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和平医学院19
◎和平医学院◎
“什么意思?”花昊明听到他说楚雪林不是主角也下意识跟着慌了一下。
他们这几天找到的所有线索,形成一条线,最后都指向了楚雪林,现在说楚雪林不是主角能不慌吗?
孟天佑也说:“不可能!很明显就是楚雪林,绝对是她!”
那一层层脑雾好像在像脑袋里钻,花昊明按了按头,“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被刘教授带偏了,都以为那些蝾螈是王巴丹做那个再生医学课题用的,就把蝾螈的线索放在了再生上,没继续深入找蝾螈是从哪获得的。”
夏白给蔺祥发了消息,还没收到回复,为了尽快让他们跟他一起想办法叫出蔺祥,他用决定用两分钟等回复的时间,快速直白地全部告诉他们。
孟天佑:“我们确定动物蝾螈是楚雪林养的,我们也觉得关键点在再生上,这有什么问题吗?”
夏白:“不是再生,是共生。”
“我们第一天探索校园时,看到那块豌豆田就是第一个关键线索。”
“照片里楚雪林很喜欢豌豆花,女校工也证实,她买豌豆种子,还有红豆、蚕豆,全都是豆科。”
夏白的声音在雷声中显得细弱,可是他的话堪比惊雷,震得孟天佑不由后退了半步。
他听懂了。
他也想起来,当时夏白指出那是豌豆时,是他坚定地否定了它的意义,并得意地引向了其他地方,以至于他们再也没在豌豆上放过注意力。
花昊明还没听懂,他感觉异化把他变成了一个傻子,大脑被雷声惊得昏昏沉沉,没法工作,他又问:“怎么了,豆科怎么了,蝾螈怎么了?”
夏白也没时间问他还记得中学时学过的共生吗,他直接跟他解释,“豌豆等豆科植物后和根瘤菌是非常典型的共生代表,楚雪林这么喜欢豌豆花,还试图种其他豆类,因为自己和他们相似,或者是种给跟她共生的ta看的。”
“如果只有豆科可能是过度解读,那绿藻和蝾螈就证实,楚雪林和ta是一种常人认知中难以存在的共生关系。”
“人类一直以为脊椎动物有独特免疫系统,排斥其他生物在体内生存,蝾螈是个例外①。”
孟天佑接话,“它和绿藻是动植物的特例共生。”
夏白补充:“最神奇的是,绿藻存在于蝾螈的胚胎细胞中,也就是说,它们还未成形时就紧紧缠在一起了,一起长大,一起生存。”
花昊明懂了,和孟天佑一样,但是他们没有懂楚雪林和一起共生的ta。
夏白摸了摸兜里的家谱,“楚雪林养蝾螈和绿藻,可能不是为了蝾螈的再生能力,她只是……”
“她和ta的共生,可能超出常人认知,不能被人所接受,她们不能告诉任何人,就这样守着秘密一起长大,一起活着,不孤单又孤单,好像是这世上的异类。后来,她发现,原来自然界中也有类似的共生,和她们一样。”
“所以她喜欢豌豆花,她想种红豆,她在鱼缸里养了绿藻和蝾螈。”
其实游戏世界给了他们很多提示。
第一天,学院里那么一片明显的豌豆田。
楚雪林捧着豌豆花的照片。
那个女校工诉说的她和楚雪林认识的缘由。
这些好像无关紧要的,不被重视的。
学校人工湖里满满的绿藻,像是有人类的情绪。
解剖实验楼一楼潮湿地面上像青苔的绿藻,向着蝾螈标本蔓延生长。
宋明亮身上的类似水腥气,不知道是什么的气味。
孟晴浴室里不全是血腥的腥气。
没有那么直接,但也都是提示。
楚雪林更像是蝾螈,完整地站在世人面前。
那个共生的ta像是绿藻,在楚雪林还是胚胎时就在她里面,跟她一起长大。
癖好异化的玩家,变异和死亡时身上都有看不见但可以闻到的绿藻,这说明是那个ta造成的这一切。
ta才是关键主角。
一道雷声炸在耳边,花昊明拍了拍混沌疼痛的头,自己意识到了严重性,“不太妙,游戏一直在误导我们楚雪林是故事主角,让我们去找楚雪林的尸体,一定是……有危险!”
蔺祥和温秋进实验楼时,天阴得跟黑了一样。
从门口向里看,实验楼像是黑不见底的深渊巨口。蔺祥踏进门后,脚底窜上来一股寒意,额头上却起了一层汗。
中午的时候实验楼一个人都没有,所以也没有人因阴雨天开灯。
他们应该先打开灯。蔺祥怕得要死,可从小在妈妈教养下,他没有让女生做这件事的意识,只好在黑暗中摸索着墙面找开关。
墙上一片黏腻湿滑,他想到平时白天看到的斑驳红墙面,像陈年的血从墙上渗出来的,这股黏湿就有了腥气。
手指一点点在墙上摸索,他不受控制地又开始发挥想象力。
他现在是不是摸到鲜血了?处理人体标本时抽出的血是不是泥进了墙里?
他会不会摸到一只鬼手?就在旁边。
摸到了。
终于摸到了开关。
蔺祥激动地按下
——没有反应。
他愣了一下,又用力按了一下,还是没反应。
“艹! ”
温秋问:“怎么了?”
蔺祥:“不知道是开关坏了,还是没电了,灯打不开。”
前有雷雨,后又没电,处处透着不详,温秋也有些心慌。她不知是说给蔺祥听,还是说给自己听,“雷电暴雨天停电挺常见的,没事。”
蔺祥只好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
一楼幽长的走廊里,几乎和有微弱月光的夜里差不多了。偶尔有闪电时,会乍亮一两秒,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不知道哪个房间里的窗户没关好,在疾风中“哐哐”作响。
手机的光亮在这么长这么黯的走廊里,显得黄而弱,刺激的福尔马林气味混着说不清的腥气黏在身上。
两人走在其中,总觉得几个停尸房里,一个个死尸都在暗中窥视着他们,越走这种感觉越强烈,甚至有死尸正趴在脚边看的感觉了。
“姐。”蔺祥喊人。
“干嘛?”温秋问。
有人声让两人都轻松了点。
“我们先好好把教学准备做好。”蔺祥说。
他是在说,不管温秋有什么计划,这样渗人的环境下,他们先做完任务再说其他。做任务时,谁都别搞什么。
过了好几秒,温秋才回他:“好。”
两人走到了四号停尸房门口。
夏白和花昊明告诉他注意门口对面那个人体标本,蔺祥在裤子上擦了擦掌心的汗,将手机光对准门口。
“吱呀——”
门被缓缓推开,手机的光亮在黑暗的停尸房里开出一道光,正好打在一个女尸和一个胎儿标本上。
四号停尸房完全被树冠遮盖住,就算是在白天也需要开着日光灯,没有电的阴雨天几乎就是漆黑一片,不知道房间其他地方的死尸是躺在是站,具体又在哪里。
而面前的两个死尸,枯黄阴森,“盯”着他们,被制作成人体标本的过程他们不知道,但他们好像感知到了标本的无尽怨气和经久的孤寒。
蔺祥呼吸都加重了,他甚至不敢把手机光亮移向周围的黑暗中。
他现在才知道,他主动接下去找楚雪林的尸体,验证她的畸形,这一任务有多难,即便他之前已经想过很不简单了,在这样的环境下简直是地狱难度。
要是正对门口那个不是,他要对着手机光一个个仔细检查吗?
