至了宴安名下,李老爷为保住产业,才让二儿子娶宴安为妻。

    云秀骂了句娘:“屁的知情人!是知情人就说不出李绍之是为了钱娶安安!”

    云秀安下心来,珠玑报社本来就喜欢胡说八道,估计这次也是,真相信这个报社的新闻,她才是个傻的。

    她和沈经同说:“现在的好些报社,是真的太没有职业道德,一天净瞎写,居然还说李绍之的未婚妻是安安,哥哥你说…”

    好不好笑四个字还没说出来。

    沈经同猛的转头看过来:“你说什么?”

    云秀住了嘴,她发现哥哥的脸色难看的厉害。

    再想起哥哥和李绍之一向走的近,她心里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她张了张嘴。

    “不是吧……”

    不好的预感第二天就做了实,这次的新闻是由南城日报刊登。

    一样是知情人爆料,不过,这次的知情人,是李绍之本人。

    李绍之本来是想一直将宴安的身份藏藏好直到大婚的,并不是因为他惧怕世俗的留言而害怕公开,他只是单纯的想保护宴安而已。

    然而没想到却暴露的猝不及防。

    这事是李家旁氏的人干的。

    他们原本在被李老爷警告过后就歇了心思,然而在听到霍知夏疑似对李绍之有意时,便纷纷有些坐不住了。

    李二爷的夫人道:“我的天哪,霍小姐可是霍将军的妹妹,只要两家能结亲,谁还稀罕那个死乞丐手上的三瓜两枣。”

    “我看大哥也是真的糊涂!”

    “绍之这么个人才,可不能因为大哥的蠢笨就丧失大好前途啊!”

    “夫人说的是。”李二爷带着李三爷,两人急匆匆来到李府,劝李老爷收回让李绍之娶宴安的话。

    本来李绍之要娶宴安的事情,也少有人知道,到时候随意找个借口,就说出了意外,所以婚礼取消了。

    再退一步来讲,宴安一介孤儿,等霍小姐那边实在不成,再同他成婚,也来得及嘛!

    李老爷被两人的话语气的不轻,拿起拐杖就要赶人:“你们在这一个劲的胡说八道什么!绍之只会娶安安一个!谁允许你们如此看轻他?!”

    两人灰头土脸的被赶了出去。

    李夫人给李老爷拍着胸脯顺气:“老爷不要生气。”

    她语带试探的问:“不过老爷,二弟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李老爷哼了一声:“真的又怎样,说了要娶安安就得娶安安,何况霍小姐和绍之也就见过一次面,能有什么感情。”

    他语气听上去很不高兴:“就这么点风声,他们就眼巴巴的凑上去,简直是不像话。”

    李夫人垂头,遮住眼里的阴翳。

    “老爷说的是。”

    于是没过多久,宴安是李绍之被李老爷逼着求娶的新闻被刊登在了珠玑报社上。

    知夏看着新闻,简直不敢相信。

    “天呐,大哥,难怪李绍之说不方便告诉你,原来他的未婚妻是个男人!”

    “原来李绍之,喜欢的是男人!”

    霍等闲眉头一皱:“给我看看。”

    知夏赶紧把报纸递了过去。

    霍等闲一目十行的看完新闻,尽管标题写着疑似,但是他想起李绍之嘴里的不便告知,猜到这新闻多半是真的。

    而知夏还在旁边喃喃道:“天呐,不仅娶的是个男人,还娶的是他大哥的妻子。”

    旁边的下人见小姐对这个新闻如此感兴趣,插嘴道:“而且,听说这个寡夫,还是个被毁了容的男人。”

    知夏看过去:“真的吗?你怎么知道?”

    这个下人三十来岁,是南城土生土长的人,她舔着张笑脸:“嗨,这事我们都知道,因为这个李家的寡夫,嫁进去一年,都没有在外面露过面,每次出门,都一顶帽子遮的严实,生怕被人看见长什么样!”

    知夏吃惊的捂住嘴,她实在是不理解。

    “天呐,娶的是男人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娶这么一个毁容而且身份尴尬的男人啊!”

    她看向霍等闲:“哥哥,不会真的像这个新闻所说,是李老爷逼着他娶的吧!”

    霍等闲这时才终于开口:“应该不是。”

    如果这个报社所言属实,那代表着李绍之也是一个不舍钱财的人,那这样一个人,没道理反而会拒绝他的妹妹。

    只能说,这个新闻,半真半假吧,估计身份是对的,而原因是错的。

    果然,第二天,南城日报就刊登了李绍之的澄清,言明两人成婚,是因为两情相悦,并不存在其他的原因。

    知夏终于彻底死心。

    毕竟,李绍之喜欢的是个男人。

    从根本上说,两人都是不可能。

    然而知夏却对这个传说中的迷倒兄弟二人的毁容男人起了兴趣。

    她问霍等闲觉得宴安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霍等闲对宴安没有兴趣,然而知夏既然问了,那他便回答。

    他说:“如果南城日报所言属实,李绍之同这个叫宴安的,两情相悦。就算宴安毁容了,但能得人喜欢,自然是有他的过人之处。”

    知夏失望:“就这?”

    霍等闲没说的是,就算宴安有他的过人之处,然而身为男子,却甘愿雌伏于另一人之下,他并不喜欢这样的人。

    不过,人家也不需要他的喜欢,归根结底,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罢了。

    知夏已经在听旁边的下人同她说着李家大少爷在世时,是多么的宠爱他这个冲喜而来的妻子了。

    李安之宠□□安,是南城人基本都知道的事。

    毕竟这个时代,男男结婚本就少见,而李少爷更是南城人尽皆知的病涝,谁都知道,李家大少爷,走一步路喘三次气,总是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感觉下一秒就要上西天。

    知夏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的哇上一声。

    她下定决心了。

    “哥哥,我要去认识这个叫宴安的人。”

    霍等闲早就猜到了,闻言丝毫不惊讶,他淡淡的嗯了一声。

    说干就干,知夏第二天就往李府跑。

    她都没让人提前通知,直接就杀到了李府。

    李老爷和李绍之都出了门,出来迎接知夏的是李夫人,李夫人近段时间睡的不太好,面上都有了疲态。

    她赶紧扑了点粉,就再也不敢耽搁的往前厅去。

    果然见着了个姑娘。

    雪白的皮毛大衣长至脚踝,头上别着珍珠的发夹,显得秀致又貌美。

    李夫人的心怦怦跳,跨进门栏时腰背不自觉的挺直了些。

    知夏看见来人,猜测是李家的当家夫人。

    李夫人露出惯常的柔和笑意:“霍小姐,您怎么来了,瞧您也不提前说一声,我都没来得及准备。”

    知夏摇头:“不用准备啊,本来我就是突然想过来瞧瞧。”

    她说着,环顾了一圈四周。

    李夫人正想说绍之估计再有一刻钟就能回来,劳烦等待。

    就见知夏眨了眨眼。

    她说:“哎,怎么只有你出来啊,你家大…”知夏顿了一下,换了个称呼,“你儿子的未婚妻呢,怎么不出来,我想找他玩,李夫人你带我去看看吧。”

    李夫人笑意僵在了脸上。

    她没有资格,去宴安的院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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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4  ☪ 小寡夫20

    知夏丝毫没察觉到李夫人的尴尬, 她语气天真:“夫人,走呀,你带路。”

    李夫人紧紧的攥着手帕, 应了声好。

    收到夫人眼色的映月往长青院跑的飞快。

    于是知夏顺利的进到了长青院。

    知夏在李府用过午饭之后才回的霍宅。

    她没能见着宴安长什么样,宴安全程带着个藩篱, 不过她都知道对方毁容了,倒也不至于逼着说让把藩篱摘掉。

    知夏还没有无理取闹到这种地步。

    她还没到长青院多久, 李绍之就赶了回来, 气喘吁吁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对方是多么的着急匆忙。

    知夏来这一遭,算是见识到了李绍之对他未婚妻的感情,可以说只要眼睛不瞎,就都看得出来李绍之有多喜欢宴安。

    尽管知夏已经下定决心放弃李绍之,然而看着李绍之这幅围着人不停打转的小狗模样, 心里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知夏一直呆到了吃午饭。

    结果宴安是避在人后单独用的饭,这下知夏是彻底失了兴趣。

    用完午饭就回了霍宅。

    知夏这出来的突然, 她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让人禁不住想冒冷汗。

    李老爷干脆做主, 直接把婚事提前, 准备年一过完,立马就成婚。

    宴安没什么意见。

    在过年之前,李夫人终于见到了宴安。

    今年要一起过年, 李夫人作为李绍之的亲娘, 不可能一直不见宴安。

    那天的晚饭是在长青院用的。

    李夫人见着没有藩篱遮蔽的宴安,一双杏眼被惊的睁大,口微张, 讷讷不能语。

    她总算明白, 为什么李安之和李老爷一直将人藏的这么严实。

    她一颗心怦怦直跳, 夜晚躺在李老爷身旁久久不能安眠。

    李绍之日以夜继的忙碌,终于在年前忙完事务。

    李府贴上窗帘,挂上灯笼,年味渐浓。

    过年这晚,宴安难得的喝了些酒。

    这酒是桃花酒,取得新春的三月桃花所酿,是宴安亲手所酿,和李安之一起。

    度数很低,宴安喝了一杯都没有感觉,李绍之瞧着,以为他酒量还行,又给倒了一杯。

    宴安一连喝了三杯。

    难得人聚的这么齐一起吃饭,李老爷也乐呵呵的喝着酒。

    宴安喝醉了,他看着李绍之,总感觉是另一双眼睛在瞧着他。

    那是去年,过年的只有他和李安之。

    李安之身体不好,平日里少饮酒,然而因着过年,旁边又是宴安靠着他。

    他突然起了兴致。

    让人热了酒端上来。

    酒香怡人,他饮过一杯,宴安望着他,一双眼睛漂亮又干净。

    李安之沉默着又饮了半杯,却没吞咽。

    香醇醉人的酒水被他含在嘴里,一点点的渡给了自己的妻子。

    他如愿的看到,那双眼睛迷蒙了起来。

    宴安倒在李安之怀里,感受到男人胸膛的震动。

    李安之轻笑:“怎么这么容易醉?”

    宴安说:“不怪我,是你这酒的原因。”

    李安之摸过宴安薄红面颊:“嗯,酒的原因,等开春了,我们自己去酿喝不醉的酒。”

    然而三杯,宴安就醉了。

    李绍之抱着宴安,胸前的衣襟被宴安的手指抓起褶皱。

    宴安仰头看着他。

    在充满团圆喜悦的氛围里,外面是连天的爆竹声响,万家灯火通明。

    李绍之低头,看见宴安眼眸澄澈,静静的淌着泪水。

    骗子。

    宴安张了张唇。

    说好要带宴安去灯会玩,李绍之早早的就在为此准备。

    灯会上会卖各式各样有趣的小玩意儿。

    这是古时流传下来的节日,在灯会上,大家都会买个面具戴上,抱着能遇见自己有缘人的美好愿望。

    这也是李绍之为什么说带宴安去灯会玩的原因,大家都带着面具,那么宴安带着面具也就不会那么格格不入了,想必也能放开来玩。

    李绍之怕外面买的面具质量不行,或者出了什么意外容易掉落,还专门让手下人定制了面具,以减少意外的发生。

    然而在这天,意外还是发生了。

    主要是发生了场针对于霍等闲的刺杀。

    灯会上人来人往,李绍之一路都紧紧的牵着宴安,两人到一处卖各种木雕小玩意儿的摊位前时,宴安在看一只木雕的小鸟,那鸟雕的胖嘟嘟的,看上去很有趣。

    李绍之见宴安喜欢,就让春杏付钱。

    他拉着宴安接着去看别的地方。

    正在这时,人群之中骚乱了起来,李绍之察觉到不对,转身直接将宴安护进了怀里。

    旁边的人纷纷扬起头往外看,想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却听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砰”的一声。

    众人纷纷一惊,都僵住身体不敢再动。

    娄仆面色凝重的带着亲卫兵出现。

    他高声道:“街头街尾都已经被我带兵封锁,霍将军遇刺,刺客刺伤霍将军之后就逃跑了,此时正混入你们之中。”

    一听见他们中有刺客,刚刚还安静下来的人群顿时又不安的骚动了起来。

    娄仆接连喊了几声安静都没什么用。

    他干脆举枪,又对着天连开好几枪。

    这下人群终于安静下来。

    娄仆接着道:“不要担心,你们只要排好队,一个一个的接受我们检查就好,我们知晓刺客真容,检查了没有问题就放你们离开。”

    “现在!排好队!”

