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梦还不算完。
就在楚年璟觉得自己马上要遭受梦境的玷污后, 楚岚一把推开Omega，没有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衫，而是走到窗边, 神色凝重地朝外望去。
Omega不以为意地起身, “怎么了？”
“轰炸机来了。”
在远处第一朵蘑菇云炸响后，楚岚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转身，一把将楚年璟打包好, 单手揽在臂弯里, “我们得转移了。”
“我不想走。”Omega抱着胸没动, 虽然蒙了层雾，但楚年璟大概能看出他的表情, 嘲讽、冰冷？更复杂的情感却无法解读了。
楚岚没有坚持：“那我带着他走。”
“楚岚！”深西忽的叫他一声, “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们？这样你和孩子都安全了不是吗？也没有人会追究我们的责任，只要我下狠手, 他们不敢再来找你。”
楚岚的声音很冷：“我不允许你伤害无辜，你向我保证过。”
深西是一条不受控制的疯狗, 一旦发疯不堪设想，这些年来他早就一清二楚。但他愿意听楚岚的, 也只听他的，至少这一点, 还不算太糟。
“我是向你保证过。”深西冷笑，他摊开双手，“你看, 我手里甚至没有一把像样的武器, 这个时候我应该告诉你不要慌, 不要怕，我可以来保护你们——可是因为你和联合国那个什么该死的互不干扰协议, 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我只能手无缚鸡之力！”
楚年璟在楚岚怀里被稳稳地保护着，被那股冷香包裹着，听着楚岚沉稳的心跳盖过了远处的轰炸声，他隐隐觉得这梦境有一些……太逼真了。
“密林公式不能给任何人，他们会做出毁灭性的武器，到时候，整个世界都会被战火波及。”
楚岚耐下心解释，楚年璟从中听出些安抚的意味。
“我们说好，风波过去后就领证，去你的出生地度蜜月，深西，你冷静下来。”
深西的情绪慢慢平稳，他侧头看向窗外，道：“楚岚，你最好信守诺言，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
楚年璟心里忽的有些不是滋味。
按照接下来的发展，楚岚在不久之后就会死去，而母父也会失踪。
而他被留在了罗米沙，度过了孤独迷茫的童年。
**
楚年璟这次总算真的醒了。
醒来之后看见旁边正拿干草挠他脸的少年版的楚岚，楚年璟差点以为自己又做噩梦了。
“终于醒了？”楚岚把随手捡的干草丢掉，拍拍手站起来，神色惊奇，“一来就看见你一个人在这睡觉，挺舒坦。”
其他人都快被NPC们吓哭了，就连楚岚也着实招架不住这么凶猛的袭击，又不可能真的把人家打伤，好不容易才挣脱重围，来到最隐秘的这间密室，就看见躺在机器人中间，睡得人事不省的楚年璟。
楚年璟揉了揉眼睛，起来后伸手往楚岚脸上一掐。
楚岚猝不及防被他掐了一下，小alpha的手劲儿不懂收敛，他放开后，楚岚白皙的皮肤上泛起了点红。
他皱眉捂着脸：“干什么？”
“疼吗？”
“你想试试吗？”
“太好了。”楚年璟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不是梦。”
楚岚服气：“你掐自己不就行了，掐我干什么？”
楚年璟看了看他，然后心虚地转移了视线。
当然是掐自己疼了。
楚年璟刚刚应该是做噩梦了，楚岚听见他小声地在梦里喊自己的名字，似乎有些害怕。
看在这个份上，楚岚不和他计较，踢了踢旁边安静如鸡的几个仿真机器人：“我来的时候看见它们的管子□□身上，这是一种致幻机器，原理非常有意思，大致上是通过镜像量子的一些原理……”
他手指抵在自己唇间，已经沉入了科学的思绪，直到楚年璟揉了揉太阳穴，随口问起在梦中听到的一个名词：“密林公式是什么？”
“……”
楚岚顿了顿，很快抽离回神志，他打量了一下楚年璟，有些怀疑眼前这个楚年璟不是楚年璟。
楚年璟对物理丝毫不感兴趣，应该不会知道相关的名词。
“你是机器人吗？”楚岚眯起眼睛，毫不客气地出手，“少装他，我讨厌别人骗我，哪怕你是游戏也不行！”
楚年璟对楚岚没有丝毫防备，被他毫不留情的横踢踢到了腿，霎时疼得叫了出来。
楚岚愣在原地，“你真是楚年璟？”
“你……疯了吗！”
还好楚岚没下狠手，否则楚年璟要骨折了，他揉了揉自己的膝盖，烦躁地瞪着楚岚，控诉道。
“我一眼就认出你是真的了，你却认不出我！”
楚岚狐疑地环顾四周，这间密室周围都是镜子，折射着昏暗的光芒。除此之外，干净得简直就不像恐怖游戏场景。
他这才回答楚年璟：“密林公式是物理学中一个具有卓越远见的猜想，难点在于要通过结果倒推公式，而现有的研究成果与结果之间差了无数亟需填补上的空白理论，因此解开难度巨大。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还没有放松对楚年璟的警惕，楚年璟被他看得恼怒。
“我做了个梦，梦到你未来解开了这个什么什么公式。然后还有什么轰炸机，你老婆要杀人，还要你把这个什么公式交出去，结果你又不让他杀，说什么这个公式会害死更多的人。”
楚年璟觉得这梦挺扯的，一个公式而已，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影响？
但楚岚听了这话，原本放松的眉头却怔愣地皱了起来。
他想起来游戏原著的名字。
《蝴蝶效应与消失的大脑》。
消失的大脑去哪儿了呢？
也许这就是最后要找出的谜底了。
“……我知道了。”
楚年璟等着看楚岚迷惑的表情，楚岚的话却让他迷惑了：“你又知道了什么？”
楚岚顺手捞出床底的工具箱，捡起一把锤子开始挨个砸碎室内的镜子。
镜子碎裂成无数片，照映出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楚岚和楚年璟。
镜子后面是一间更为黑暗的小道，而女巫与众人，包括公主的老师、恶毒的王后，还有地下室的守门人……他们齐齐地看向楚岚与楚年璟，嘴唇两角撕裂开，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诡异地笑着。
“你们终于找到这里了……”
面容被灰色粉末覆盖，穿着寿衣的国王飘到两人面前，“加入我们，正式成为这场宴会的一员吧……”
身后的众人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咀嚼声。
“吃下最美味的大脑……”
“嘎吱”声更大了。
楚岚冷静看着他们，眼看着国王的胡子要贴上楚岚的脸，楚年璟伸出拳头，想要动手，楚岚将他的拳头握住。
“稍安勿躁。我有几个问题想问。”
“1.王子是不是这个国家最聪明的人？”
女巫咯咯笑：“是。”
“2.王子是不是这里最英俊的人？”
“是。”
“3.王子是不是这里最有力量的人？”
“是。”
“4.王子是不是用情至深，深爱着某一个人？”
“……是。”
以上问题，一一问完，楚岚舒了口气，放下手，平静道，“我知道了。虽然我不知道游戏作者是谁，但如果我没有猜错，王子作为这个国家最优秀的存在，人们认为吃掉他的身体便会获得他的品质。”
“公主的老师想得到智慧，侍卫想得到力量，国王王后想得到人民的爱戴。于是你们吃了他身体的各个部位，但唯独没有找到大脑，因为大脑被我身后这位青梅竹马藏起来了。”
楚年璟突然被cue，茫然地指了指自己。
楚岚继续分析：“你们这些人都对王子有所奢求，但青梅竹马不一样，青梅竹马想要的只有王子的爱，他坚信，只要保存好王子的大脑，王子就会保护着他，并且迟早有一天会复活。”
楚年璟压根没听懂，他沉默了片刻，在场陷入短暂的鸦雀无声，他抬起头：“是的，我证明，是这样没错。”
楚岚给了他一个眼神，楚年璟顺着他的指引捡了一片碎掉的镜子递给他。
“至于公主我，其实是并不是真正的公主，而是王子的意识投影，来到宴会上，便是特意为了保护青梅竹马不被戕害。”
可还有一个疑点说不通。
楚岚想，为什么刚刚那些机器人会围着楚年璟，楚年璟为什么会在他们之中睡去？
难道……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能。
王子的大脑，其实就像是柳巳的意识一样，没有实体，而是寄存在那些仿真机器人中，而楚年璟梦到的东西，其实都是“大脑”经过思考后呈现出来的？
这样的话，那楚年璟梦到的“密林公式”，是特意伪造出的，还是……真实经历过，从大脑提炼出来的？
要真是这样大费周章，这鬼屋还真是花了血本，要不怎么说有些钱活该别人赚。
最后，多亏了楚岚，一辈子没受到过这么多惊吓的众人顺利躺赢通关，出去后通通给了一星好评。
“我第一次在鬼屋体验当NPC。”钟乔乔心有余悸，“我当时真是玩不下去，我抱着那个小肠的腿，我说哥能不能放我一马我下次再也不玩了，然后他就把我抓了起来，还给我化妆，说我们已经变成鬼了呜呜呜……”
安歌白：“步鸦被一颗肾绑架了，我去救他，然后另一颗肾偷袭了我们，我们被两颗肾脏带走了。”
步燃抹了抹脸：“在他们被抓走之后，我解到了最后一间屋子，也猜到要砸镜子，可是那些机器人把我绑了起来，我就晕了过去。”
楚年璟抬头看他：“我听见冒充你的NPC对我说了两遍相同的话。”
步燃：“什么话？”
楚年璟把情况大概和他讲了一遍。
安歌白咦了一声。
步鸦道：“这话步燃确实说过，但当时楚年璟不在我们身边，他是对我和歌白说的。”
步燃也道：“你记错了？”
楚年璟抿着唇：“不可能，到第二间房的时间我就听见你说了。”
按照时间线，步燃说这句话的时间远在楚年璟听到这句话之后，两人的时间线无论如何是合不上的。
最后几人也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一致决定兵分两路到处去玩。
楚年璟站在了心心念念的旋转木马前，一脸高冷的看着上面的小孩子快乐地大笑。
然后他把脸转向楚岚。
“你一定很想玩。”楚年璟盯着楚岚，笃定道。
楚岚带着心事，一直垂目想着什么，闻言扫了面前五颜六色的木马们一眼。
“要骑马可以去骑真的，为什么要骑假的？”
“……”楚年璟嘴唇动了动，眼神微微灰了下来。
楚岚这才发现他不对劲，诧异，“你想玩？”
楚年璟喜欢这种东西？
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挺意外的。
谁知楚年璟死死盯着他，一口咬定道。
“不是我想玩，而是你想玩。”
楚岚：“……”
合着你自己也丢不起那人啊。
不过，他暂时放下一些沉重的念头，把视线放在糖果色的游乐园和天真的孩子们身上。
“嗯。我想玩，你陪我吧。”
楚年璟唇角悄悄一勾，鸭舌帽往下一压，临走前还不忘傲娇一句：“真是拗不过你。”
楚岚挑了个天蓝色的小马，坐在上面，“嗯嗯”应着。
“不愧是楚年璟，年纪轻轻就学会了包容别人不知名的小爱好。”
旋转木马开始缓缓启动起来，孩子们欢呼着，速度不快，转过一圈，就会多一层难以言说的幸福感，似乎坐在小马上的所有人在这里都变得和孩子们一样变得天真。
微风吹在脸上，楚年璟好像回到了很早之前的午后，自己看着一群小孩子被父母带去游乐园的背影，不知不觉，他看了一年又一年。直到已经融入不进去了。
在转过下一圈的时候，楚年璟下意识回头寻找楚岚的身影，发现对方坐在马上，举着手机朝他拍照。
“！”
楚年璟当即一惊，楚岚这样子似乎已经拍了有一会儿了，他面色一红，“你干什么！”
楚岚放下手机，艳丽到有些不近人情的五官舒展，眉眼弯弯，露出一个微笑：
“我看家长们都是这样的。小孩子在玩，他们在拍，等孩子长大之后，就有很多照片可以回忆了。”
他说起来有些感慨，楚岚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表情在阳光下看上去有多柔和，他看见楚年璟的长睫毛一闪一闪的，嘴巴又抿着，像是不好意思，没有阻拦他，将身体转了回去。
……大概，他也是喜欢的吧。
楚岚忽然有些遗憾。
如果自己不英年早逝就好了。
或者在自己原先的时空，他活到二十几岁再穿越过来，用多余的时间来照顾楚年璟。
他在楚年璟的别墅里发现的旧物少得可怜，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这孩子连一张像样的照片都没有，只有学校给统一拍的丑丑的证件照，小孩不大会摆表情，头发乱糟糟，脸色臭臭的，仇视似的盯着镜头。
就这么一张照片，一直用到初三毕业。
想来想去，楚岚猛然警觉。
……觉得自己可能是爹瘾犯了。
他真实年纪也才二十出头，为什么突然对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产生了这么浓烈的父爱？
难道他骨子里其实就是爹味很重的人？只是以前一直没有发现？
算了，多想无益，看楚年璟这么开心，今天勉强不带脑子和他一起玩吧。
接着楚岚被迫“喜欢”上了摩天轮、海盗船、激流勇进，楚年璟每玩一个项目脸上的笑容就更多一分，楚岚看着稀奇，喜欢就喜欢吧。
这一路上他还拍了不少楚年璟的照片与视频，楚年璟玩起来还是个幼稚的少年，照片里的表情要么酷酷的，要么拽拽的。
玩海盗船的时候被吓到了脸上的表情也绷得很紧，活像是有偶像包袱，在镜头里一脸羞愤地瞪着楚岚。
楚岚翻看着相册，翻到了一张楚年璟捧着马上要融化了的冰淇淋球，痴痴地看着摩天轮转到最高处的照片。
后来这个冰淇淋球不负所望地掉了下来，楚年璟看够了低头想吃，却咬了一团空气。
“我冰淇淋球呢？”他疑惑地看着楚岚。
楚岚咬着自己的冰淇淋球，眉眼揶揄：“被你的鞋子吃了。”
楚年璟往下望去，看见自己的运动鞋上沾满了白色的冰淇淋。
他呆了呆，看了看楚岚，又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忽的有些忍不住笑意，自己歪到一旁耸着肩笑了起来。
妈呀，这么傻还这么开心。
两人玩了一些项目，楚年璟给自己和楚岚买了两个气球，一蓝一绿，气球绑在他们手腕，在空中时不时碰撞。
两人并肩走着，楚岚发现，楚年璟这小子又长高了。
“你现在多高了？”楚岚疑惑道。
楚年璟：“三个月前量的时候是一米八八，现在不知道。”
这比楚岚当年的身高还高了。
楚年璟虽有基因加持，但小时候营养不足，身体发育应该跟不上才是。合着这是营养全给了身高，没给大脑留一点发育空间啊。
楚年璟有些犹疑：“说起来。我今天好像……梦到了母父。但是，我不确定……”
他的表情太纠结了，像是要做出生死决定似的，楚岚道：“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梦？”
楚年璟欲言又止，好一会儿终于磕磕巴巴地说了出来。
“我梦到和你长着一样脸的alpha生了一个儿子。”楚年璟道，“早听说你和父亲长得像，现在想来，那应该是我们的父亲。那个婴儿……可，可能是我。”
他试探地看了楚岚一眼，见楚岚没有什么异样的反应，继续说了下去，直到将自己在梦中发生过的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当然，这个过程自然是隐去了他身临处境的尴尬。
楚岚从很早之前就大概猜到了这个走向。
为什么柳巳和深西不惜成为恐怖分子，为什么联合国各国总统联名抹除柳巳人权，为什么深西和楚家查无此人……因为楚岚解开了这个世纪最大的秘密。
一个被得到之后，能让拥有的人研发出降维打击般毁灭式的武器——而这种武器给谁都是一样，因为文明的本质之一是扩张，不惜一切地扩张。
楚岚自然能够想象那个场景。
在不知多久以前，一位相当杰出的科学家研究出了一个公式，从而间接推动了核能的发展，死伤无数；在他的基础上，人类具备了部分毁天灭地的部分，这引起的后果，更是无法想象的。
楚岚完全明白自己不惜冒生命危险，不惜让自己妻离子散也不愿意把公式交出去了，他不喜欢战争。而这个游戏的设计者，他将这段放给楚年璟看，又是什么用意呢？反正绝对不是巧合。
楚岚深呼一口气，像是要把什么排解出去。
他四处看了看，他所在的地方，和平，安宁，繁荣，孩子们衣着干净漂亮，青年们时尚而健谈。身边站着的楚年璟，一双干净的眼睛如同透亮的宝石，担忧地看着出神的他。
“我们继续玩吧。”
楚岚忽然对楚年璟露出一个笑容，一双美眸潋滟生情，楚年璟都看呆了，被楚岚抓住手腕子往前面的场地带，听他轻快道：
“我突然发现游乐园挺好的。不过我其实对摩天轮、旋转木马都没有那么感兴趣，亲爱的楚年璟，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做恐怖无敌风火轮转转转过山车吗？”
什么？
这么长的前缀让楚年璟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抬起头，看见几乎已经悬在半空之中的九曲十八弯弯弯要人命的过山车，缓缓睁大了双眼。
一辆过山车从他们面前疾驰而过，开的老远楚年璟都能听到那些哭爹喊娘的尖叫声。
这是车吗？
“等等。”眼见着楚岚要排队，楚年璟拉住他，咽了咽口水，“我觉得……我觉得可以再考虑。”
楚岚歪头一笑：“不用考虑了，我知道你也很喜欢。来，好宝宝，我们走吧。”
这么大个人被当众叫宝宝，楚年璟脸红得滴血，但还是坚持要找借口。
“楚哥？”这时，钟乔乔和步燃都走了过来，看着两位的极限拉扯，道：“你们也是去玩过山车的吧？你俩这是谁不想玩呢，袖子都扯成蚯蚓了。”
楚年璟还没开口，楚岚道：“我们在互相谦让呢。”
楚年璟：“……”
钟乔乔恍然，和步燃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我们也想玩！来来来一起排队！”
楚年璟：“……”
好，现在是赶鸭子上架，他不玩不行了。
他心如死灰地坐在楚岚身边，被扣上安全带的时候，眼神死死地看着工作人员，试图让他看清自己的抗拒，好让他下车。
然而工作人员被他看得有些怕怕的，系完就走远了，逃都来不及。
楚年璟几乎是以绝望的心情等待着过山车开动。
钟乔乔在后面兴奋地喊：“芜湖！我们会不会死！”
步燃：“你死了我们也不会死！”
钟乔乔：“我不！我死了你们都要死！都要死死死死————”
她话没说完，过山车就开动了，于是最后一个“死”拖得老长，她吃了一嘴的风，死慢慢发酵成“啊————”
步燃忍不住喊：“钟乔乔你说点吉利的！噗呜呜呜呜——”
吃了一嘴的风。
过一个九十度弯道的时候，楚年璟直愣愣地看着前方，感觉全身血液凝固了。
直到过山车飞行而下的时候，所有人都爆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啊啊啊————”
“呜呜呜呜——”
“卧槽！！”
钟乔乔死命扯着嗓子喊：“啊啊啊啊我还没有找到Omega老婆！！我香香软软的老婆！老婆！我要老婆！呜啊啊啊老婆救我！！”
步燃：“我超！放老子回去继承亿万家产！！再也不玩了！！我急着把步鸦弄死死死死死——”
楚年璟听见楚岚在风中被压得低低的喊声：“量子……力学……是……无……敌……的！唔噗——”
不愧是楚岚。
楚年璟一开始还想立人设当bking，但下一道弯的时候，他彻底绷不住了，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
“爸！！妈！！你们把我带走吧噗唔唔唔——！”
“楚岚！楚岚！！你在哪儿！我看不见你了！！”
楚岚艰难地顶着气流把手放在楚年璟手上：“这里……”
楚年璟死死捏住他的手，这时候的弯道即将来到一个非常长的九十度弯，撕心裂肺的气压之下楚年璟恐惧不已，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了：
“楚岚！！喊我宝宝！！！快！！！”
楚岚愣了一下，随即过山车立即加速，立刻冲过了九十度！
“啊——！！”
所有人叫得锣鼓喧天，楚岚下意识喊了出来：“宝——！！”
楚年璟撕心裂肺：“爸——！！”
“宝——！”
“爸——！”
楼桓的引诱
过山车成功把一行人颠吐了, 楚岚勉强控制住自己，才没有在路边失态。
转头一看，刚刚叫得要命的楚年璟一脸冷漠地双手插兜, 如同没事人一样, 只是神色阴沉。
楚岚想起刚刚的场景，嘴角微微抽搐。
真服了……
洁癖发作的楚岚直起腰，经过抱着垃圾桶吐得没有丝毫风度的钟乔乔与步燃, 往厕所方向走去, 顺带问楚年璟：“你去厕所吗？”
楚年璟没有回答, 嘴唇颤抖着。
楚岚疑惑地问：“楚年璟？”
他戳了戳楚年璟紧实的小臂，哪成想楚年璟被戳得绷不住, 睁大眼睛, 以一种颇为仇恨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楚岚当即觉得不妙，然而已经来不及, 楚年璟“唔”地吐了出来。
被迎面吐了一身的楚岚：“……”
够了。
**
“……”
楚年璟偷偷瞟了眼坐在沙发上晾头发的楚岚。
“我不知道会那样。”
对上楚岚平静无波的双眸，楚年璟有些心虚地移开眼睛, 嘴巴继续硬着，“谁让你, 戳，戳我的。”
楚岚侧躺在沙发上, 长发从沙发边缘垂下，晾着自己半干的头发，那股幽幽的发香整个房间都能闻到, 钟乔乔从浴室出来吸了吸鼻子。
“哇, 岚哥, 你比Omega还香。”
她坐在对面，见楚岚的长发如流水般顺滑, 心痒痒，想摸一摸，楚岚淡淡道：“别摸。”
钟乔乔收回手，有些遗憾，她把自己的长发披散开，道：“楚哥，你快看，我和岚哥的头发，谁的更长！”
钟乔乔第一性别是女性，后天虽发育成alpha，仍然保留了女孩子的爱好特征，比如喜欢打理头发、研究穿搭、爱干净等。
楚年璟认真地看了两眼，“你的更长，楚岚的更多。”
涉及自己的长处，钟乔乔道：“嘿，你一定在骗我！我不信！”
她撸起袖子，钟乔乔最近和楚年璟一样，也进入了预成熟期，脖子戴着抑制项圈。这段时间的alpha会凶狠暴躁一些，说不过两句话就得打起来。
作为一个alpha，楚年璟看到对方的架势，原始的冲动蹦了上来，也眯起眼睛：“那你来啊。”