温秋:“先找教学准备的7号大体老师。”
蔺祥:“要不,姐你照照。”
温秋看过来。
蔺祥:“我手机快没电了,我们宿舍只能借充电器用,手机经常充不到50%的电。”
绝对不是他害怕,他还得留一点电等下用。
温秋显然也很怕,她闭眼深呼吸了两次,才将手机光移向四号停尸房里面。
光先是落在地上,在一只只靠墙的干枯灰褐的脚上移动,慢慢上移,是一个个躺在床上的死尸,每个都蒙着白布,静默于黑暗中,拒绝打扰。
他们要找的7号大体老师在最后面,浸泡在福尔马林黑箱中。
温秋:“你去把他捞出来。”
蔺祥紧张得嗓子都哑了,“姐,能不能你去啊,我害怕。”
温秋:“我得给你照着灯啊,你快去。”
蔺祥流着眼泪过去了,虽然眼泪是被福尔马林呛的,但他心里真的在哭,在喊妈妈,在喊夏白。
以前的生活真的太幸福了,攻坚小队的人真的太伟大了。
蔺祥不敢睁眼看,半闭着眼,视线不敢落在大体老师的脸上,只轻轻略过他棕褐色的恐怖身体,咬牙闭眼把他拖出来了。
“姐,你来帮我啊。”这道声音已经有点哭腔了。
黑暗中,蔺祥站在一堆死尸中,拖着一个死尸的胸腔,身上沾满了福尔马林,转头看向她。
温秋向后退了一步,“你不能背着他上去吗?”
“不能!”声音很低但声嘶力竭。
温秋实在不想去,“你是不是男人啊。”
“不是,我还是少年!”
蔺祥一定不能背着这位大体老师,他觉得背着这位,一定会感觉他的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定会向他脖子上吹气,或者突然睁开眼,盯着他看。
“这是两个人的任务,你这样不怕完不成任务吗?”蔺祥说:“你不抬我也不管了。”
温秋咬牙走过去,将手机竖插在兜里,抬起大体老师的两只腿。
手机光被衣服遮挡了一层,停尸房昏暗的光线更加黯淡了,两人刚走一步,温秋撞上了一个靠墙站立的死尸,一抬眼看到死尸空洞的眼眶。
“啊!啊啊啊啊!”
她一歪倒,蔺祥也倒了,撞到了一个死尸腿上,又顺着死尸的腿滑了下来,枕在了死尸的脚上,同时大体老师压在了他的身上,脑袋正怼在他的脸上。
“啊啊啊动了动了,刚才他一定动了!”
“动什么动,那是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死尸!”温秋颤声呵斥。
两个人一通折腾,终于把大体老师从四号停尸房搬了出来。
蔺祥一整年的泪都在今晚流完了,此时脸上还挂着两道,“姐,我怎么听到后面有脚步声跟着我们啊。”
温秋:“那是我们脚步声在走廊里的回荡!”
蔺祥:“真的吗,你回头看看?”
温秋:“……我怎么这么倒霉跟你一组!”
蔺祥:“姐,你别这么说,我也想跟夏白和花哥一组。我跟你说,你别看夏白那么好看单薄,他可勇敢了,他对我特别好,当年就是他把我从坟墓里背出来的,我跟你说……”
温秋忍无可忍,“闭嘴!”
但多少因为他不断的叨逼叨,阴森恐怖的氛围少了一点。
温秋在前面快步走,蔺祥腿长完全能跟上她的速度。
两人狼狈又快速地把大体老师搬到解剖实验室。
做好教学准备后,两人瘫坐在二楼实验室里,都没有说话。
蔺祥猜温秋可能和他一样,也想在趁这个机会在一楼寻找楚雪林的尸体,想到这里,即便他怕得不行,还是起身,他得抢占先机,去找楚雪林的尸体。
温秋见他站了起来,也立即起来了,什么都不说就闷头往下走。
蔺祥看到她身体都在颤抖,心想何必啊姐。
他也是何必啊。
这么想着,他还是快步走了下去。
夏白和花昊明跟他说了,四号停尸房门口对面的那个女尸可能性很大,温秋可能也会从这个最明显的开始,他必须比温秋快一点。
蔺祥压着恐怖和泪水,加快脚步追着前面那个身影,在一号停尸房门口就超过了温秋。
脚步先她一步的那个瞬间,他忽然睁大眼睛。
温秋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的铁丝紧紧地勒住了他的脖子,脸在他肩膀下一点的地方侧看着他。
蔺祥拼命去扣那根铁丝,可是他一开始没防备,错失了先机,那特制的铁丝又极细,深深地勒进了皮肤血肉里,他怎么都扣不出来。
他能感觉到温秋的手在颤抖,力气却极大,那双看着他的眼,冰冷无比,放在人体标本上也没有违和感。
“我要把你绑到一号停尸房里,不想死就配合。”她拽着铁丝向后退。
铁丝勒出一圈鲜血,蔺祥几乎无法呼吸,更别说说话,只好一步步跟着她后退,退进一号停尸房。
他是倒退进停尸房的,看不见后面是什么样。尖锐的疼痛中,想到夏白说的,一号停尸房放的是相对新鲜的死尸。
一步步后退,碰到了一张床。
“坐下,躺好。”温秋说着,铁丝又向肉里勒进了一分。
蔺祥只好听话,乖乖坐下,他知道温秋是要把他绑到床上。
坐下的那一秒,他就意识到他正坐在一个死尸身上。他浑身僵硬,面露祈求地看向温秋。
痛打他一顿都行,求求姐姐别把他绑在死尸的床上。
回应他的是一肘痛击。
蔺祥晕乎乎地歪倒在床上,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绑在了床架上,脖子上的铁丝也被绑在了床上,紧紧和下面的死尸贴合。
他好像感觉到压在他脖颈下面的死尸嘴巴里有什么呼出来了,鸡皮疙瘩和汗毛一起从那里开始向下蔓延,他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呼吸也不会了。
昏暗的停尸房里响起一簇光亮。
刚才兜里的手机掉到了地上,夏白发来的消息催生了这一线光芒。
夏白:[停下!]
夏白:[别去检查楚雪林的尸体。]
“停、停下……别去……”蔺祥看着温秋背影消失的方向说。
可是温秋根本听不到他微弱不清的声音,就算她听到了也不会停下。
她在昏暗中一步步向四号停尸房靠近。
其实,按照她原本的计划,今天不会冒险去找楚雪林的。再拖一天她就能熬死花昊明,那么游戏奖励就是她的了。
可是,那时候花昊明死了,她的弟弟也死了,死在今晚一两点。
在今天早上之前,她还没有改变计划的想法,即便昨晚看到那一幕,一些记忆涌了上来,让她一晚上没睡着。
她是一定要拿到游戏奖励的,一定。只要她拿到一个可以让她在游戏里生存的武器,现实世界里的一切又算什么,她分分钟钟可以超越爸妈,成为他们不得不抬头看的人。
可是。
今天早上,温冬面容苍白地躺在床上,见到她竟然笑了笑。
他说:“没事,挺好的……我真成和姐姐一样的女孩子啦。”
她歇斯底里地骂了他一顿,骂出了眼泪。
温冬盯着她脸上的泪,终于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姐姐,你眼里究竟覆盖了一层什么?如果你看不到,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爸妈支持你学经济管理,而欣然应允我学医?”
福尔马林的气味太浓了,温秋的眼泪止不住地向外流。她用力咬住唇,止住了溢到嘴边的泣音。
她现在更要拿到游戏奖励,她的沉没成本太高了,走到今天这一步,牺牲的东西太多了。
他们已经找到了几乎完整的线索链,就差故事的主角楚雪林了。楚雪林身上一定有关键的线索,谁第一个找到,谁就有最大可能拿到游戏奖励。
她走到了四号停尸房那具女尸面前。
这就是她最怀疑的人体标本,孟天佑跟她说过,医学院尸体经过处理,在福尔马林中捞出来后,就算是作为人体标本,因为要用于学习,也不会穿衣服,而这个人体标本,不仅能清晰地看出性别为女,还穿着裙子。
太奇怪了。
她最有可能就是楚雪林。
裙子下应该就藏着她的畸形。
温秋毫不犹豫地用刚才偷藏的手术刀划破了她的裙子,粗硬的裙子从她身上分散滑落。
借助手机的光,温秋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这具人体标本,想看看她裙子下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一具正常完整的人体标本。
不可能!
温秋眼里出现了一丝慌乱,这应该就是楚雪林才对,这具尸体应该有畸形才对。
如果这个不是楚雪林,楚雪林应该在哪里?