    人群在军队的组织下很快就排好了队,队伍排成两列,一个一个的掀开面具接受检查。

    他们排在队伍快末端的位置,眼见着刺客到现在都没被抓到,李绍之紧紧牵着宴安的手,一颗心都沉了下来。

    没多久,霍等闲也到了来。

    一双极长的腿,脚上踩着搭扣军靴,他眉眼沉静,看上去丝毫不像娄仆嘴里刚刚受过刺杀的样子。

    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没有一丝脆弱感觉。

    娄仆挺的笔直敬了个礼:“将军。”

    霍等闲面色淡淡的点了下头。

    目光投向还在排队的人群中。

    随着霍等闲的出现,气氛似乎变得更为紧张。

    慢慢的,队伍排到了李绍之这里。

    李绍之摘下面具,娄仆看见李绍之,面色未变的说道:“下一个。”

    如果是平时,也许娄仆还会和李绍之寒暄个两句,毕竟这段时间里,李绍之和霍将军谈了合作,然而此刻情况特殊,何况人越来越少,娄仆脑袋里的弦都绷紧了。

    李绍之看见娄仆这样,就知道想让宴安不摘面具是不可能的了。

    宴安自己对于这事并不太在意。

    只是身边的人,总是如临大敌,不乐意让他出门,也不乐意让他露脸。

    他安抚的捏了捏李绍之汗湿的掌心:“没事。”

    说完他就松开手,准备解开面具。

    正在这时,意外突生。

    一抹寒光乍现!

    排在宴安李绍之两人身后的人突然掏出一把匕首,抵在了宴安喉间。

    娄仆见状一惊,毫不犹豫的举枪就要射击,李绍之肝胆欲裂的挡住枪口。

    “不许开枪,安安还在他手里!!!”

    娄仆枪口未动:“李少爷,让开。”

    李绍之怎么可能让!

    他前面是黑黢黢的枪口,背后是被刺客挟持的宴安,他此时已经来不及责怪自己为什么这么粗心,不让宴安走他前面,满脑子都是想的不能让宴安出事。

    周围卫兵也纷纷朝着刺客举起了枪,然而没有收到命令,所以他们也只是举着枪。

    这时,霍等闲终于开口:“先别开枪。”

    李绍之松了口气。

    他转身看向被刺客挟持的宴安,匕首在折射下发着寒光,一看就知道这刀刃是有多么的锋利。

    李绍之拳头紧握,他说:“我是李家少爷,李家的唯一继承人,我们李家在南城的地位自不必说,挟持我肯定比你手上的人更有用。”

    他说着,双手举高试图缓步靠近刺客。

    然而他刚迈开一步,刺客就冷冷开口:“别动。”

    他说着,手里的刀刃更近一分。

    有鲜红的血液自白皙的脖颈涌了出来。

    李绍之心一紧,停下了脚步。

    刺客笑了一声,“你当我傻吗?这么多枪口对着我,我还有功夫在众目睽睽之下交换人质?”

    旁边的兵卫向两旁分开,霍等闲上前。

    他看向刺客,问:“你想如何?”

    刺客的面具是随手在摊上摸的,一个木头面具,两眼弯弯,是个笑模样。

    看上去分外嘲讽。

    刺客说:“半个小时以内,给我准备辆车,我拿到车就会离开,当然,为了确保我能安全离开,我手上的人质暂时不能放。”

    “我能活过今天,人质明天会自己回来。”

    “当然,如果你们路上非要跟着我,那我就当你们不同意这场买卖,我也就烂命一条,临死前,能让李少爷心尖尖上的人陪我一起,我也算值了。”

    李绍之闻言赶紧让人去把车开过来。

    娄仆见霍等闲没有阻止,便默认了李绍之的举动。

    大家都紧张的不行,此时反而是被挟持的宴安丝毫没有害怕之意。

    他喊:“绍之。”

    李绍之一震,眼眶通红的看向宴安。

    宴安的面具只遮住了上半张脸,因为灯会上还有很多好吃的小摊。

    李绍之心脏一直怦怦跳,跳的他头都痛了。

    他嗓音嘶哑的说:“安安,别怕…我…”

    他顿住了。

    因为他看见宴安笑了。

    在灯光连成的海洋里,宴安说:“绍之,就算我没回来,你也要记得娶我。”

    “我想嫁给你。”

    李绍之潸然泪下。

    作者有话说:

    哭吧哭吧,以后哭的时候还多着呢感谢在2023-09-05 22:49:48~2023-09-06 21:1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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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5  ☪ 小寡夫21

    刺客抽了抽嘴角。

    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感动的, 两个男人的感情,他简直浑身起鸡皮疙瘩!

    虽然他挟持的这个人,是, 他承认,这个男的好像是和其他男的不一样, 他将人抓在怀里的时候就发现了。

    这人露出的脖子耳朵长的都很好看,身上也莫名其妙香的很。

    但是那又怎样, 再香, 他也是个男的啊!

    构造都一样,昏了头才和男的在一起。

    刺客看见李家少爷跟没了老婆一样的,哭的毫无形象时,感觉眼睛都看痛了。

    他没忍住,闭了闭眼。

    就见死了老婆的李绍之对他说:“哥,我能不能和你商量件事?”

    刺客:“你说。”

    李绍之脸上露出个难看的笑容, 他哑着嗓子:“哥,虽然你说你明天会放安安回来, 但是我确实是忍不住会担心, 所以我求求你, 能不能让安安把面具解开,如果真的…”说到这里,他哽咽了一下, “出了什么意外, 至少今晚能让我看他最后一眼。”

    刺客:“……”

    至于吗?

    李绍之流下眼泪:“求求你了,反正车也还没到不是吗?”

    旁边的人不像刺客这般铁石心肠,纷纷为李绍之感动。

    但是他们惹怒刺客, 并不敢贸然开口, 只是面上不忍的看着。

    刺客终于大发慈悲:“行吧。”

    他低头:“你自己解开。”

    “别搞小动作。”刺客警告道。

    这个面具是定做的, 一般的面具只有一个绳结,当时为了确保面具不会随意掉下,这个面具足足绑了三个绳结。

    因为

    諵風

    脖子上抵着刀,宴安头也不能低,他将手伸至脑后,一不小心,伸的有些过,手指戳上了另一张脸。

    两人靠的太近了。

    宴安一顿,第一时间道歉:“对不起。”

    刺客感受着刚刚指尖碰上脸蛋的感觉,一触即分,心情颇有些微妙的说:“没关系。”

    宴安不再贸贸然伸手。

    而是顺着面具一点点的摸过去,于是进程便格外的慢。

    李绍之的心也提的越来越高。

    解开吧,解开面具。

    他虽然和霍等闲有着合作的关系,两方已经说好李家会为霍等闲的军队提供资金,现下才第一笔资金到账,但是李绍之不敢赌。

    他怕刺客说了不让人跟着,而霍等闲面上答应,背地里却依然派人追踪,他怕刺客说了只要按他说的做,明天宴安就能平安归来的话是谎言,他怕待会直接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意外,直接导致宴安出事。

    就像今天的灯会,他自认已经周全,却依旧出了事。

    解开面具吧,李绍之颤抖着。

    只要解开面具,没有人,没有人会舍得伤害你。

    宴安终于解开了最后一个绳结。

    他轻轻取掉了脸上的面具。

    寂静,由内而外的寂静。

    好多人都不受控制的呆楞住,看向被劫持的宴安。

    一个个都跟个傻子一样。

    刺客在宴安身后,看不见宴安的长相,他只是疑惑,众人为何都安静了下来。

    似乎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面具下的他不由的皱眉,很快就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因为被他挟持的这个人摘下面具所致。

    他不知道只是摘个面具而已,为何众人的反应这么奇怪,但是他下意识的不喜欢这种意外情况。

    刺客握紧匕首,又往前逼近了一分。

    伤口处顿时便又有新鲜血液而下。

    那抹鲜红,简直刺伤在场众人双眼。

    “别…”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脱口而出。

    刺客看着外面人脸上的紧张,心下更怪异了。

    他手里的人质,好像突然就从原本只是李少爷的心尖尖变成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尖尖,就连霍将军,也不例外。

    没错,一直专心致志关注霍等闲的刺客眼尖的看见,尽管霍等闲面上看去好像没有什么反应,然而他身侧拳头陡然紧握,修长的手上骨节突起。

    这是好事!

    他敏锐的意识到!

    他挟持的人越重要,他就越有可能逃脱。

    于是他压下匕首,保持在一个会流血但是并不严重的力度。

    怀里的人疼的吸了口冷气,他下意识的松开了些。

    很快,他意识到自己莫名其妙的心软,又可以说的上是恼怒的将匕首重新压了回去。

    鲜血潺潺直流。

    果然,周边人脸上的表情明显更紧张了。

    “别伤害他。”大家纷纷开口。

    刺客说:“我也不想伤害他,这不是我看都快半个小时了,说好的车连个影子都没看见,忍不住想提醒一下你们嘛!”

    这时,汽车的鸣笛声响起,车来了。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霍等闲比了个手势,士兵纷纷让了开来。

    开车的阿康咬着牙从车上下了来。

    刺客挟持着宴安,一步步靠近汽车,他时刻关注着周边情况,一旦发现有人试图上前,手里的匕首就会残忍割下。

    好在周边的人虽然都面色紧张,但都很听话的站在原地没动。

    他打开驾驶位的车门。

    “你进去,爬到副驾驶。”

    手里的匕首也从脖子上换到了后腰。

    宴安身子一顿,很听话的从主驾驶爬到了副驾驶。

    刺客跟着坐上车,单手关上了车门。

    他踩上油门,转头想对着人质放几句狠话。

    刚转过去,看见坐在副驾驶乖乖巧巧被他挟持的宴安的那一刻,刀口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下。

    宴安以为他现在就要杀人灭口。

    他不由好心的劝道:“外面人都看着呢,你在这动手杀我的话,你也跑不掉,你还是先开车离开再说吧。”

    刺客一颤,匕首都掉了下来。

    他也没顾得上捡,慌慌张张安的启动油门:“你…你说的对,听你的。”

    “咱们现在就走!”

    他双手慌张的握住方向盘,一脚就踩动了油门。

    宴安:“……”

    他有些迟疑的看了眼刺客,匕首都掉了啊…

    他是不是可以自己试着逃跑?

    感受到宴安投来的目光,刺客更紧张了,他不由的投去余光。

    这不投还好,一投就看见脖子上的鲜红。

    心下顿时涌上一波懊恼,刺客不由开口道歉。

    “对不起。”

    宴安愣住,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这刺客好端端的道什么歉啊?

    刺客见宴安不说话,心下更慌张了,觉得自己肯定是被讨厌了。

    他心神不宁的开着车,害怕却又忍不住的想去看宴安脸上是个什么神情!

    宴安睁大眼睛:“小心!”