楚岚晾着头发，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两个小alpha，已经嗅到了两人的抵抗信息素。
“说起来，我还没有和楚哥比过呢。”钟乔乔一撩秀丽的长发，英气靓丽的眉眼多了几分兴致，“今天咱们用信息素一分高下怎么样？”
楚年璟轻哼一声，没有异议。
alpha都是逞凶斗狠的生物，楚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也没有出声阻止。
钟乔乔的信息素是稍稍刺激的柑橘味，虽有些甜腻，但也能达到酸死对方的效果；楚年璟的信息素一放出来，则是让楚岚皱了皱眉。
楚年璟的信息素，居然是茶叶香。
楚岚对于草木信息素的观感不算好，像深西当年就是红茶味的信息素，好闻倒是好闻，可深西总喜欢拿信息素逗弄alpha，看他们露出发热的丑态，再一脸看好戏地旁观。
部分茶香会有成瘾性，深西的就是，导致了很多研究员后续出现戒断反应。后来楚岚在他再一次这么做的时候，压制住并举报了他，但深西屡教不改，所长不得不按照规定，从此要求深西严格按照规定戴上防溢锁。
深西也是在此之后彻底记恨上了楚岚，毕竟没有一个alpha或者Omega想要戴上防溢锁那样令人丧失尊严的东西。
楚岚还是想不通，当年发生了什么，他和深西会搞在一起，甚至他们的儿子都继承了深西那一脉的成瘾信息素。
钟乔乔和楚年璟不知道楚岚心中所想，相对用信息素较量着，楚岚闻见他们信息素里的隐藏信息。
【楚哥你来打我啊！】
【揍你。】
【楚哥你是不是不行，就这点茶味？】
【打死你。】
【楚哥……楚哥我错了，楚哥你的味道好浓要喘不过来了……】
【你死了。】
最终，钟乔乔示弱。
两人信息素慢慢收了回去，空气中弥漫着互不相容的alpha信息素，柑橘味信息素却在迅速示弱消散。
就在这时，有事出去的步燃居然回来了。
他显然没有预料到室内的状况，毫无防备地走了进来，闻到气味后脸色一变。
楚岚坐了起来，收拢长发往后一拨，命令道：“楚年璟，打开空气流通装置！”
楚年璟迅速照做，然而步燃却已经跪在了地上，面上浮现出异常的潮红，呼吸急促起来，眼里迅速盈满恐惧的泪水。
alpha对Omega的压制性是彻底的，刚刚两个高阶alpha的对抗信息素让步燃这个假alpha陷入了短暂的臣服性恐惧。
钟乔乔立刻上前想要扶他，却被楚岚制止：“听着，不要碰他。”
他有些头疼，谁知道步燃会去而复返？
“你们有Omega生理用品吗？”楚岚问道。
楚年璟和钟乔乔一脸茫然地摇头，他们齐齐看着步燃，似乎心里都明白了些什么。
“现在怎么办？我们是不是闯祸了，步燃会不会有事啊？”
到底是没有经验，钟乔乔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看着楚岚，有些惊慌失措。
楚岚：“我们现在不能碰他，你们点个最近的外送，买个安抚剂过来，要快。”
一旦应激反应过度，步燃可能会出现后遗症，甚至导致腺体损坏，终身不育。
“还有别的办法吗？”钟乔乔急得团团转，“最近的外卖送过来也要十五分钟！”
楚岚有办法，但是他看着步燃神志不清的模样，犹豫了。
至今为止，步燃并没有对他们做什么坏事，他这么多年O扮A，就是为了争夺继承权，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叫了校医，那不出三分钟，所有不该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会知道了。
以己度人，楚岚想，步燃可能宁愿死，都不会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楚年璟看着楚岚犹疑的模样，突然想起来什么，忙道：“楼叔叔，楼叔叔今天来我们学校了！我打电话让他过来。”
他手忙脚乱拿起手机，拨通了楼桓的电话号码，那边很快接通，得知情况后，楼桓表示五分钟之内会赶到他们寝室。
几人皆松了口气，楚岚望着楚年璟心有余悸的面容，“你怎么知道他在？”
“那个……”楚年璟眨了眨眼，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额，我看他朋友圈知道的。”
楚岚拿出手机，楚年璟连忙制止他：“你现在看不到了！他好像隐藏了。”
这小子连撒谎的功夫都不到家，耳朵都红了。楚岚有些好笑，下意识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有什么好怕的，我有这么不好说话？”
楚年璟呆了呆，甩开他的手，偏过头去，“我哪里怕你了？”
过了三分钟左右，楼桓匆匆赶到。
他拎着医疗箱，给已经神志不清的步燃做了紧急处理，在他腺体上喷洒了安抚液，抬头冷静道：“你们alpha都退后，我要立刻给他做信息素治疗。”
几人退到角落，楼桓当即将步燃搂在怀里，释放Omega安抚信息素，神色惊惧身体颤抖的步燃慢慢平静下来，一双泛白的手死死抓住楼桓白大褂的领口，无声地在他怀里落泪。
楼桓顺着他的脊背，不顾自己衣领被拉得变形，温柔道：“孩子乖，不怕，不怕了。”
楚岚看着这一幕，心下有些异样，眼前的场景似乎和某些记忆的碎片重合了，但很不清晰，不知是否是一瞬的错觉。
空气中飘来沉郁的木香，是楼桓的信息素味道。钟乔乔和楚年璟都捂住了口鼻，不想冒犯楼桓。但楚岚却没有这么做，他抱胸靠墙，盯着楼桓，表情像是在思考。
不知道是不是楚年璟的抵抗信息素还没有散干净，空气中不止木香，还有一股很淡的茶香。但茶香被掩盖在沉静的木香之下，难以发觉，甚至无法辨认这是alpha信息素，还是Omega信息素。
楼桓，他太可疑了……
待步燃彻底安静下来，在他怀里睡去，楼桓抱着步燃，严厉地扫视他们：“你们早就知道这回事吗？”
钟乔乔和楚年璟低下头：“不知道。”
楚岚歪了歪头，没吭声。
楼桓的目光停在他身上，“你知道？”
楚岚：“大概吧。”
楼桓向他走近一步，神色冰冷：“所以你为什么没有上报？”
楼桓比楚岚还要高出一些，楚岚站直身体，静静直视他：
“我为什么要上报？隐瞒性别是他自己的事，既然做出这样的选择，就代表他愿意承担相应的后果。”
楼桓的镜片闪过冷冽的光：“可你至少应该告诉我，一个Omega，住在三个alpha的寝室里，万一他不小心发情了，谁负责？他吗，还是你？”
楚岚觉得他今天的针对与愤怒有些莫名其妙，怀疑楼桓是不是大姨夫来了。
“他快成年了，如果真的有那个脑子，就不会让自己无故发情。”
他自己觉得自己已经很耐心了，可楼桓却道：“你的思想很有问题。我问你，楚岚，你是不是根本不把Omega和alpha区分开来？”
“啧。”楚岚难得如此直观地表现出不耐烦，“楼教授，除了生理构造，我并不认为Omega和alpha有什么区别，他们的智商与耐力一点也不比beta甚至alpha差，并不需要别人把他们当珍珠一样捧着。”
“不，我指的不是这个。”
楼桓叹了口气，“你没有懂我的意思。”
他指尖忽的扣住楚岚的抑制项圈，将他拉近，“看来楚同学的生理知识也需要另外补课，跟我来。”
楚岚的要害被他拉着，十分不适地跟着走了两步，alpha的尊严不容挑衅，话语间已经带上三分怒意：“放手。”
楼桓笑了笑，似乎并不畏惧，他倾身，在楚岚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
正是这一句话，让楚岚的表情变得呆滞，甚至脖子和耳朵隐隐约约爬上一些红色。
楚年璟追了上去，“你要带楚岚去哪儿？”
楼桓：“把他带过去，我给他补习。”
说着，他转身，又教育钟乔乔和楚年璟：“以后这样的事要额外注意，还好步燃是特殊情况，换了其他Omega，你俩得上法庭。”
法律更加倾斜于Omega，这是不争的事实，楚年璟讷讷地站住，钟乔乔也点头，乖得像只白兔。
等楼桓把楚岚带走之后，楚年璟和钟乔乔这才开始为难地看着在沙发上熟睡的步燃。
“这，怎么办？”钟乔乔说，“要不我们把他叫醒，让他自己走回房间睡觉？”
楚年璟白了她一眼：“你确定他醒过来不会想杀了你？”
钟乔乔瞄到他露出的雪白的后颈：“可是总不能让他在这里睡着吧，先不说会不会着凉，就是……这白白净净的小子是Omega，我属实没想到，看着跟水蜜桃一样，多想咬一口啊……”
楚年璟警告地看她两眼，“你最好收起你的心思。”
钟乔乔苦不堪言地举起手：“楚哥，我控制不住，我是个发育期的alpha，整天都憋疯了，现在这个Omega在这儿，我真的难保不犯罪。楚哥和楼医生不让我们告诉其他人，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楚年璟抿唇盯着步燃看了一会儿，目光带着几分纠结。
他走上前，将步燃背了起来，把他轻柔地放回了房间。
出来后，对脸红的钟乔乔吐出几个字：“听天由命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就像楚岚说的，步燃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代表愿意承担风险和代价。
**
楚岚脑海中一路回荡着楼桓说的那句话。
“如果不想像我一样戴上防溢锁的话，就跟我来。”
防溢锁。
楚岚不知道应该抓住哪个重点了！
楼桓戴了那个玩意儿？
一个Omega告诉一个alpha告诉他戴了那个玩意儿？
这是在干什么？这一定是在引诱吧？
楚岚不该跟楼桓走的，但出于一种不知从哪里诞生的好奇，他还是选择跟来了。
好奇心害死猫，但楚岚是薛定谔的猫。
毕竟，他也想知道这东西的原理是什么，只是由于太过私密，所以没有人愿意借他研究。
楼桓无论在哪儿都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医务办公室，并且摆设、气味、环境几乎一模一样，这让楚岚有一种，时间从来没有走过的错觉。
“坐吧。”
楼桓淡淡道。
他靠在自己的办公桌边，摘下眼镜，细细地擦拭着镜片。
细碎的头发遮盖住他的额头，楚岚发现他今天没有特意打理头发，鬈发自然垂散下来，很悠闲，一缕鬈发搭在高挺的鼻梁骨上，让他的侧脸多了几分阴郁的英俊。
“我坐哪儿？”楚岚四处望了望，想拖来一张椅子，楼桓却说：“坐床上就好，这张床只有你坐。”
楚岚坐了上去，内心越发觉得古怪。
楼桓擦完眼镜，重新戴上，恢复温和文雅的医生模样。
“好了，现在我们来讨论一下刚刚的问题。楚岚同学，你认为Omega和alpha最大的生理区别在哪儿？”
楚岚：“腺体。”
楼桓：“除此之外呢？”
楚岚：“……信息素，激素。”
楼桓摇摇头：“是基因。”
楚岚面无表情看着他：“你在说废话吗？染色体决定了每个人的出生性别，至于分化的性别，则以基因的显性表达为准，否则便没有这一回事。”
如果楼桓非要和他玩你猜我猜的文字游戏，楚岚觉得没什么意思。
“可我说的基因，并不是你想的那个。人类为什么会有ABO的区别？远古的人类并没有这三种性别，ABO的基因是后来的一场群体基因变异，我称它为——基因病毒感染。”
楚岚无言地盯着他，“你疯了？”
要这样说的话，那世界上没有一个健康人了！
楼桓却微笑起来，他展开双臂，“所以我认为Omega和alpha最大的不同，在于病毒的不同——Omega的病毒是alpha病毒的受体，天生受到母体的支配，alpha病毒强势霸道，让世界上的alpha同时具有了这样一种性别特性。”
“这才是alpha和Omega真正的区别，所以你觉得，如果步燃的信息素失控，有几个alpha能幸免于难？就算你的抵抗力再强，能反抗腺体，能反抗信息素，可你能反抗自己的基因吗？”
楼桓这时向楚岚靠近，楚岚小臂缩紧，如果楼桓想在这时对他做什么，他有把握将对方击倒。
可让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楼桓靠近他，却只是朝他半跪了下来。
楚岚低头不解地看着他，这个一尘不染一丝不苟的教授轻柔地牵起楚岚的手，低头吻在了他的手背上。
那是一个如羽毛般轻柔的吻，楚岚却好似被烫到似的，他睁大眼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楼桓制止了。
楼桓抬起头，英俊到不可思议的面容露出了一种堪称虔诚的表情。
“楚岚，我早就想说了，你的味道可真好闻……不论是病毒，还是气味，目空一切的性格，你的一切……我都喜欢，第一次见面我就兴奋了，我知道，你就是我基因的选择。”
楚岚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低头瞟到了什么，一时话都说不出来：“你……你……”
真的疯了？
他不是没有过追求者，可像楼桓这样的，还是生平仅见。
他推开对方，就要夺门而出，可门却被反锁了。
楚岚回头看着楼桓，对方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手举着钥匙，对他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钥匙给我，否则我告你职权性骚扰。”楚岚伸手。
楼桓答应的好好的：“好啊。”
可下一瞬间，他把钥匙丢进了自己衬衫与白褂之间，惊讶道：“哎呀，钥匙去哪儿了呢？”
楚岚：“……我要报警了。”
楼桓点头：“好啊，我想你想得要疯了，你快报警，让警察来抓我，好让我在全国记者面前述说对你的情谊。”
楚岚难以置信地瞪他：“你少发疯！”
他向来没有波澜的脸被气得通红，楼桓看着喜欢，道：“我不发疯，你怎么看得到我？楚岚，你不好奇防溢锁长什么样子吗？需要我给你看看吗？”
如果说一开始还有隐隐的好奇，现在的楚岚只剩下无语和冷漠了。
“不要，会长针眼。”
“不会的。”楼桓说，“其实你现在出去还来得及，你可以用alpha信息素压制我，这样我就会臣服你，把钥匙还给你……”
楚岚毫不客气地戳穿他的企图：“你做梦，这样会爽死你。”
楼桓幸福地笑了：“如果你真的能让我感受到就好了。楚岚，我之前得过‘犹大’，腺体早已经干涸了，如果你的信息素对我有效，那真的证明，我们是天生一对。”
楚岚抬起头：“你说什么？”
之前楚家的人的死因都是得了“犹大”，这种信息素传染病会让人的腺体干涸，以至于身体各方面功能急剧衰竭，最终死于各种并发症。
这种病致死率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九十五，而楼桓居然活下来了，还丝毫看不出异样。
楚岚忍不住多观察了他几遍，“你怎么活下来的？”
“别忘了，我自己是研究生物的。”楼桓闲闲道，“只要我想，我甚至可以研究出解药……但当时，我并没有这样做。”
楚岚蹙眉：“犹大盛行期间死了很多人，你自己也感染了，却无动于衷？”
楼桓摊手：“我可没有那么远大的拯救世人的抱负，更何况，有些人该死。”
最后一句话被他说得有点冷，楚岚当即对他冷下脸。
这人真是不可理喻。
按理智来讲，也许楼桓没有做错什么，但楚岚不喜欢这种人，他天性冷漠，可并非对人性无动于衷；导师也说过，科学唯一不能逾越的那条界限，就是人伦道德。
楼桓见留不住他，叹了口气，将钥匙甩给他。
“楚岚，你会需要我的，我也需要你。”
楼桓道，“你只需要记住一点……至少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背叛你。哪怕有一天你让我去死，我也会帮你把刀捅进心脏的。”
楚岚转身的时候没有表情，离开前甩下一句话。
“别成天想着死。”
楼桓愣了愣，楚岚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他失笑地扶着自己的额头。
**
楚岚和楚年璟去看了一中和十三中的篮球交流比赛。
上次步燃的事暴露后，063的三个alpha守口如瓶，谁也没有主动提起，倒是步燃买了一箱零食送给他们，表达感谢。
“希望我以后还能在这里待着。”步燃低着头，暗暗观察他们的表情。
楚岚和楚年璟都是如出一辙的没有表情，唯一的区别可能是楚年璟在假装淡定，而楚岚是真的不在意，并且有些困倦了。
钟乔乔则是咔咔咔啃着零食，然后芊手一挥：“小事，不过以后这种事你还是提前知会我们一声，我和楚哥可吓死了，还好楼医生来得快。”
步燃：“当然，我也会亲自向楼医生道谢的。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他诚恳的目光来到了楚年璟和楚岚身上。
楚年璟不知道，楚岚随口道：“他喜欢比较变态的东西。”
变态应该都喜欢变态的东西，这个逻辑很完美。
步燃被这个描述惊到了：“……比如呢？”
楚岚：“比如，你可以送给他自己的腺体。”
步燃：“……”
楚岚看见他惊恐的眼神：“我开玩笑的，不好笑吗？”
“……”
一点也不。
视野来到篮球赛，063的三个人，包括沉迷于学习的汪杰克都来到了篮球馆，汪杰克抱着本厚书，眼镜已经来到了惊人的八百度。
钟乔乔扒拉他厚重的眼镜，“哥们，你再这样下去，你的视力都要遗传给你的后代啦，他们生下来就会近视！”
汪杰克紧张地护好自己的眼镜，温吞道：“啊，啊，我，我还没有想过那方面的事情。”
钟乔乔逗他，把他眼镜抢过来：“那你现在该想咯，你是个beta，想要Omega还是alpha呀！”
汪杰克咽了咽口水，四处摸索：“有人看得上我就好。”
钟乔乔无语凝噎，把眼镜给他戴回去：“您要求真低。”
汪杰克低声：“我奶奶时间不多了，她希望我早点成家，看到我成家立业，她就安心了。”
这话说起来有些伤感，楚年璟坐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会有的。”
汪杰克很快振作起来，他好奇道：“楚哥那么受人欢迎，有没有对象呀？”
楚年璟：“压根没想过。”
钟乔乔长长地咦了一声：“哦豁，我看那个塞西塔像是对你有意思哦楚哥！”
楚年璟瞪她：“少来。”
塞西塔那么高傲的Omega，出身优渥，怎么可能看得上他这样一个穷小子？
再说了，他对塞西塔压根没有那个意思。
钟乔乔哼了几声：“你不信是吧？我告诉你，你下次去打篮球，塞西塔绝对会给你送水，要不要打赌？”
楚年璟轻轻翻白眼，没理她，一边的步燃却道：“不需要他送，楚哥要是想喝，我给楚哥送一车矿泉水。”
楚年璟：“……”
duck不必。
比赛很快开始了，钟乔乔戳醒了旁边正在补觉的楚岚，他这几天因为楼桓的事没怎么睡好，一直在做乱七八糟的梦，梦见自己被一只狐狸打晕拖进了洞穴，还梦见那只狐狸对他做了些什么不好的事，然后生出了一窝五颜六色的小狐狸崽儿……
楚岚被吓醒，篮球馆广阔，他们坐在观众席高处，更能一览全场。
阿来和几位与他相似体型的运动员穿着一中的队服走上场，对面也走来身着十三中队服的几个alpha，领头的正是许久不见的寻封。
楚年璟抿了抿唇，收回了视线，专心看阿来。
阿来的天赋非常强，当初好不容易被拉来观看比赛的名教练现在是他的老师，一脸骄傲地看着自己的得意弟子，对他比出加油的手势。
阿来也露出微笑，点头。
这场景可把对面的寻封气坏了，他脸色黑沉，手指绷得死死的，恨不得吃了阿来。
那本来是他的老师！却因为阿来这个穷小子，转而放弃了他，让他成为了帝都上流富二代圈的笑柄！
今天不把这个小子打得颜面尽失，他寻封誓不为人！
比赛刚开始，两方打得有来有回。一中是有名的强队，但十三中却也完全不差，训练标准甚至还要严格一个等级，因此导致不少运动员受伤，被迫退役。
安东尼是很讨厌这样的训练，这不光消耗运动员的精力，还可能毁了他们的运动生涯，断送他们的梦想。
由于寻封等人不要命的打法，一中其他队员慢慢体力不支，他们调整了一下对策，让阿来将重点放在防守上。
比赛再次开始时，十三中进攻尤其猛烈，球砸在地上弹出令人恐怖的响声，不少前排的Omega都被吓到了。
“寻封疯了吗？”钟乔乔蹙眉，“他今天怎么跟磕了药似的，像条疯狗。”
楚岚由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后来坐直身体观察赛场，眉头越皱越紧。
楚年璟察觉他的不对劲，问：“怎么了？”
楚岚猛地一抬眼皮，站起身来，伸出手臂，朝裁判喊道：“比赛中止！”
但他的声音被淹没，而赛场上，寻封原本运球的轨道一变，球不再朝着篮筐砸去，而是以一种疯狂的速度砸向了阿来的膝盖！
“砰”的一声，伴随着骨裂的声音，全场寂静。
阿来捂着膝盖，满头是汗，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寻封大拇指擦了擦鼻尖，露出一个快意的狞笑。
**
经诊断，阿来小腿骨粉碎性骨折，即使伤好，恐怕再也不能恢复之前的爆发力了。
医生走后，所有人陷入沉默。
尤其是阿来的教练安东尼，这个坚毅的中年alpha，痛苦地拿一只手捂住了脸。
“怎么会这样……”
钟乔乔与汪杰克红了眼眶，汪杰克笨拙地安慰一言不发目光呆滞的阿来：“阿来，没事，咱们还要别的路可以走的。”
楚年璟死死捏着拳头，忽的扭身冲出去，要找寻封算账。
楚岚捏住他的手臂：“站住！”
楚年璟缓缓回头看他，眼睛猩红，“阿来变成这样，是不是都是因为……我？”
如果不是他当初惹了寻封，阿来不会帮他参加篮球赛，也不会被寻封盯上；这次比赛，他也不会遭受这样的打击。
话说得好，人还在什么都会有，可运动员的生涯和普通人不一样，被迫退役后，他们不一定过得比其他人好，可能还得被遣送回去。
“不是你，是寻封犯贱。”
楚岚看着他的红眼圈，替他抹了抹泪水，“别哭，本来就丑，哭起来更丑了。”
楚年璟瞪他，但他清楚楚岚的性格，于是将信将疑道：“你，是不是有办法了？”
楚岚顿了顿，“我哪有什么办法，但……有一个人会有。”
楚年璟和其他人霎时望了过来，众人眼里闪烁着希望。
楚岚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办法，为了哄楚年璟，他只能再次选择与虎谋皮了。
“一个生物科学家，他也许有办法。”
以楼桓的能力，让阿来恢复，也许并不是什么难事。