她一定就在四号停尸房,只有这样才能诅咒进入停尸房的人,异化癖好让人发疯致死。而且很大可能就在他们无法避免地视线能接触的地方。
四号停尸房哪里还有比这个更符合条件的?
一定就是这一具。
一定就是!
对!可能畸形在不容易看到的地方,他们推测楚雪林应该是缺失型畸形,可能在她体内。
她无法接受这不是楚雪林,疯狂寻找一切能证明这就是楚雪林的证据。
是的,一定在她体内!他们开局就是临床医学的学生,这个学院让他们每天下午都上人体解剖课,除了告诉他们解剖实验楼有问题,让他们天天上解剖课可能就是在关键时刻能用到解剖。
现在就是关键时刻。
可惜她从没认真上过解剖课,更没有在课上解剖过,黑暗中手术刀疯狂又杂乱地挥舞。
雷雨声遮挡了一切,闪电偶尔窥见一丝狰狞。
“啪。”
有什么砸到了她的脸上,来自于女尸身体里。
黏腻、湿滑、有重量,带着浓重的腥臭。
温秋反应过来时,那东西已经飞快地没入了黑暗中,那么快,好像比她还着急还疯癫。
她愣愣地伸手摸了一把脸,摸到了一手黏腻的液体。
停尸房不远处传来动静,震颤中夹杂着尖锐的刺啦声。
四号停尸房浸泡福尔马林中的尸体,在一个和棺材很像的大铁箱里,这声音就像是从那里传来的,又像在更深处。
刚才着急解剖人体标本,双手并用,手机掉在了地上,那里阴暗昏沉,她看不清,也不敢在昏暗中去用眼睛寻找未知。
她颤抖着弯腰去摸手机。
先是摸到了被她解剖下来的人体标本组织,一丝丝一片片一块块地堆在地上,接着摸到了一只脚。是女尸不远处,一个男标本的。
那只僵枯的脚趾在她掌心底下动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
*
“蔺祥!蔺祥你在哪里!”
蔺祥在恐惧达到顶端,不能承受几近昏厥时,从一片惊恐的尖叫声中捕捉到了夏白叫他的声音。
他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刚被温秋绑上时,他感觉身下的死尸在呼吸可能是惊恐时大脑的幻觉,可尖叫声响起来时,他感觉这呼吸一定是真的了,他后颈上已经有湿气了,那死尸就在他那里呼吸,可能在看着他。
可是他挣脱不了分毫,浑身瘫软,只能亲密无间地躺在死尸身上。
他快要吓死了,没有夸张意味的真正的吓死。
就在这时听到了夏白的声音。
夏白又一次来找他了。
又一次,比上次还恐怖万分。
夏白一定是上天派给他的天使。
如果夏白是女孩子,他一定倾家荡产娶回家。
夏白给了他力量,他拼着手脚被勒断,和身下的死尸拼命的决绝,一往无前地挣扎晃动了起来。
一号停尸房的床是简易铁架床,质量说不上好,很轻,拼尽全力之下,就算带着一个死尸,也吱呀乱晃了起来,同时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响声。
“这里,夏白我在这里……”
夏白很快听到了他弄出的声音,跑进了停尸房。
“夏白,夏白。”蔺祥扯着嘶哑破碎的声音喊他。
夏白:“别急,在解了。”
蔺祥眼泪哗啦流了下来,他的身体紧紧僵硬绷起,最大限度远离身下的死尸,“有呼吸,真的有,诈尸了,诈尸了夏白,真的……我要死了啊啊啊啊!”
夏白呼吸粗重,听着外面的尖叫和轰隆声脑袋嗡嗡作响,像是什么即将开启,心跳也随之开始加速。
“解开了。”
下一秒,蔺祥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
“哐当!”
疾风吹开了破旧的窗户,风雨和闪电并携而来。
阴风卷起满屋子尸体上的白布,在一两秒的间隙里,死尸暴露在闪电下,灰紫色的脸,挣扎的眼皮,僵硬抻直的手,好像下一秒就要纷纷起来。
“看到了吗!他们动了,动了!怎么办……怎么办夏白。”刚和死尸有亲密接触的蔺祥,被这么多死尸吓得眩晕无措,“我心跳好快。”
夏白目不转睛地看着满屋子躺在床上的死尸,咽了口口水,捂住胸口,“我也是。”
“那,那我、我们快点。”
和上次一样非常有默契,两人互看一眼,蔺祥大吼:“三、二、一!——跑啊!”
“啊啊啊!”一晚上备受恐怖摧残和折磨的蔺祥尖叫着跑向门口,眼泪哗哗地流,眼睛都红了。
“啊啊啊!”压抑了整夜的夏白,此时终于被什么解除了封印,家谱也不管用了,疯狂地奔向满屋的死尸,兴奋得脸都红了。
跑到门口的蔺祥:“……?”
“温秋!”
“温秋你在哪里?别碰楚雪林!”
“哐当!”
花昊明和孟天佑推开四号停尸房的门,看到趴在地上尖叫的温秋时,正好听到这道沉闷又震耳的声音,是什么沉重的东西落地的声音。
这声音……进过四号停尸房的花昊明,立即分辨出,只可能是装人体标本和福尔马林液的黑箱盖落地的声音。
温秋正在他们的手机光下,自然没有另一个人打开它们,或者推到它们。
那么……
花昊明屏住呼吸,僵硬缓慢地移动手机的光。
一晃一晃的光从泛黄斑驳的墙面上慢慢移动到另一面墙下面。
不是堆在这面墙边可以看到的黑箱,是放在地下的一个,黑箱盖翻到在地上,一双浮肿惨白的脚站立旁边。
不知道谁的呼吸打着颤,灯光也跟着颤动,整个四号停尸房都跟着动,窸窸窣窣。
灯光上移,和向下滑动的液体对冲,一路追逐着褐色变白,干枯变浮肿。
三人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里面瞳光震颤,倒映出一双又一双眼睛,那些眼睛在向他们眼底深处钻。
这具好像重现焕发生机的女尸,惨白湿滑的身上长满了眼睛,那些眼睛纷纷睁开凝视着他们。
“这就、就是楚雪林,她果然是畸形!这就是她的秘密!”温秋沙哑大喊,身体里的恐慌都被她喊出来了,她兴奋地笑了一声,“找到了!我们找到真相了!”
“小心!!!”
温秋寻着孟天佑的声音抬头,看到他惊恐异常的神情。
同时脖颈一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骑在了她脖子上。正对墙面的几个人体标本中,有一个成型的胎儿。
似哭似笑的一声响在她耳边,稚嫩、冰凉、哀怨。
随着这一声,整个四号停尸房的尸体都动了起来。
“啊啊啊!花昊明!救我!”
孟天佑连连后退,看着那个胎儿死尸睁开眼,将黑黢黢的眼珠对上温秋,也惊恐地大喊:“花昊明!花昊明!救她!”
花昊明是他们心里最厉害的,唯一能对抗这些诡异地正在复苏的死尸的人。
花昊明确实动了,也确实靠近了他身边刚站起来的死尸,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一口咬住了死尸肩膀上的肉。
孟天佑吓得跌倒在地。
异食癖。
死尸们好像活了,玩家的癖好也完全异化了。
“夏、夏白,夏白!”这种绝望的环境下,他能想到的只剩夏白了。
“夏白!”发现不对的蔺祥也在叫夏白。
他察觉到夏白不在,一转身就傻眼了。
夏白他伸着双手,脸颊发红地奔向了死尸。
那死尸刚坐起来,就被夏白搂住了脖子,兴奋地贴脖子蹭蹭蹭。
蹭完了这个,他又激动地跑去贴贴另一个。
贴完这个,他又飞快去拉另一个,整个停尸房的尸体都想碰碰贴贴。
“啊啊啊好多!好多尸体啊!”他兴奋又极度满足地在两个尸体身上翻身打了个滚。
蔺祥:“……?”
蔺祥:“???”
蔺祥:“??????”