    最后一刻,宴安看见的是刺客向他扑来挡在他前面的身体。

    随后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于是众人便看见,还没开出去多远的小汽车不知道怎么回事,该拐弯的时候没有拐弯,直直的开了过去,撞上了街道边的路灯。

    李绍之感觉脑袋嗡的一声。

    “安安——”

    他嘶声着,直直的奔了过去。

    刺客急于逃离,油门直接踩到了底,路灯被撞断,掉下来砸碎了前方的玻璃。

    他透过玻璃,看见被刺客压在身下一动不动的宴安。

    李绍之开始拉车门,然而车门从里面已经被锁死,李绍之不管不顾的往外拉,试图以血肉之躯撼动钢铁丛林。

    车门纹丝未动。

    一双修长的手将李绍之拉开,霍等闲面容深邃,他说:“我来。”

    他举起枪,对着车门的位置扣下扳机。

    随着怦怦两声枪响,车锁的位置掉落金属。

    车门拉开,刺客被粗暴的推开,露出身下闭着眼的宴安。

    玻璃破碎时,刺客挡在宴安前面,大部分都扎进了他的身体,然而仍有小部分的玻璃飞溅开来,宴安眼角有条细细的血痕。

    李绍之将宴安从车上抱下来,他刚刚跑的太快,现在猛的一下,双腿止不住的发软,居然差点没将人抱住。

    还是霍等闲伸手扶了一把。

    他说:“要不还是我来吧。”

    李绍之现在状态确实不好,浑身都提不起力气,他咬着牙将人递给了霍等闲。

    霍等闲接过宴安,将人横抱在怀里,怀里的人安安静静得闭着眼,眼角的血痕滲出血珠,像是红色的眼泪。

    霍等闲抱着人往医院里去,好在医院搁的不远。

    昏迷的刺客也被送进了医院,毕竟还需要接受审问。

    宴安这一昏迷便是一天一夜。

    他不知道他昏迷期间南城日报珠玑日报各种报纸的头条都是他,他只是安静的睡着。外界的纷扰都和他无关。

    报社的记者纷纷想混进病房,给宴安拍上一张照片。

    然而病房外不仅有李府的人守着,还有霍等闲的亲卫兵看守。

    连听见传言的霍知夏想去看宴安都没能得到哥哥的同意。

    李绍之形容狼狈的守在宴安床前,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宴安一直不醒,他就一直不去休息。

    明明医生看过宴安,说受伤不算太严重,只是一时冲击过大,估计第二天早上就能醒来。

    然而现在都快第二天的晚上了,宴安还是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闭着眼睛。

    在这期间,医生被叫过来看了无数次,都是一样的诊断结果,他倒也理解周围人的心急,毕竟就连他看着,也是希望床上躺着的人能赶紧醒过来。

    李绍之拿起宴安的手,贴在脸上,他语气哽咽:“安安,快醒过来吧,你再不醒,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作者有话说:

    我的手好累!!!感谢在2023-09-06 21:17:31~2023-09-06 23:0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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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6  ☪ 小寡夫22

    宴安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这个梦不同于以往, 他更像是以第三视角在观看自己的过往。

    他看见自己正在床上熟睡。

    旁边大少爷撑着身体,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看了好久好久。

    他感觉自己在一旁看着都看累了的时候,大少爷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坐了起来。

    宴安看见李安之面色平静的伸出了手, 掐住了正在熟睡的自己的脖子。

    在李安之的手碰到脖子的刹那,一阵天旋地转, 宴安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李安之的力气很大,他的手掌牢牢的锁住宴安的脖子, 血色一点点上涌, 在一阵窒息里,宴安难受的睁开了眼睛。

    他的腿下意识的挣扎,李安之压了上来。

    尽管是在梦里,但宴安依旧觉得自己好像是要死在这里了。

    下一秒,李安之却松开了手。

    宴安张着嘴喘息。

    他不知道为什么李安之突然想要掐死他,但是面对着刚刚差点杀死自己的人, 宴安下意识的忍不住害怕。

    李安之刚伸手,宴安就扭头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空中, 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

    李安之从宴安的身上下来, 背对着宴安沉默的坐着。

    宴安也心有余悸的不敢靠近。

    良久, 李安之开口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无比平静:“刚刚我已经杀死了我的妻子,我的妻子会陪我共赴黄泉,以后, 你只是宴安。”

    “安安, 如果有机会,去请个先生吧,时间太短了, 我只教了你一年时间。”

    “多看看书, 多学些东西, 学的越多越好。”

    “希望你…”希望什么呢?李安之没有再说,他顿了好一会,突然说:“我走了。”

    李安之站起身,宴安不知道他要走哪去,这是他俩一起的婚房,从他嫁进来,他们就一直睡在一起。

    从未分开过。

    刚刚的害怕此刻全部化为不解,宴安刚想开口说话,张口喉间就是一阵瘙痒。

    他咳了起来。

    李安之的背影一顿,随即接着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宴安愣了好一会,才想起要去拦人,他鞋子也顾不上穿,急急忙忙的要去追,外面太过寒冷,李安之外衣也不曾披上一件,本来身子就不好,再这样一受冷,第二天保管又会病的起不来。

    李安之吩咐值夜的春杏:“看好少奶奶,今晚我去偏房休息。”

    春杏抬头,看见素日里就单薄的大少爷,此时脸色已经白的和纸没什么区别了。

    唇都冷出了乌青之色。

    然而他本人看上去却丝毫未察觉一般,见春杏呆楞住,语气加重了些:“还不快去!”

    春杏一个激灵,往里间跑。

    屋里灯火通明。

    春杏刚走几步,就撞见追人的宴安。

    寒凉的夜色里,少奶奶一张脸白的像快要透明般,光着脚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

    春杏一愣,很快就注意到了雪白脖子上的痕迹。

    她睁大双眼,愤怒涌上心头。

    刚刚大少爷出来让她去拦少奶奶时,她就意识到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年里,春杏亲眼所见,大少爷是怎么宠爱少奶奶的,把人如珠似玉的养着,别说吵架了,连红脸都未曾有过。

    当然,这也是正常的,毕竟那可是少奶奶。

    所以两人突然疑似吵架,春杏都愣了一下,第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但她并不觉得会有多严重,虽然不知道两人是因为什么闹了矛盾,但是大少爷肯定舍不得离开太久,估计一刻钟都要不了,他待会就会坐立不安的回来了。

    然而春杏在看见宴安脖子上的掐痕时,瞬间怒上心头。

    她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取过衣架上的披风往宴安身上披,宴安刚刚还害怕不解的很,现在却莫名心慌。

    他拉住春杏:“春杏,安之他今天好奇怪,大半夜的,他说他走了,他要去哪?”

    宴安说着,人往外走,要去找李安之。

    春杏将他拉住,“少奶奶,没事的,是少爷叫我来陪着你,你先休息吧啊。”

    宴安不太肯,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春杏深呼一口气,心里全是在骂大少爷不识好歹的话。

    然而对着宴安却笑的温柔:“少奶奶别担心,你看这么久了,大少爷哪次离开你超过一个时辰的,待会他就回来了,他说走肯定是有事,你这样去找他,说不定会打扰到大少爷。”

    春杏心里却在想,最好大少爷今晚上一晚上都别回来了。

    明明少奶奶今晚入睡前都还好好的,现在脖子上却多了掐痕,肯定是大少爷干的。

    他怎么下得了手!

    春杏牙都快咬碎了。

    然而当务之急是先将少奶奶安抚住。

    春杏轻言细语的又说了一通,才终于让宴安打消去找李安之的念头。

    宴安安静的坐在床边,春杏给宴安的脖子上药,心疼的眼眶都红了。

    她在想虽然不知道大少爷怎么想的,居然对着少奶奶动手,但是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她必须得想办法。

    宴安没有注意到春杏的眼神,他在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没注意到的事。

    后来春杏哄着宴安睡觉,因为心里装着事,宴安一直睡的不太安稳。

    结果还没睡多久,宴安就听见似乎有人在叫他。

    他习惯性的伸手,等着李安之将他抱起。

    李安之一个平日里被伺候惯了的病弱少爷,在宴安嫁进来后,只要他没病着,在伺候宴安的事上都亲力亲为,不假手于他人。

    他总是会比宴安醒的早。

    他看宴安一直不睁眼,也不会将人叫醒,而是会接过拧好水的帕子,细细的为宴安擦拭脸蛋。

    从眉眼,到唇角。

    宴安睡的迷迷糊糊的,又被抱着漱口。

    等一系列下来,他人也会清醒些。

    然后李安之会让人将早饭呈上来,两人用过饭后,宴安要是还是困,就再去睡个回笼觉。

    精神不错的话,李安之会教宴安认些字,看些有趣的书。

    然而他伸开的双手,无人接应。

    宴安听见春杏的声音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春杏说:“少奶奶,大少爷他,去了。”

    宴安没能见到死去的李安之,不知道为什么,李老爷和身边伺候的人都拦着他,不让他见。

    宴安并不坚持。

    也许不是其他人看着他,而是李安之自个儿不想让宴安瞧。

    李安之曾说:“死人都很丑的。”

    宴安第二天就病了。

    这病来的突然,他发起了高烧,病了足足半个月,病好后,脖子上的痕迹也完全消失了。

    等他终于完全清醒时,就看见春杏一双眼睛肿的都快跟核桃一样大了。

    可想在他病的这段时间里,这丫头一定没有少哭。

    春杏知道宴安这次的病和大少爷有关,在宴安好了后,她完全不敢在宴安面前提起大少爷。

    好在少奶奶似乎病了这么一场,也想通了般,平日里看不出哪里不对劲,该吃吃,该睡睡。

    春杏一颗心松了下来。

    因为她知道,大少爷生前和少奶奶的最后一面一定是闹的极为不愉快。

    其实这样也好,闹的不愉快,让少奶奶恨大少爷,这样,大少爷死了,少奶奶反而不会太过伤心。

    直到那天,少奶奶走路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腿撞上了桌角。

    膝盖上顿时起了好大一片青。

    春杏给少奶奶涂药。

    就见少奶奶定定的盯着药瓶。

    春杏一惊,立时就意识到这个药是半个月前,她拿来给少奶奶上脖子的药。

    春杏马上就要去拿瓶新药来:“少奶奶,是我粗心,你别多想,我立马去换。”

    宴安疑惑了:“这药怎么了吗?”

    春杏顿住。

    她张了张口。

    宴安说:“我就是看它瓶子长得挺好看的。”

    春杏脑子里闪过一个隐隐的念头,她语气艰涩的问:“…少奶奶,您…脖子还疼吗?”

    宴安更疑惑了,他像个没事人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我脖子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会疼?”

    春杏终于明白,少奶奶他不是想通了,他只是忘记了。

    宴安睁开眼睛,就看见李绍之形容狼狈的很,头发乱糟糟的,眼眶通红,唇角的胡茬都冒了出来。

    李绍之是很注重个人形象的。

    尤其是在宴安面前,宴安的皮肤嫩,他连掌心的茧,有时候都觉得怕刮到宴安,所以对于胡茬,他是清理的更为认真。

    宴安刚醒,浑身都乏得很,没有力气说话,他努力的屈起手指,在李绍之的掌心挠了挠。

    李绍之感受到动静,身体一僵,难以置信的朝床头看去。

    就见宴安白着小脸,眼睛朝他弯了弯。

    因为一天一夜没有进食,所以宴安现在也只能喝粥,李绍之拿着汤匙,一口口的喂宴安。

    宴安喝了半碗就不肯再喝。

    白粥一点味道没有,太难喝。

    李绍之劝着宴安,又喂了好几勺,见宴安真的是一点都不想喝了,才自己两口喝完剩下的粥。

    宴安醒过来的消息传得很快,春杏是边骂那个杀千刀的刺客边给准备住院的东西,虽然说宴安受伤不算严重,但是却无故昏迷一天一夜,要医生说,这种情况倒也是有可能的,医生也是人,不是神仙,不可能说病人什么时候醒病人就什么时候醒。

    有时候延长开机时间,也是很正常的事。

    然而这事放到这位病人身上,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无限放大,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于是为了放宽家属的心,所以还是先暂定住院三天观察一下,确认没事了再出院。

    宴安听说还要住三天院,就不是很开心了。

    医院里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他闻着觉得胸口都闷闷的。

    期间有不少人都来看过他,不过被拦在外面的人更多,这事李绍之就没同宴安讲了。

    云秀给宴安带了好多东西,她从看到南城日报李绍之亲自爆出的新闻后,大受打击,天天把自己闷在房里不肯出门。

    直到这次收到宴安出事的消息,她担心的不行,这才终于出来。

    宴安靠在床头,听云秀和春杏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骂那个刺客。

    宴安不知道云秀骂人这么有意思。

    听的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宴安笑了,云秀脸一红,她实在是有些昏头,居然当着宴安的面骂起了人。

    沈经同也跟着云秀来看望了宴安,不过他不像云秀这么活泼,是一直沉默的在病房里呆着,可以说的上是毫无存在感。

    李绍之没在病房,宴安醒了,他回府收拾自个儿去了。

    宴安还是累的慌。

    他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沈经同终于开口:“云秀,别说话了。”

    云秀一愣。

    沈经同顿了一下,他和宴安并不相熟,况且宴安在不久后就会成为他好朋友的妻子。

    他沉默着,开口:“病人困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云秀这才注意到宴安隐隐的疲态,她有些不舍,但还是温柔的说道:“安安,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宴安缩进被子,点了点头。

    云秀和哥哥一路沉默着回家。

    她坐在车上,余光看见哥哥紧紧抿着的唇,有心想说些什么,但是,谁不是伤心人呢?