安东尼激动道：“可以透露是谁吗？”
楚岚脑中一片空白，他不确定楼桓想不想要暴露自己的能力：“额……”
“他喜欢穿黑丝。”楚岚说，“然后没了。”
安东尼：“？”
楚年璟却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
楚岚连忙捂住他的嘴，小声警告：“闭嘴。”
楚年璟郑重地点点头。
楚岚把手放开，楚年璟呼吸了一大口，问：“所以楼叔叔能够治好阿来？”
楚岚：“……”
陷入了寂静，众人拿一种“震撼”“不愧是你”的眼神看着楚岚。
“……”
楚岚今晚想吃煲仔饭。
现在好了，全世界都知道，他知道楼桓喜欢穿黑丝的事了！
夫夫相互试探
楚年璟一定是个变异种。
要不是他长得和自己比较像, 楚岚真的会怀疑认错了人。
楚年璟亦步亦趋地跟在楚岚后面，低着头像做错事了似的，几番犹豫又闷闷开口：“阿来的腿, 真的会恢复到以前吗？”
楚岚转过身一脸无语地看他：“你不是私底下和楼桓有联系吗, 怎么不自己问问他？”
楚年璟：“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过了三秒，他反应过来，尴尬地转移了目光：“我没有。我只是偶尔问他一些事情……没有瞒着你的意思。”
楚岚轻哼声, 大踏步朝前走。
“你也快成年了, 是该有自己的秘密。”
楚年璟跟只小狗似的巴巴跟在他后面, 又不知道说什么，脸色看上去冷冰冰的, 路过的人都退避三舍, 以为他俩闹了什么矛盾。
但即使是楚年璟这样的脑子，他也想得通一些人情世故。到了楚岚的房间, 他严肃地询问：“楚岚，你找楼桓, 他会让你付出什么？”
楚岚低头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也没看他：“不就是牺牲点我的美色吗, 有什么。”
楚年璟一双狭长的眼睛瞪大成狗狗眼：“可是你还没成年。”
楚岚被他说的，居然认真思考起来：“也快了, 嗯，大概过几个月就成年了，你别着急, 我这成色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楚年璟：“……”
楚年璟上前一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把自己卖给楼桓, 他是个变态。”
“至于他那边, 我会联系的，他要什么我会给, 你还是别接触他了。”
楚年璟剑眉蹙起来，他的骨骼折叠度很高，骨相有点高地人种的意思，一旦没什么表情脸上自带的阴影就会显得非常冷酷，单从外表看的确有些吓人。
经常有人在论坛发帖问楚年璟是不是某某国的混血，居然还有人认为他是某个国家藏匿的贵族或者王子。
更离谱的还得是经常有人问楚岚，能不能帮忙递一下情书。
楚岚不想年纪轻轻就当公公。
“楚岚。”见楚岚没有什么反应，楚年璟眉头的沟壑越发深刻了：“你不会还准备自己私自去见楼桓吧？我告诉你，不行。他对你的动机不纯，我都看出来了。”
楚岚看他一副正气凛然的架势，觉得好笑，“为什么不行？我没和你说吗，我确实喜欢Omega的黑丝。”
楚年璟呆了呆。
楚岚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况且，以我的性格，我会吃亏吗？我会让楼桓赔的裤衩子都不剩。”
楚年璟立刻捉住他的手，坚定地看着他：“得剩裤衩子，给他多剩几条，免得他勾引你。”
楚岚笑了：“好。”
**
楚岚很快又见到了楼桓。
由于对他的医务室产生了些阴影，所以这次楚岚约他的地点放在了一间茶室。
“你还真是清楚我喜欢什么。”
楼桓进入包厢后悠悠地脱了外套，在茶香氤氲的气味中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很享受这里的环境。
楚岚淡淡道：“你自己在家也不忘点香薰泡茶，对此一定有所研究。”
楼桓笑了笑，双目盯着楚岚时如同两颗丝毫不掩藏用意的火星：“你把我叫出来是有事让我帮忙吧，什么事？”
楚岚毫不客气：“楚年璟应该已经私底下和你说过了，不用我多赘述了，楼教授。”
楼桓被戳穿也不恼，点头笑道：“小璟那孩子就是太实诚了，你知道他每次和我聊些什么吗？要么就是转发一些公众号，什么‘侵犯未成年的小心了’‘国家最新颁布条例！未成年alpha保护法修订案正式实施！’‘对于三项重大罪行，侵犯未成年排第一，你知道吗’……大概这样。”
楚岚：“……”
亿脸复杂。
这小子真是……
楼桓抿了口茶，笑意蒸腾在水汽间，多了几分朦胧。
“不过，还请你们放心，我身上带有防溢锁，信息素无法触发与接受alpha的刺激，暂时没有办法做这样那样的事情。”
他说得太直白，楚岚一时不知道怎么接，总不可能顺着这个极其隐私的话题继续聊下去吧，那也太尴尬了。
他看着漂浮的茶叶慢慢在茶盏中沉了下去。良久，抬眸。
“我也没有觉得，你真的会做那些事。楼教授想要什么，尽管讲明白，我不喜欢和别人打谜语。”
楼桓失笑：“楚岚，你们这些聪明人都有一个毛病，就是喜欢把事情看得太麻烦……我这人随心所欲，想要什么都摆在你面前了。如果你要找我帮忙，那我给出的价码是：接下来的时间，你得尝试使用信息素治疗我的病。”
楚岚如玻璃般澄明的琥珀色眼瞳定定地望着他：“帮你治疗‘犹大’在你身上留下的后遗症？”
楼桓抬手，递出一份电子协议。
“是的。如果能够成功，不管以后你想要什么，保护楚年璟，亦或者想要对付什么人，看不惯哪个组织……我都可以帮你解决。”
这一夜的时间，他连合同都已经拟好了，楚岚有些意外。他一目十行地扫完协议，协议的内容又让他小小惊讶了一番，因为这几乎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损失，而对于楼桓所做出的要求与牺牲却是难以估量的。
楚岚的眸色暗了下来，将协议推了回去。
“我不能要。”
事出反常必有妖，楼桓不是楚年璟那种傻子，怎么可能愿意做到这种地步？除非他也觊觎着楚年璟身上的“遗产”。
“别紧张，这只是表示我的诚意。”
楼桓早就料到会被拒绝，桃花般的深邃眼睛里一片汪洋般的深情，水波涌动着，让楚岚有一种自己真的被这人深爱着的错觉。
“楚岚，就这么和你说吧……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很难。”
楼桓叹息，眼中水光闪了闪。他今天没有戴眼镜，寒潭一般的目光里，逐渐找不到过往的游刃有余，只剩下一片深沉的忧郁与怅然。
“我已经找了很久很久，等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几乎已经忘了，那个人走了多久，而我又等了多久。他曾经对我说，如果他没有回来，让我再找一个合适的人，继续过下去。可是我做不到，也许合适就是合适，不过对于我来说，没有这个概念，只有唯一。”
楚岚听得云里雾里，大胆猜测：“你说的是你前夫？”
楼桓愣了愣，垂下眸子：“嗯，也可以这么说。”
楚岚恍然，“所以，你前夫因为一些原因离开了你，而你又非常思念他，觉得我和他有几分相似，所以想要我做他的替身陪你一段时间？”
楼桓：“…………”
楼桓有些失声，喉咙像卡了什么东西似的：“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楚岚对楼桓露出了从来没有对他露出的怜悯同情的表情：“你早说啊，你以为我会抵触这种事？我不会，因为我没有节操，只有贞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楚岚发现楼桓的笑容有些僵硬：“……哈，你还真是，有趣啊。”
楚岚想到了什么，又是一次极端醒悟后的恍然：“所以刚刚的协议，不是卖身协议，是替身协议？”
楼桓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楚岚盯了很久，最后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摊手：“……你愿意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
楚岚：“协议拿来。”
他再次查看了合同里的一切条款，经过一番精密计算，确信没有任何语言陷阱与漏洞后，就火速签了字，像怕楼桓后悔似的。
“合作愉快。”
楼桓顿了顿，几乎有些绷不住表情，但还是维持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和楚岚握了手：“合作，愉快。”
楚岚心情不错，听他的声音有些不对劲，随意问道：“你最近用喉咙太频繁了？多喝点胖大海，声音都哑了。”
楼桓：“……我看你像个胖大海。”
楚岚拿着合同翻来翻去地看，闻言抬头：“什么？”
楼桓微笑：“没什么，我好得很啊。”
楚岚狐疑地眯了眯眼，睫毛太长，在茶气的洇染下挂了些小水珠，楼桓看见，伸手替他摘了下来。
楚岚的眼皮抖了抖，但忍着没有反抗，楼桓见他反应有趣，摸了摸他的睫毛，忽的笑道：“你睫毛真长，和小璟一样。”
楚岚拍开他的手：“是他和我一样，不是我和他一样。”
得有先来后到的。
楼桓：“好好好。你把那位阿来同学的医学报告给我看一下。”
楚岚从书包里将东西拿了出来，楼桓低头翻阅片刻，关上医疗本淡淡道：“做个骨质重生就好了。”
“骨头承受力和爆发力还会恢复吗？他是篮球运动员。”
“我不能给你百分之百的几率，毕竟每个人的体质有所不同。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们的研究所已经可以重搭大脑与脊髓结构了，所以腿部骨骼的协调重搭并不算是难题。这个研究同时也是在为柳巳生理意义上的复活做准备。”
难得触及知识盲区，楚岚眨了眨眼，“这么快？他们会让你们复活柳巳吗？”
毕竟柳巳已经从人类社会抹杀了。
“他们还需要柳巳脑子里的东西，当然不会那么轻易让他死去。”楼桓状似无意地提到，“只是柳巳的妹妹比较遭罪，因为哥哥的缘故，所以这些年东躲西藏，生怕在公众面前露面。也正因如此，她那个明星前男友也和她分手了，现在已经嫁入豪门。”
楚岚见他提起，也随口应道：“挺唏嘘的，但能理解。”
楼桓撑着下巴看他，“能理解吗？好吧，我可能不太能做到。不过，这个男性Omega你可能认识，叫做歌昀。”
楚岚：“……哦。”
又吃到陈年老瓜了。
但按照歌昀那个死都要爱的性格，怎么会抛弃自己的情人转嫁豪门？可他对楚厌冬的感情不像是假的。
见楼桓低下头品茗新茶去了，楚岚拿着茶壶戳了戳他，“还有吗？继续讲。”
楚岚的好奇心比耗子还重。
楼桓：“你刚刚还说我嗓子哑了，怎么，这回又让我继续说？”
楚岚不和他客气：“你不打算满足替身的一点小小愿望吗？”
一脸“我是替身我有理”的样子。
楼桓：“……”
楼桓放下茶：“没了。你答应我的事还没做，要想听故事，让我满意了再说。”
楚岚眼神有些警惕：“说好了，只有信息素治疗，否则我直接报警。”
楼桓：“放心吧，楚年璟每天都在手机上给我普法，让我不要对你动歪心思。你俩关系还真是好。”
他说时神情有些复杂。楚岚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把楚年璟当成你的儿子养。”
楼桓身体僵硬了片刻，又笑笑说：“我……不用了。”
楚岚：“当然，你想把我当儿子的话我也不介意。”
楼桓温柔的面具霎时崩塌：“这个更不用！！管好你的嘴。”
……不愿意就不愿意，生什么气啊。
**
在十月份出国避难之前，楼桓治好了阿来的腿。
“手术比较成功，骨头培养得不错。”楼桓点按着仪器，下了结论，“一个月之后，可以试试打球了。你以前有风湿病，现在应该已经没有了。”
阿来住在贫民窟，因此难民有的毛病他都有，听到这儿，他感激地看向楼桓：“谢谢，医生，你人美心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楼桓双手插兜，好笑道：“不用谢，已经有人替你付出了报酬。”
阿来把目光放在了楚年璟身上，楚年璟警告地瞪了瞪楼桓，被楚岚拉了一把。
“我今天晚上不回来了。”他对楚年璟道，“查寝记得帮我请假。”
楚年璟：“他真的不会对你做什么？”
楚岚：“你放心。我会给他留条裤衩子的。”
楚年璟：“……”
他看着楚岚远去的背影，忽然想到，按照楚岚的个性，需要担心的，可能是那位楼教授。
楚岚按照约定来到了楼桓现在的住所。
花栋庄园，在寸土寸金的帝都也是最为知名的存在，楼桓住在这里的一栋小别墅里，别墅前的小花园开得旺盛。
楼桓把他迎了进来：“请。”
就在要关门的时候，楼桓忽的对小花园后面栅栏喊了声：“既然来了，那也进来喝一杯茶吧。”
楚岚转头，就见楚年璟顶着一盆花慢慢探出了头，花的叶子在风中微微颤动，他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楼桓叹气：“我的花园里可没有这么高大的盆栽。”
楚岚觉得楚年璟丢脸，说了让他不要跟来，还是偷偷来了，真欠揍。
楚岚冷笑，“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既然他今天要做盆栽，就待在外面自己进行光合作用吧。”
说罢，冷酷地关上了门。
楚年璟顶着盆栽，默默看了看天上的大太阳。
他的担心果然多余了，楚岚如此心狠手辣，楼桓要是敢动他一根手指，恐怕明天就能变成大体老师。
过了一会儿，楚年璟慢吞吞地开始敲门：
“楚岚，我学过生物……植物进行光合作用也需要水……放我进去，给我喝水……”
此时楚岚正坐在沙发上，朝着楼桓慢慢释放自己泉水味的信息素。
一开始他非常收敛，一旦出现意外情况立马就跑。可楼桓看着没什么反应，楚岚慢慢加大量，他看上去也仍然平静如水。
楚岚顿了顿，他对自己的等级很自信，楼桓这个反应，让他感受到了细微的挫败感。
合同上明确写着，这种关系只存在于半年之内，也就是说，半年内没有成效的话，楼桓虽不会收回已经给予的一切，但他们的协约就到此为止了。
半年的时间足够做很多事，但楚岚良好的契约精神让他无法接受自己无法履行合约的事实。
他犹豫了一下，不顾楚年璟的敲门，道。
“我能抱住你的腰吗？”
这样触碰更近，信息素也会沾染到衣物上，也许更有效果。
楼桓：“当然可以，但你真的不给小璟开门？他听上去要枯死了。”
楚岚直视他：“……如果你想让他围观我们互相释放信息素的话。”
楼桓果断主动抱住他的腰：“来吧，别管他。”
三人游戏
楼桓家里没有打开排气装置, 他对于自己的病症了解得很透彻，楚岚一次两次的对他进行刺激，起的作用微乎其微。
但他没有出言提醒, 饶有兴致地看着楚岚一次次地用信息素化成半实质化的抓手, 小心翼翼地触碰自己的腺体，而后抓手迅速缩回楚岚身后，慢慢探出点头观察楼桓的状况。
那就是没有状况。
室内的熏香点了起来, 今天是青柠底调的酸甜香, 两人置身其中, 身上沾染了相同的果香。
泉水的清冽味倏然弥散开，楚岚的尝试再次失败了。
“还是放楚年璟进来吧。”
楚岚揉了揉额头, 反思自己是否过于心急, 亦或者太过自信。
还是别让楚年璟真在那晒成人干了。
楚年璟面前禁闭的门终于开锁了，见缝插针地挤了进去, 扑面而来凉爽的空调风与酸甜的果香让他感到身心由衷的放松。
楼桓抬手，茶盏轻移, 为他倒了一杯清热祛暑的凉茶。
楚年璟看了看楚岚，楚岚坐在地毯上, 一条长腿半支着，手搭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 见楚年璟喝个茶都要看自己，又好气又好笑。
“想喝就喝，看我干什么？”
楚年璟盘膝坐在楚岚身旁, 端起茶一饮而尽。
楚岚看他喝下去, 掀起睫毛散漫道。
“忘了提醒你。”他说, “茶里有□□。”
楚年璟喉结在脖子那里顿住了，但他很快一滚, 吞了下去。
楼桓和楚岚都看向了他。
楚年璟面无表情：“我知道是假的，这里没人会对我下手，我有自知之明。”
楚年璟这么聪明还真是让人不习惯了。
楚岚把自己的递过去。
“值得嘉奖，奖励你再喝一杯。”
楚年璟：“……我拒绝。”
凉茶虽然清热去火，但确实……难喝……呕。
楚岚拍了拍自家儿子的狗头，道：“既然没有什么成效，我们三个可以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打游戏。”
也不知楼桓出于什么心态，在自己的别墅里购置了最新款的全息游戏舱，刚好便宜了楚岚和楚年璟这两个深度游戏迷。
楚年璟拿起摇杆的时候，想起什么，问道：“这个《蝴蝶效应与消失的大脑》，我们不是上次鬼屋的时候已经知道了结局吗？”
楚岚一边给自己戴上全息眼镜，一边道。
“不。这个游戏有十六个结局，我们看到的只是其中一个，全图鉴才是我的目标。”
楼桓轻笑：“希望我不会拖你们的后腿。”
楚岚侧头，全息眼镜遮挡了视线，他看不清楼桓的脸，但他依然很认真地说：“只要你别再背刺我。”
楼桓偏了偏头，似乎在笑：“怎么会呢？”
游戏开始了。
他们还是一步步地在关卡里寻找着线索，只是这一次和鬼屋时不同，楚岚这次见到了科学家的视角——
那些幻梦机器人是以一种前端的物理理论为基础研发出的，结合了部分生物因素，因此被列为灰色道德产物，只能小规模地投放研究。
但他们的实验最终还是暴露了，公众对此产生了恐慌——试想一下，能读取记忆、储存记忆，还能人工造梦的机器人，如果被有心人士利用，后果将不堪设想。
于是实验室遭到了毁灭的打击，几乎所有的科学家都跑路了。只有实验室的所长还有一名核心研究人员将技术暗暗保留了下来。
所长戴着一副无框眼镜，人物是Q版的形象，一头靓丽的金发；核心技术人员则是一双下垂眼，看上去非常温柔。
楚岚心神一动，操纵自己的人物来到所长面前。
所长正站在实验室的废墟前，久久站立着，头上一堆杂乱的无意义符号。
楚岚来到他身边，没想到居然触发了一段隐藏对话。
所长：【你是来看他的吗？】
楚岚操纵的人物说：【我是他的朋友，很遗憾见到这样的场景，请节哀。】
所长：【不用节哀。他死了，但没有完全死。他的大脑不见了，我现在，要去寻找他的大脑。】
随后无论楚岚怎么触碰他，所长都不再说话了。
在他不死心地戳了几十次后，所长头上的气泡变红，是愤怒的标志。
【看来你确实不知收敛。】
随后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狙击枪，一枪把楚岚给崩死了。
“……”
望着通红的游戏页面，楚岚陷入了沉思。
“楚岚，你怎么死了？”
楚年璟好端端地找着线索，发现楚岚的生命条瞬间归零，这才发现楚岚躺在地上，鲜血直流。
而一旁穿着白色研究服的所长崩完一枪还不够，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榴弹，朝着楚岚的尸体丢了过去。
楚岚的尸体咻的被炸上了天，而后达成了隐藏成就：【死无全尸。】
公屏上飘过一行字幕：【恭喜您成为第一个达成此成就的玩家。】
楚岚&楚年璟：“……”
楚年璟把全息眼镜摘下来，满目复杂：“你是故意的吗？”
楚岚转头看他：“如果我说我不是，你信吗？”
楚年璟怜悯道：“死者为大，我信。”
楚岚：“……”
楼桓也把游戏装置摘了下来，微笑地看着楚岚，碧眼中带着讶异之色，“楚岚，你怎么死了呢？”
“不知道。”楚岚道，“那个所长自说自话了一堆后把我弄死，还对我的尸体做了不可描述的事，真是个变态。”
楼桓：“天哪。那他说了些什么？”
楚岚：“他说——”
自从上次莫名其妙抽到鬼屋的奖励，楚年璟做了那个梦之后，楚岚就怀疑这个游戏的作者是不是和当年发生的事有什么关系。
如果真是这样，不妨大胆猜测，游戏里的实验室就是当年进行密林公式研究的研究所，“核心技术人员”是柳巳，“所长”是深西，至于楚岚——
楚岚怀疑“所长”说的“消失的大脑”的主人，就是楚岚。
楚岚改了口：“他说，时间不早了，让我早点下游戏去吃晚饭。”
楚年璟狐疑：“……这游戏这么人性化的吗？”
“……”
楚岚不好评价，什么人性化的游戏会把玩家的尸体炸飞天啊。
虽然这很符合深西的人设就是了。
**
十月的休沐日，楚岚以对外交流为由，给自己和楚年璟批了一个月的假。
一中不乏休学一年出国研读，或者对外游学的学生，只要有正当的手续就可以通过。
很快他们就坐上了去柯总民国的飞机。
柯众是一个富饶的小国，住在北寒之地，一向以慢节奏的生活出名，最适合养老。
楚岚的导师楼兰德酷爱钓鱼，现在在柯众养老，想必就是冲着冰面垂钓这项爱好去的。
如非必要，楚岚不想打扰导师的清闲生活。
当年独自求学，他年纪颇小，性格冷淡孤僻，不少老师都以为他有阿斯伯格症，只有导师把他接来身边，才慢慢弄清，楚岚只是天生有些情感缺失，并没有精神疾病。
为了方便照顾楚岚，导师几乎事事教导，教他为人处世之道，经天纬地之术。
楼兰德一生未婚，膝下无子，几乎把楚岚当亲生儿子对待，楚岚没有开口表达过，但一直很感激。
他和楚家并不热络，一直认为楼兰德才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父亲。
一路上，楚岚望着外面稀薄的云朵，兀自出神。楚年璟喊他时，楚岚没有任何反应。
楚年璟伸手想去拍拍楚岚，被楼桓制止了。
“嘘。他现在处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不喜欢被打扰。”楼桓指了指自己的大脑。
楚年璟闭上嘴，低声询问：“你怎么这么了解他的样子？”
楼桓：“我是学生物的，能看到你们看不到的东西。”
楚年璟似懂非懂的点头，然后猛地意识到什么。
“你对楚岚这么关心，是不是在追求他？”
楼桓笑了：“才看出来吗，小朋友。”
“我不是小朋友——而且楚岚是未成年——”
“他还有两个月就成年了。”
好吧。
确实是这样。
“那你也不能——！”楚年璟扭头看了眼出神的楚岚，回头对楼桓道：“你，你比他大那么多岁……”
换作其他omega就得生气了，没人可以在omega面前直接说他年纪大，楼桓也不例外。
但他只是挑了挑眉，“楚年璟小朋友，我虽然比你们大，但依然处于omega的黄金年龄，哦，如果楚岚不介意的话，我还可以拼个二胎。”