蔺祥一直知道夏白长得好看,好看到他稍微用点注意力看向一个人时,就会让人说不出话。刚想跟夏白做好朋友时,蔺祥经常出现这种情况。
可是,夏白经常一副神游太空,大脑不在脑壳里的样子,像个灵魂离家出走的娃娃。
此时,他的所有灵魂一定都回来了,惊心动魄,看得人恍惚,为这些死尸。
他那无欲无求,超凡脱俗的夏白。
他不理解。
他大受震撼。
他的大脑撒丫子狂奔离家出走。
那些死尸可能也不能理解,被夏白蹭蹭贴贴拉拉扯扯时,本就僵硬的尸体更加僵硬了。
一道闪电炸裂,照亮了死尸们此时的状态,有两个死尸被夏白贴贴时,灰褐色的脸上漫出一片粉红。
蔺祥:“?”
他这次震撼中带了很多的疑问,这些疑问甚至压倒了刚才的致死恐惧。
那个在他身下呼吸,把他吓到要难以呼吸,几近晕厥的死尸,在……脸红?
“夏白!夏白!”
门外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把蔺祥唤回现实,他看到孟天佑正被一只干枯的死手拽着腿向四号停尸房拉。
孟天佑吓得面容扭曲,指甲深陷在地板缝隙里,裂出了好多血。
“花哥呢?!”蔺祥跑过去用力拉住孟天佑的胳膊向外拽。
“他在啃死尸!他们的癖好完全异化了!”
蔺祥:“?”
蔺祥一瞬间想了很多,最终只有一个“艹”字出口,他拼命地拉着孟天佑向外拽。
可是对面的力气太大了,超出了人的极限,连蔺祥都差点被拽进四号停尸房。
孟天佑发出痛苦凄厉的惨叫声,光太黯了,蔺祥看不清他的腿怎么样了,只用尽力气拉他,他总觉得孟天佑被拉进去后就活不了了。
“救我、救……”
蔺祥胳膊上肌肉绷紧,额头上的青筋也起来了,大叫一声,用尽全力,终于把孟天佑拽出来了。
他来不及细看,拖着孟天佑就向外跑。
刚跑不到两步就停住了。
三号停尸房的门被撞开了,里面并不完整的大体老师冲了出来。
夏白和花昊明跟他说过,三号停尸房是各年级专业刚用过的大体老师暂存点,里面都是被解剖过的尸体。
蔺祥记得,在解剖实验课上,他听老师讲过肌骨分离,那时候听得不认真,此时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么是肌骨分离了。
第一个冲出来的大体老师,让他切身体会了。
拉着孟天佑那只胳膊疼得颤抖,无力垂下,反被四号停尸房那位连着孟天佑向里拉了一截。
蔺祥踉跄倒地,看到那位胸腔空荡荡的大体老师靠近他,从他那不知道被解剖摧残过多少次的残躯,他竟然能看出他的想法。
人可以肆意解剖他,他为什么不能解剖人?
被又拉进去一截。
他看到一号停尸房的死尸们也出来了,夏白在后面追着他们。
看到宋明亮正在走廊墙角探头,冒着黄光的眼兴奋地看着这一切,蠢蠢欲动。
看到本该躺在床上的温冬不知道为什么也出现在这里。
看到温冬僵硬地走到没有声息的温秋面前,蹲下来扯着她的头发和脸皮,看不清表情。
看到夏白给了正吃死尸的花昊明一个巴掌。
看到二号停尸房的死尸也出来了。
雷声轰鸣,在这昏暗之中,人的癖好疯狂扭曲,淹没理智,蒙蔽人心。死尸汹涌而至,悲怆愤怒,即将淹没生机。
蔺祥绝望地闭了闭眼睛,在混乱的死尸身影间隙看到夏白正打花昊明,有点想笑,更多的是想哭。
他知道他们闯关失败了,他们要死在这里了。
之前花昊明一再跟他们说游戏的恐怖和残酷,他是一直点头,觉得自己知道了,其实他不能感受,现在才真正领会到游戏的可怕,只要错了,根本不给活的机会。
他又被拽进去一截,身前的大体老师也跟了上来。
蔺祥看到大体老师对着他的胸腔伸出手,他本想闭上眼,垂落的手指碰到兜里的纸,他忽然想起那是夏白给他的镇尸符。
夏白打不过花昊明怎么办啊。
临死前,蔺祥看着那俩这么想着,举起一张镇尸符贴向大体老师的额头。
这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后一件事,不辜负夏白的一片心意。
大体老师的手停在了他的胸口处。
胳膊太疼了,疼得他反应迟钝,尤其是在等死的时刻,有意识地封闭五感,是孟天佑焦急的嘶吼让他反应过来。
“蔺祥!蔺祥!!还有吗!救我!”
蔺祥睁开眼,震惊地看着一动不动的大体老师。夏白给他镇尸符时,花昊明说过,画符除非是在游戏里得到的技能,否则这镇尸符就算在他们的现实世界有效,在这里也无效。
他收下了夏白的心意,却也以为这东西没用。
有用!
它有用!
世上最让人振奋的,莫过于在最绝望的死地看到一线生机,这让他爆发出莫大的希望和力气,用单只手侧翻,一张镇尸符贴到了拽孟天佑那个死尸的额头上。
依然有用。
他激动又快速把兜里的几张镇尸符全都贴到了要拉扯解剖他们的死尸身上,可是还不够,四个停尸房死尸太多了,都在向他们这里冲。
蔺祥浑身颤抖,但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先趁花昊明不注意,一脚把他踹到正要跑过来的两个死尸身上,花昊明立即一脚踹倒一个踩在脚下,同时抱住另一个低头就啃。
然后他关上了四号停尸房的门,挡住外面的死尸。
门被砸得砰砰响,他被震得一颤一颤的,他知道他挡不了两分钟,所以竭力寻找着生机。
最迫在眉睫的是挡住这些死尸。夏白给他的镇尸符,他自己身上可能还留有一些,可以去搜一搜。
最根本的是找到真相。不知道谁的手机掉在地上闪着微弱的光,借助这点光,他看到了那具长满眼睛的女尸。
“那是楚雪林?这么多眼睛不就是她的畸形吗?我们不是找到了吗?”蔺祥激动地脱口而出。
“不是,这……这也是个误导。”
孟天佑的声音已经非常微弱了,蔺祥看过去,这才发现他的一只腿已经没了,鲜血流了一地。
他快撑不住了。
这个十八岁的之前虚荣自私的少年泪流满面,鲜血大股大股从身体流出的绝望太恐怖了。
他还是说努力地告诉蔺祥,把一点希望传给他。
如果是之前,他也会以为这就是楚雪林的畸形,但他进来之前,听了夏白的分析,再用否定倒推,就明白了。
那个ta在这游戏里可以由绿藻指代,楚雪林是蝾螈,这些眼睛就不是她的畸形,是别人的……是别人在她身上的凝视和窥探,变成一只只眼睛长在了她身上每一处,永远躲不开,挥不去。
“夏白……”他没有力气也没有那个智商想了,可能答案只有夏白知道。
“夏白,恋尸癖,为什么……第一天晚上……”
蔺祥明白了他想说什么,夏白是恋尸癖,为什么第一天晚上,也就是昨晚没表现出来,他甚至还和他一起去找花昊明了。
在死尸一次次更猛烈的撞击中,他踉跄着回想昨晚的细节,夏白的手经常伸进兜里,像是在摸什么。
“哐!”
蔺祥被门后的死尸们撞了出去,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他顺势跑到夏白身边,把还想追死尸的他按在地上翻找。
先找出了一沓镇尸符,扔给孟天佑一多半,又找到了一个泛黄小册子,上面有手写的“家谱”两个字。
他记得这个册子的背面,入学那天,夏白抱着一个透明文件袋,这个小册子就在里面。
“夏白!夏白你看!这是你的家谱,你清醒点!”蔺祥把家谱几乎贴到他脸上了,又忍痛快速翻给他看。
家谱里血指印快速在夏白眼里滑过,一个接一个。
爷爷去世的那个冬天,院子一下空了。
他不想把爷爷下葬,就把爷爷留在他的房间,每天都跟他说话。
爷爷说过,他们家院子是个风水宝地,他寻找了一辈子才找到这个宝地。
“要不你看,我们家的喜神怎么多年不腐?”