    云秀又难过了起来。

    霍等闲是在宴安住院的第二天下午时来看望的。

    霍等闲没穿军装,他披着件时下流行的黑色风衣,发丝被梳的一丝不苟,脚下踩着搭扣的同色皮靴。

    他一双黑色的眼睛看向宴安。

    很少人能在霍将军的目光下泰然处之,宴安也是,他有些不自在的开口同霍等闲问好。

    他猜,也许霍等闲是来问他关于刺客的事。

    想了解一下好端端的,刺客怎么突然就出了车祸。

    然而其实就连他也不清楚。

    但是霍等闲并没有问宴安这些事。

    他坐在床边,坐姿都很端正,宴安觉得霍等闲像一座沉默的青山。

    霍等闲朝着宴安露出了个笑脸。

    霍将军不常笑,就连对着自己的妹妹,也是少有笑颜,他本来是想笑一下,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严肃,免得病床上的人看着害怕。

    然而他的笑看上去僵的不行。

    于是宴安也僵了一下。

    他觉得太奇怪了。

    好在霍将军很快就意识到他的笑不太行,收回了笑容。

    霍等闲说:“你好,宴安。”

    宴安抿了抿唇,小小的嗯了一声。

    他在等着霍将军的客套话说完之后的审问,然而直到最后,霍将军都没有提起过关于刺客的事。

    霍等闲又同宴安说了好些话。

    冬日的阳光向来看着苍白,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被玻璃过滤的原因,它照亮在霍等闲的身上。

    霍将军的轮廓被光线勾勒着。

    男人站起身,同宴安说:“我先走了,你记得好好休息。”

    看上去竟显得分外温柔。

    李绍之问宴安,霍等闲都和他说了些什么。

    宴安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李绍之问:“就这些吗?”

    宴安点了点头。

    宴安住了三天院,这期间没有任何不适,医生才终于大手一挥,让他出了院。

    出院的这天,好多人围在医院门口,宴安以为是不是有哪个明星和他住了同个医院。

    民国也是有明星的,并且粉丝追星的架势,丝毫不比后世的人弱。

    比如他就知道南城里有个艺名叫清商的青衣,戏唱的好,每当他的场子,那座位是千金难求,大少爷曾带着他去听过一场,宴安看见清商在上头唱,下头有个激动的客人不停往台上丢东西。

    珍珠串子,玉簪子,银元都是有的。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老板打赏了,打赏这么多,宴安估摸着,怎么说也得是个榜一了。

    跳的唱的都挺好看,不过宴安对戏不太感兴趣,后头大少爷就不带他去了。

    宴安还没问李绍之门口怎么围这么多人,就被李绍之春杏他们护着上了车,宴安透过车窗看见,连军队都有,在医院门口维持秩序,不让外人靠近。

    宴安想,也不知道这人是谁,还挺厉害的。

    他这次回到府里,李老爷让下人又是准备柳枝,又是准备火盆的,说要去去晦气。

    李老爷确实也担心的不行,宴安一一照做了。

    李绍之已经在开始准备婚礼的请柬,经过这次意外,他们已经决定将婚礼提前。

    原本是定在立春的,现下再半个月,就举行婚礼了。

    好在一切都有很好的提早准备,就连嫁衣,都已经绣的差不多了。

    霍等闲府上的请柬是李绍之和李老爷亲自送过去的。

    每一份请柬都是李绍之拿笔一笔一画亲自写的,霍等闲接过面上印着金色烫花的红色请柬,没有说话。

    李老爷在一旁看着,心跳了一下。

    好在霍等闲很快抬头,面色淡淡的说:“届时我定会带着贺礼上门,恭贺两位的新婚。”

    李绍之点头道:“那我先谢过霍将军。”

    直到出了霍宅,李老爷心中都莫名的不安。

    他同儿子讲话,开口道:“…绍之,霍将军他该不会…”

    李绍之打断了李老爷,他说:“放心,不会的。”

    李绍之回到院里,发现宴安正拿着毛笔,旁边春杏在研墨。

    一边研墨还一边不忘夸奖宴安:“少奶奶,您这进步也太快了,我眼见着您一篇字比一篇字写得好。”

    宴安:“……”

    他怎么看着,觉得没什么区别,都一样难看啊?

    难道他没装好,不小心暴露了真实水平。

    其实春杏只是单纯的夸夸少奶奶罢了。

    毕竟在春杏眼里,宴安就没有什么地方不好的。

    看见李绍之回来,宴安搁下了毛笔。

    他同李绍之讲,他想请个先生,教他些东西。

    宴安很少对李绍之提什么要求,好不容易提一个,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

    虽然眼见着婚礼之后半个月了,按理来说,宴安作为其中一位新人,是最好不要在这个时间点干其他事的。

    然而李绍之希望,不论什么时候,宴安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他不需要宴安操心婚礼的任何事。

    正好,他最近因为忙着婚礼,好多细节上的事情需要比对核实,很少有时间陪伴宴安。

    请个先生来教,倒也不错。

    不过,这个先生的人选,需得好好斟酌。

    放陌生人和宴安相处,他是万万不放心的,就算是有春杏他们在一边看着也不行。

    想来想去,李绍之最后想到了沈经同。

    宴安也就跟着他大哥学了些字,满打满算也就一年时间,沈经同在他还没出国时,就是出了名的学问好,并且还是关卿的关门弟子,两人是多年好友,人品也有一定保障。

    李绍之上门和沈经同说了此事。

    沈经同听完沉默了,他原本是想拒绝,但是最后拒绝的话到嘴边时却成了一个好字。

    于是,就这样,沈经同成了宴安的老师。

    沈经同第二天开始上门教导,因为宴安早上经常犯困,上课时间定在了上午十点到十二点半,用过午饭之后,有一个半小时的午睡时间,两点半到六点再上下午的课。

    宴安知道沈经同是自己的老师了。

    他虽然和云秀关系还可以,但是和沈经同却是着实不太熟悉,两人唯一的交集还就是上次沈经同和云秀一起来医院看他,他让云秀安静点。

    宴安对着沈经同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宴安是不容易长肉但很容易就掉肉的体质,前段时间被李绍之天天养着好不容易长出来的一些肉,因为这次的意外,整个人又快速的消瘦了回去。

    沈经同看着宴安朝他行礼,他本该上前阻止,也许是该抬起他的手臂,也许是该扶正他弯下的腰。

    然而,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哪哪都不合适。

    沈经同的脚步一动未动,面色发白的受了宴安这个礼。

    宴安看见沈经同脸色不太好,想着自己身为学生,是该多关心一下先生的。

    于是他开口:“先生,你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经同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绿色的植株。

    他淡淡的道:“无事。”

    沈经同作为先生,自然是要先了解学生的学习情况,李绍之倒是简单的提过两句,但是肯定还是得他亲自来了解。

    他简单的询问了宴安几句,随即退到一边,让宴安写几个字给他看看。

    作者有话说:

    大少爷是真的想过杀死宴安的,他觉得这么个世道,宴安以后不知道会怎么样?他没办法保证。但是最后还是把手给松了,他不同房也有这个原因,他迟早要死的。感谢在2023-09-06 23:09:11~2023-09-07 23:14: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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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7  ☪ 小寡夫23

    沈经同看着宴安写的字, 软软趴趴的一个个的小墨团,他丝毫没有因为宴安字写的不好而觉得失望,反而是觉得这样很好。

    中午李绍之赶不回来吃饭了, 他交代过李夫人,如果他回不来, 就让李夫人去长青院陪着宴安他们一起吃饭。

    李夫人到现在还是很少直视宴安。

    她从来没想过,人能长成这个样子, 这样的一副容貌, 居然被李安之因为冲喜而娶了进来。

    还在李府藏了足足一年。

    她原本并不太将宴安放在心上,哪怕是李老爷说了,要让宴安嫁给她的亲生儿子。

    而现在,却不同了。

    她心情实在是复杂的不行。

    宴安最近胃口一直不大好,有人劝着还能多用几口,然而饭桌之上, 一个是李夫人,一个是沈经同。

    李夫人倒是能开口劝上几句。

    但是她不想说话, 于是没吃多少, 宴安就放下了筷子。

    沈经同瞧过, 想着怎么跟小猫似的。

    吃这么几口。

    沈经同教宴安,是从最基础的东西教起,他发现宴安很聪明, 学的很快, 还会举一反三。

    今天一短短一天,他就给宴安讲了他原本准被花费一周来讲的知识。

    李绍之回来时,宴安已经吃完晚饭暖乎乎的躺进被窝里了。

    他解下披风, 用热水泡了冰凉的手脚, 才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从宴安出了院后, 李绍之直接住进了长青院,晚上两人都是一起睡觉了。

    宴安察觉到动静,眼睛都没睁开的靠了过去,在李绍之怀里选了个舒服的位置接着睡了。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宴安的字进步飞速,一天比一天写的好看。

    李府已经处处贴上了喜字,红色的灯笼一串串的挂着。

    宴安试过下面人送上来的喜服,大小刚刚好。

    三天之后就是婚礼了,这天一早李绍之正站在床边系衣服的纽扣,就见本该睡觉的宴安睁着双漂亮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系纽扣的手一顿,他坐在床边弯下腰去。

    “怎么醒了?”李绍之轻声问。

    宴安缩在棉被里,他呆呆的摇了摇头,刚醒的嗓音还有些哑:“不知道。”

    李绍之摸了下宴安的头发。

    起身去桌边倒了杯热水。

    “来,喝点水。”

    他将茶杯递在宴安唇边,喂着喝了些水。

    李绍之碰了碰宴安的唇:“时间还早,再睡会?我今天会早些回来。”

    宴安哦了声。

    然后又慢吞吞的缩回被子里。

    李绍之将被子给宴安裹好,接着穿衣服靴子,临走时又看了眼。

    他意外的扬了扬眉。

    因为刚好和宴安对上了视线。

    答应要去睡觉的宴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眼睛睁开了,一直静静的看着他。

    他唇角微勾:“怎么了?往常这个点不是都睡的好好的?”

    李绍之再次坐回床边:“是不是舍不得我?”

    出乎意料的,李绍之看见宴安点了下头。

    他愣住了。

    猝不及防里,一颗心像是突然被人用手掌大力揉搓过,酸软无比。

    宴安就看见刚刚还呆楞的青年突然把头转向了另

    一边,好一会,李绍之才将头转了回来。

    他俯下身,轻轻的亲在宴安唇上。

    呼吸交缠里,他郑重承诺道:“那我今天,会更早更早一点回来的。”

    宴安从被窝里伸出手,抚过李绍之微红的眼眶。

    他说:“好哦。”

    这天南城下起了雪,南城会下雪,但是一般都是雨夹雪,抑或是小雪,很难见到下的这么大的雪。

    白雪纷纷扬扬,才半日,府里的草叶屋檐上居然就有了积雪。

    书房里烧着碳炉。

    但宴安一双手还是冷的和冰块般,于是春杏还给宴安灌了汤婆子,让他抱在手里。

    沈经同察觉到宴安的畏寒,也不再让他动笔,而是和宴安讲起了有趣的人文故事。

    宴安的目光一直定在他身上,听的分外认真。

    沈经同一个接一个故事的将,宴安都怀疑沈经同是不是脑袋里也有个系统,不然他怎么能记住那么多有趣的故事。

    沈经同讲了好久,突然没忍住咳了几声。

    他才意识到,他居然一直没有喝水。

    就这样到了下午,雪越发的大了,一眼看去,外面仿佛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沈经同没再像上去般蠢呼呼的,茶杯就放在手边,讲故事期间总算记得端起茶水润润喉咙。

    突然间,外面刮起了风,几片雪花从窗户被刮了进来。

    风声呜呜的。

    宴安不自觉的眯了眯眼。

    春杏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她说:“…少…少奶奶,二少爷他出事了!”