楚年璟：“……”
这东西是能说的吗？
感觉楚岚以后的几十年都被楼桓安排明白了。
“你有孩子？”楚年璟困惑蹙眉，“为什么从来，没有看到过？”
这话不知问到了什么点上，楼桓一时沉默了下来。
飞机上寂静得只能听见飞行时擦过云层的声音。
“……抱歉。”
楚年璟意识到，这可能是个禁忌话题，后悔得想要抽自己一下。
“我不知道，你……别生气。”
见omega没有反应，楚年璟沉默片刻，咬牙道：“其实，拼二胎挺好的，我是说，如果你真的能追到他，我觉得，额，很好。他，他喜欢小孩。”
楚年璟没见过楚岚打骂小孩。
不讨厌＝喜欢。没毛病。
楼桓似乎笑了，又好像没笑，他似是无意地问：“如果是你的话，你会介意父母生下二胎吗？”
楚年璟霎时道：“不介意。”
楼桓：“为什么呢？”
楚年璟微微低下头，长睫垂下。
“这样我就多了一个家人了。”他说，“……我希望我也能有想要用生命，用一切去保护的东西，可是我没有。”
因为过于缺爱，楚年璟的内心深层是非常渴望奉献的。
哪怕燃烧自己，他也在所不惜。
楼桓蹙眉看他，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摸了摸他的头。
“会有的。”他喃喃，“什么都会有的。”
复活楚岚？？
出乎意料的是, 在前往楼兰德住宅的路上，一路畅行无阻。
导师居住的地方是一个小村庄，阡陌平整, 大片大片的农田延伸向旷野, 稻荷的叶子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流光，好像金色的波浪。
他们缓步行走在其中，节奏随着蝉鸣慢下来, 好像真的就是平平常常出来度假的一家人。
楚年璟目不旁视地跟在前面两人身后, 作为一家之中最A的alpha,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拖着装了三人简易行李的箱子, 慢慢在田径上走着, 悄悄背手摘了一朵浅紫色的野花，在指尖玩弄。
远处的小房子露出点黑瓦屋檐的轮廓, 楚岚忍不住扭头看向一旁戴着墨镜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omega男人。
“你和楼兰德教授很熟吗？”
他了解自己的老师，楼兰德可不是什么喜欢接待访客的人。
楼桓闲闲地摘了墨镜, 一双碧色的眼瞳盯住他，话语漫不经心：“我和他都姓楼, 你觉得呢？”
楚岚想到老师那个“儿子”，到现在也不怎么相信有这么个人存在。
“……据我所知, 楼兰德来源于古西语体系，而你的姓氏来自于古东方语言体系，此楼非彼楼。”
他的潜台词是：想攀关系, 是没门的。
楼桓毫不在意道。
“那又怎么样呢？从没人规定约翰的儿子不能姓约, 东方不败的孩子不能姓西方。”
歪理, 骗子。
不过看在他真的能弄到老师联系方式的份，楚岚决定好心地不拆穿他的把戏。
只是身后的楚年璟已经被楼桓的逻辑折服了, 道：“所以你是楼兰德的儿子吗？”
他有点耳闻，楼兰德是父亲当年的导师，但在父亲死后没多久也就归隐了。如果楼桓是楼兰德的儿子，那他对自己和楚岚的亲近与照顾，是不是就有一个合理的理由了？
一行人心思各异地绕过一片村民的菜地，一只皮毛养得油光水滑的牧羊犬原本坐在路边，见到他们，“汪汪”叫了两声，站起来飞快窜进一间堂屋里去了。
“那是约翰。”楼桓道，“楼兰德驯养的狗，平日里帮忙放羊。”
楚岚看着狗子的背影消失，“它的孩子们姓约吗？”
楼桓：“很可惜，它是单身狗。”
楚年璟被他俩的冷笑话冻得抖了下。
很快，约翰从屋里蹿了出来，身后跟来一个慢悠悠的中年beta，一身灰色棉麻布衣，有些驼背，腿脚走动之间不太方便，发丝灰白凌乱，胡子拉碴，但掩埋在凌乱毛发下的双目非常明亮，使得面容都年轻了不少。
正是多年未见的楼兰德。
他看见楼桓和楚岚一行人后，表情未变，澄净的眼神在楚岚和楚年璟脸上转了一圈，抬了抬下巴示意，“都进去坐。”
约翰快乐地摇着尾巴朝楼桓奔了过去，跳着希望得到抚摸，楼桓摸了摸它的头，约翰又朝着一旁的楚岚和楚年璟贴了过去，两只腿站立着，不断试图爬上他们的膝盖。
楚年璟被吓了一跳，嘴巴抿着，楚岚拍了拍狗头，“你吓到他了。”
边牧仿佛听懂了似的，吐着舌头坐了下来，身后蓬松的尾巴不断摇着，快成螺旋桨了。
“它非常喜欢你们。”楼桓摩挲着下巴，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我们还是先进去吧，楼兰德的茶相当不错。”
一进门，茶香袅袅，微热的雾气中含着缥缈的远山香气，楚岚神色骤然一恍惚，脑海中闪过灰白的片段，只是一瞬的吉光片羽。
楚年璟脸色一变，嗖地放开行李箱，抬臂扶住了楚岚：“你怎么了？”
他猛然抬头，警惕地看着楼兰德和微笑不变的楼桓。
“我没事。”楚岚抬手，有些无奈地敲了敲楚年璟的额头，“没那么大事，不至于，先坐吧。”
自从“知道”楚岚的身份和遭遇后，楚年璟把他看得比眼珠子还重，当即将信将疑地将倒下的行李箱拉了起来，跟随着楚岚坐在蒲团之上。
“我这里的茶都有治愈的功效，”楼兰德将长嘴茶壶放置在几案上，缓缓道，“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可能是本身的磁场和茶中的物质起了冲突，不用太过担心，最多中毒休克，这里还有个能起死回生的医生，脑死亡他都能给你救过来。”
楚年璟原本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
完蛋！就不该相信楼桓！他不会要噶人腰子吧！
“楼桓说过一模一样的话。”楚岚似乎没什么兴致，他看着茶气漂浮，“茶在你们俩手里是剧毒的，我知道。尤其是楼兰德先生，精通应用物理，发明的东西和楼桓的微生物结合在一起，简直能杀人于无形。”
楚年璟拿开他手里的茶，恼怒，“那你还喝？”
楚岚沉默一会儿，掰开楚年璟的手，把茶拿了回来，朝着杯壁叹了口气，“楚年璟，我有时候真是怀疑你的智商。他要杀你，你早死了。”
楚年璟有些不服，抬起眼，发现楼兰德和楼桓的目光也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楼兰德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你真是，楚岚的亲生孩子？”
面对父亲老师的询问，楚年璟微妙地有些尴尬，但还是一脸高冷，“如假包换。”
楼兰德：“你……算了。”
楚年璟：“……”
他欲言又止的态度伤害了楚年璟。
楼桓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悠悠舒了口气，似乎放松下来。他垂眸，看着前方，目光中却空无一物。
楼兰德多看了楼桓一眼，意思有些隐晦。楼桓轻笑一声，拿起茶盏抿了一口，又轻巧地放下。
“验过，是真的。”
楚年璟浮现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总感觉这两人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而他是那个被验的货物……
楚岚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回神。到现在还不自我介绍吗？”
楚年璟才反应过来，简短地介绍了自己。他的介绍也没法太长，毕竟户口本上就他一个人了。
楼兰德认真地听着他说话，期间会点点头，表示赞许。像两轮太阳一般的眼睛看着楚年璟，让楚年璟有些不能直视，太耀眼了。
但他也不自觉地对楼兰德产生了好感，被这样注视着，似乎他并不是谁的儿子，也并不是什么奖项什么成就的获得者，而只是楚年璟，一个前来拜见他的晚辈。
“小璟。”楼兰德喃喃，轻微点头，扒拉着自己下巴上的短胡子，“这个名字好，你知道是谁给你取的吗？”
楚年璟愣了愣：“不知道。”
楼兰德突然看向一旁低头不语的楚岚：“你知道吗？”
楚岚抬起眼帘，茶水的热气熏得他眼皮和脸颊热乎乎的，有些昏昏欲睡，可其他人并没有这样的症状。
“我也不知道。”楚岚按照自己和深西的性格，简单进行了逻辑上的思考，“应该不是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取的。”
“没错。”楼兰德点头，眼神赞许，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往几案上一掷，那不容小觑的力度当即让上面所有的物品都震颤地移动了位置，波及到了其他三人。
他霎时站了起来，双目巡视般扫过愣住的三人，“因为这名字，是我取的！”
他看向不知所措的楚年璟，大手一挥，灰白的眉毛乱糟糟皱起来：“不关你的事，你随便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让约翰给你带路，我现在，要和这两个——”
他粗短的手指从楼桓指向楚岚，又从楚岚指向楼桓，有力而含着怒气的双目如鹰般精准地盯住他们，一边不住地点头，“这两个——鬼东西！聊聊。”
楚年璟：“……”
约翰“呜汪”地冲了过去，叼住呆愣的楚年璟的衣角，摇着尾巴将他往外拖。
楚年璟下意识求助似的看向楚岚。
“……你先走吧。”楚岚隐约知道老师是要干什么了，“约翰会照顾好你的。”
约翰听懂了他的话，当即“呜呜汪”地回应着，似乎在承诺。
楚年璟：“……好吧。”
正如楚岚所说，要害早就害了，何必等到现在，楚年璟复杂地起身离开，约翰似乎察觉他的情绪，站起来拍了拍他的手臂，还叼着自己的小骨头玩具放在他手心，以作安慰。
楚年璟：“……”
突然觉得，这里的狗都比他聪明。
被留在茶厅的楚岚和楼桓坐在一边，见楚年璟走远，楼兰德一拍桌子，率先怒目瞪向楼桓：“老实交代，你这段时间不见，是去做什么了！”
楼桓似乎早已习惯楼兰德发怒，他瞥了一眼楚岚，嘴角笑意未淡，“自然是，找人去了。”
楼兰德厉目扫视楚岚，“他呢？”
他手指着楚岚，手臂都气得颤抖，胡子都在摇晃，“当年到底生了几个？啊！给老子老实交代！”
这么多年不见，还是这个暴脾气。楚岚知道，因为自己现在的身体和原先的自己长得太像了，气质也雷同，熟悉他的导师估计也把他认成了楚岚的私生子。
只是生不生的，为什么要问楼桓？难道……
楚岚心想：难道楼桓真的是楼兰德藏着掖着的好儿子？可他俩长得也不像，楼兰德经过另一半的基因改善加基因优化都不知道能不能生出楼桓这种样貌。不过，他们都姓楼……不对，怎么被楼桓那套歪理带跑偏了。
“就一个，你爱信不信。”
楼桓撑着下巴，他来到这里之后，比之前的姿态更加放松了，看也不看楼兰德，也毫无尊敬，连给一个多余的解释都奉劝。
楚岚歪头看了他一眼，才知道原来楼桓不是对任何人都会摆出那副温雅亲近面容的。
“好，好好好。”楼兰德见楼桓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将话头移向楚岚，“孩子，你今年多少岁？”
“我上学晚，今年十七。”楚岚平静道。
实际上他并没有表情那样平静无波，楼兰德太了解他，就算现在看不出来，相处一段时间后估计也会对他产生怀疑。
但借尸还魂还有穿书的事太不科学了，楚岚无法找到合理的解释，他演算过自己穿越时和穿越后的各种参数，企图还原一个连通时空的迁跃点，可始终缺少关键数据。
“十七岁。”楼兰德蹙眉，“应该不会……你和他有没有……”
他好像要说什么。
但楼桓打断了他。
“楼兰德，这两位来到这里，只是想问你当年一些事情。”楼桓道，“你的问题没完没了，会吓着他们的。”
楼兰德皱着眉毛看他，他虽精神抖擞，但额头到下巴还是增生了许多岁月的皱纹，即使他在人类生理年龄上只是一个刚刚迈入中年的人。
“好吧。”
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松口了，楼兰德一改态度，转向楚岚：“孩子，你跟我来。”
楚岚跟着他踏上了通往二楼小洋房的外制木楼梯，楼梯比较老旧，踩一步就晃呀呀的，倒让楚岚找到一种回到幼时的感觉。
他缓缓上楼，楼梯的重量整体一沉，身后多了一个人。
回头，是楼桓近在咫尺的白皙面容。
“我也要去。”
楼桓的五官非常精致，在白天强烈光线的照射下出现，不太像真人，但与此同时，他眼中往常被遮盖的情绪也在阳光下暴露无疑，这人的眼里含着一种热切的期待，仿佛等着这一刻似的。
“你不许来。”楼兰德恼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探出个头，胡子都要垂下来碰到楚岚了，“给我滚回你的房间，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楼桓：“如果我偏要呢？”
楼兰德转身拿了把电锯出来：“那我就在楚岚上来的时候砍断楼梯。”
楼桓遗憾地叹了一声，楚岚发出一声笑，有些幸灾乐祸。
“好吧，那么，祝你幸运。”楼桓盯着楚岚的眼睛，“希望你出来的时候，还能这样继续嘲笑我。”
楼桓被拒之门外，楚岚爬上二楼，阳光很充足地填满了二楼，这里几乎都是木制的，木制地板，木制家具，只是角落摆着几台明显不属于这里的待机的智能机器人，旁边的画架上画着一只飞跃大洋的蝴蝶。
这仪器让楚岚想到了什么，他道：“您，是《蝴蝶效应与消失的大脑》的作者？”
楼兰德胡子动了动，点头：“你确实很聪明。”
楚岚：“我知道，在鬼屋那回，是有人在试探我。后续的评论里，游客都说和我们玩的游戏完全不同。再加上楚年璟做的梦……”
楼兰德：“他做了什么梦？”
楚岚没有避讳：“他梦到了一些当年发生的事，不确定真实性。”
楼兰德望着窗外，良久地沉默。窗口的阳光隔着窗棂，被分割成几格，玻璃的折射角让阳光在棕色花盆上留下一道狭小的彩虹，几只蝴蝶在窗外轻轻扇动着翅膀，像是要进来，又像只是短暂的停留。
“这是一个很安静的地方。”楼兰德说，“所以在楚岚死后，我就搬到了这里。他留下的东西很少，大多数都被他烧了个干净，我和柳巳在这里守着他的成果。”
他叹息着坐在一旁长着青苔的木椅上，拿过蒲扇慢悠悠地摇。
“不甘心，不甘心啊。一个天才就这么被害死了，那是我的学生啊，我这辈子见过最有天赋的人，被害死了。你看到的机器人，只是他研究出来的一小部分成果而已。”
楚岚不解：“机器人的作用是什么？”
“简单的连通大脑的皮质细胞，通过突触将记忆还原。”
“所以楚年璟梦到的那些东西，是真的？”
楚岚觉得记忆有些晦涩，他的大脑似乎多了些什么，但都是空白帧，灰蒙蒙的一片，把过去和未来全部蒙上了，看不清底层图片。
楼兰德摇着蒲扇，“是的，我把楚岚的部分记忆，还有他爱人不愿意要的那些记忆，都放在中心机器人里面了，我想着，总有一天我会死，柳巳会死……但这东西，他也不能没人要吧……可惜，小璟似乎没有这样的天赋，看出端倪的人，却是你。”
楚岚看着他：“……我仍然不明白您做这些事情的意义是什么。楚岚已经死了。”
楼兰德的动作顿了顿，像是有什么新奇的发现似的，目光在楚岚冰冷的脸上慢慢绕圈，“你在愤怒？”
“……”
“你是因为，我想把楚年璟拉进局中而愤怒吗？”
楼兰德哈哈大笑。
“既然知道，就不要这样做。”
即使面前是自己的恩师，楚岚却也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楚年璟那个智商根本不适合谋划什么，看原著的结局就知道了。
“我和那个早死的楚岚没有关系，但楚年璟是我的……好兄弟。”楚岚昧着良心道。
“他很笨，如果我不管他，他就会死。”
这话倒是真心的。
楼兰德看了他半晌，又道：“好吧。那我告诉你，我们这样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我和柳巳、楼桓他们的目的一样，不惜一切，复活楚岚。”
楚岚下意识道：“那是不可能的。”
楼兰德盯住他：“为什么不可能？”
楚岚有些烦躁，柳巳、深西、柳知缃、楚年璟，现在还有他的导师，他们都因为自己的死承受了太多，为什么要揪着这么一个执念不放？
“楚岚已经死了，他死了十几年了，你们清醒一点。”楚岚弯下腰，和楼兰德直视，他是唯一一个不惧怕对方目光的人。
“楚岚不会再回来了。与其抱着无谓的幻想，不如放下他，你们全都好好生活，不行吗？”
楼兰德被他含着怒意和冷气的眼神逼得愣住了，扇子从手里掉落：“他会回来的。”
楚岚：“他死了。”
楼兰德忽的揪住他的衣领：“他没死！你懂个屁……他的大脑还在深西的手里，他说他有办法救楚岚！”
楚岚难以置信道：“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楚岚的大脑还存在，那我——”
那我他妈是谁？
那我该去哪儿？
那我该存在于此吗？
门猛然被推开，楼桓的身影走了进来。
“楼兰德，你为什么不说实话。”楼桓推了推眼镜，他看上去是这里最冷静的人。
“我能有什么实话？我什么话都和这小兔崽子说了，我他妈还说个屁。”
楼兰德放开楚岚，神色仍然不好。
楼桓看向站在那儿的楚岚，他低声问：“楚岚的大脑。在哪儿？”
楼桓：“不知道。你要试试这里的机器人吗？”
楚岚抬起目光，忽的一笑，艳丽的眉眼和唇瓣生出花般荡漾开了，美得十分风情，眼底的温度却很低：
“那我换个问题好了，深西在哪儿？楚岚的爱人？楚年璟的母父？那个曾经拿枪指着联合国秘书长的研究员，他现在在哪儿？”
楼桓靠在门边看他，嘴唇轻启，轻描淡写，“大概死了吧。”
“不可能。”楚岚这回冷静下来，说，“如果你们给我的信息都是真的，深西一定躲在哪里，在没有达到目标之前，他是不可能死的。”
楼兰德朝着楼桓走了两步，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又被楼桓挡了下来。
他指向机器人：“那里存放有楚岚和深西部分的记忆，你要不要自己先去睡一觉，说不定，你的疑惑就这样迎刃而解了。”
“呵。”楚岚睨他一眼，“你们煞费苦心，到底要在我和楚年璟身上获得什么？”
“冤枉啊。”楼桓叹道，“我们一直在暗地里保护楚年璟。至于你，因为天赋太出众，又和楚岚长得像……必要的时候，比楚年璟更能派上用场。”
点到为止。
楚岚点头：“很好。不过我很好奇，你们到底要怎样复活楚岚？既然不知道大脑在哪儿，为什么不竭尽全力接近深西？”
“……”楼兰德和楼桓对视一眼，楚岚发觉，他们的神色有些为难。
“第一个问题。”楼桓说，“复活的方法，只有深西知道。”
“第二个问题，深西也不知道大脑在哪儿。”
“……”楚岚薄唇轻启，眼中薄凉的要命，“你们在耍我？”
楼兰德：“这回还真不是，深西那小垃圾说什么不愿意要回这段记忆，所以把这段记忆封存了。至于他的行踪，根本就没人知道。我们这些年也只是在他的指令下苟延残喘。”
直觉告诉楚岚，楼兰德撒谎了。而一旁一言不发的楼桓也很有嫌疑。
他心里怀疑，楼兰德其实知道复活的方法，但不能说。
不行。脑袋好晕……
楚岚昏昏欲睡，倒在了机器人丛中。幻梦机器人红眼一亮，纷纷开机，朝他围了过来。
楼桓走过去，将楚岚抱了起来，放在卧榻上。
“你这小子。”
楼兰德复杂地拿蒲扇扇了一下深西的肩膀，深西没动，凝视着楚岚的脸。
“为什么不让我说？”楼兰德道，“你这些年为他吃了这么多苦，为他死了多少次？我想想，三次？五次有没有……”
楼桓淡淡扫他一眼，唇角温润的笑意彻底压了下去，目光沉沉黑下来，显得有些阴鸷。
“闭嘴。”
楼兰德一点也不怕他，嘲讽，“说他一句不好你就生气，你这些年真没长进。”
楼桓：“我会让他活下来的。柳巳那边有消息了吗？”
楼兰德欲言又止，但还是摇摇头，说道：“柳巳把最新的锚点传送过来了，你还打算继续计算？”
“嗯，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楼桓温柔地抚摸着楚岚的面颊，面上泛起激动的红晕。
楼兰德在一旁看得心生异样，心想这人该不会已经移情别恋到这种地步了吧。
……不过，对于一个失去alpha长达上百年的Omega，这确实也能理解。
楚岚的遗物
“你知道量子回溯可以导致时间逆转吗？”
楚岚陷入梦境后, 最先听见这么一句话，差点翻白眼。
然而这个白眼已经有人替他翻了，坐在制图桌前的年轻alpha头也不抬, 用一种平静冷淡到有些傲慢的语气回道。
“少在我面前犯贱。”
那说话的青年笑了, 又朝着他走了一步，摩挲着下巴，好奇地观察他身旁的白板上写下的解式步骤, 而后笑眯眯地指着最后得出的参数, 回头看着alpha：
“你说, 我要是把上面那个常量擦掉，你还能不能得出这么精确的结果？”
alpha语气嘲讽：“你擦掉了我不会填补吗？”
青年没有因为他的态度生气, 像是看着什么好玩的东西, 目光放在alpha身上一动不动。
“可是，按照你们量子力学的说法, 这个参数，或者说这个常量, 也不是一定的吧？”
他这一听就是来找茬的，alpha肉眼可见的没耐心, 冷酷道：“带着你该死的微生物滚出我的研究室。”
“我不。”
“深西。”
alpha叫了他的名字，青年顿了顿, 随即低下头，又一脸兴奋地抬起。
“可是你真的对时空穿越没有兴趣吗？相信我，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议题。”
在一旁作为第三人视角观察的楚岚这回自己翻了个白眼。
研究所虽然也将时空穿越作为重大议题之一, 但楚岚始终没有参与——很简单, 他认为人类永远无法回到真正意义上的过去, 时光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命题。
这次的梦境和以往有些许不同。也许这来源于深西的记忆，深西的脸还是十分模糊, 但可以辨认出那熟悉的讨厌的身形。
楚岚则是二十岁左右的模样，长发垂到腰间，一脸冷漠地用电脑构图建模，丝毫不管深西的自说自话。
看来，还没到他们在一起的时间。
门外忽然跑进来一个身影，着急忙慌地拿着个平板，鞋子在地板上差点蹭出火星：“楚岚你看！”