这是个风水宝地,所以爷爷会陪他很久。他一直把爷爷留他原本房间,每天去跟他说会儿话,帮他回群里的微信,这样就和以前一样,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直到,在爷爷身上看到尸斑。
他给爷爷买了棺材。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很久,又把他们家的喜神挖出来,在这个老旧的册子上写下了家谱,给他们做了身份,让他们和爷爷都按了手印,用他的血。
没有家了,他会再组一个永远不会散的家,好大好大的家。
那些血色的手指印在他眼里晃荡,他想起了他家的喜神每次陪伴他的样子,他们有的比电影明星还漂亮,有的很英俊,有的已经有白发了,要一直靠在他身上。
“夏白!你醒醒!楚雪林到底是怎么回事?!”蔺祥的声音和雷声一样震着他的耳朵。
怎么回事?
楚雪林?
夏白抬头,看到了那个浑身长满眼睛的女尸,她的张开嘴嘶叫,即将爆发。
夏白盯着她,混沌的脑海里慢慢出现了很多画面。
她在图书馆低头看书,好像是在轻声诵读,嘴巴微张。
她手捧豌豆花,低头轻嗅,嘴巴和鼻子一样陷入花瓣中。
她穿着白大褂拍照,捂住嘴巴似哭似笑。
一具具嘴巴被缝住的大体老师。
“把我,把我扔到她身上!或者前面的床上。”夏白用力摇着头,抓紧蔺祥的胳膊。
他们面前好几个死尸正冲过来。
躺在地上的孟天佑即便有镇尸符,也快要被死尸淹没了。
蔺祥的背后三只干枯的手抓进了血肉里。
他没问为什么,是无条件相信夏白,也是疼得说不出话了。
没有管在撕扯他后背的几只死手,他抬起那只被骨肉分离的胳膊,抱起一百多斤的夏白,绷紧的肌肉挤出溪流般的血,他额头上青筋暴起,汗珠都在颤抖,以用尽生命所有力气的信念,把夏白扔了过去。
夏白紧紧地抱住了楚雪林的尸体,手指扒在她背后的眼睛上。
那天晚上看到的宋明亮父子的场景就在他脑海里,他选择了和宋明亮一样的动作,钻进了女尸的嘴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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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来自百度百科资料。
22 和平医学院20
◎和平医学院◎
夏白在一个幽暗的洞穴里爬行。
洞穴黑暗曲折,黏腻湿滑,越来越逼仄,不知道爬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人,像是楚雪林,太暗了,他看不清楚。
他坐在了那人身边,想跟她说话,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那人也没有跟他说话的意思,低着头趴在洞穴里,黏腻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
夏白就坐在她身边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的洞穴里照进了一片光,夏白和她一起在逼仄的洞穴里仰头,看到洞口一圈白边。
这时的他们,像是在一个狭窄的井底,得以窥见天光。
“你看。”那声音很轻,像是天上的声音,袅袅飘进井底。
夏白就看到了白白的天上有略显稚嫩的九个字,三个名字。
楚雪木。
楚雪木。
楚雪林。
“你叫楚雪木,我也叫楚雪木,两个木就是一个林,我们是楚雪林。他们叫楚雪林,不是只在叫我,也是在叫你,是在叫我们。”那道声音又在天上响起。
夏白注意到,他身边的人在颤抖。
她趴在洞穴里,一直维持着仰头的姿势,头却一动不动,在因未知的原因发颤,但一定不是害怕,像是身体无法承受的某种激烈情绪。
“楚雪林!”天上响起另一道比较严肃的声音。
“抱歉哦,雪木,我先离开一会儿。”那道好听的声音落下后,天消失了,洞穴里再次陷入幽黑之中。
夏白看到她还在仰着头,维持了好一会儿才趴下,埋着头蜷缩,湿漉漉的头发裹住了全身。
过了没多久,她又仰起头,等一会儿天光,再埋头,如此循环往复,终于又等到了天空,等到了天上的声音。
“我躲过了领养人,也没有被别人发现异常。”
“雪木你别害怕啊,不会被发现的。这家儿童福利院的人都很懒,不会给我们检查身体,除非有人确认要领养我们。”
好听的声音响了很久,轻轻地说了好多话。
夏白身边的人一直半趴着仰头看着,一动不动。
“妈妈不是抛弃了我们,她只是没办法继续养我们了哦。”
“其实,其实她走的时候……哭了的,很惨很惨,走一步就要回头看看,不是一下就跑掉,找不到人影的。”
“妈妈走了没事呀,你还有我,我还有你,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白白的天空上晕开一朵泛灰的乌云,雨珠破碎。
那道声音渐渐没了,夏白身边的人还维持着半趴仰头的姿势,直到天空也一点点变小、消失,洞穴里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就这样,夏白坐在她身上,看她埋头蜷缩,看她仰头等待,跟她一起迎接天光,听天上那道声音。
大多数时间,井底都是漆□□仄的,有时候呼吸都不顺畅,深陷黏腻的窒息中。
但是,那道声音响起时,就有光照到进来,有时会落到他们身上,氧气也会随之而来,明亮的天空,彩色的世界。
渐渐的,一直待在这黑暗洞穴的夏白也开始期待那道声音的到来,那道声音的主人开始等同于光,等同于氧,等同于彩色的世界。
他们黑暗世界里唯一的人,天上人。
幸而,那是一个温柔的人,总是会给他们无声的期待以回应,所有美好的事都会分享,让他们可以在黑暗中仰头看到不同风景的天空。
“雪木,雪木上小学啦。”
天上出现了一个破旧的,对于小孩来说有些大的绿书包。
“雪木,雪木考了第一名哦,这是小红花。雪木也有好好认字吧?”
一朵毛线针织小红花,圆圆的黄色花蕊像个小太阳,五朵红彤彤的花瓣。
洞穴里的雪木半趴着用力点头,即便那个雪木看不到。
“雪木,雪木小学毕业啦。”
一张毕业照,她站在人群里很显眼,漂亮可爱,轻轻捂着嘴眼睛笑成月牙。
“雪木,雪木上中学啦,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脏兮兮的地上,一个编织袋,里面装着她们的所有,她们即将一起去往未知的地方。
“雪木,雪木上高中啦,学费全免,还有好多奖学金,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饭了。”
天空中第一次出现一餐正经的饭,在一个不锈钢餐盘里,一份胡萝卜,一份黄焖鸡,一份米饭,还有一碗红豆汤,冒着热乎乎的气,流进了洞穴里,又香又暖。
“雪木,雪木要填报志愿了,雪木想学医,学口腔医学。”
那道声音渐渐没了童稚,但依然好听,被时光打磨得温柔又坚定。
“雪木想学口腔,只是想,在以后,能不能在世上找到和我们一样的人。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像我们这样的人,她不用牙疼得睡不着也不敢找医生,还有我可以给他们看病。”
“雪木,你会觉得孤单吗?”
天光大亮,金黄色的阳光探入洞穴深处,明亮地落在他们身上。
玻璃天空上第一次出现他们三个人,还有一个手电筒。
楚雪木长得非常漂亮,真人比照片上还要好看,皮肤很白,眉毛天然呈现古典的柳叶形,眼睛温柔又明亮,没有涂口红的唇泛着自然的红润。
干净美丽,纤尘不染。
或许是这么长时间她给他阴暗逼仄的环境里带来的光和陪伴,她在夏白眼里也有了天人明亮高洁的滤镜。
这样的天人张开的嘴巴时,有一个黏腻畸形的人正趴在那里,在明亮的光线下无所遁形,暴露无遗。
她一直半趴在地上,两只细小的胳膊撑在洞穴上,是因为她没有腿,她就是从洞穴里长出来的,也就是连着另一个楚雪木的喉管。
时常被黏腻头发覆盖住的脸上,五官有细微的扭曲,并不是说长得扭曲,其实长得很好看,和另一个楚雪木非常像,只是像是被挤压过,因而看起来并不丑,只是有些形态诡异。
夏白身边的雪木正发抖,和以往每一次一样仰头看向天空,这次眼里的光微微闪动着。
当那个美丽的女孩张开嘴,你会看到一个黏腻的头颅,向上仰的头颅上脸如薄血膜,五官狭小扭曲。
古时候,有些地方把双生子视为不详,认为他们天生相克,会为家族亲人带来灾祸。
现在有一种传言,多数双生子在胚胎中会互相竞争互相吸收,最后只有一个把另一个吸收进自己体内当营养的孩子出生,或者吸收不完全,一个双头、三腿,六根手指等畸形人出生。
没有人知道事实如何,在他们还是胚胎细胞时。
或许很多人出生时,体内就有另外一个灵魂存在。
两个楚雪木的存在,超出了人类的认知,别说被人理解和接受,连告诉别人都不能,那一个总想另一个她会不会孤单。
所以,她看到第一次收到的花束里有一枝豌豆花时,欣喜地给她看。
“雪木,你看,漂亮吗?这是豌豆花,豌豆是愿意跟根瘤菌共生的植物。我最喜欢豌豆花了,你喜欢吗?”