    李绍之不像大纲所说,是被山匪掳走,而是雪天路滑,司机开的小汽车在转弯时,滑下了山坡。

    李老爷收到消息,立马带上人手要去李绍之滑下的山坡寻人。

    宴安也要跟着去。

    李老爷并不同意,他让宴安在家里等着,一有消息就会立马通知。

    外头雪大,别宴安去了,人没找到,反而他再次受凉生病。

    李老爷让李夫人和宴安两个人一同在府里等着。

    宴安一直呆坐在凳子上,李夫人则在屋里心急如焚的打着转。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课自然也是讲不下去了,沈经同看着宴安的状态,很不放心。

    然而他只能离开。

    沈经同回到家里,他也立马带上了人手去到李绍之滑下的山坡开始寻人。

    春杏给宴安倒了茶水,宴安也不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却依旧没有消息传回,春杏安慰宴安:“没有消息也是一种好消息,少奶奶,您吃点东西吧。”

    宴安没有胃口。

    李夫人在一旁神思恍惚的瞧着。

    眼看着天已擦黑,晚上找人肯定是难度加大,宴安突然出声。

    他喊:“春杏。”

    春杏红着眼眶哎了一声。

    宴安说:“春杏,我也要去,我要去找他。”

    春杏想开口劝,然而她看见宴安平静的目光时,话音梗在了喉里。

    宴安不管春杏想说什么,开始为自己添衣服,春杏沉默着为宴安拿出鹿皮的靴子,厚厚的披风。

    宴安一一穿戴好,又将披风的帽子戴上。

    他一张脸都裹在毛茸茸里。

    李夫人嗓音嘶哑的说:“一路小心。”

    宴安点了点头。

    春杏他们几人一同护着宴安上了路。

    李绍之今天是出城去谈一笔很重要的生意,本来双方约好在下午两点见面,然而都两点半了,李绍之还迟迟未曾露面。

    谈生意的老板和李绍之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他了解李绍之是个守时的人。

    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耽搁了时间。

    就这样,又一直等到了三点。

    老板心一突,想着雪天路滑,是不是有可能出了什么意外。

    便让手下人顺着从南城来的路往回走,结果就看见在半山坡翻了的小汽车。

    然而车门大开,里面并没有人。

    但是李绍之出事的事情是基本可以肯定了的。

    于是差人送信到了李府。

    李老爷带了人,沈经同也带了人,他们在山坡附近寻了个遍,也没寻到李绍之的身影。

    不止李绍之,司机也没能找到。

    但是没找到尸体,很大可能就代表着人还活着。

    也许是李绍之清醒了过来,两人去到附近的人家求助了。

    沈经同看着天色马上就要全黑,见李老爷身上胡须上皆染了雪花,令人瞧了心酸无比。

    他劝李老爷先回府,雪夜寒凉,他身体遭不住,他会带着人在这附近不停找的。

    然而李老爷不肯。

    手电筒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打亮。

    不远处出现几个身影。

    手下人的电筒光照亮过去。

    李老爷一惊,大步走了过去,沈经同也跟了上去。

    “安安,你怎么来了?”还不等宴安说话,李老爷怒视着春杏几人:“你们就是怎么看着少奶奶的?”

    宴安说:“爹,别怪春杏他们,是我自己执意要来。”

    李老爷从收到李绍之出事的消息,就带着人赶了过来,一刻也不曾停歇的搜索。

    一颗心像在热油里烹着。

    他本来年纪就上来了,说完几句话就累的不行的喘着粗气。

    沈经同连忙扶住了李老爷。

    宴安说:“爹,你先回去吧,我去找绍之。”

    李老爷怎么可能放心?

    宴安便劝李老爷先休息会,李老爷确实也快撑不住了,他坐进车里。

    看着宴安和沈经同两人并排走着,往小汽车翻滚的地方而去。

    沈经同安慰道:“车门看上去是从里面打开的,所以应该是绍之他们在车翻了之后,打开车门出来的。他也许是去找人求助了,但是估计受了伤,所以没办法传消息回来。”

    黑暗中,手电筒的光照耀着前方。

    沈经同看不清宴安的脸,自然也看不见宴安现在是个什么神情。

    他只能隐隐看见宴安的轮廓。

    宴安轻声道:“谢谢你,先生。”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雪也是越来越大。

    找人工作变得无比困难,然而李绍之有可能现在是已经找到了能求助的人,躺在人家屋里,也有可能是在去找人的路上,晕了过去。

    而多耽搁一分钟,李绍之的处境也可能多危险一分。

    宴安不肯离开。

    甚至他不肯再呆在路边,看着手下人去找人,他也拿了个手电筒,加入了找人的队伍。

    风雪寒夜中,李老爷咳嗽了起来。

    宴安直接让人把李老爷送了回去,李老爷刚要说不,张口便又是一阵咳嗽。

    沈经同向李老爷保证:“李伯父,您先回吧,我在这、陪着…宴安。我会看好他的。”

    这附近并没有什么人家。

    所以李绍之很有可能是晕在了半路。

    众人此起彼伏的喊着少爷,宴安也在喊着绍之。

    山披上的马路却突然响起一阵鸣笛的声音,伴随着亮光的出现,一个身高腿长的人影出现在视野里,寒风刮起了他的披风。

    ——是霍等闲。

    霍等闲今天并没有在南城,他回到家时就已经是晚上八点,工种.号梦白推.文台.从下车到进门,这短短的路程里,他的睫毛上就已经沾染了层细细的雪花。

    霍等闲疲惫的坐在沙发上,看见桌上的请柬,问娄副官:“贺礼备好了吗?”

    娄副官说:“备好了。”

    知夏却慌慌张张的过了来:“哥!李绍之他!他出事了!”

    霍等闲坐直了身体。

    “你说什么?”

    霍等闲也带着他手下的兵一起过了来。

    宴安并不知道霍等闲也来了,他已经带着人往外边走了好些距离。

    他让阿康、阿建几人分别带了人手在不同的方向寻找,本来他和春杏两人带着人一起找就行,然而沈经同说他已经承诺了李老爷要看好他。

    春杏自然也是觉得跟着宴安的人越多越好。

    春杏扶着宴安,一路上都很小心翼翼。

    路面上滑得很。

    宴安的手已经冷的跟个冰块一般了,鼻子也冻的通红。

    眼见着雪越发的大,沈经同说:“别找了,先回吧。”

    春杏也说:“少奶奶您回吧,我在这找。”

    宴安抿了抿唇,看向漆黑一片的前方。

    春杏拉宴安,被宴安手上的温度惊着了:“少奶奶,您看您都冻成什么样子了?您回吧,二少爷肯定不愿意您这样受苦。”

    宴安没说话。

    春杏直接对沈经同说:“沈少爷,麻烦你先直接送我们少奶奶回去吧。”

    “少奶奶,您想想,如果您再在这耽搁下去,明天是不是肯定会生病,您现在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才有精神接着找啊!”

    宴安这才迟疑的点了点头。

    沈经同领着宴安往回走。

    宴安一路上都很沉默,沈经同也不说话。

    在找人的路上,宴安的话也很少,周围人都在喊李绍之,希望得到回应,宴安也喊,他的声音并不大,然而夹在一众声音里,沈经同总是能准确无误地认出来。

    并在每次听见时,心都止不住的一阵颤抖。

    他余光再次看向宴安。

    他还是想说些话的,但是要说些什么呢?他并不知道。

    然而就在这时,旁边的身体,却毫无预兆的倒了下去。

    沈经同一惊,连忙想要伸手将人抱住。

    然而脚下一滑,他刚拉住人,自己便也控制不住的往地上倒去。

    最后关头里,他干脆以自己的身体当肉垫,让宴安倒在他身上。

    他后脑重重的磕在地上。

    身后的人和他们隔着些距离,所以在变故发生的第一时间没能上前,等沈经同抱着人倒在地上了,才纷纷加快脚步往两人的方向赶去。

    沈经同嘶了一声。

    宴安软趴趴的倒在他身上,他心怦怦直跳,然后洒在他脸上炙热的呼吸预示着事情的不简单。

    他伸手摸上宴安的额头。

    一片滚烫。

    下人们将两人扶起,沈经同将宴安搂抱在怀里,宴安没了意识,嘴里喃喃着冷。

    沈经同让下人扶着宴安,他将宴安背在身上,大步往停车的方向赶去。

    却迎面撞上了霍等闲。

    手电筒扫过背着人的沈经同,沈经同眯了眯眼。

    霍等闲问:“这是怎么了?”

    宴安被送回李府,李府又是好一阵的兵荒马乱,江逸仙又匆匆的赶了过来。

    宴安脸蛋烧的滚烫,连脖子都呈显了嫣红之色。

    身边惯常伺候的人全然不在,宴安烧的迷迷糊糊,需要旁人灌药。

    给宴安喂药的丫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手抖,勺子还没喂到唇边,药就已经抖落了大半,这样可怎么行?

    沈经同因为重重的磕了那一下,也去看医生拿药了,他拿过药后赶到宴安这里。

    就看见昏迷的宴安躺在霍等闲怀里,他捏着宴安的脸,迫使怀里的人将唇张开。

    江逸仙坐在床边,稳稳地一勺一勺的喂着药汁。

    下意识的,他皱了皱眉。

    这次的药煎的急,不像往日里江逸仙开的药来的好喝,反而是苦的惊人。

    哪怕宴安是在昏迷中,药被喂进去,又被他吐出来,还尤嫌不够,伸着舌头往外顶。

    江逸仙干脆直接喂一勺子药就让霍等闲将宴安头仰起,这样就不再那么容易把药吐出来。

    宴安是哭着被喂完了药的。

    他睫毛湿漉漉的,头埋进霍等闲怀里,躲避着可能的下一轮喂药。

    药终于喂完,沈经同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霍等闲的军装都没有脱,制服上的纽扣硌到了宴安的脸蛋,他不舒服了。

    生气的咬了上去。

    纽扣被含进了嘴里。

    霍等闲一动不动的任他咬。

    不知道为什么,房间里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声音。

    宴安咬了会,觉得应该已经将他的凶狠展示的足够了,这扣子应该怕了他了,不敢再硌他。

    于是将口张开,把纽扣吐了出来。

    铜色的纽扣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波粼粼的水光。

    宴安又躺了上去,然后再一次被硌了。

    他生气的睁开了眼睛。

    霍等闲带着人离开了,接着去找李绍之。

    李老爷感激的不行,然而男人面色淡淡道:“这只是一件小事,不用挂在心上。”

    沈经同也回了府,不知道是不是磕了那一下的原因,他脑袋晕的厉害。

    江逸仙反而留在了李府,他要关注着宴安的病情变化,宴安这烧来的急,夜里很有可能反复。

    宴安醒来时看见屋里的人也是一脸茫然。

    他就觉得自己好像被扔在了冰天雪地里,冷的厉害,连每个骨头缝都透着冷气。

    他控制不住的发抖。

    身上的力气也一点一点的消失,最后眼前一黑,在发生什么就已经不清楚了。

    他再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黑色的布料,这布料又冷又硬,一点都不柔软。

    他抬头,就撞进一双深黑的眸里。

    霍等闲垂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宴安一惊,赶紧松开了抓着男人的手。

    再一环顾,感觉满屋子都是人。

    李老爷回来也病了,李府的主人,只剩下李夫人没病倒,宴安这里看管的人多,她干脆就在李老爷的房里照顾着。

    见宴安醒了,江逸仙又替宴安把脉,问了些话,宴安烧这么一通,声音都是哑的。

    霍等闲在宴安醒了后,就离开床头,坐到椅子上去了。

    他静静的看着江逸仙和宴安两人的一问一答,江逸仙问完后,又提笔开了新的方子。

    宴安这时才有些疑惑的看向了霍等闲,不知道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经同察觉到宴安的疑问,解答:“霍将军听说绍之的事情,带着人过了来,你失去意识我带你回来的时候,撞见了。”

    宴安看着霍等闲,小声的道了谢。

    霍等闲颔首,又去看过李老爷后,就离开了。

    宴安现在也累的不行,很快就睡着了,然而睡的并不安稳。

    总是在做梦,梦里乱七八糟。

    内容也记不住。

    突然就惊醒了过来,他大口的喘着气,趴在床边睡觉的春杏察觉到动作,也一下子醒了过来。

    连忙将灯按开。

    又去桌上倒了茶水。

    宴安这才发现春杏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春杏说是霍将军告诉她说宴安生病了,平时里一向是她在照顾,这次因为二少爷的缘故,长青院的人都走光了。

    将宴安交给别人照顾,春杏不放心。

    所以连忙赶了回来。

    江逸仙就睡在外间,宴安从醒来后就心悸的道厉害,眼睛疼,头也疼,却难以安眠。

    江逸仙又进了里面来替宴安把脉。

    宴安额头上全是冷汗,一张脸白的跟快透明般,整张脸只有嘴唇还有点其他的颜色。

    春杏将帕子拧湿,为宴安细细的擦着汗水。

    江逸仙没再开方子,他从怀里掏出了个药瓶,这是他自己搓的药丸子,有安神镇定的效用。

    药丸子被化进了茶杯里,清澈的水瞬间成了褐色。

    宴安捧着茶杯,一点一点的将药水喝完了。

    他看向江逸仙,突然问道:“老爷爷呢?好些了吗?”