楚岚和深西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他们看向平板，深西率先抢了过来，楚岚盯着他，面无表情：“还我。”
深西没管他，而是饶有兴致地读着平板上的文字。
“人类或将从量子意义上突破新一物理极限……科学即将被改写。这后面贴着那个什么柳巳的研究成果。”
深西无趣地将平板一甩，丢到楚岚怀里：“你自己看吧。”
旁观的楚岚尝试移动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也可以隐约看见文字。
这是一则短讯，主要是讲柳巳的新发现。攻读完双博士学位出来后，柳巳去了耶和华，楚岚则回了东宁，这回的突破，让耶和华那边的人高兴得不得了，报道中隐隐还提到了楚岚，暗示说柳巳即将超越他的天才。
楚岚也觉得没意思，将平板一丢。
“嗯。”
那研究员慌张地接住平板，瞪大了眼睛：“不是，这么大的事，你就‘嗯’一声啊？”
楚岚不喜欢被打扰，更何况这种国家之间的较劲关他什么事：“已阅，退下。”
研究员：“……你怎么能这样！”
研究员是新来的，不太了解楚岚的脾气，但早就听说这个万众瞩目的天才高傲孤僻，曾经还得过阿斯伯格。于是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关门就走了。
然而最该走的人还在这儿，旁观的灵体楚岚戳了戳深西，“你也该滚了。”
深西当然听不到他说话，而是笑吟吟地转向青年楚岚，伸出指尖撩拨他的发尾，语气拖着一股子欠揍的味道：“怎么办呀，我们的楚大天才的名号，似乎有了不小的威胁呢。”
灵体楚岚听不得深西这么说话，这让他想起不好的东西。
沉默的青年楚岚的椅子，被灵体楚岚踹了一脚，他很烦躁：“说句话，你哑巴呢？”
青年楚岚的免疫力比灵体楚岚要强上很多。
他冷冷道：“你要是想要这个头衔，我让给你。只要你写下一万字的保证书，保证永远不再踏足我的地盘。还有——”
他忍无可忍地闭了闭眼，猛地攥住深西不安分的手。
“放开我的头发。否则我剁了你的手指。”
灵体楚岚坐在一边的办公桌上，冷眼旁观，就差一把瓜子了，“有本事，你现在就剁。”
逼逼赖赖的什么正事都没干成。
楚岚觉得换了自己，肯定比这个被摸了头发还没有把深西打死的楚某人要当得好。
至少楚年璟是绝对不可能有出生的机会了。
深西被威胁也不恼，面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另一只空闲的手趁机摸了青年楚岚一把，“啊，不愧是你，手白白嫩嫩的真好摸。”
青年楚岚立刻收回手，生怕让他爽到了。
深西笑了笑：“柳巳一直研究气象和物理之间的关系，刚刚的报道说，他能够在亚原子的基础上，通过原子之中最微小敏感点的计算，让反应堆拥有两倍以上的反应速度与能量。你信吗？”
楚岚的态度依然不怎么样，对着电脑冷淡回答：“半信半疑。”
灵体楚岚看到，他的电脑上是一张太空空间站迁移动力装置的设计图，这些天都在通过无数运算来提高它的可成性。如果能够做到，这将改变人类和世界。
……奇怪。他怎么会得出这样的印象？他分明没有经历过这些事。
深西：“我可是完全相信呢，毕竟这可以增加时间回溯的可能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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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这样的东西还需要你这样的理论天才来帮忙完善……诶，你别不理我啊。”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久，见青年楚岚连耳塞都戴上了，才失去叨扰的兴致，抱着胸哀叹。
“算了，等我研究出成果，你就知道了。”
“你一破搞微生物的能研究什么物理？”
青年楚岚冷笑，将椅子转向深西，双腿交叠，扬着下巴，眼中满是高傲而不屑。
“隔行如隔山，我祝你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摔死。”
深西摩挲着袖口，神秘一笑。“是吗。”
梦境慢慢淡去，楚岚的意识只停留在深西被楚岚叫保安“请走”的时候，深西回头深深望了一眼青年楚岚。
**
楚年璟被约翰带着四处逛了逛，期间约翰见他喜欢路边的小野花，颠颠地给他采来了不少花，楚年璟的手都有些抱不下了。
“约翰，别摘了。”楚年璟终于出声制止，“够了。”
约翰这才跑过来回到他身边，亲昵地蹭着他的小腿，尾巴有节奏地摇晃着。
楚年璟唇角勾起，从满怀的花朵里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它：“你还真是不怕人，小心被坏人抓走。”
说着这话，约翰歪头看着楚年璟，忽然有一道声音传来。
“约翰可是不会跟着陌生人走的，它聪明的很。”
是楼兰德。
见主人出现，约翰快速跑了过去，楼兰德摸了摸它的脑袋，看向楚年璟。
“它是喜欢你身上熟悉的味道呢。”
“我？”楚年璟指了指自己，眉尖疑惑地蹙起，“熟悉？”
楼兰德对此没有多解释什么，他上下打量着楚年璟，又感慨道：“唉，今时不同往日啊。”
楚年璟向前走了一步，潜意识觉得对方有什么话要说：“那个……”
“叫我爷爷就好。”楼兰德说，“我没有亲生孩子，你父亲就是我的儿子。”
楚年璟抿着唇，有些不习惯道：“……爷爷。您，能告诉我一些父亲的事吗？”
楼兰德领着他走进一间小阁楼。
“当然，你继承了你父亲的一切，自然什么都有资格知道。”
刚进入楼阁，楚年璟就被满墙用各种语言书写的证书、印章、绶带、勋章震惊了。
“这些都是你父亲获得的，他是非常优秀的科学家。”
楼兰德在他身后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着四面，目光怀念。
楚年璟走上前去。阁楼空间不大，塞下这些，好像更加狭窄了。他看到一些零星的纸笔，老旧卷边的报纸，还有一张薄薄的毯子，盖在桌子的一角，看上去有些年份了。
楼兰德站在楚年璟身旁，看见这个少年不断颤动的眼睫。
“你父亲给我们留下的只有这些。死前，他几乎把身边所有的东西都付之一炬。只是因为他在我这里偷懒，偶尔又写点什么，用点什么，我都留着，这十几年时不时来看看，似乎还能记得他在桌案上打瞌睡的样子……”
楼兰德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他抹了抹胡子，旁边的楚年璟虽然不发一言，但眸中盈满了某种悲伤。
“为什么……”
他抚摸着面前一块勋章，几次都没有触碰下手，动作很轻，好像怕惊扰了什么。
“为什么父亲，会去世？为什么他要烧掉那么多东西？”
楚年璟再傻也早就知道，这不可能是正常的死亡。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楼兰德叹道，“当年，东宁和耶和华暗暗较劲，彼此的科学家甚至视为仇敌，一心想要突破超越。你父亲他就是这时被挑中的核心成员，不断地为他们创造更经济、更有效率的技术，提供理论支撑。”
楚年璟猛地看向他：“可是，他为什么要答应呢？”
他下意识觉得，父亲不是那样争强好胜的人。
“你父亲这辈子有一个梦想，他想解开本世纪最大谜团密林公式，可公式不仅需要演算，还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以及无数次的实验……这是一笔绝不可能由个人承担的费用，所以他选择和教廷与东宁合作，由他们提供实验的资金与条件。”
楚年璟愣愣的：“这对于他们来说，不是好事吗？父亲既然愿意做事，为什么会——”
楼兰德看着楚年璟，楚年璟在他的目光下好像懂了什么，眼中盈满泪水，却倔强地不落下。
楚年璟道：“因为……他反悔了？”
楼兰德点头。
“后面的研究超出了限制，楚岚那个孩子。”楼兰德笑了一声，摇摇头，满是无奈，“他性格孤傲，一向沉迷于自己的研究，不在乎外界的变化。直到有一天，他研发出的聚变能源被用在了战争上。”
“那一次，死了三千人。”
楚年璟看着满屋子楚岚陈旧的东西，他的计算精确无比，他的成就可以摞成堆，但他所要负担的东西，也比其他人都要重。
“人类”“世界”“生命”……这些东西，他从打算突破科学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后果，可是楚岚没有。
楚年璟听到自己酸涩的声音。
“……然后呢？”
楼兰德目光飘远，似乎回忆起了当年。
“那天，我第一次看到他……发那么大的火。”
虽然那已经成了被封存的机密，但在楼兰德的记忆中仍然犹在昨日。
楚岚冲进了东宁国会大厅，对着总统与军备总司令说道：“告诉我，我该如何为那三千条人命负责？”
他们相互对视后，说：“你不需要负责，这是我们的一致决定，无关任何个人意志。”
楚岚冷笑：“我要停止与东宁的所有合作。”
总统道：“请便。但容我们提醒，你虽然在教廷地位很高，可教廷的资金还需要我们来接济，你的实验还做不做得下去？”
楚岚：“这就不关你的事了，杀人犯先生。”
他撕毁了和东宁的一切协议，随后在世界各地辗转。
楚年璟注意到正中心的墙面上有一个画框，但里面是一片空白，只有木板皲裂的痕迹。
“这是什么？”
楼兰德瞄了一眼，“哦……这是我为他解读出密林公式获得最高成就的证书留下的位置，可惜那玩意儿根本没发下来，他就死了。密林公式也被他毁了，就剩下一半，除了和他棋逢对手的柳巳，谁能解出来？”
楚年璟仰头看着空缺的画框，心里没来由有些空落落的：“哦。”
他父亲的成就，高到楚年璟要仰望才能看到，数不胜数，根本看不完，记不过来。
他的一生短暂但是辉煌，只是……楚年璟的眼神暗了暗。
他终于懂那些人知晓他是父亲后代时的失望了，他的父亲那么耀眼，所有人都敬佩他、忌惮他、畏惧他，和楚年璟是云泥之别。
更何况，父亲辉煌的一生里，从来没有、也不会有楚年璟这个儿子的存在。
楚年璟盯着墙面，自嘲：“父亲那样优秀，可我却是这个样子。如果不是楚岚把我拉了起来，我也许真的就是一滩泥。现在知道了真相，却不知道能为他做什么。如果他看到我，会很失望吧。”
楼兰德突然道：“你脖子上是什么？”
楚年璟低头，拿出自己的玉牌，“您是指这个？”
楼兰德：“它原本是属于你父亲的玉牌。”
楚年璟点头：“我知道。所以，很多人虽然讨厌我，但他们也不敢伤害我。”
楼兰德：“你怎么不想想，他为什么要把他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你？这玩意儿在他们楚家，算得上半颗心脏。”
楚年璟一愣，游移不定道：“因为，因为我是他的儿子？”
楼兰德：“所以，你怎么会觉得他对你失望？你不要想太多了，以我那个学生的性格，他不会对任何人抱有希望的，因为都不可能比得上他。”
“……”
这倒是真的。
楼兰德观察着楚年璟，“虽然我一开始知道你学美术时也很震惊，因为楚岚那家伙是个艺术白痴，设计的飞船性能很好，可因为丑得惨绝人寰，设计图被否了三次，还是你母父……”
说到这里，楼兰德把话咽了下去。
楚年璟希冀地看着他：“我还想听母父的故事。”
楼兰德：“……你认真想听吗？”
楚年璟认真地点点头，“虽然母父的踪迹不明，但……他能和我父亲在一起，说明也是非常优秀的alpha，他和我的父亲一定非常相爱……”
楼兰德胡子眉毛一起抖三抖，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我们还是离开这里。”
遗物聚灵，他怕楚岚在此的冤魂会跳起来打他。
楚年璟把路边摘的野花全部放在楚岚遗留的花瓶里，低声道，“我每次都会来换花的。”
**
“说起你母父。”楼兰德实在架不住楚年璟渴求的眼神，这小子长得很像他的爱徒，楼兰德一点也拒绝不了。
“他是一个一言难尽的Omega。”楼兰德说。
这时，楼桓从外面走了进来。
“好巧。”
他靠在墙边，含笑道：“在聊什么？”
楼兰德表情一僵，楚年璟道：“聊我母父。”
“哦？”楼桓当即起了兴趣，抬了抬下巴，“说说，我也很好奇。”
楼兰德死死盯着楼桓，一脸“你小子今天是要害死我”。
“你不去照顾楚岚吗？”楼兰德冷哼声，胡子被吹飞起来。
楼桓：“不着急，让他多做会儿梦。否则，我怕他接受不了后面的剧情。”
楚年璟像个被激起警觉的小动物般，耳朵竖了起来：“什么剧情？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楼桓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不是喜欢打游戏吗？老头子家里有一台机器人，可以把剧情实时传送到他脑海里。”
楼桓面不改色撒谎，“他现在睡得很香。估计梦里看得可开心了。”
而被他形容“看得可开心了”的楚岚此时一脸绝望。
“起来。”
灵体楚岚拉着蜷缩在纸箱边，一脸潮红眉头皱紧的少年楚岚，想要把他拽起来。
地上的楚岚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身体出了薄汗，意识不清，口中发出细微的声音，是易感期的症状。
看样子，是第一次易感期，楚岚神不知鬼不觉地度过了的那一次。
他蹲在地上，观察着自己不断溢出湿汗的白嫩面容，汗水把额角的头发都打湿了，少年楚岚死死拽着自己的衣领，看上去很难受。
灵体楚岚戳了戳他：“你发烧不知道找个床吗？非得搁这纸箱子堆里躺，被发现才……”
怪。
还没说完，紧闭的门口有了动静。
漆黑的夜晚，月光浅浅浮动，随着门被打开的动作，月光倾洒下来，照亮了一个角，月光轻轻蒙在了神志不清的少年楚岚身上。
看着逆光飞快走来的那人，楚岚顿生不好的预感。
“看我深夜巡逻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金发的Omega毫无避讳地拍了拍alpha的脸，“喂，你信息素漏了哦。”
灵体楚岚霎时推着少年楚岚说：“你醒醒！你醒醒！”
少年楚岚还是无意识地躺着。
没出息啊！
“楚岚？没反应啊……”深西兴味十足地捏了捏少年楚岚的脸蛋，“真好，还是睡着的你更可爱。你说，如果我在这里奸·杀你，然后伪造成你易感期发作强暴我，在这过程中，我防卫过当导致你死亡……”
他的语调扬了起来，含着一种令人悚然的兴味。
楚岚毫不怀疑，深西现在就是想要这么做。
“你要被玷污了。”灵体楚岚看都不想看毫无出息的少年楚岚一眼，“你安心去死，反正我还活着。”
这时，躺在地上的少年楚岚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唔……”
睁开也于事无补，他的眼眸雾气很重，几乎无法辨别一切，只模模糊糊看到眼前有个微笑的人影。
Omega……？
“你……”
深西抓起楚岚的手，将脸凑近，“楚岚，看看我是谁？看看你落在谁的手里了？”
平日里百般厌恶他的楚岚此时像只刚出生的幼崽，用一双茫然的眼睛看着深西。
深西被他盯着，心脏忽然停了一下，原本作恶的心态被微微搅乱。
“我要吃掉你。”深西重新变得兴奋，他被楚岚的信息素和现在的表情勾引了，对楚岚说。
“我改变主意了，我等会就在这里要了你，但不杀你……明天等你清醒过来，发现是我帮了你……呵呵，你到底会是什么表情呢？”
灵体楚岚顿时陷入宕机。
等等。这一定不是真的，当年一定没有发生这件事，他的易感期一定是自己熬过去的。
可他眼睁睁看着深西亲吻了“自己”的耳朵，而“自己”没有拒绝，竟然一把揽住深西的肩膀，咬了……
咬了他的脖子但没有咬腺体。
“嘶——”
即使是深西也愣住了，楚岚咬得很深，但像是发泄似的用力，不像是情人之间的缠绵。
按理来说，易感期的alpha都会循着本能咬Omega的腺体。要么是楚岚不行，要么就说明，深西对他没有任何性吸引力！
这个事实让深西气疯了，他掰着楚岚的下巴：“我现在就杀了你！！”
楚岚放开他的脖子，面无表情地顶着张潮红的脸，似乎听到了他说的话，然后果断闭上眼睛，躺下继续睡了。
深西：“……”
灵体楚岚：“……”
还好。
他的心落回实处，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对深西下口。
被这么一打扰，深西也丧失了犯罪的乐趣，让楚岚不解的是，他在“自己”旁边跟着坐了一夜，死死盯着少年楚岚的脸，像是在思考用什么工具把他大卸八块，最终却什么也没做，天没亮就离开了。
只是这期间，少年楚岚脸上的潮红消退了不少。
**
“你的母父很聪明。”楼兰德说，“是个天才。但不是个好人。”
楚年璟捧着茶，约翰在他旁边趴着，一起倾听。他摸了摸约翰，抬眸：“为什么这么说？”
楼兰德盯着楚年璟，哼了一声：“因为他是坏人，所以他不是好人。非得我这么直白和你讲吗？你母父他就是个坏东西。”
逻辑完美，令人折服。
楚年璟：“……您继续。”
楼兰德清了清嗓子，看着一边坐在蒲团上兀自调茶的楼桓，“你能不能滚远点？楚岚的梦应该快结束了。”
听到这话，楼桓终于施施然放开茶杯，起身，前往二楼了。
见人走开，楼兰德才舒了一口气，对不解的楚年璟说道：
“你母父他坏是坏，唯一的优点就是喜欢你父亲。就是因为太喜欢了，带来了很多不可知的后果。”
楚年璟：“比如？”
约翰也叫了两声，随后呜呜地耷拉下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
“我还不能详说。而且我说了，你也听不懂。”
楼兰德摇摇头，。
楚家当年感染了‘犹大’，他为了得到速效药，亲自接种了病毒，但当时发生了一些事，他没来得及发明出疫苗，楚家就全灭了。而他本人也因此落下终身残疾。”
楚年璟惊道：“那他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楼兰德说，“他掌握的东西太可怕了，那东西能够改变所有的一切，甚至物理学都不存在了……连他自己都忌惮，所以才想办法躲起来，让任何人找不到他。”
楚年璟：“……我没听懂。”
楼兰德怜悯地看着他：“没关系，我知道，不然也不会和你讲了。”
约翰舔了舔楚年璟的手指，楚年璟动了动，将它抱在怀里，缓缓抚摸着。
“那，楚岚——我是说，在睡觉的那个。”楚年璟道，“他究竟是不是我的亲生兄弟？”
楼兰德四处望了望，神秘地朝楚年璟靠近，悄声：“我也不知道。这人很古怪。你有机会，把这个……这个……做这个……还有这个……去试探他，他八成和楚家有关系，但是肯定不会说……到时候你就这样……那样……”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从袖子里塞了些东西给楚年璟，楚年璟一边认真听一边接着，重复道：“我明白了。”
“好的。”
“可是这样会不会……”
“不会。”楼兰德断定，“相信我，如果他真是楚岚的私生子，这件事深西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管。我教你的这招，叫做兵不厌诈，引蛇出洞，你明不明白？”
楚年璟茫然的眼中似乎被什么别的东西填充了，他认真地对着楼兰德点点头。
今天的楚年璟学会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呢。
**
楚岚在梦里沉浮着，不知道何时能醒。梦里大多数是关于他和深西的，虽然不想看，但确实能找到很多不了解的疑点。
只是深西的脸仍然看不清楚。
难道……深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吗？
梦的最后，停留在一台简陋的双球形发射仪上。
醒来时，茶香袅袅，楼桓温和的声音响起。
“你终于醒了。大梦一场，知道了什么？”
楚岚望着天花板，思绪过了一会儿才彻底回到身体。
他没有尝试着动身，而是维持这个姿势说道。
“知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那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楼桓微笑着问。
楚岚思考片刻。
“嗯。有。”
楼桓：“不妨说说看。”
楚岚：“深西。”
楼桓捧着茶的手瞬间僵硬，清瘦的指节暴凸，良久才发出一声疑问的：“……嗯？”
楚岚把剩下的气儿喘完：“深西……是变态。”
“……哦。”
“还是，潜在的强奸犯。”
“嗯哼。”
“嗯……”楚岚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还有，还有，他是……他是……”
他捂着头，似乎不太清醒。
“他是我的……”
楼桓的心脏在那一瞬间被攥紧了，他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看着楚岚。
楚岚终于想了起来：“他是我的狗。”
说完，舒了口气。
楼桓愣住了，面上有些可疑的薄红。
良久，他紧绷的薄唇蹦出一句：“……你怎么知道？不是，你……”
楚岚从床上坐起来，穿好鞋，奇怪地看了楼桓一眼，悠悠道：“我以前养了一条斗牛犬，就叫深西。”
楼桓：“……”
他还在微笑。然而，下一秒，手中的陶瓷杯子霎时被捏碎了，水和碎片落了一地。
楚岚：“……”
他欲言又止，“你，很讨厌斗牛犬吗？”
楼桓笑得更快乐了，就是眼神有点可怕：“哈哈。我喜欢，我喜欢狗，喜欢得很啊。”
你超爱楚岚对不对？
楚岚的确养过一条叫做深西的狗。
但那并不是现实生活的狗, 而是一只被他设计出来当游戏引导npc的电子犬。
至于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当然得归功于他的恶趣味。
虽然后面他觉得不妥，把那条叫深西的斗牛犬删掉了, 换成一只粉色宠物猪覆盖了之前的引导程序, 但由于斗牛犬的核心代码是“疯狗”，以至于楚岚将程序交给别人去做后，他们的电脑都中了一个叫做“深西的复仇”的病毒。
中了此毒, 电脑上会出现一只撕咬着破布娃娃的斗牛犬, 眼睛猩红, 并无差别攻击所有人的隐藏文件——很多程序员多年收集的小动作片毁于一旦。