夏白和身边的雪木一起仰着头,看着那粉紫色的花朵盈满天空,两片薄薄的花瓣在深色的花萼上舒展,迎风轻颤,如一只只巨大翩然的蝴蝶。
喜欢。
豌豆花成了她们最喜欢的花,偶尔楚雪木会买一捧,漫天的豌豆花就会降临,清幽的花香会飘进逼仄的洞穴里,仰着头的她会慢慢趴下,像是胎儿蜷缩在母体子宫里。
后来,她更惊喜地发现了蝾螈,养在绿藻飘荡的鱼缸里。
“雪木,你看!你知道吗,绿藻在蝾螈还是胚胎细胞时就在它体内了,它们是人类最初无法理解的共生,植物和动物在胚胎细胞时就相伴长大,但现在,好多人都知道了。”
“像不像,我们?”
“你就像绿藻,我就像蝾螈,我们一起长大,谁也离不开谁,永远共生在一起。”
“有一天,我们也会被人接受,也会有人能看到你。”
绿莹莹的天空上,蝾螈越来越多,不同种类不同大小。
楚雪木读完了本硕,又迎来了博士。
她常常会在实验室跟另一个楚雪木聊天,实验室的设备能让它们看清彼此。她们互相看着,一个满眼笑意,美丽非常,一个满眼流光,目无他人。
夏白已经能看懂身边的雪木,他知道拿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刻,足以抵抗接下来漫长的黑暗和压抑。
楚雪木越来越喜欢这个专业,也越来越想成为一个医生。
她常常对另一个楚雪木畅想她成为医生之后,眼里光明愈盛,那俨然成了她的梦想,穿上白大褂,成为一个医者。
她的努力没有被辜负,她被一家非常好的医院录用了。
入职体检那天,她说:“雪木,我不做医生了。”
天空上雨滴斜斜坠落。
她以为她不知道,连夏白都知道,大学入学体检时,她逃过了眼口鼻检查,可是要做一个大型正规医院的医生,体检必然严格很多。
夏白身边的楚雪木完全趴下,将自己蜷缩在长发里,头发好像更加黏湿了。
雨滴滴滴答答地落下,她笑声说:“医生好累哦,还会遇到医闹,我只想和雪木一起过安静的日子。”
洞穴里的楚雪木很久才抬起头,向外伸直手,努力从洞穴中向外扯着自己。
夏白不知道她是想接住那雨滴,还是想碰碰天上的人。
后来,楚雪林成为和平医学院的辅导员,正式踏入了这家医院。
她是个乐观积极的人,很快调整过来,在这家医学院过得也很开心,仿佛忘记了梦想和近十年的努力,每天和另一个雪木一起种种花,养养蝾螈,看看书,倾尽全力地帮她带的学生实现医生的梦想。
这段时间,夏白和身边的雪木仰头在天空中看到了更多美丽的景色。
有一天,洞穴里并不黑暗,但也没有很多光,洞穴里的雪木和以往大部分时间一样,仰头等着另一个楚雪木,忽然身体紧绷,嘴里发出紧张防备的黏糊咕咕声。
夏白抬头,这次抬头不是对上美丽的景色,而是在阴沉的天空里看到了一双震惊又兴奋的眼睛。
那双眼睛那么大,里面的疯狂和欲望更清晰,如恶魔之眼。
眼睛一晃而过,继而响起了让他们安心的好听的声音,“王老师,抱歉,我睡着了?”
那之后,夏白身边的楚雪木一直很不安很焦虑,几乎一整天所有时间她都仰着头等另一个楚雪木,可是她说不出话来。
另一个楚雪木每天都会跟她说话,给她看东西,但并不是每天都会看她。
当另一个楚雪木说她恋爱了时,不安和焦急达到了顶点。
“雪木,我们也终于遇到一个可能能接受我们,认识我们的人了,她好像就是我的命定之人。他是我们学院的一个老师,叫王巴丹。”
夏白身边的楚雪木用力挣扎嘶喊,脸上的五官都快变形了,嘴巴里只能发出咕咕呜呜的声音,像是某种小兽着急的呜鸣。
夏白伸手小心拍她的后背,她好像没有感受到,但他感受到了她细弱的颤抖,在黏腻之下。
另一个楚雪木把这完全当成了担心和恐慌,“雪木放心,我们聊到畸形时,他说畸形是世上的独特,这份独特是大自然的意外之美,该被好好守护,他是这样一个人啊。”
鱼缸里的蝾螈被端过来,用于安抚。看着里面的蝾螈和绿藻,楚雪木说:“如果世上有一个人能接受我们,应该就是他,如果世上有第二个人能看到你,应该也是他。”
他果然看到了她,狭长的眼里黯光一闪而过,“真是大自然的奇迹。”
“王老师,你有什么感觉吗?”那道好听的声音里有少见的紧张。
“只觉得惊叹,又觉得心疼。雪林,这么多年你们一定很不容易很孤单吧,以后有我一起。”
天亮了又黯,一条红上泛白的怪物翻涌着进来,带来一阵熏人的热风,差点卷到他们。
那只怪物好像盯上了她,洞穴里的楚雪木呜鸣着躲避,怪物终于离开时,她奄奄一息地贴在洞穴上,两只小手紧紧抓着洞穴,有微不可见的小小水滴落入洞穴深处。
王巴丹:“雪林,你有没有想过雪木一直在暗无天日的狭小环境里生活很可怜,对她也很不公?她也想沐浴阳光,也想踩在大地上感受清风和花香,看看天空。她不是你的一部分,该拥有独立的自我。”
洞穴里的楚雪木拼命摇头。
她可以一个人叫楚雪木,木永远是林的一部分。
她们要一起长大,她有她的天空啊。
王巴丹:“我认识一个畸形儿专家,我们可以去看看。”
那片天空被撑大了很多,有个陌生的男人俯身看了过来,大大的眼睛在镜片后涌动着兴奋炙热的光,眼眶的红成为天空最鲜明的颜色。
冰冷坚硬的夹子夹住了洞穴里的楚雪木,翻来覆去地看。
无比刺眼的光落了下来,伴随着“咔嚓咔嚓”声,楚雪木捂住脆弱的眼睛,又被扒拉开,终于发出了很难被外面听到嘶喊声,红褐色的眼泪流满整张薄膜一样的脸。
王巴丹:“李医生还需要一些更清晰的视频,雪林放心,这次不让他来,我自己给你拍。”
天空变成了带着黑圈的玻璃,那里面好像藏着无数只眼睛在窥探着她,全都变成刺眼的光扎进了眼里。
洞穴里的楚雪木很久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了,她连动作都没怎么变过了,这么多天一直维持着半趴在洞穴,仰头仰望的姿势,像是幼猫趴在地上抬头看主人的姿势,但只有半身。
直到有一天楚雪木说:“雪木,雪木要穿上那身白大褂了。”
洞穴里的楚雪木模糊不清的眼里才终于有了光,躬起黏腻细小的身体,努力将头抬得更高。
很久没说话的楚雪木,声音沉沉的更显得温柔,“明天将有很多业界专家和领导来我们学院看新开的医疗实验室,学校让我当引导员。”
她很开心,又有些紧张,“他们都很厉害,是医学界闪闪发光的人。”
第二天,楚雪木穿上了雪白的大褂,“雪木,今天活动结束会有纪念合照,到时候我拿照片给你看啊。”
这是她很重视的活动,洞穴里的楚雪木怕打扰她,一动不动。
有很多人时,洞穴里经常时是黯的,明亮的天空很少出现,可是声音是能传进来的。
“楚老师,你可以张开嘴给我看看吗?”