    江逸仙接过茶杯。

    “师叔已经好多了,只是他年纪毕竟大了,恢复力不比年轻人。”

    宴安哦了一声。

    他说:“江大夫,辛苦你了,大半夜还要起来看病。”

    江逸仙笑了笑,“不辛苦。”

    外面天依旧一片漆黑,宴安没有问春杏找人找的怎么样,春杏既然没有提起,那意味着什么再明显不过。

    药丸子起效起的很快,宴安慢慢觉得头不那么疼了,他打了个哈欠,缓缓将眼睛闭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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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8  ☪ 小寡夫24

    霍等闲在第二天傍晚时候再次来到李府, 他已经将近一天一夜没有睡觉,姿态却依旧坚毅,面上不显疲态。

    只是身上的衣服在风雪里浸润太久, 是迎面而来的肃冷。

    他没找到李绍之。

    直到第二天,第三天, 依旧没有消息。

    大家都在说估计李绍之已经凶多吉少,李夫人也在这担惊受怕里病下了。

    这期间江逸仙没有回衣馆, 而是让药童送了衣物, 干脆在李府住下了。

    在春杏他们的精心照料下,宴安的病反而是好的最快的。

    他开始招待来李府看望李老爷的生意场上的朋友。

    只是那些朋友见着他,表现总是奇奇怪怪的,也许是他们也觉得李府大儿子去了没多久,二儿子就出事了。

    李府流年不利,担心染上晦气吧。

    其中居然还有报社的人, 说想要上门拜访。

    宴安回绝了。

    但是他准备让人,去南城日报, 发通知说婚期延期。

    没错, 是延期, 不是取消。

    延期半个月,兜兜转转里,居然又回到了最初定的日子。

    宴安并不觉得李绍之真的出了事, 毕竟是小世界的主角之一, 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半个月后,就算李绍之依旧没有消息,他还是会一个人把这婚给结了。

    李老爷还是不见大好, 病情一直反复, 离不了床, 江逸仙开的药方子都又换了一张。

    宴安同李老爷说了自己的决定。

    李老爷沉默许久,他没说话。

    就算是在白天,屋里也是阴沉沉的,或许是因为一直喝不完的药,味道氤氲,全是苦涩。

    宴安坐在床前,他穿着月白色的袍子。

    “爹,如果您不说话,我就差人去办了。”

    李老爷目光沉沉。

    宴安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打出一片阴影。

    “无论绍之是死是活,我都要和他成亲。”

    良久,李老爷叹了口气,他太累了。

    他说:“随你。”

    李夫人也还病着,她病的迷迷糊糊的,猛然间对宴安生出了一股恨意。

    她觉得是宴安克了她儿子,如果不是宴安要嫁给她儿子,绍之根本不会出事。

    瞧瞧,李安之娶了宴安,不是也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吗!

    早知如此…她就该不管不顾的,让老爷将宴安赶出去!

    她就知道,没有正常人,能长成这个模样!

    于是,李夫人不肯见宴安。

    伺候夫人的丫鬟一脸艰难的同宴安说夫人暂时不想见他。

    宴安没有多想,只以为是李夫人心情不好,想一个人呆着。

    只嘱咐了丫鬟记得看着夫人按时喝药吃饭几句就离开了。

    丫鬟看着宴安离去的背影,别提有多难过了。

    于是忍不住劝李夫人:“…少奶奶他其实…”

    然而她刚开口就被李夫人出声打断了。

    李夫人病着,嗓子嘶哑的很,然而语调却极冷。

    她说:“闭嘴。”

    丫鬟吓了一跳,平日里夫人不论是对老爷,还是对她们这些下人,一直都很温柔。

    很少见她发怒,这也是她敢开口的原因。

    李夫人罕见的生气,让丫鬟意识到她说了不合时宜的话,赶忙连声道歉。

    李夫人闭了闭眼。

    “下去。”

    她一是不想见着宴安,二是不能见着宴安。

    宴安是害死她儿子的凶手,然而这人长得太不寻常,她见着人,脑袋就只剩一片混乱了。

    宴安并不知道李夫人复杂的心理,他直接差人去到南城日报刊登了婚期延期的消息。

    南城日报第二天发的这个消息。

    同时珠玑日报的头条写道李绍之福气太浅,自不量力命丧黄泉。

    云秀虽然因为宴安的原因,讨厌李绍之讨厌的不行,然而她并未想过让李绍之去死,况且李绍之出事,宴安现在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在看见宴安还是执意要和李绍之结婚的消息,她更难过了。

    云秀放心不下宴安,往李府去想陪着她。

    然而此时的李府,已经满满当当的挤满了人。

    李二爷和李三爷,拖家带口的来了李府。

    其实他们也并不想这样,然而眼见着这么多天过去,绍之一点消息都没有,自欺欺人也是没用的,稍微有点脑子就知道绍之肯定是出事了。

    大哥也倒下了。

    但是这偌大的产业,需要人当家作主啊,本来绍之最近接手是接的挺好的,可是谁能料到这变化莫测,突然出了这么档子事!

    他们在李老爷刚生病倒下时,就来探望过,那时他们并没有提起这些事,刚病倒就说这些事,未免让人听了太过寒心,只是让大哥宽心,绍之那孩子吉人自有天相,应该是出不了什么事的。

    本来想一起去看看那位神秘的少奶奶,然而才刚到院门口就给拦了,说这边也病的厉害,还是别去太多人,以免过了病气。

    虽然看望宴安也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但是谁不知道这话是借口,他们心情不好爽利的离开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李绍之一直没有消息,大哥的病情也一直反复。

    在看见宴安登的通知之后,李二夫人皱着眉说:“这人可真是厚脸皮,绍之都被他克死了,大哥和嫂子也还病着,他就急不可耐的还是要举行婚礼。”

    李二爷脸色沉沉的斥了一句:“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然后他话峰一转:“但是你说的有道理,这乞丐脸皮确实不是一般的厚。”

    李夫人笑:“可不是。他扒拉一个死人不够,还得扒拉第二个死人。”

    “要我说,绍之也是蠢,真就被一个男人迷昏了头。”

    宴安那天晚上摘下面具的场景到现在都有人在传。

    口口相述里,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话。

    无非都是些什么当场就是看呆了,从来没想过有人能长成这样,估计天上的神仙也就差不多这个模样了,又悔恨怎么不是自己被挟持,那个杀千刀的刺客刀还剌人家脖子。

    都流血了!!!

    难怪李家大少爷一直藏着人,搁谁谁不藏啊!

    还无比夸张的认为那刺客之所以出车祸,肯定是看人看呆了以至于没有看眼前的路。

    至于吗,这么夸张。

    李二夫人倒也不是不信,她估计宴安长得确实还不错,但这些人,一定夸大了。

    就连现在,李绍之出了事,在那些见过宴安的人的嘴里,也是说宴安一看就不同寻常,李家二少爷出了事,一定是他命格太轻,压不住,怪他自己。

    李二夫人抽了抽嘴角。

    觉得这些人跟得了失心疯没什么两样。

    她觉得这明明就是说明宴安这人,克夫!

    虽然说,李大少爷从小就一直病怏怏的,大夫断言他难以活过二十,然而有一个事实摆在跟前,那就是明面上说是因为冲喜而嫁进李府的宴安,只短短一年,大少爷就归了西。

    而轮到绍之这,就更夸张了,人还没进门呢,就已经把人给克死了。

    至于那些人夸宴安长的有多么多么好的话,平心而论,李二夫人倒也不是不信,毕竟如果宴安长的不好,那也就不能把李安之迷的将产业都转到了他名下,连带着李绍之,都给迷的神魂颠倒。

    但是长的再好,不也是人吗?不都那样吗?

    李二夫人只想要钱罢了。

    眼见着宴安连李绍之就算变成牌位都要嫁给他,她是真的坐不住。

    她同李二爷说了自己的想法:“如今大哥病的起不来,大嫂那人,你也知道,柔柔弱弱的,难以当家。你再看那宴安,嫁谁谁死,我看他就是一个丧门星,而且不论安之还是绍之,都被他迷的神魂颠倒,一看就是有手段的人。况且,夫君,你别忘了,这宴安他,是个男子。”

    “夫君,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的瞧着,我们李府的百年基业,落到这么个外姓人手里?”

    其实这也是李二爷如今担忧的事,妻子的话可谓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李二爷咬了咬牙:“那必然不能够。”

    然而李二爷并没有贸然行事,他虽然不太聪明,但是也没蠢到眼盲心瞎的地步。

    大哥偏袒宴安偏袒的如此明显,他不至于一点都察觉不到。

    虽然他一直也不理解,他才是和大哥血脉相融的兄弟,那宴安只是个外姓人不说,还只是个区区的肮脏乞丐。

    反正现在大哥也病成这样了,李二爷心一横,干脆叫上了李三爷。

    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们不止带上了妻子,连报社的记者都请了几个,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人赶去李府。

    誓要将宴安这个厚脸皮的丧门星外姓人给赶出去。

    请记者是为了利用舆论压力,记者收了钱,本来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任务,到时候拍几张照片,写篇报道就是。

    然而一听说被打上门的对象是宴安,他们就不收钱了。

    当记者的,谁不知道关于宴安这个人的传言啊,那几天宴安躺医院里,好多人想混进去,拍张宴安的照片。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刊登了宴安照片的报纸肯定会大卖特卖。

    然而别说病房了,连医院都进的无比艰难。

    霍将军的兵守在医院里,差点连路过的苍蝇都恨不得逮下来审问一番。

    所以李二老爷他们以为记者是站在他们这边的,然而实际上记者是将李二他们当成了敲门砖。

    当然,李二爷他们并不清楚。

    他们只觉得人多力量大,雄赳赳气昂昂的就去了大哥府上。

    宴安这段时间确实也不停的招待了好些人,也没有戴藩篱,而这些人基本都很有礼貌,人也并不多,基本都是来表达了下对于李老爷的慰问。

    而李二这么大一堆人过来,还带了好些脖上挂着相机的记者,一看那眼神,就知道是来者不善。

    门房急急忙忙跑去通报了,宴安让下人别去惊扰李老爷,他去迎接。

    下人面色红红的应了。

    宴安要往前厅去,春杏知道这样的事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没了李绍之,宴安不可能再像以前一般,被藏的好好的。

    然而听见有记者,她心一突,替宴安将藩篱戴上了。

    宴安默许了春杏的行为。

    李二爷他们才等几分钟,就开始不耐烦的找茬了。

    “怎么个事,我说现在的小辈架子也是真的大,长辈过来,没在门口迎接也就算了,还让我们好等。”像是显光说不够,他还将茶盏重重的磕在了桌上,茶水都溢了出来。

    李府的下人听着李二爷的抱怨,纷纷将头低下,藏住自己脸上的不满之色。

    李三爷自然不会让气氛冷场,不阴不阳的接话:“瞧瞧二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把人家当晚辈,人家可不一定会这么觉得。你见哪家的晚辈,一年多都没来见过长辈,问过一声好。”

    李二夫人像是恍然大悟般开口:“三弟说的对啊,确实一年多都未曾见过侄媳妇,可见侄媳妇确实不把我们当晚辈,虽说我们只是旁姓,倒也不必将我们看的如此轻。”

    “旁系又如何,嫡系又如何!”