这个做法就很深西。
眼前楼桓的态度让楚岚捉摸不透，他目光轻扫过对方满手的血。
“你不包扎一下？”
楼桓毫不在意地蹲身, 将碎瓷片捡进垃圾桶：“不需要。”
血液一滴滴落下, 汇聚在地上，渐渐缓慢, 很快就没了，楚岚再去看时, 发现楼桓手上的伤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但楼桓好像不想和他说话，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光看了楚岚一眼, 转身就下楼了。
楚岚跟在他身后，“你是否有必要为你的体质解释？”
楼桓轻笑：“想知道？求我啊。”
楚岚低头看他完好无缺的手指。
楼桓全身的色调都是统一的冷白, 手指也不例外，甚至看不到鲜活的血管。楚岚曾经被他触碰过，对方的手很冰冷。
活死人？
还没等他想出点什么, 楼桓停下脚步, 斜身靠在一楼的楼梯间, 由于角度关系，他抬眸看楚岚时, 是一个仰视的角度，眼尾微扬，端庄外有些不自觉的媚。
楼桓：“你刚刚都看到些什么？”
他再次提起这个话题，楚岚在清醒的状态下说道：“梦到了楚岚和深西当年发生的一些事，但并不连贯，只是一些片段。”
“比如？”
楚岚把印象最深的讲给他听了。
楼桓手指轻轻触碰着自己的嘴唇，睫毛垂下，“有意思。”
他目光看着别处，像是思绪飘远了一些，楚岚在他面前挥了挥手：“醒醒。”
楼桓很快就“醒了”，并且以一个猝不及防的速度抓住了楚岚的手腕，几乎是条件反射，楚岚在那一瞬间感到手腕要被捏断的疼痛。
“抱歉。”
楼桓瞳孔收缩了一下，放松力道，覆手将楚岚的手腕放在手心，替他揉了揉：“还疼吗？”
这都只发生在一个呼吸间，楚岚盯着楼桓的眼睛，对方的行为没有嘴上说的那么抱歉，那只替他按揉的手不太安分。
楚岚却没有收回手，而是将自己的手臂往前更深地递了递，低声：“还是疼。”
楼桓这回真切地蹙起眉头，“腕骨还在疼？”
楚岚面不改色地撒谎。
“嗯。”
楼桓感觉到什么，深深看了他一眼，叹气。
“那可没办法了，我得尽快给你治疗。”
楚岚眼疾口快：“先说好，我不去你的房间，也绝对不会与你和你的医疗生物器材待在一起。”
和楼桓认识了这么久，他没有一次清醒着被楼桓治疗，对方也神出鬼没的。
楚岚无聊的时候喜欢打游戏，有些游戏十分烧脑，他想找楼桓一起，但时时找不到这人，那医务室就没一天是开着的。
思及此，楚岚莫名有些不爽，盯着楼桓，见他还是没动作，手又往前伸了伸，语气带上几分不自知的埋怨：“你来啊，莫非你其实不会？”
楼桓深深看他一眼：“可以是可以，但我可不是什么专门的医生，我就是一破搞微生物的。”
绝对有鬼。
“怎么，你这微生物能吃了我？”楚岚皮笑肉不笑，“我倒想看看楼教授是个什么搞法。”
楚岚的语气听上去颇为霸道，虽然他自己完全意识不到，但楼桓的耳尖微微泛红，他笑了一声：“这可是你说的。等会楼兰德和小璟问起，你千万别告诉他们。”
楼兰德的家是乡间的三层小别墅，空间足够大，隐隐能听到楼兰德和楚年璟闲聊的动静。但在木制楼梯围成的三角空间里，狭小的木头吸取了大多数的声音，将他们隐秘的交谈困在了这个角落之中，无人注意。
这样的空间让独处的两人像是偷情一样。楚岚脑海中冒出这个奇怪的想法，但还没等他转圜过来，楼桓就低下头，在楚岚震惊的表情下，吐出舌尖轻轻舔舐着楚岚的手腕。
濡湿的舌头带着柔软的触感，却没有普通人的温度，反而带着一股不似人的凉气。楼桓舔的很认真，像一只专心致志喝奶的猫，神情褪去轻佻的狎昵，仿佛只是单纯在品尝楚岚手腕皮肤的味道。
“！！”
楚岚要收回手，楼桓却一把抓住，眉毛轻轻一挑，“楚岚，你玩不起吗？”
楚岚想说我没想和你玩。
楚岚想骂死变态。
楚岚想找楚年璟告状。
但看着深西低头，低眉顺眼地做出一副臣服的姿态时，楚岚居然咽下了这样杂七杂八的念头。
心里想的是：这人怎么舔得这么……
这么……像个正经人？
见对方还准备低头，楚岚深吸一口气，抽回：“别舔了！”
他擦着手上的唾液，发现居然什么水迹都没有，只剩下有些冰凉的触感。
楼桓微笑着站直身体：“现在还疼吗？”
楚岚活动了一下手腕，他本身就没什么毛病，压根感觉不出来。更何况，楼桓舔的是皮肤，又不是骨头。
“你的治疗手段，对于人类来说，还是太先进了。”
楚岚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对楼桓翻了个白眼。
“伤口迅速复原，唾液冰凉速干，你是机器人？”
楼桓：“瞧你说的，我只是通过一些手段改进了自身的体质，怎么就成机器人了呢？你摸摸我的心跳，它还在跳呢……”
自从暴露本性后，这人是越发不知羞耻了。
“不愿意说就算了。”楚岚有些烦躁，“你刚刚问我我在梦里看见了什么，现在又把话题扯这么远，你到底想说什么？你这人真讨厌。”
“……”
楼桓心想，不是你要我给你治疗的吗？现在又怪他把话题扯远。
不过楚岚生气的样子也别有一番风情，更何况刚刚舔他也没躲，说明在意识层面，楚岚已经不会抗拒自己的亲昵了。
楼桓的心情大好，也不介意楚岚的坏脾气，道：“你梦中，楚岚正构建的动力装置，在后来成为了东宁一个巨大的遗憾。我来给你讲之后的一些故事吧。”
在东宁和耶和华科技斗争前期，东宁因为楚岚的存在而更更胜一筹，在太空发展方面远远超出耶和华。而楚岚作为总设计师的太空空间站迁移动力装置，则是东宁抢占下一制胜节点的重要力量。
“当时国际上发现了一种新型物质，叫做‘塐’。它是在一种微生物的囊泡里发现的。”
“塐？”楚岚咀嚼着这个词，问：“什么微生物？”
“当时人类从小行星上带回一捧土壤。有个科学家分到了很小一块，拿它培育人造新物种，经过二十四代繁衍，变异出了一种新型微生物。”
楼桓漫不经心地说着违反科技伦理的话，“通过观察，他发现微生物的囊泡里有一种元素。于是将提取到的塐放在小白鼠上做了研究，辐射非常强，一个晚上，整个实验室的小白鼠全军覆没，死前皮肤溃烂，五脏积满腐水。”
楚岚眼中闪过一丝什么。
“是深西。能做出这种疯狂事情的只有他。”
“没错。”楼桓微笑着赞同，“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什么？经过检验，这种元素蕴含的能量居然是铀的五千倍！”
疯了。
完全疯了。
楚岚猛地抬起头，“难道……”
“后来深西把塐交给了楚岚，楚岚将它作为推动计划的一部分，想依靠链式反应释放出大量能量。但是没人能研究出来。直到密林公式再次现世，而那时，楚岚已经脱离了东宁。
“在楚岚离开东宁后，耶和华依靠柳巳的天赋，成功夺得了制胜点，反败为胜，此后东宁连连失利，不知达成了什么条件，由柳巳的团队接手研究塐。但当时有一个人，他偷走了极其微量的塐。”
楚岚想起楼桓曾无意间提过柳巳的往事，思绪回转间，已经把后续猜了个大概。
“是楚厌冬。”楚岚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他偷走塐，离开柳巳，回国后，因为无法控制塐的力量，导致部分接触的人感染了信息素疾病，那种病，叫做‘犹大’。”
“聪明，不愧是你。”楼桓打了个响指，“不过，还有一点我要提醒你，这件事中，柳巳可不是什么好人。他爱楚厌冬，因此明知他是东宁的卧底却还愿意继续交往，直到塐被偷。楚岚这时为了救人，让深西将密林公式带了出来，这才阻止了疾病的蔓延。”
“等等。”楚岚忽然眯起眼，打断他的话，“之前，你和我说，深西是偷走密林公式的？”
“……”楼桓面不改色，“我有吗？可能是我当时记错了。”
“哦。”楚岚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深西还害死了楚岚全家人？”
楼桓：“谁说的，简直一派胡言。”
楚岚：“深西还是间谍，他压根不爱楚岚。”
楼桓：“胡说。”
“哦——”楚岚的目光在楼桓身上转了一圈，意味深长道：“他超爱。”
楼桓有些不习惯他现在的眼神。
下一秒，楚岚口出惊人：“你也超爱楚岚对不对？”
楼桓愣住了。
意识到自己的话语中有歧义，楚岚改了词：“你当年是不是喜欢楚年璟的父亲？你超爱他，不然不可能什么都记得那么清楚，还特地抹黑深西。”
楼桓：“……”
楼桓失语片刻，又深情地看着楚岚：“你要这么说也可以，但我现在喜欢的是你。”
这种感觉太怪了，楚岚琢磨，那这人两次喜欢的都是他啊，有什么区别？
上下打量了一番楼桓，抛去变态这点不说，楚岚对对方的外形还是很欣赏的。
这么看来，也不是不可以接触一下。更何况，楚年璟也挺喜欢楼桓的……吧。
至于深西？
深西的老公和我楚岚有什么关系？
楚岚在楼桓那里得到答案后，便起身离开。暧昧对象可有可无，但楚年璟在楼兰德那边待久了，指不定会被教坏，他得去看看。
他离开后，楼桓一个人久久地望着他的背影，温和的表象褪去，他伸出猩红的舌头，缓慢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瓣，似乎在回味楚岚皮肤的味道。随后扬起头，金色鬈发垂在脸颊边，俊美面容上露出陶醉的神情，脖颈上泛起情欲的红晕，把那一块白皙都染红了，他的神情似喜非喜，仿佛愉悦中带着一丝不能解放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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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留的并不算久，在钟乔乔几番可怜催促说想他们的情况下，终于坐上了回程的飞机。
楚年璟比来的时候要黑上一些，这些天帮楼兰德以及周围的农户收庄稼，皮肤被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虽然时不时还有些阴郁的艺术家气质，但整体比之前精神许多了。
只是一上飞机，楚年璟就有些不高兴。
因为一向优先坐在他身边的楚岚，居然答应了让楼桓坐在他身边。
他抿着嘴，前排的楚岚与楼桓低声交谈，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
说话也不带上他。
实际上，楚岚和楼桓坐在一起，是因为——
“你的口水是不是有毒？”楚岚伸出自己的手腕，楼兰德住的那地方辐射可重，多数人去了那里都要黑两三个度，楚岚本身白，但也耐不住犯懒晒太阳皮肤被晒红。
他皮肤嫩，被晒伤后，每天都要涂药膏。但仍然屡教不改，非要在躺椅上睡午觉，抢人家村口大猫的位置。以至于他把自己摊煎饼似的翻来覆去晒，正面晒伤了明天晒反面，反面晒红了明天再晒正面。
最后全身都晒红晒伤了，但暴露在阳光底下的，只有一个地方安然无恙——
那就是被楼桓舔过的手腕子！
这地方毫无感觉就算了，楚岚热的时候还能感觉那里凉飕飕的，自动冒冷气。
他不信鬼神之说，但这事困扰他大半个月，期间做了无数对比实验，证实无法用现有的科学理论证实。
所以他选择问楼桓本人。
楼桓没想到，楚岚这么严肃正经居然是问这种问题，但仍然回答了：“我体质特殊，□□能形成一个短暂的防护膜。”
对着楼桓清澈的双眼，楚岚沉默了一下，“这个□□它正经吗？”
楼桓眉眼弯弯，声音低了下来，附在楚岚耳边道：“你要不要试试不正经的？”
楚岚还没发言，在后面拿杂志卷成简易传话筒，默默偷听的楚年璟先怒了：
“楼先生！楚岚还差二十九天四十五分钟成年，我对你发出第一次警告！”
楚岚&楼桓：“……”
谁知，被楚年璟维护的楚岚本人转过身，毫不客气地把楚年璟的偷听工具拍掉。
“没你事，玩你的去。”
楚岚小娇夫
回到寝室后, 楚岚先是翻看了那本许久没有动过的原著——《甜O日记》。
原著以安歌白的视角来看，的确是一个岁月静好的故事。偶有波折，也只是反派为两位主角的爱情添砖加瓦罢了, 这只会让步鸦看上去更苏、让安歌白更加柔弱无辜。
然而, 观察细节，仍然能观察出这本书所处的背景，并没有表面上那样太平。
在后期的某段剧情中, 安歌白差点被父亲送去联姻, 当时他和步鸦吵架赌气, 为了和步鸦怄气，居然选择答应赴相亲宴, 可把步鸦气得不行。而想要迎娶安歌白的, 是某位豪门二公子。
据说是想搞军火生意的豪门家族，为了把原先发战争财的考家挤下去, 千挑万选选了安歌白作为联姻对象，就是因为安歌白的父亲是议员, 母父歌昀又是声名远扬的国际巨星。
安歌白入局简单，等后悔的时候, 时机已经晚了，对方说什么都不愿意取消婚约。而步鸦这时还没有登入步家的族谱, 当然没有权利竞争，自然是和安歌白大吵一架，这也是全文最为虐心的一段。
楚岚果断跳过安歌白和步鸦那长篇大论的抒情悲伤爱而不得心理戏, 一直翻到退婚的戏码。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退婚的呢？
……是的, 是他, 就是他，我们的男二楚年璟。
楚年璟由于在部队过于拼命, 得到了提前回都的资格。结果一回来就发现自己的心上人和爱人分离，还被逼着嫁给不爱的人，那是一个愤怒，那是一个压抑。
于是他直接把豪门二公子绑架了。
楚年璟运输人质时，非常不凑巧地碰上了本剧的神秘大反派，反派打晕了楚年璟，将豪门二公子带走，而后要求对方家族缴纳五千万的赎金，最终这个家族进军军火生意的主意被打退，果断退了和安歌白的婚约，安歌白转头投入了步鸦的怀抱。
更巧妙的是，豪门二公子失踪的痕迹被彻底抹除了，以至于完全没人知道，最初是一个恋爱脑怒而偷家而引发的悲剧。
楚岚原先还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现在越看越觉得，这幕后反派不对劲。
他图什么？图那五千万？一个杀人不眨眼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国际s+级嫌疑犯，怎么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去绑架豪门的公子？
这个反派研究生物，拥有邪恶混乱的性格，原文也没有描述他的性别，只知道是个被安歌白形容“特别特别坏”的男性。
该不会……
这个大反派，其实就是楚年璟的母父，深西吧……
楚岚摇头把这个想法甩开。现在下结论太早。现在楚年璟和安歌白的关系已经断开，他确信楚年璟不会再像原文那样极端。
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暗中窥伺的那批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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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还算是风平浪静。
一中的课余活动相当之丰富，学生不仅会有固定出行游玩的休沐日，还有各种文艺汇演、艺术比赛、社团组织和志愿活动，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063寝室四个人算是完全混熟了。
作为原文的炮灰小反派之一，步燃最开始对于楚岚和楚年璟都有着不小的警惕之心。
他最大的秘密都暴露了，可姓楚的两个却毫无破绽，这不禁让步燃有些不甘心。
第一次试探，发生在年级主任要求以寝室为单位拍摄原创剧情小短篇时。
届时几人讨论了一番题材，最后敲定为现代感情小短剧。一切从简，由热爱各种电视剧漫画小说的钟乔乔执笔，担任总编辑。借来擅长取景的汪杰克担任摄影师，再按照声台行表划分出演员。
在正式拍摄时，钟乔乔却犯了难。
“我们应该还差一个人。”
她像模像样地戴着文艺的画家帽，手上攥着根笔，对着手上的剧本犯了愁。
步燃：“去隔壁寝室借个人就好了。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吗？”
钟乔乔抬起头，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唉声叹气地摇头。
“可不行，他们都是群歪瓜裂枣。我的这个角色出场不多，但很需要功力的，不仅要长得好看，气质也要好。我们剧组的人颜值都很高，但也没有适合扮演这个角色的。”
楚岚坐在楚年璟的行李箱上吃着薯片，闻言。
“你要什么样的？”
钟乔乔的笔在手指间灵活地转了一圈。
“嗯……长得又高又帅，气质沉稳可靠，不笑的时候不怒自威，笑的时候春风化雨，抬手能在商场杀伐果断，放下手又能优雅从容地调香烹茶……对，就是这种。”
汪杰克从摄像机后面探出头，脸皱成苦瓜：“乔乔，这种人世界上真的存在吗？”
钟乔乔：“一定有的！”
步燃撑着下巴，沉思，“我怎么感觉这描述莫名的熟悉……”
楚年璟原本低着头沉默地倾听，这时忍不住道：“烹茶？这不是楼叔叔吗？”
霎时，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集中在楚岚的身上。
楚岚吃薯片的动作一顿。
“……都看我干什么？”楚岚轮流瞪了他们一眼，“要找他自己找去，关我什么事。”
钟乔乔也怔愣地拿着笔头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是啊，为什么提到楼医生，我们下意识就看岚哥了呢？”
步燃早就听说楚岚和楼桓关系不一般，心神一动，目光晦暗地瞥了楚岚一眼，道：“岚哥和楼叔叔私交很好吧，我听说楼叔叔平时很忙，大学讲座他都推脱了好几次没去。这里应该只有你请他，才不会被拒绝了。”
经他这么一点醒，所有人期待的目光再次集火在楚岚身上，带了些请求与炙热。
“岚哥~”钟乔乔可怜巴巴地将拳头抵在脸颊上卖萌，“好不好嘛~？”
楚年璟余光瞥见她，当即被恶心得眼前一晕：“钟乔乔，适可而止。”
钟乔乔吐了吐舌头，楚岚多看了一眼步燃，步燃被他那双好像看破一切的眼睛盯上，心下一惊，调开了自己的视线。
“好吧。”楚岚懒得计较，“我去试试，他不答应你就改剧本。”
哪成想他随口一问，楼桓就立刻答应了。过了半个小时，他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自拍棚。
其他人面露惊喜，尤其钟乔乔最快乐，她围上去先是把楼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地夸了一遍，说他礼贤下士体恤民情，长此以往一定能得到楚岚青睐等等……被楚岚和楚年璟一起瞪了一眼才连忙收敛，把剧本拿给他看。
楼桓简单地翻看了剧本，温雅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兴味。
钟乔乔当然没有错过他的表情，立刻道：“您看，这剧本是不是为您量身定做的？这完美的外表，这优越的身材，这——”
楼桓合上剧本，打断她的滔滔不绝，有些好笑道。
“可这人物是个alpha，我能行吗？”
额——
钟乔乔在设定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一点，主要是这位楼教授，他也不是平常的那种Omega啊！
但一想到对方是特意抽空来陪他们的，总不能让人家受委屈，钟乔乔心一横，抽过剧本，就动笔哗哗哗飞快改了设定。
“现在好了！”
钟乔乔收笔入鞘，满意道：“现在，您是一位多金、帅气、严肃、霸道、温情的Omega总裁！”
一听她这话，没有看过剧本的楚岚和楚年璟霎时对视一眼，有种不好的预感。
楼桓的嘴角比AK还难压，楚岚心生不妙，问：“分给我的角色是什么？”
钟乔乔挨个分发剧本，理所当然道：“岚哥，你现在是霸道Omega总裁的高傲小娇妻……啊不，小娇夫；楚哥，你现在是前来抢亲的，也是小娇夫真正的爱人，也就是英俊深情的男一号；步燃，深爱楚哥爱而不得的男三；我，在剧中饰演的，是岚哥的好闺蜜。”
“……”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
步燃勉强还能维持镇定，楚年璟的表情则是像要裂开。
“而整体剧情是，岚哥是世家出身的alpha，高贵冷艳，不食人间烟火；楚哥则是岚哥家里佣人的儿子，一个沉默寡言但英俊非凡的，额，Omega——楚哥你别这样看我，我不是故意这么改的。
“两人竹马竹马长大，互生情愫。然而家族并不允许岚哥娶这么一个穷小子，于是要他和楼医生的家族联姻。而步燃则是暗恋楚哥的富家小公子，见状默默安慰受了情伤的楚哥，却不敢告白。岚哥只能含恨嫁给……哦不，是娶了楼医生，在楼医生这个霸总的强取豪夺之下，对他的掌控渐生惧意。”
“在婚礼当天，我，岚哥的好闺蜜，见岚哥郁郁不得志，于是将婚礼地点告知了楚哥。得知了这一切的楚哥这才知道，岚哥是被逼无奈嫁人，而不是对自己无情。于是，他决定抢亲。可是他人微言轻，抢亲不成功，被霸总扔去了监狱，受尽折磨。”
钟乔乔述说着，神情越来越悲怆，连汪杰克都听不下去了。
“乔乔，你好像很恨楚哥这个角色。”他小声说道。
“没有！”钟乔乔对着一脸“还不如死在学校里”的楚年璟伸出三指发誓，“我保证，我这么写只是想突出楚哥的坚韧不屈，如同钢铁般的顽强意志！”
“……”
楼桓推了推眼镜，微笑：“我倒是还挺喜欢这个剧情的。”
楚岚心想，纯粹因为你是折磨人的一方吧。
“最后，楚哥饰演的男主在监狱里被霸总搞掉了一颗肾脏，半只眼睛，还被狱警和狱友多次针对，被扔进水池、被关禁闭室、差点被丢进高温熔炉……等等等等。”
步燃小声惊叹：“这男主还挺难杀……”
钟乔乔捏起正义的铁拳。
“最后，在步燃的帮助下，他终于假死出狱。而得知爱人在监狱里受尽折磨死去的岚哥疯狂之下，在缠绵中一刀捅死了楼医生！并放了一把大火！将一切罪孽焚烧干净！
“楚哥来到变成一片废墟的别墅后，伤心欲绝，当即昏倒，醒来后失去了一切记忆。步燃这时赶到，与他拥抱。两人在拥抱中确定关系，h，e。”
汪杰克是个实诚孩子，都快听哭了，鼓掌：“好！”
楚岚闭了闭眼。
突然感觉这个地球，炸了也不错。