“楚老师,你比直播间看着更好看,嘴里是不是也比直播间更震撼?”
“楚老师啊,你不是被我们医院录用了吗?怎么体检到口鼻时就走了?我可以给你继续体检,你还来我们医院吗?”
夏白感觉到了震颤,不知道是来自洞穴里的楚雪木,还是外面的楚雪木。
夏白想她一定知道了,这群大佬来这个小医学院,想看的不是什么实验室。
王巴丹拿起相机对着她的嘴,也不是在给那个医学专家拍治疗影像。
天空被掌心挡住了,洞穴深处传来如雷声一般的哽咽和震颤。
“各位,我们来合照留念。”
楚雪木两边和后面站着,将她围起来的都是医学界很厉害的专家,发表了很多核心期刊的科研教授,知名医院的领导,全都是医学界的闪光人物,是她尊重羡慕的前辈们。
她曾梦想着有一天自己能身穿白大褂,出现在他们身边,让他们看到她。
此时,这个梦想似乎达成了。
“看这里,大家笑一笑,三、二、一茄子!”
他们都在看她。
围合之中,一双双眼睛放在她身上。权威的,沉重的,隐晦的,黏腻的。
面向镜头,楚雪林下意识捂住嘴,笑了起来,眼里的泪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作者有话说:
23 和平医学院(完)
◎和平医学院◎
“咔嚓。”
夏白在图书馆看到的那张照片出现在天空上。
“雪木,看,照片来了。”
楚雪木穿白大褂很好看,和她干净的气质相得益彰,看起来天生就该穿这样一件白衣。
洞穴里的雪木仰起湿漉漉的头,安静地看着那张照片,浑浊的眼里有泪也有光,细小的嘴巴开开合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们正沉默地看着照片时,王巴丹来了,他想让楚雪林跟她去见一个医院院长,爆发了夏白在女校工那里听过的争吵。
“你说过你会一辈子为我守护这个秘密的。”
“抱歉雪林,上面给的压力太大了,你就帮我这一次,好吗?”
“王巴丹,除非我死了。”
最后那句话是楚雪木这辈子说过的最狠的一句话。
一个字一个字用她好听的声腔说出来。
不知道她当时说这句话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激动的王巴丹竟然没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天上又下起了雨。
楚雪木的声音带着闷雷一样的鼻音,“雪木,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姐姐。”
她一直把自己当成另一个雪木的姐姐,比孪生姐姐还要亲的姐姐。
“我记得小时候,我跟你说,楚雪林是我们一起组成的,可是我却自己用楚雪林谈恋爱了,没问过你的想法,我太自私自大了。”
“雪木,对不起,让你受到伤害了。”
洞穴里安安静静,雪木趴在肉壁上,用脸轻轻蹭,两只小手轻轻拍着。
她没有受到多少伤害,受到很多伤害的是姐姐。
学生老师们在背后偷看她,想看她的桃色秘密。
位高权重的那些人盯着她,想窥探她的畸形。
她被随时随地地凝视着,承受着无处可躲的眼睛怪物凝视。
这个黑暗逼仄的洞穴,其实是个避风港,姐姐雪木用她的躯体为她搭建的。
她想永远待在这里,最终沉眠在这里。
她太小了,如果不在静心的状态下,很难感受到她的动作。
此时姐姐雪木感受到了,那细微的安慰和亲昵。
天上的雨下得更大了,浓浓的鼻音里总算透出了一点轻松的语调。
“雪木,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姐姐雪木说:“我们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听导师说,有很多贫困山区,那里的人没有注重口腔健康的意识和能力,有了问题也都会忍过去。我们就去这样的地方开一个小诊所,租一个小院子,给村民看病的间隙,种上一片豌豆和红豆,春看开花,秋收豆子……”
鼻音变淡了,和每次说起那些很美好的事时一样,她的声音越来越温柔。
妹妹雪木慢慢趴下来,两只小手放在和姐姐雪木的交接处,自然呈现出胎儿在母体里的姿势。
这是她非常安心且幸福的表现。
极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夏白,听着缓慢而柔和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开始想象那个画面。
很快,他又垂下了头。
他知道,她们没能离开。
当天晚上一点多,楚雪林就被绑去了停尸房。
深夜一点多的停尸房,没有一个学生,也没有一个保安,只有死尸在注视她
——不是只有死尸,还有两个沉默地站在周围,和死尸一样盯着她的人。
王巴丹和那位医院院长。
院长说:“楚老师,你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在医学界非常罕见,可以说是医学界的奇迹,让我们研究研究,可能会在新生畸形儿和共生等很多领域有重大突破。楚老师,我听说你以前的毕生心愿是成为一个医生,想必是愿意为医学界做贡献的吧?”
楚雪林看着身边的一个个镜头,正对面弹幕滚动的直播屏幕,院长兴奋灼热的视线,紧闭双唇拼命摇头。
她想求饶,想让他们放过她们,可是又下意识地闭紧嘴,不想让妹妹雪木暴露出来。
院长无视了她的拒绝,“让各位专家们一起来看看。”
王巴丹捏着她的下巴,用医用口撑撑开了她的嘴,一个摄像头正对着里面。
天空很大,有史以来最大,边界僵硬泛红,四只眼睛和镜头出现在天空中,洞穴不再是幽暗的洞穴,而是一个所有一切无所遁形的戏剧舞台,上面的她是供人观赏的畸形又惊悚的怪物。
他们发出惊呼。
他们震惊,他们兴奋。
他们的内心在另一片天空上展露无疑。
【她的嘴巴里真的有一颗头!】
【天呐,那张脸还是脸吗,连皮肤都没长成,就是一张血膜吧?】
【医学奇迹,这要是在偏点的封建地区,不得被当不详的妖怪烧死?】
【动一动,她会说话吗?身体是完整的吗?】
【好兴奋,要是……】
这些文字后面的人可以想象此时眼神是什么样的。
其实不用想象,屏幕最右边一排就有几个人在视频中,伸长脖子盯着她看的样子,眼里兴奋可怕的光屏幕都挡不住。
洞穴在剧烈震颤,天空上雨水哗啦啦滴落。
妹妹雪木长大嘴巴发出咕咕呜呜的悲鸣,动作错乱。
一会儿想蜷缩抱住自己挡住刺眼的光和可怕的有形无形的眼睛,那些凝视如同火光烧灼。
一会儿又努力从洞穴里撕扯着自己,手伸向外面的姐姐。
姐姐雪木的剧烈挣扎颤抖和眼泪她都感受到了,她们连在一起,感同身受。
可是一个夹子轻而易举地把她夹住了,任由她怎么挣扎,身上薄薄一层皮肤被磨破都无济于事。
她在直播间一双双眼睛中,被强硬撑开嘴巴,将嘴里最深的畸形秘密暴露无遗。
她在直播间一双双眼睛中,被用夹子夹住翻来覆去,被扒拉开来,被一只只的眼睛猎奇地揭开身上每一处脆弱黏腻的畸形。
没有腿啊。
五官畸形啊
皮肤好薄一碰就破。
那么小有内脏吗。
她吃什么,有完整的消化系统吗。
头发比身体还长,好黏腻啊,是唾液吗。