    李二爷愤怒的拍向桌子。

    “大哥既然病着,那我今天就来替他清理门户。”

    宴安和春杏他们刚一入门,就听见清理门户这几个字。

    宴安的直觉告诉他,这几个字是在说他。

    宴安还没说话,春杏先重重的哼上了一声。

    春杏,仇视一切对她家少奶奶甩眼色的人。

    看见李二爷和李三爷一行人,宴安并不意外,毕竟原剧情里也有差不多的这么一出。

    当时原主带着银元,孤身一人进到土匪窝里去去解救李绍之,原本一切都很顺利,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可以说大寨主还挺欣赏原主,敢一个人深入虎穴的来救人,然而就在两人要离开时,外面突然来报,有兵打上来了。

    是霍等闲在剿匪。

    两方交战,原主就是那被殃及的池鱼。

    而这么一耽搁,李二爷他们就认定很有可能是原主带着钱跑了,毕竟那么大一笔钱,抑或是原主确实去了,但是山匪不肯放人,直接撕票,这也是常有的事。

    只能说是绍之运道不好,这么多人,偏偏叫他给遇上了。

    他们倒不是逼宫,是来劝李老爷放弃李绍之的,谁都知道山匪都是穷凶极恶的人,这样的人不像他们做生意的,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约好什么时候交货,就什么时候交货。

    出尔反尔,再正常不过了。

    是,他们李府是有钱,但现在绍之那里,和无底洞有什么区别。

    这次是十万银元,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那群山匪知道了他们有钱,只会一次比一次的狮子大开口。

    他们也知道,让一个当爹的,放弃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一定很痛苦。

    但是,总不可能因为一个绍之,他们这些人就不用活了吧?

    他们这一大家子,没了钱又该怎么办!

    绍之一个人,换这么多人,怎么算也不是亏本买卖啊!

    况且,就算大哥没了绍之,但是他们都有孩子,他们的孩子会在绍之没了后将大哥当亲生父亲一样对待的。

    李老爷简直快被这两个弟弟的话气死。

    他捂着胸口,气的头晕目眩,眼见着就要倒下。

    而主角,总是会在这种时候出现,所以作为主角的李绍之,在他爹快被两个弟弟气死时,及时的赶了回来。

    一场闹剧收场。

    而现在,宴安得替李绍之守住。

    他不缓不慢的坐到主位,才开口问道:“二叔三叔今天这么大个阵仗,是有什么事吗?”

    李二爷也笑了。

    “倒是难得,还能听见侄媳妇你叫一声叔叔。”

    “今日二叔前来倒也不是为着什么事,只是想来问上一句,你可是真的要嫁给绍之?”

    宴安道:“这是自然。”

    “哪怕绍之现在已经不在人世?”

    春杏闻言怒视李二,然而一个丫鬟的怒气,李二爷并不在乎。

    宴安戴着藩篱,众人都难以瞧见这位李府少奶奶听见这话,此刻是个什么神情。

    还未过门,夫君就已出事。

    只是他说话的语调听上去还算沉稳。

    他说:“我相信绍之并没有出事。”

    李二爷嗤笑:“好听话谁不会说。”

    李二爷眯了眯眼:“我就直说了吧,自从你嫁进我们李家来,我们李家简直是多灾多难,做生意的,都讲究个风水。”

    “在我看来,你和那丧门星也没啥区别了。”

    春杏听的气死了,忍不住就要说话。

    然而,宴安轻轻摇了摇头。

    春杏憋着一口气。

    别说春杏了,其他人皆是憋的慌,反而是被说难听话的本人宴安,看上去并不在意的模样。

    李二爷接着说:“我今天来呢,是来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李家的。”

    “我们李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也别说我们仗着人多势众,是来欺负你的,据我所知,安之不是给了你一大笔产业,你可以选几样带走。”

    “你原本就只是个乞丐,现在也可以说的上是一飞冲天了吧,做人,还是知足的好。”

    李二爷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

    众人都安静的听着,他一口气说完,灌了半杯茶水。

    宴安点了点头,问:“说完了吗?”

    “那我的答复是,春杏——”

    “送客。”

    宴安转身就要离开。

    李二爷一行的人终于有了动作,先宴安一步走在他前面,拦住了去路。

    宴安听他们说话听的头疼,懒得和他们多说,说这么多,也无非就是为了一个钱字。

    春杏直接动手将拦着他们的人一推,这人未设防,加之春杏力气本就大的异于常人,居然在这一推之下,没站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李三爷睁大眼,怒骂:“粗鲁!”

    宴安叹了口气,他觉得无论是李二爷,还是李三爷,都太傻了,以为带着些人,说些难听话,就能逼得他离开吗?

    李二爷和李三爷都没什么经商的天赋,游手好闲的玩,李老爷养着他们,但是每月里给的钱都很有限。

    估计是不满已久。

    现在眼见着李老爷病了,李绍之也出事,就跑上门来,想把宴安也给赶走,这样,他们就能过上想花多少钱就花多少钱的日子。

    然而这手段也太过儿戏。

    跟玩似的。

    宴安叹了口气:“我和绍之的婚事,是爹首肯的,二位叔叔不满意,说实在的,也影响不到什么,至于你们说的我是丧门星,所以希望我自请出门,我可以说,请你们放心,我是不会离开的。”

    “今天众人的来意我也已经清楚,我的回复也已经给过,如果你们再执意闹事,别怪我报警了。”

    李二爷他们懵了。

    他们倒也没觉得今天这一次就能把人赶走,只是说先闹闹,给他添些堵,宴安如果有自知之明,识趣离开那便算了,如果他还是要厚着脸皮,那别怪他们再使出其他手段!

    李三爷很快回神:“这是李家家务事,哪有你这样开口就要报警的?”

    宴安心平气和的说:“据我所致,八百年前爹就和你们分了家,要硬说是家务事,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总归可以先试试报警有没有用。”

    “毕竟,报警又不花钱。”

    众人:“……”

    李二爷张了张嘴。

    他们今天确实是来闹事的,但是要他们现在承认然后道歉那也是不可能的,他们拉不下这张脸!

    宴安见他们都不说话了,再次道:“春杏,送客——”

    春杏哎了一声,喜气洋洋的准备赶人。

    而一直沉默的李二夫人却突然问道:“既然侄媳妇和绍之的婚礼照常举行,绍之现下没有消息,大哥也在病榻之上,那今后的生意谁出面去谈?”

    宴安道:“我。”

    “你?”李二夫人笑了。

    她脚步袅袅的靠近宴安,春杏警觉的拦在宴安跟前。

    李二夫人说:“见个家里人,你都一副藏头露尾的样子,难道出去谈生意,你就敢以真面目示人了?”

    刚刚被春杏一下推倒在地上的人悄悄地靠近了宴安。

    在没被注意之时,他伸手,快速的掀掉了宴安的藩篱。

    在藩篱被掀掉的那一刻,看戏多时的一个记者下意识的立马举起相机开始拍照。

    李二夫人的笑僵在了脸上。

    她在看见宴安的这一刻,终于意识到,事情应该会和她的想象,很不一样。

    春杏挡在宴安跟前,李府的下人也被这一变故惊到,去抢那一个拍了照的相机,而其他看呆了的记者意识到什么,也立马举起了相机。

    霎那间,场面乱作一团。

    159  ☪ 小寡夫25

    李二夫人一阵头晕目眩, 她自然是希望宴安长的好看的,但是她绝不希望,宴安长的这么好看。

    好看到这个地步, 她的谋划一定会失败。

    李二夫人从不觉得宴安会因为自己夫君的几句话就离开李府,她虽然从未见过宴安, 也没有和他相处过。

    但是从宴安传出来的事迹,便可见一般。

    她一直觉得宴安是个很有心机的人。

    所以今天上门闹事只是表面, 主要是为了拍到宴安的照片。

    因为她得到娘家人的消息, 上头有个大官好男色就算了,还正好好寡夫这一口。

    这和指名道姓有什么区别?

    李二夫人想着,如果宴安能识趣点,今天自己离开李府就算了,若是他不识趣,那就别怪她使其他手段了。

    然而她现下一颗心跳的飞快, 慌张的蹲下身,想将被扔在地上的藩篱捡起来重新给宴安戴上, 遮住那张让她一看就止不住心慌的脸。

    然而就在此刻, 突然一阵由远及近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李府的前厅, 又来了好多人。

    霍等闲走在最前面,他穿着深灰色的制服军装,身型修长挺拔。

    他带来的兵将前厅团团围住。

    前厅里的人也都怔愣住, 看着霍等闲一步步的靠近宴安。

    宴安在霍等闲越靠越近的时候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跟在霍等闲身旁的娄仆拿过李二夫人手上的藩篱, 藩篱在地上滚了一圈,却依旧洁净。

    李二夫人气都不敢喘的悄悄退了几步。

    霍等闲问宴安:“没事儿吧?”

    宴安点了点头。

    男人转身,冰冷的视线缓缓扫过前厅众人, 在看见背着相机的记者时, 视线明显的停顿。

    他轻描淡写的开口:“去把相机收了。”

    几位记者的衣服头发现在都是乱糟糟的, 因为刚刚李府的下人看见少奶奶被偷拍了照片,上去抢夺相机,两方争抢,搞的形容狼狈。

    然而现在一个个都跟鹌鹑似的,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由着士兵们把相机拿走了。

    霍等闲的声音缓缓在前厅响起:“今天来倒也没别的事,就是想告诉在场诸位一声,李二少爷是我霍某朋友,所以李二少爷即将成婚的妻子,自然也是我霍某朋友。”

    这话一出,李二他们脸上顿时都纷纷挤出了僵硬的笑容来。

    李二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们今天…也只是为了关心一下侄媳妇。”

    李三赶紧附和:“没错没错,最近发生的事不是太多了嘛,我们怕侄媳妇忙不过来,又不好意思和我们说,所以才主动上门想来关心关心。”

    春杏面露嘲讽。

    宴安垂下眼睫,淡淡道:“我这忙的过来,劳烦几位叔叔操心,送客。”

    李二爷他们这次不敢再闹,一脸尴尬懊恼的离开了。

    几位记者还不想走,因为照片还在相机里面,然而相机都被拿走,放在平时,他们肯定是不想惹霍将军这种人物,然而想到相机里的照片,他们的腿是真的迈不开步子。

    后来他们倒是也把相机拿回来了,可惜里面的胶卷已经被取走。

    李二爷一行人直到走出李府都还是恍恍惚惚,他们沉默的走着,李二爷突然开口道:“你们说,我该买个什么东西向侄媳妇赔罪来的好呢?”

    他终于明白了李老爷为何一直如此偏袒,也终于明白了安之和绍之的迷恋是为何,然而大概可能一切都已经晚了。

    直到众人走后,霍等闲才接过娄仆递过来的藩篱,在此期间,霍等闲带来的士兵都忍不住偷偷将视线投到宴安身上,反而是娄仆,一直恭敬的低着头。

    霍等闲将藩篱递给宴安。

    上次和霍等闲遇见,还是被人抱着灌药,不过宴安不记得灌药的过程,只记得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男人怀里的尴尬。

    好在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当时的尴尬心情也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轻。

    他接过藩篱,轻轻的说了声谢谢。

    霍等闲目光直直的看着他,说了声客气。

    霍等闲今天明显就是来替他解围的,宴安对霍等闲说的他和李绍之是朋友的话并不怀疑,毕竟霍等闲对于李绍之就是有欣赏到爱慕的。

    他们这段时间谈了合作,那霍等闲和李绍之交上了朋友再正常不过。

    宴安笑了下,开口道:“眼看着没多久就是午饭时分了,不过看霍将军估计忙的很,应该也…”

    霍将军:“好。”

    “没…”时间

    啊?宴安呆了一下。

    于是云秀来的时候,就看见鼎鼎大名的霍将军坐在前厅,旁边是坐的端端正正的犹如小学生一般的她的心肝安安。

    宴安看见云秀的那一刻,差点是直接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他也说不清,霍将军其实也就大他个十岁的样子,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男人的威严太重,宴安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坐在霍等闲旁边,真的可以说的上是有些坐立不安。

    宴安原本以为霍等闲看上去就忙的不行,应该是没时间在李府用午饭的,他没想到开口客气一下,霍等闲却是话都没听他说完,直接应了声好。

    霍等闲不比旁人,他不可能直接丢下人不管,于是让下人端了茶上来,让霍等闲品尝。

    没了闹事的李二爷他们,霍等闲的兵也自己离开了大部分,前厅又空荡荡了起来,伴随着这一阵的空荡荡,是迎面而来的尴尬。

    宴安开始找话题。

    他小心的问道:“霍将军可还喜欢这茶?”

    就见男人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霍等闲说:“我喝茶喝的不多,品不出来。”

    宴安顿了一下,呵呵笑了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润了润嗓子,他准备再度开口。

    就见霍等闲轻轻将茶盏搁在桌上,目光看向宴安。

    他的目光甚是平和。

    “这些日子忙得很,忘了问你一句,病可好些了?”