“Ok，现在大家了解了流程，我给你们准备了道具，可以开始试拍啦！”
钟乔乔拍掌，“行动起来everybo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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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如何，在场会写剧本的只有钟乔乔一个。
再加上已经请来了楼桓，众人只能含泪上场。
第一幕是定亲时，楼桓来到楚岚的房间，楚岚宁死不屈。
道具很简陋，楚岚躺在用几层布堆起来的oversize王子大床上，双手交叠在小腹前，闭上眼假寐。
钟乔乔躲在机位后小声提示：“岚哥，岚哥，你的睫毛要微微颤抖，营造一种楚楚可怜的样子！”
楚岚不知道她说的楚楚可怜是个什么样子，干脆直接掀开整个眼皮，直直地和悄声进入房间的楼桓对上了眼。
盯着他。
钟乔乔：“……”
她看着摄像机里的小图，好在这两个人长得都是天姿国色，这么看上去也……还行。
楼桓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楚岚，松了松领带，随后轻笑了一声：“洗干净，在这里等着我了？”
钟乔乔眼睛亮了。
妈呀，这比A还A！
楚岚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对着台词：“都是你们逼我的。如果你真的敢碰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楼桓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原谅？呵，不是你们家族上赶着来找我的吗？”他的声音低了下来，配上沉怒的表情，十分有气势，“阿岚，你没有拒绝，不就是答应吗？你今天躺在这里，不就是要我对你做什么吗？呵，我这就来满足你。”
“……”在一旁的楚年璟听到这台词，地铁，老人，手机，他不忍直视地扭过头，又很快扭回去，瞪着楼桓，生怕他对还有十天就成年的楚岚做什么出格的事。
楚岚直接面对着楼桓的台词污染，没人比他更懂窒息的滋味，他面无表情念着台词：“你去死吧。”
这台词和他的心境倒是十分吻合。
楼桓“怒了”，他倾身压了下来，捏着楚岚的下巴。两人凑得很近，一股淡淡的草木香将周围的空气填满了，楚岚和他对视着，一时被楼桓漂亮的碧色眼瞳摄取住，台词都有片刻的凝滞。
……好像一只高贵漂亮的猫。
他很快反应过来，低头咬了楼桓的手指，入唇是冰凉的温度，有很淡的药草味。伸出手在对方后背上锤了一下：“你这坏蛋。”
“……”楼桓微微一愣，嘴角的笑意有些绷不住，他将脑袋埋进楚岚的肩膀，假装低头在咬他，实则含着微暖的笑意说道：“是，我就是坏蛋。”
楚岚偏过头，扮演着主角羞愤而无可奈何的模样，耳尖悄悄泛起一点点可疑的粉。
这完全符合了钟乔乔的剧本，两位主演的颜值十分不错，让她非常满意。
接下来就是步燃和楚年璟的戏份了。楚岚站到一边，重新坐在楚年璟的行李箱上，想拿起没吃完的薯片继续吃。
手上一空，薯片被人拿走了。
是楼桓。
他正翻过薯片包装袋，仔细阅读后面附加的配料。
楚岚伸手：“还我。”
楼桓还给他，但是说道：“虽然你是不会长胖的体质，可过多的添加剂一样会影响你的健康。”
楚岚瞥他一眼：“喝水还会水中毒，你就不喝了？”
楼桓愣了愣，随后一笑：“我说不过你，未婚夫。”
楚岚顿住，但没说什么。对于楼桓这种不要脸的人来说，回应反而更让他兴奋，他干脆不理对方，转头去看楚年璟生涩的表演。
身边被人碰了碰，楼桓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瓶杏仁露，递给楚岚。
“喝这个。”楼桓道，“不算特别甜，是你会喜欢的口味。”
楚岚看了饮料一眼，又飞快把头扭回去：“不喝。”
“为什么？”
面前高傲的少年靠坐在行李箱上，眼神看向不远处，白皙的手指捏着一袋薯片，有些漫不经心道。
“拿了你的东西，就要欠你的人情。我已经欠你够多了，实在没有什么好给你的。”
楼桓的手指紧了紧。其余人在忙着拍摄，没有人往他们这边瞟，楼桓任由自己的表情蒙上阴冷的冰霜。
“这是划清界限的意思？楚岚，我以为你早就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分得清。我这个人是非常麻烦的，你一旦被我沾上，就不可能想和我划清了。”
楚岚纤长的睫毛垂了下来，不自觉地眨了眨，就像是钟乔乔要的那种效果。
他破天荒地对楼桓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东西可以给你，你们有最先进的技术与理论，也有最先进的一套经营机制，不需要我来操心。楚年璟交给你们，我很放心，可我本人……我暂时，没有办法回应你。”
深西的确是一个麻烦。
楚岚自认对深西没有任何爱慕的感情，可他是楚年璟的母父，也很有可能是日后的威胁之一，在没有解决他之前，楚岚不会去考虑别的。
楼桓没有再说话，良久叹息了一声。
“我会继续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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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进行得很顺利，楚年璟一开始很不乐意，后来被钟乔乔的笑话弄得绷不住，也放松下来，进入了角色。
只是中途会进入奇怪的小插曲。
自拍室都是一排排相邻的房间，巧的是，那天塞西塔和安歌白他们在隔壁拍摄。
在得知楚年璟他们在这里后，塞西塔从门口悄悄探出了一个头。
安歌白在他身后小声道：“塞塞，我和你说，追alpha急不得，尤其楚年璟那种，我爸爸说，他童年不幸，你得更得用温柔体贴去感化他。”
塞西塔收回了一个脑袋，侧头问安歌白：“那我应该怎么办？”
“带上这个。”安歌白递给他一瓶甜甜的汽水饮料，顺带一大包零食，对他比了比加油，“快去！”
塞西塔投去感激的一眼，随后咳了咳，便撩开帘子进入了楚年璟他们的自拍室。
“咦？”钟乔乔率先看到塞西塔，“那不是喜欢楚哥的小少爷吗？楚哥！”
楚年璟正表演被割下肾脏，痛苦地捂住腰部哀嚎，没有听见钟乔乔的呼声，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表演世界里。
“啊！我管他什么贵族，管他什么豪门，你们抢了我的岚儿，你们！不得好死——”
塞西塔怔愣地看着在地毯上抽搐的楚年璟，步燃换上一副哭丧表情扑了过去，痛苦道：“不！！我的璟！我的璟啊！你的肾呢？告诉我，你的肾呢？！”
他疯狂地在楚年璟身上摸索，目光变得茫然而悲伤，“你的肾呢？”
“在这儿呢。”楚岚闲着无聊，把血淋淋的“肾”丢了过去。
“啊——不！”步燃抱着楚年璟的肾，疯狂摇晃昏迷的楚年璟：“璟！我错了，我不该留你一个在这儿……你们要割他的肾，那就把我的也割了吧……”
塞西塔被他们血腥的台词逼得倒退三步，心想这群人是在演什么鬼片啊？夜半割肾时吗？
楚年璟被步燃摇晃着，目光慢慢恍惚，薄唇轻轻开合，说道：“不，我已经失去了岚儿……不要再失去……你……”
说完，他抽搐了片刻，脑袋向后一仰，倒在了血泊里。
塞西塔惊得说不出话来，又看步燃将楚年璟搂在怀里，当即心头一股无名火起，他指着步燃道：“喂，你在干什么？你放开他！”
步燃轻扫一眼塞西塔，本要起身的念头一转，将表情再度调整为悲伤欲绝，他抱起已经表演完要站起来的楚年璟，哀道：“璟……我的爱人，但愿我们来生，永不分离……”
被抱起的楚年璟一脸懵，但以为这是什么单人表演环节，于是安详地重新闭上了眼睛，倒回在步燃略显清瘦的怀抱里。
步燃公主抱着楚年璟，在原地转了一个圈，最后与楚年璟共同倒在地上，落地成盒。
塞西塔被这一幕气得鼻尖发红，恨恨一甩手就跑走了。
楚岚目睹全过程，“精彩。”
戏外简直比戏里还要精彩。
楚岚的生日
楚岚身份证上的十八岁生日很快就到了。
纵观过去, 他对生日没什么概念，小时候爷爷奶奶为他过生日，切蛋糕, 吹蜡烛, 闭上眼睛许愿。
稍微大一些，就是楼兰德给他过生日，给他煮一碗粘兮兮的长寿面, 清水似的汤上漂浮着细碎的葱花, 嚼起来像过期的面粉。
不算开心, 却也不坏。
在这个世界里，他的身份证生日是收容日, 但不知是不是巧合, 刚好同他真正的生日相吻合。
巧合总是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应验。
那一天，凌晨五点钟, 天刚透出点芒刺般的光，钟乔乔和楚年璟就敲响了楚岚的房间, 想拉他去做一些寿星该做的事。
无人响应。
“奇怪，岚哥不是每天早上五点就起床开始发呆了吗？”
朝夕相处一段时间, 钟乔乔对于楚岚的行为颇为了解，自律的生物是最好研究的。楚岚一般晚上十点半上床睡觉, 早上五点钟起床，洗漱完吃早餐，就会坐在客厅, 对着周围随便什么东西, 杯子, 墙，或者白纸——开始发呆, 至少一个小时起步，这期间，谁也无法让他从思绪里脱离。
“不知道。”楚年璟小声道，“也许他还在睡觉，别吵醒他。”
钟乔乔看他半晌：“楚哥，像岚哥看上去随便的人，固执起来反而异常顽固，他就是陷入深度昏迷了，早上五点都得睁开眼睛，发完呆，六点钟再合上。”
楚年璟：“……你说得对。但他真的会喜欢你的计划？”
钟乔乔：“开玩笑，你在怀疑我的出游计划？楚哥我告你，论吃喝嫖……不是，吃喝玩乐，没有人能比我更熟悉。”
两人大眼瞪大眼地互相瞧了半晌，随后钟乔乔死死闭上眼睛，视死如归地再度敲响了房门。
笃笃笃。
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钟乔乔把脸趴在门边说话，“岚哥，你不吭声的话，我们就进来咯？”
还是没有反应。
他们对视一眼，同时推开房门。
床褥叠得整整齐齐，室内摆设干净整洁，本该睡着的楚岚无影无踪。床单微微凹陷，显然他刚离开不久。
“……”
钟乔乔和楚年璟都愣了。
“这是……干什么去了？”钟乔乔懵懵地眨眼，楚年璟想到什么，掏出手机开始翻找通讯工具。
什么也没有。楚岚没有和他说去干什么了，甚至处于离线状态。
楚年璟揉了揉鼻梁：“……他开了飞行模式。”
“啊？为什么，不是说好生日和我们一起过的吗？”
楚年璟翻到上一行聊天记录，是自己问楚岚要不要一起庆祝生日的消息。
他记得自己手抖编辑了好几次才发送，还嫌弃那个生日蛋糕的emoji长得太丑，换了个粉色的蜡烛。
楚岚回了“好”，但现在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楚年璟将手机息屏，空气中属于楚岚的泉水味很淡，落在鼻尖却让人心头不悦，隐隐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
楚岚当然不知道楚年璟想了些什么。
庆祝生日，庆祝一小时也是庆祝。
他离开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需要解决——柳巳通过楼桓联系上他，说想要和他私底下沟通一次。
耶和华那边对柳巳的大脑看管很严，见面的时间也被卡得刁钻。楚岚冒着早晨湿漉漉的雾气来到楼桓的居所，但情况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还是熟悉的摆设，一股熟悉的花果熏香，让人微微愉悦提神，又不至于过于亢奋。
空旷的大厅摆着一辆高精端脑电波同步频率转化仪，楼桓正坐在一边，认真地调试着仪器的各项参数。白色手套拨动着复杂的□□，手指精准而利落，如同握着一把精密的手术刀。
所有□□调制就位，代表着启动的红色警示灯亮起。
楼桓单腿在地上一支，反作用力推动靠椅，为楚岚让出了一个容纳的空间，手心朝向他摊开，温和笑道：“请坐。”
笑得这么妖孽，好像他空出的不是座位，而是请君入瓮的陷阱。
楚岚对他的勾引表示反弹，拉了把凳子，大方而坦然地坐在他和仪器之前，不大的空间让他从背后看去像是被楼桓拥在怀里。
泉水和草木的香味微微融合，气味悄悄变暖，但只是很短一瞬间。
屏幕上出现了柳巳清秀瘦弱的脸。
“你来了。”
他看上去毫不惊讶，对着楼桓点了点头，将视线对准楚岚。
楚岚：“你要说什么？”
柳巳看着他笑了，“你应该都知道了当年发生的事，就算我不说，以你的能力，早就能够猜出来。所以我们今天，不聊别的，只聊学术的话题，怎么样？”
他笑得看不出阴霾，但即使是计算机模拟出的他，面容依然肉眼可见的憔悴，眼角眉梢流露出难以遮掩的病气。多年积累的疲倦与压力，沉沉地落在了一双如柳似叶的明目上，给眼瞳都蒙上一层晦暗的灰尘。
他分明还年轻，可眼睛却老了。
楚岚有些不忍心拒绝，道：“你想聊什么？”
背后一道含笑的嗓音轻声重复：“是啊，想聊什么呢？”
楚岚手肘向后捅了捅楼桓的腰，示意他安分些。
柳巳多看了一眼楼桓，没对他的多言发表意见。
“听说你特别聪明，比之当年的楚岚不相上下。”柳巳说，“我现在将你当做我所认为的那个楚岚。请问，你认为，时间是可以回溯的吗？”
“……”
老实说，楚岚以前是非常不相信这个议题的。但冥冥中不知道有什么，让他的认知发生偏转，他突然对内心那个坚定不移的答案产生了犹豫。
犹豫，就代表着漏洞。
“我不知道。”楚岚说，“我曾经不信，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资料，或是任何一个实验结论来推翻它。”
电脑里的柳巳点了点头，上亿的高像素让他看上去极为生动，微表情一览无余，他眉梢微扬，似乎有些高兴。
“没错。在上一位楚岚死之前，我们都没能得到问题的答案。但后来，我找到了……听我说。”
“足够体量的恒星爆炸之后，会慢慢坍缩，变成中子星，最后变成一个密度极其大的点……我们叫做黑洞。黑洞的深度是不可测量的，时至今日，人类仍然没有完全搞懂，更别说利用。”
他的声音忽的变得极其激昂兴奋，“但塐的出现，让我们营造人工黑洞有了理论性的可能！”
楚岚眼角一抽，这听上去很疯狂，不过作为科学家，严谨的态度还是需要有的。
“如果要在有生之年制造黑洞，你需要一台能让粒子速度无限接近光速的设备，但据我所知，目前为止，人类连光速的百分之十都无法达到。”
这一说不得了，柳巳更兴奋了，他看上去想要冲破计算机的桎梏，要冲上来抓住楚岚的肩膀。
“你还记得敏感点吗？”
“……知道。”
这是柳巳的重要成就之一，说是改变人类的发现也不为过。
“你记得阿基米德说过什么吗？‘给我一个支点，我能翘起地球！’有人算出了敏感点，他把位置告诉我，我找到了……那个世界上，最能反射能量辐射、最能放大聚变的地方！在最南方的喀思南尔岛，那简直是神迹！”
楚岚越听眉头蹙得越紧，“等等，帮你计算出敏感点的人，是……深西？”
柳巳旁若无人的兴奋劲微微收敛了些，他轻抬眼皮，看了眼楚岚身后。
“……是他。”
“他现在在哪儿？”
“你问这个干什么？”柳巳有些不满，又有些疑惑，“我们不是说好只聊学术？”
楚岚：“那你把深西当成学术问题不就好了？”
“……”柳巳的表情变得有些闪躲。
楚岚见他这个模样，更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是自己不知道的，沉下声音：“说话。”
柳巳停顿了片刻，电脑上显示的人脑建模很久没有动过，像是静止画面。
良久。
“我不能说，他如果想见你，自然会来找你。对了，还有那个转换仪，你真的不像听我多说说？能够人造出黑洞，自然就能利用黑洞让维度弯曲的特性，让人进入高维界面，从而达到回溯的效果……”
柳巳叨叨地说了这些成果，本应该对此感兴趣的楚岚却没来由地觉得不安与烦闷。
“你试过吗？”他忽然打断柳巳的滔滔不绝，冷静而尖锐地问道。
这话像是一把凌厉的剑，封住柳巳的喉咙，让他一时难言。
“……没有。”
他表情流露出几分倔强，“但我知道，是可以的。”
“好。”
他们仿佛回到了当年一起为还未发表修正的论文争论的时候，“就打比方，有人可以回溯时间，那么你又怎么知道，现在不是已经回溯过的结果呢？”
“……”柳巳张了张口，吐不出一个字。
“如果真的可以，也存在着可以这样做的人；这台危险的、可能改变既定过去与未来的仪器，现如今却依旧存在于世界上，不就说明，这个人还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没有毁掉这台仪器吗？”
“要么，他会再次进行回溯，直到这台仪器消失为止；要么，这就是个物理谎言。”
定音一锤，柳巳的表情慢慢褪去色彩，变得茫然起来。
他喃喃，“的确，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再让它存留于世。”
他陷入了恍惚，而这时，楼桓发出了提醒。
“还有三十秒钟。”他笑容不变，“你们可以好好地，道个别。”
柳巳忽的抬起头，那分明是计算机勾勒出的人脑模型，眼中却仿佛盈满了泪水。
他小声说。
“我对不起楚家。对不起小璟，对不起知缃，对不起楚岚，对不起深西……我没有能够守护好你们的财产。我是个没用的人，现在连自杀都成了奢望。”
“如果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去找知缃吧。她为我吃了太多的苦，连自己的爱人都得拱手相让。我对不起她……真的对不起……再见，楚岚，楼教授……”
柳巳的眼睛缓缓闭上。
红色的警示灯缓缓熄灭，屏幕也霎时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
楚岚轻声道：“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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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见完柳巳，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楼桓让楚岚坐在蒲团上，自己为他调茶，“上好的乌龙茶，五万一斤，给我们的寿星喝一壶。”
他笑眯眯的，楚岚被他塞了个抱枕在胳膊底下，趴在木桌上，偏头看着袅袅的热气发呆，慢一拍地回应他。
“我今天十八岁了。”
他慢吞吞的，“你不要对我太好，我会以为你对我图谋不轨。”
楼桓闲适地靠在沙发上，眼镜被蒸出一些雾气，他索性摘下，用绸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镜片，好笑地问楚岚：“这就是对你好？可真好骗。”
“我还算不好骗的。”楚岚伸出指尖拨弄了一下陶瓷杯，被烫得微微蜷缩了一下手指，睫毛颤了颤。
“你要是拿这些去骗楚年璟，一骗一个准。”
楼桓的动作顿了顿。
“小璟——”
似乎触及到了盲区，楼桓不再接着下一句。
楚岚继续道：“他小时候过得很不好，没有爸妈，身边的人因为他身份，欺负他，天天和那些臭孩子打架，在泥坑里折腾，被人拿刀划伤了眼皮，得亏不是眼睛。后来搞了个破刘海，还喜欢上了一个人，为了那个人，什么都不要了，到头来把自己搞死，还觉得自己死得好。”
他嗤笑了一声，拿手背遮住眼睛，淡淡道：“是不是很傻，他觉得自己一辈子的价值就是为一个不喜欢他的人而死。”
气氛安静下来，只闻到茶气，与熏香，楚岚有些昏昏欲睡，楼桓平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为什么人的价值要规定得那么死板？”楼桓说，“一个人可以做卧底，也可以做普通人，可以做博士，也可以做普通职员，难道他们的价值都是单一的吗？身为卧底，就要英烈牺牲？身为博士，一定要研究成果？身为职员，一定要安分打工？”
楚岚抬起头，盯着他。
“你这是什么观念。人当然可以有不同的价值，前提是要为了自己，所有的价值都依附在别人身上，和菟丝子有什么区别？”
楼桓垂下眼帘，“……你说得对，可是，我今天穿了黑丝。”
楚岚辩驳的话一顿：“？”
他双臂护住自己：“你要干什么？”
楼桓对他轻轻一笑，掀开了休闲衣宽大的衣摆。
楚岚不想看，他捂住了眼睛。
但他好奇心太重了，忍不住张开一点指缝往外看了一点。
结果看见楼桓满身冷汗，对着自己小臂扎了一针。！
他看清了针剂身上的药物名称，是麻醉剂，手术室里用来止痛的，下意识捉住对方的手，“你在干什么？”
触感居然不是冰凉的。
而是带了人温热的体温。
怎么回事？楼桓是冷血动物？随机变温？
楼桓被他抓住，嘴中轻轻抽着气：“你……你，你先，出去……”
楚岚懵了一下，“我不出去。”
“……”
楼桓看他半晌，无奈，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他盯着楚岚，身上的冷汗越积越多，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对，是我家里……你来吧。”
手机保密信息做得很好，楚岚什么也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楼桓给谁打了电话。
可能是朋友？
医生？
他狐疑地盯着楼桓，始终没松开对方，那针剂不是什么好东西，对方看上去有些药物成瘾，如果放着不管，那就不是他楚岚的……好吧，放着不管确实是楚岚的风格，不过人就在面前，刚刚还送了礼物，不管怎么也说不过去。
然而，十分钟后。
楼桓给大门早早解了锁，将它一把推开的，居然是行色匆匆，流着汗的楚年璟，与一旁被楚年璟拽得气喘吁吁的钟乔乔。
楚岚保持着抓住楼桓手臂的姿势，抬起头和楚年璟对上了眼神。
楚年璟霎时瞪圆了眼睛。
楚岚：“……好巧。”
他食指与大拇指捏紧，捏了楼桓小臂一把。
谁知楼桓居然疼得叫了一声。
这下所有人都看见楚岚捏楼桓了，四只眼睛齐刷刷朝他望过来。
楚岚还没解释，楼桓就一脸“虚弱”对楚年璟笑道：“小璟，我没事，不用担心。”
……就很奇怪。
抑制项圈
楚年璟默默注视着楚岚, 看了看他捏住楼桓的手，那样子仿佛楚岚做了什么让人失望至极的事一般。
楼桓趁此将针剂推藏在手心，瞒过众人, 悄无声息地塞回沙发下。
面对着楚年璟眼神的诘问, 楚岚张了张嘴：“你听我解释，是他先动的手。”
“然后手莫名其妙就到他胳膊上了？”
楚岚：“我们，只是在玩游戏。”
如果不是楼桓往自己体内注射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才不会对人动手动脚。
不是。什么动手动脚, 他明明只动了胳膊。
楚年璟表情更复杂了。
“十八岁当天凌晨五点, 不见踪影，跑到omega家里, 和他玩游戏？”
钟乔乔捂住自己的脸：“岚哥, 你自己听听像话吗？”
楚岚：“……”
此时天上应下起鹅毛大雪。
楚年璟：“你们玩了什么？”
楚岚怎么知道，推了推一边的楼桓, “你说句话。”
楼桓：“他没有欺负我，也没有对我动手动脚, 一直很老实，我们玩了不要心动挑战, 我在这场挑战中获得了0.01秒的好成绩。”
楚岚捂住他的嘴，有些失语：“你疯了？”
楼桓露出的一双眼睛弯了弯, 里面荡漾着愉悦的光斑。
楚岚心生不妙，害怕他舔自己的手心，立马收了回来, 拿眼尾斜着他, 警示地一盯。
两人大眼瞪大眼, 一个微笑，一个冷笑。
钟乔乔在沙发上凑近楚年璟, 悄悄的：“楚哥，他俩绝对不对劲。”
楚年璟的表情，是五彩斑斓的复杂：“我长了眼睛。”
钟乔乔：“他们玩的能是什么正经游戏？我都不好意思戳破。”
楚年璟下意识问：“那你觉得他们在干什么？”
这话一出，两人双双沉默。
钟乔乔拍他的肩膀：“我们还是小孩子，这属于年龄盲区。”
楚年璟低下头，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双臂间，看不清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头顶两根没有处理好的呆毛翘了起来，颇为凌乱。
钟乔乔就坐在他旁边，拍了拍楚年璟的脊背，“嗐，我明白你的担心，但这也没有办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楚年璟从鼻腔里嗤出了一口气，看她：“……我担心谁？担心楼桓吗？”
钟乔乔：“……”
钟乔乔：“你变了，以前的你是楚岚至上主义者。”
楚年璟手搭在钟乔乔肩膀上，眼皮上骇人的疤格外生冷：“你说什么？”
哟，相处了这些年，也不知道天天念叨着楚岚的是谁，一说还不承认，端起来了。钟乔乔眼珠乱转：“我说……我说，岚哥他在看你。”
楚年璟转过头，就和楚岚对上了视线。
交汇的刹那，两人双双移开目光。
楚岚伸出五指端详着自己修长的五指，在数手纹有几根。
楚年璟盯着楼桓墙壁上的壁灯，观察壁灯里面的灯芯是什么形状。
钟乔乔脚趾尴尬得抓地，她看了看楼桓，对方一点也不在乎，已经移到了宽大的沙发上，正端着茶托品茗。
茶雾遮住了他的面容，一双长腿惬意地交叠，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钟乔乔咳了咳：“那个，岚哥，楚哥为了给你过生日，今天起得特别早呢。还特意预订了一家很难约到的餐厅！我们——呜呜？”
谁料还没说完，嘴巴就被楚年璟炙热的手掌捂住了。
“我没有。”楚年璟死死盯着钟乔乔，话却明显不是对着她说的。
钟乔乔瞪着大眼睛疯狂暗示他。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傲娇个什么劲儿啊！没看见你家楚岚都要色令智昏重色轻友了吗？！
楚年璟为时晚矣，楚岚停止无意义的数数，将目光幽幽投掷到了他身上。
楚年璟背后忽的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原来如此。”楚岚斜靠在沙发边，把玩着自己的发端，若有所思，“所以你是因为我不陪你过生日才生气？”
“我没有！”楚年璟抿着嘴转过头，“少自恋。”
楚岚完全忽略了他苍白的辩解。
这么一来就想得通了。
楚年璟可能没怎么过过生日，所以对这个节日异常看重。
楚岚内心松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个什么劲儿，一旦和楼桓、楚年璟同时共处一室的时候，总觉得不自在……
一看到楚年璟，就会无可抑制地想起深西，想起深西，又想到自己和楼桓不明不白的，那种自然流露的心虚就出来了。
……儿子不是他亲自生的，老婆也不是他亲自娶的，这罪倒是莫名其妙全让他亲自受了。
恰在这时，茶杯被楼桓放回陶瓷几案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来了都是客，两位不必拘谨，想做什么都可以做，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就好。”
男人说话轻缓，咬字如珠润玉，配着茶香，一派古朴宁静的君子端方。
“我帮你们看着楚岚，不会让他乱跑。你们有什么需要，可以出门取拿。今日大门敞开，你们可以把这里当做聚会的场地，随时欢迎任何人出入。”
楼桓的家又宽敞又方便，比原先订好的聚会场地还要好上不少。
钟乔乔眼睛亮了起来，推了推楚年璟。楚年璟闷闷地吸了一口气，显然还是对楚岚“重色轻友”的行为不满，他斜看了楚岚一眼，便起身，跟着钟乔乔出门去了。
大门再次关上后，室内只剩下楚岚和楼桓两人。
楚岚心生不爽，他将头发往肩后一甩，开始质问起罪魁祸首。
“你为什么要打电话把楚年璟喊过来，什么居心？”
“冤枉我了。”楼桓的脸色和气息都已经恢复了正常，他淡笑，“我也知道今天是你生日，想着人多热闹，你肯定会喜欢。”
他一句话里，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楚岚皮笑肉不笑：“你觉得你是Omega，我就不敢动你吗？”
楼桓撑着下巴沉吟片刻，真诚地看着他：“那就拿你的信息素压制我。怎么，是不敢，还是不能呢？”
“……”楚岚，“你惹到我了，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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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
等楚年璟和钟乔乔把准备好的礼物推进来时，发现大厅一片凌乱，似乎经历过一场猫狗恶斗，沙发垫都被掀翻在地，一只小狼狗小公仔被压扁在桌脚下，再起不能。
通向房间的走廊里，隐隐传出打斗嘈杂声。
楚年璟和钟乔乔站在原地对视一眼。
“信息量太大了。”钟乔乔小声说，“这可不是我们未成年能看的事。今天这趟，我们可能不该来。”
楚年璟没说话，但从黑沉沉的表情看，他的脸上横杂着五彩斑斓的失望，他生气了。
钟乔乔观察他脸色：“要不，我们走？”
楚年璟沉默片刻，忽的露出一个不属于他的讥笑。
“不，我们不走。”楚年璟向后坐在了沙发上，扬起下巴，上扬的眼尾展现出几分猫似的倨傲，“不仅不走，我们还要把其他人喊过来。乔乔，给步燃打电话。”
钟乔乔瞪大眼睛：“楚哥，这不好吧？”
楚年璟：“楼叔叔说了，大门随时敞开。你没听懂他的意思吗？他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和楚岚有一腿。”
钟乔乔：“……”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看着楚年璟。
不是，楚哥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但钟乔乔一人做事楚年璟当，她遵循楚年璟的命令，以楚岚庆祝生日为由，召集来了一帮子熟人。
其中包括在另一个高中读书的乔纳东，还有刚刚打完比赛回国的阿来。
楚年璟稳坐沙发，其实心里也有点打鼓。
……这样的主意当然不是他想的，是楼兰德爷爷告诉他的。
【你记住，对付楼桓这臭小子，唯一的招数，就是让他暴露在公众眼皮子底下。这小子喜欢放冷箭，保不齐怎么欺负楚岚，你要是请来一大帮子人围观，他为了面子装模作样，就不会对他做得太过分。】
以上是楼兰德的原话。
楚年璟将信将疑，一直忍住没出手。直到今天，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虽然屋里并没有信息素的逸散味道，证明这两个人只是在单纯打架而不是在搞坏事。
可是！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搞这些！
楚年璟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口闷气憋在心里。楚岚这人聪明到变态的程度，哪怕有一天他告诉自己自己是机器人变的，楚年璟也不会多么意外。
他的秘密瞒着楚年璟，楚年璟忍了；他办的事瞒着楚年璟，楚年璟也装作不知；他利用楚年璟的身份达成目的，楚年璟也顺水推舟。
他以为自己是楚岚最好、最好的兄弟，是世界上最亲、最亲的朋友。
可是，楼桓出现了。
楚年璟发现，楼桓知道楚岚的秘密，楼桓也会和楚岚一起做事，楼桓甚至还帮了楚年璟和楚岚许多。
楚年璟是傻子，又不是瞎子，楚岚看楼桓越看越顺眼的表情他看在眼里。可是就算这两人要干什么，忘年交或者忘年恋，楚年璟都以为自己会是楚岚最好的兄弟与挚友。
可现在，楚岚明明先答应了自己，他们一起过生日，却凌晨偷偷起床，跑去找楼桓一起过生日，还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想装作自己很忙，不回他信息！
楚年璟越想越生气，又带着点委屈。
他听到走廊传来的交谈声，赌气地塞上耳机，不去听。
过了一会儿，楼桓先从走廊里走了出来。
他今天穿着件休闲的白衬衫，除了打理好的头发稍微落下一缕，搭在光洁的额头上，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袖口松松地挂在手臂间，露出腕骨上一块价值不菲的黑曜石手表。
楚年璟观察力敏锐，他知道，刚刚楼桓的手上可没有什么手表，这必定是发生了什么，让他戴上手表遮住痕迹。
楼桓朝他们看过来，道：“不好意思，楚岚和我闹脾气，让你们见了笑。等会还会有小客人过来吗？我让机器人先把这里收拾一下。”
这话让楚年璟心生怪异，好像楼桓在对他宣誓主权似的。
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珠紧紧盯着楼桓。此人刚刚必定是在挑衅他。
如果楼桓能知道楚年璟此时在想什么，一定会十分无语。他对不少觊觎楚岚的Omega甚至alpha宣誓过主权，但场面向来少不了腥风血雨，像这样平和交谈的场景不是少见，而是根本没有。
更何况，他再变态，也没有变态到，要和楚年璟争楚岚。
聪慧如楼桓，也没有看懂楚年璟内心在想什么。
楚年璟今天的敌意似乎又加深了呢。
“楼叔叔，等会我们的朋友还会过来。”钟乔乔不愧是社交小公主，她轻轻松松地就和楼桓解释清了情况，又好奇地问道：“能方便问一下，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她的目光探究地朝走廊深处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
“其实也没什么。”楼桓道，“我曾经和楚岚签过一个协议，请他帮忙用信息素治疗我感染犹大留下的后遗症，本打算一步步进展，可他刚刚……”
他欲言又止，还是说了下去，“他太过心急，急于求成，导致信息素失控，我好不容易把他锁了起来。”
“……”
钟乔乔和楚年璟一脸“你猜我们信不信”的表情。
楼桓苦笑一声，没有多解释，而是去厨房忙活了。
又过了一会儿，楚岚还是没有从房间出来，但乔纳东、阿来、汪杰克以及步燃都到齐了。
许久不见的乔纳东见到钟乔乔的第一面就死死抱了上去：“我的天！乔姐！你知道没有你的这段日子我是怎么过的吗！！”
钟乔乔也有些感动，虽然乔纳东这小子贱，回想起来，单纯得也让人有些怀念：“怎么过的？”
乔纳东嗷嗷叫：“没有了你抢我的便当！我一天吃五碗饭！没有你和我一起聊天唠嗑，我寂寞得学习成绩蹭蹭往上涨！没有你一起带着犯贱，我现在成为了老师同学眼里的三好学生，我甚至还被老师奖励了小红花……”
“……”钟乔乔逮住他的头发把人硬生生拽了下来，面无表情道：“你他妈小朋友吗？被奖励小红花，还三好学生奖状？看你能的呢？”
被她拽下来，乔纳东顺势一把抱住一旁楚年璟的大腿：“楚哥！我好想你啊！！因为没有你！周围都没有漂亮Omega主动搭讪找我要你W信了！我也少了好多投喂小零食，我好恨啊！”
楚年璟晃了晃腿，没把他晃掉，“……滚。”
乔纳东一眼又看见了阿来和汪杰克，眼睛一亮：“阿来，杰克！”
他一圈犯完剑，最后看见了站在最外围假装自己是空气的步燃。
乔纳东眨了眨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又有些茫然地推了推自己多出来的好学生大眼镜：“这个美人是谁啊？”
钟乔乔咳了咳，推他一把：“人家是alpha，什么美人不美人的？”
步燃主动对乔纳东打招呼：“你好，我叫步燃。”
“对，步燃，我们室友。”
钟乔乔介绍了一番，乔纳东这傻子一直不停地转着脑袋，又挠了挠后脑勺，眼中充斥着疑惑，独自囔囔：“一个alpha身条能出落得这么美吗？”
这里当然没人理他。
直到走廊传来推门的声响，随后是脚步声，楚岚扶着墙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眼帘半阖，显然还未完全清醒，乔纳东看见他，直接跪地一个顺滑的膝盖滑铲飞铲过去，丝滑地滑到他面前，抱住了他的小腿。
“岚哥！岚哥！岚哥！我的偶像啊！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啊岚哥——”
楚岚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薄唇轻启，“你们谁放了条哈士奇进来了？”
众人：“……”
楚岚啧了一声，实在受不了乔纳东的聒噪，喝道：“握手。”
乔纳东停下自己的声音，茫然地看了看楚岚，最后伸出了自己的爪子。
楚岚平静地握了握：“很好。坐下。”
乔纳东改跪为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楚岚。
楚岚：“1+1等于多少？”
乔纳东兴奋地叫道：“2！”
楚岚：“乖狗狗，去玩吧。”
乔纳东仍然盯着楚岚，眼中充斥着……期待？
……现在怎么还有人乐意扮狗的。
楚岚揉了揉眼角，刚要说话，面前的乔纳东却像是突然遇到了什么天敌似的，脸色大变，连滚带爬地跑了起来，躲到了楚年璟身后。
如果他有尾巴，一定早就被死死夹在双腿之间了。
楚岚似有所感，回头看去，楼桓端着一大盘切好的水果，微笑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玩完了？”他走过来，状似无意地瞥了眼偷偷探出头的乔纳东，把乔纳东吓得直接缩回脑袋。
楚岚将一切收在眼底，懒得去管，下意识道：“一群孩子，你和他们计较什么。”
楼桓没多说什么，他把水果和零食放在几案上，给高中生们打开了全息电影屏幕，还开了游戏机，十几岁的少年毕竟爱玩，很快就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
楼桓走到楚岚身旁，这才道：“你没有那样喊过我，我嫉妒，不行吗？”
他的声音被电影的旁白盖住一些，楚岚却听得清清楚楚，连带着他语气里的那种酸味儿，都要溢出来了。
他斜了楼桓一眼：“我刚刚叫了他什么？”
楼桓顿了顿。
向来没什么脸皮的他却不愿说了，只是道：“你刚刚信息素失控，我帮你戴上抑制项圈的时候，你还想打我。”
楚岚摸了摸自己脖子上多出的小羊皮项圈，冷笑：“你家里藏了那么多款式的alpha抑制项圈，你要不说，我还以为你是专门卖这个的。可以啊，楼教授。你藏那么多是干什么的？”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
楚岚释放大量的alpha诱导信息素，试图勾起楼桓腺体的共鸣。这些天的治疗是有成效的，在超负荷的诱导下，他慢慢能够感受到楼桓腺体的微弱回应。
这是个好兆头，证明楼桓的腺体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只是出于萎缩状态下的沉睡状态。
然而超负荷的信息素对于楚岚还未完全发育成熟的身体算不小的负担，在诱导楼桓腺体发热后，楚岚盯着楼桓散发出冷汗的脸，意识有些涣散。
他问道：“你刚刚给自己注射的，是止痛药剂吗？”
“是。”楼桓回应他，并将面色苍白的楚岚轻轻抱在怀里，“不用放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超级能行的，楚岚。”
楚岚在他怀里微微挣扎起来，还在追问，“为什么要打止痛药剂？你很疼吗？”
楼桓：“我的身体偶尔会出现一些不好的症状，但都是可以控制的，不要担心。”
楚岚声音渐渐微弱：“我没有担心你……楼桓，我觉得现在担心的应该是我们。因为我突然想咬你了。”
楼桓愣了愣，发出一声暧昧的笑：“那你就咬呀……”
他把身体翻过去，试图将自己的腺体暴露在alpha面前，楚岚却按住他，喘着气，一双眼睛迷蒙，颜色却是冷的，一张脸没什么沉迷的表情：
“不行，我还在读高中，没毕业，不能早恋。”
楼桓：“……”
楼桓：“你还真是有原则呢。”
楚岚已经快要失去对自己的掌控权了，嘴里含混不清道：“身体力行，你懂不懂……”
要教育楚年璟不能早恋，自己也得做到。
要是等他们一回来，自己和楼桓已经交换了信息素味道，那就是相当不像话了。
更何况，楚年璟还是……他和别人的孩子。
楚岚脑海里只有这么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念，又觉得命运很操蛋，为什么这个世界的自己爽完就死，留他十八岁穿越过来，人生一下跨越十几年，多了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孩子爸还是个活不见鬼，死不见尸的死出。
想搞个恋爱谈谈，还有种劈腿的感觉，真哔了狗了。
楚岚模糊中感觉到，深西似乎在尝试安抚他，但这并没有用。于是他换了种方式，要把乱动的楚岚绑起来带回房间，楚岚潜意识是个保守的alpha，他死不从命，于是和楼桓打了起来，打着打着不知道为什么打到了楼桓的房间里。
当时他真的控制不住了，眼睁睁看着楼桓打开他上锁的墙壁，墙壁翻转，露出了一满面的AO用品。
“……”
面锁、口.笼，xx鞭，羊毛毯，护膝，……
还有各种款式各种样式的alpha抑制项圈。
楚岚再次见到了变态多样性。
那位穿着白衬衫，看似一尘不染一丝不苟的教授犹豫了一下，似乎想拿那个黑色镂空蕾丝的，楚岚冲了上去，直接拿了个小羊皮的最普通的款式给自己戴上。
但楼桓还有不满，他们之间发生了口角，楼桓想拆掉他脖子上的羊皮，被楚岚死死攥着手腕，最后才退一步，表示放弃。
“alpha抑制项圈，当然是给alpha戴的。”楼桓意味深长的瞥他一眼，“不过，也有Omega的款式。你要是想看，我下次可以给你看。”
楚岚：“……”
他的目光轻扫过楼桓下面，他记得对方还带着东西，不知道是哪个alpha给他弄上的，瞎折腾。
楚岚很快移开了视线，冷冷道。
“不关我的事，不看。”
楼桓：“我想给你看。”
楚岚：“……”
他扬着下巴，眉眼间流露出alpha处于信息素失控期的暴躁与高傲。
就像一只品种高贵的猫，即使是关系相近的主人，也需要锲而不舍的宠爱与诱哄，才能得到靠近抚摸它的机会。
楼桓目不转睛地看着楚岚，又加重语气：“只给你看。”
楚岚：“……哦。”
他伸出自己的手指观察，那模样像是猫咪□□着自己的爪垫。
楼桓知道他的心防被自己打开了。一旦产生牵绊，要先断开可是不容易了。他没再过多紧逼，道：“你朋友们都来了，还给你带了那么多礼物，你不和他们坐在一起？”
楚年璟他们围坐在一起，但默契地给楚岚和楼桓留了空位。
“小璟偷看了你不下十来次了。”楼桓凑近楚岚耳边，笑眯眯道，“他瞪了我好多次，对我独占你的行为很不爽。”
楚岚走了过去，坐在了楚年璟身旁。楼桓紧随其后，乔纳东悄悄把位置挪远了一些。
见他过来，楚年璟扭头专心看电影，不看他。
楼桓坐在楚岚身旁，从果盘里掏了几个核桃开始剥起来。
楚岚看了一会儿电影，楼桓就剥了一小盘核桃肉出来，递给了楚岚。
楚岚犹豫了一下，接过，转头就将它递给了楚年璟：“吃，补补你的脑子。”
楚年璟立刻转头看他：“你是说我不够聪明？”
楚岚：“我以为你早意识到，这是事实。”
楚年璟：“……”
楼桓没有介意楚岚借花献佛的行为，笑道：“小璟，别和寿星置气。”
楚年璟磨了磨牙，轻轻瞪了楼桓一眼。
楚岚凑近楼桓，“他为什么看你不顺眼？”
楼桓：“不知道。小孩子，心思很难猜。”
楚岚顿了顿，问道：“你以前不是也有个小孩吗，怎么养的。”
他记得楼桓提过，他曾经有个小孩，只是后面去世了。
楼桓沉默了一会儿，发出灵魂质问：“你是想问我，怎么养死的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楼桓苦笑。
“当然，如果你愿意分享，我乐意听。”
楚岚捧起了一盘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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