    宴安:“已经好完了。”

    他想了想,又补了句:“谢谢将军关心。”

    他自认这话说的没有任何问题,然而霍等闲却又是皱了皱眉。

    道个谢而已,也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宴安决定闭紧嘴巴不说话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

    云秀的到来将宴安从这莫名其妙的尴尬里解救了出来。

    云秀现在可以说的上是情敌捕捉机,她一看见霍等闲那个眼神,脑海里的雷达就下意识的嘀嘀作响。

    云秀没想到,刚没了一个李绍之,就又来一个霍等闲。

    …这么多人都好男色吗原来!

    然而一想到被好的对象是安安…

    合理的,正常的,云秀释然了。

    这顿午饭,宴安没能吃多少,才用完半碗饭,他就没什么胃口了,然而他是主人家,就算不想吃了也得坐座位上陪着。

    况且霍将军看上去胃口还算不错。

    于是宴安后半段便吃的很慢,终于,看见霍等闲放下筷子的那一刻,宴安也紧跟着迫不及待的放下了筷子。

    霍等闲站起身,同宴安告了别,并轻描淡写的道:“如果有什么麻烦,可以差人来我家告诉我。”

    宴安谢过霍等闲的好意。

    在霍等闲走后,宴安开始办事。

    下面的人将李绍之之前定下的婚礼细节做成了细目条款供宴安过目。

    宴请的宾客多少人,酒席定多少桌,请的厨子是哪家?

    宴安同云秀道了歉,说有事要忙,不能陪她玩。

    云秀忙说没事,她就坐着就好,不用管她。

    云秀看着宴安一项项的同下人确认着种种事项,面上看上去极为平静,完全看不出他此刻心情是难过还是欣喜。

    她想劝宴安算了,但是又觉得没有立场开口。

    于是一直静静地坐着,看着宴安忙上忙下。

    在事项确认完毕后,宴安才看见云秀还没走,一直盯着他,眼眶都红了。

    他轻轻的笑了一下,安慰云秀:“我没事的。”

    云秀眼泪落了下来。

    这晚很多人都无法安眠,李二爷他们自是不必提,李二夫人更是懊恼的肠子都快悔青,她止不住的梦见宴安藩篱被掀掉的那一刻。

    一切都像电影一般,被加了慢动作,一桢一桢的逐步播放。

    天光是怎样的明亮,空气里是怎样的味道,那一刻,就连微风吹过时宴安发丝是怎样的摆动,她似乎都看的一清二楚。

    她从来不知道,她的记忆,居然好到了如此的地步。

    她满头大汗的从惊惧之中醒了过来。

    …也许不是惊惧,那又是什么呢?

    李二夫人头疼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冷掉的茶水。

    李二爷宿在了芳姨娘房里,这偌大的房间冷冷清清,放在以往,也许李二夫人会觉得寂寞,然而此刻她却觉得这样也很好。

    多清净啊。

    她又饮了一杯。

    尽管宴安一直瞒着,但是李老爷还是知道了他两个弟弟过来闹事的事,他还在病中,气的当下就是一阵咳嗽,缓过神来,第一句话就是怒气蓬勃的说道:“那两个不是人的东西,我要和他们断绝关系!”

    宴安原本就是担心李老爷知道这件事,被气坏身体,才一直瞒着,然而居然还是被李老爷知道了,他此刻也顾不得去想是谁说漏了嘴,只得赶忙去上前安抚。

    “爹,没事的,不要生气,气坏身子可就不好了。”

    李老爷又咳嗽了一阵,他缓了会呼吸,就着下人端过的茶水饮了两口,这才看向宴安,问:“所以后来,是霍将军过来帮了忙是吗?”

    宴安嗯了一声。

    李老爷却叹了口气,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讲话也是有气无力:“我知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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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0  ☪ 小寡夫26

    时间才来到第二天, 霍等闲就又来了,他拿礼盒装了人参等一些贵重的补身子的药品,说是为李老爷他们带的。

    宴安不想收的, 可是想到这应该是霍等闲为了李绍之送的,于是还是收了下来。

    又客气的问了一句要不要留下吃晚饭。

    刚问完他就有些后悔了, 果不其然,霍等闲接了个好字。

    霍等闲吃饭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 他小时候过的是苦日子, 饥一顿饱一顿也是常有的事,对他来说,饭只要能吃就行。

    反而是宴安,口味挺挑剔。

    爱吃的就一个劲的吃,不爱吃的就基本一筷子不动。

    刚来李府时,因为之前之前是个小乞丐, 过的苦,还很收着, 有什么吃什么, 到后面, 发现李安之对他百依百顺,宠他宠的厉害,小性子慢慢就出来了。

    李安之身体不好, 大夫给宴安把脉, 宴安身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于是两人平时的饭菜里,都会加上一些调理身子的药材。

    宴安就半碗饭都用不到,就放下筷子不吃了, 然后开始吃点心, 小零食。

    点心小零食还没吃几天, 宴安就开始不舒服了,喉咙痛了起来。

    请来大夫一瞧,得,零食吃多了,上火。

    这下子,百依百顺的李安之不顺着他了,管的严了起来,零食点心都有数,过了就不让吃,药膳用了半碗就不用了,不行,反正是哄着骗着让他吃。

    宴安也好哄,李安之见他放下勺子,会说一句:“安安,再吃些。”

    宴安就会再吃几口,然后又一次放下勺子。

    这时,李安之就不再说让他多用些的话了,而是拿起勺子饭碗,自己开始喂。

    宴安表情不太情愿:“…不想吃。”

    然而勺子递到嘴边,他就将嘴张开了。

    李安之就这样一勺子一勺子的喂,直到宴安确实吃不下了,于是他将脸扭了开来。

    李安之这才放下饭碗,慢条斯理的拿过帕子,给宴安仔细的擦嘴。

    宴安看着李安之,说:“感觉你不像我的丈夫。”

    李安之放下帕子,问:“我不像你的丈夫像什么?”

    宴安说:“像我的爹。”

    大少爷闻言笑了一下,道:“如果你喜欢,我当然可以给你父亲的爱,我甚至可以当你的朋友,知己,但是在此之前,”他抚摸过宴安的眉眼,“你要记住,我首先是你的丈夫。”

    宴安觉得这话好熟悉,好像曾经有人对他这样讲过。

    后面他过了段自己一个人吃饭的日子,想吃啥就吃啥,没人再管他了。

    春杏倒是会劝两句,宴安也会给面子多吃上两口,但是也就两口了,绝不会再多。

    再到后面,是李绍之。

    李绍之才开始和宴安吃饭时,是一边紧张一边悄悄用眼旁余光观察宴安。

    他很快就发现宴安总是吃的不多,他在长青院用饭,也发现了,这边的厨子饭菜里是会掺些药材,但他觉得还好。

    然而宴安对苦味却异常敏感。

    李绍之想着,不喜欢吃那就看看能不能变变方子,他去到小厨房,这厨师是专门做药膳的,是李老爷为了李安之请到李府的。

    现今李安之去了,他还是照常做着药膳,不过这次的对象变了人。

    李绍之问了厨师,然而厨师却是不卑不亢的回道:“这药膳,是少奶奶吩咐我这样一直做的,是按着原先大少爷的方子做的。其实食补,是最为温和的人方法,不过味道确实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剩下的话,自然不必全说,李绍之又不是蠢人,岂会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宴安吃着自己不喜欢的药膳,还能是为什么?

    李绍之就当没来过小厨房。

    他沉默的陪了几天,终于在一次午餐时间,开口劝宴安多吃几口。

    宴安身子一顿,将已经放在桌上的筷子再次捡了起来。

    和霍等闲吃饭,桌上就不仅是药膳了,还有重盐重油的菜,不过江逸仙嘱咐过宴安不让他多吃。

    江逸仙这段时间住在李府,也算是发现了宴安的挑剔,宴安胃不好,江逸仙给开了方子调养,在调养初见效果之前,最好是只吃清淡的食物。

    他本该恪守大夫的本分,只聊病情便是,然而他却没能忍住多说了一句话:“如果少奶奶不听话贪嘴,那我下次给你开个苦的不行的药方子。”

    就这样一句话,却切切实实的威胁到了宴安。

    他低下头,小声的哦了一声。

    江逸仙心软成一片,又想起那天晚上他被叫来看病的时候,其实人生病是不分时辰的,然而自从他来到南城,大晚上的急匆匆来找他看病的,都只有宴安一人。

    他那时也被叫他的人的焦急感染,急匆匆地换了鞋子就要出门,连外袍都未来得及披上一件。

    还是刚踏出大门,扑面而来的风雪提醒了他,他这才又披上外袍急匆匆地跟着出了门。

    来到李府,宴安躺在床上,眼眸紧闭,面上嫣红,唇色却是掺了灰白的粉。

    他心一跳,脚步也顿住了。

    随即很快的缓过神来,开始上前把脉查看症状。

    宴安病来的急,病因也复杂,得下猛药。

    然而喂药又成了个问题。

    宴安身边惯常伺候的人不在,是李夫人院里贴身伺候的丫鬟在照顾,宴安现在在昏迷,丫鬟端着药,拿勺子的手一直在抖,眼睛也不敢瞧床上的人。

    好不容易将勺子递到了唇部,但是昏迷的人根本没有要喝药的自觉,灰粉的唇紧闭着,药水顺着唇角流了下来。

    丫鬟慌乱的就要伸手去擦。

    却在即将碰上的那一刻,手腕被抓住了。

    抓住丫鬟手腕的霍等闲面色都未曾变过一下,他眼睛盯着床上的人,说:“我来吧。”

    然后他坐到床头,将昏迷的宴安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宴安身体往下滑,他不得不空出一只手来将宴安固定住,只剩一只手,他没办法喂药了。

    丫鬟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说要不她来喂?

    然而霍等闲只看了她一眼就拒绝了。

    江逸仙端上了药碗。

    他的心在微微颤抖,手却很稳。

    他舀起一勺子药,稳稳地送至唇边,然后用勺子的薄边将宴安的唇齿撬开,勺柄向上,药水顺着勺口流入齿间。

    然后很快又流了出来,昏迷中的人嫌药太苦,还吐了吐舌头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和淡粉的唇色相比,那截舌头显得过于嫣红了。

    热气腾腾,又带着内部的湿润。

    江逸仙垂下了眼睫。

    江逸仙这段时间听了不少流言,其实严格来说,也算不上是流言,是李府下人的私下讨论。

    宴安如今不止在长青院住着万事不管了,家里人都倒下,他站了起来主持大局。

    宴安一直被藏的严实,于是便造成了家里的下人只有长青院的人知道少奶奶是个什么模样,在其他人心里,之前估计是个毁了容的丑男人,到后面发生了灯会的事之后,听过传言的知道了自家少奶奶不仅没有毁容,还大概很好看。

    但是他们却不知道是这么个好看法。

    于是在宴安出现在人前时,府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皆是看傻了眼。

    宴安并未在意下人的呆傻,他也没在意上门来的客人看上去都是一副不正常的模样。

    而江逸仙已经不止一次的听见下人们用梦幻的语气谈论起宴安,话里的内容都是替宴安痛心,提起出了事的二少爷来,与其说是伤心,更像是嫉恨了。

    “二少爷眼看着都要和少奶奶成亲了,这么个节骨眼上,却出了这么档子事,归根结底,就是二少爷福气不够。”

    “可不是,不止福气不够,脑子也不好,要我是二少爷,我肯定不出门,天天守着少奶奶,一定不让少奶奶不开心。”

    “做你的梦去吧,就你这样…要我是二少爷,我肯定也…”

    江逸仙没再听,无非是痴人在说梦罢了,自己就是自己,怎么可能凭空的变成另一个人。

    他将手里揉碎的叶子扔下,转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和霍等闲吃饭,宴安吸取到了教训,将吃饭的速度又放慢了些,于是,在他还没吃完半碗饭的时候,霍等闲已经添过一次饭了。

    霍等闲看见,宴安吃饭的速度又慢了些。

    他终于开口,语气平常的道:“你不喜欢吃这些吗?”

    霍等闲指了几道桌上宴安未曾动过的菜。

    宴安:“不是不喜欢,是江大夫不让吃,说我胃不好,这些菜是为了专门招待霍将军而做的。”

    “知道了。”霍等闲点了点头,说:“听大夫的话总没错,以后不用专门为我做菜。”

    宴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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