姐姐雪木曾想过,有一天会有人能看到妹妹雪木,她们不再孤单。那是她对人保留的美好幻想。
当她们被看到的这天晚上,她们就进了地狱。
这还只是开始。
直播结束后,她被关在了四号停尸房。
四号停尸房存放大体老师的箱子,被钻了一个洞,放出里面的福尔马林液,她被绑住手脚封住嘴里关在了里面。
箱子上遗留的福尔马林刺激她的眼睛和鼻子,腐蚀着她的皮肤,里面好像还有大体老师的味道。
她拼尽全力挣扎,那个和棺材一样的黑箱子在夜里晃动了三个小时,没有得到回应。
外面全是死尸和标本,静默在漆黑的夜里。
她被淹没在黑暗里。
妹妹雪木也一样,天空被封上了,看不到一丝天光,浑身破损的她奄奄一息。
她们对明天不抱希望,都以为明天等待他们的还是这样人形商品展示一样的直播,可是她们还是低估了那群人变态癖好的畸形,第二天晚上,直播间的人都来停尸房了,把她们围起来,现场观察。
他们捏着姐姐的喉咙,他们向姐姐嘴里伸手,姐姐身上全是手,周围全是眼。
他们全是医学界的专家,平时里面对不同疾病,不同反应的患者身体,对此早已麻木。他们早已忘了最初对身体的敬畏与好奇,或许还在,只是在麻木中转化成了对畸形躯体的猎奇心态。
普通的不行,必须是很畸形很罕见,在躯体上开出惊悚之花的才能满足他们的这种癖好,让他们重新活过来般的亢奋。
他们兴奋地对姐姐雪木伸出手,但又不全是想看畸形刺激的东西,血液沸腾涌动,借着这份刺激,各种藏心底黑暗处的其他东西都涌了出来,如疯狂原始的野兽,偏又带着人类独有的恐怖。
她剧烈挣扎,哭泣声嘶哑。
世上一定有一种幼小的生物,他们不喜欢光,不喜欢跟其他生物接触,喜欢蜷缩在阴暗狭小的洞穴角落里,那是他们最安心的地方,可以沉眠。
妹妹雪木就是这样一种幼小的生物。
可是她不是不喜欢跟所有生物接触,她还有一个雪木。
夏白至今不能真正体会姐姐雪木之于妹妹雪木是什么存在,是比双生子还要亲密的姐姐,是缺失的母亲,是她一直一直仰望的天上人。
为了她,她拼命地向洞穴外爬,身上出现了撕裂,她好像没感觉到,只拼尽全力向外爬,扯断了自己和洞穴的黏连,尖叫着从洞穴中跳了出去,黏腻的小手捂住了贴近姐姐的两只可怕眼睛。
接着她被血液淹没了。
那些人身上也被溅上了鲜血。
她僵硬地转头看,看到姐姐嘴里涌出好多血,大概是从她扯断自己的喉咙处。
在盛大的光下,她终于发出了清晰的声音,尖叫声响彻停尸房。
有人说畸形儿都是被诅咒的,被诅咒的人绝望从口中涌出,又能发出什么?
那些人根本没意识到,他们激动地捧着那个小畸形人,恨不得在掌心揉搓,说这是珍爱。
“她比我收藏过的任何一个畸形胎儿都要令人兴奋!我想收藏她!”
“她这样不会死吧?没有营养供给,还没发育齐呢?”
“不如我们把她放到一个子宫里继续发育?”
“临时哪里找女人过来?”
“四个停尸房难道就没个女性?嘿嘿,我不信以你们的变态癖好会没想到。”
“啊~美妙,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洞穴破裂后,夏白也从洞穴里坠落了。
他不能再陪着她们了,但他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妹妹雪木被缝进了四号停尸房门对面的女尸肚子里。
不知道经历了什么,那些人没有继续,可能是被自己癖好折磨,无暇顾及这里,妹妹就这样留了在女尸的肚子里。
可她根本不会发育,在那个冰冷死寂的地方,她也和姐姐一样死了,变成无家可归的鬼。
或者她没有死,她本就是不死之物。
如果要直视才能降下诅咒,她应该是从那个女尸的肚子里爬到了她的嘴里,可是她没有出来。
她被封印在里面了,不是被别人,是被那一股涌落在她身上的血。
她不敢。
再也不敢向外爬了。
直到他们把那个女尸当成了楚雪林,寻找她的畸形过程中,给她开了另一个可以出来的口,她这才去找姐姐,这才回到了家。
从洞穴坠落后,夏白看到一片光落下,照亮了阴暗腐烂的四号停尸房,凝成了一道光门。
楚雪林张大的嘴巴里发出一声尖叫,所有死尸和标本都躁动了起来,但是好像看不到他们玩家,向外面阴暗的校园走去。
花昊明嘴里的腐肉掉了下来,他愣了一下神,扶着墙就剧烈地呕吐了起来。
死尸退去后,露出倒在血泊里的孟天佑,不知道还有没有呼吸。
温秋温冬姐弟正躺在墙角处,温秋身上一片黏腻,没了头发和脸皮,也没了呼吸。
温冬戴着姐姐的头发和脸皮,变成了姐姐的样子,永远窒息地躺在了姐姐身边。
蔺祥呼哧呼哧喘着气,艰难地爬起来,看到那道光门眼眶发酸,“夏白……夏白,我们通关了是吗?你果然找到真相了是吗?”
夏白点了头,看向花昊明,吐得虚脱的花昊明给了肯定回答,“是那道门,出口。”
他看向孟天佑,抹了一把脸把他扛起来,“快走,说不定他还来得及救。”
花昊明率先走进光门,蔺祥喊了一声夏白,忍着疼痛踉跄踏进了光门。
夏白也要走进去时,被拉住了。
拉住他的是浑身是眼睛的楚雪林,她将手伸进嘴里,掏出一个哭泣的小人塞到了夏白的手里,夏白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她推进了光门中,只在一片光晕中看到了那张漂亮的脸上泪如雨下。
天上又下雨了。
她转身,向着自己该去的方向走去,办公楼。
光晕越来越重,慢慢看不到她的背影,像一个梦境结束。
【恭喜玩家夏白通关游戏。】
白光消散后,夏白又听到了那道游戏系统的声音。
【游戏核算中,请稍等。】
这一等就等了好久,夏白莫名觉得不该这么久,等的有点虚了。
【玩家灵魂特质特殊,似乎特别受死尸的喜爱。】
系统的这句话好像没有那么机械了,不是扫描,而是人一样在凝视。
夏白伸手捂住了他右手里的小人。
【经检测,玩家夏白和死尸有很深的缘分,触发了和平医学院副本的灵魂技能,灵魂技能和死尸有关。】
夏白眼睛心虚地转了半圈,垂下了。
【恭喜玩家获得捡尸人身份,技能为活死人,具体技能说明在游戏app的技能书里,请玩家仔细阅读,做一个好尸主。】
【其他游戏奖励,请在游戏app玩家个人页面查看。】
【欢迎您,捡尸人夏白。】
作者有话说:
第一段旅程结束啦。
中秋节快乐宝贝们,吃了甜甜的巧克力月饼,你们呢?。
24 捡尸人夏白
◎寄生人雪木◎
系统声音消失后,夏白回到了宿舍,真正的和平医学院宿舍,灯光明亮,干净清爽。
宿舍里只有他、蔺祥、花昊明、宋明亮和孟天佑。
受伤最严重的是孟天佑,他少了一只腿,奄奄一息。蔺祥看起来也特别惨烈,后背和右臂都露出了白骨,浑身是血,他们耽误不得,必须马上治疗。
花昊明看起来也很虚弱,脸色苍白,频频干呕,一副随时要吐的样子。
他忍住呕吐的欲望,哑声说:“孟天佑必须立即带去治疗,等下我打开门,进来的可能是医生,会把孟天佑和蔺祥带到救护车上,你们什么都不要说,直接跟上。”
夏白和蔺祥点头,宋明亮一直没出声。
花昊明很有经验,宿舍门打开后,果然看到了有医生正抬着担架过来。
其中有个医生看向花昊明,对他点了下头,拿着对讲机说:“新生宿舍斗殴,重伤两个,马上抬下去。”
宿舍外,是他们熟悉的很有安全感的真实世界。
同楼宿舍纷纷有人探头出来,好奇又惊讶地看着他们,不理解怎么有人来宿舍第一天就打得这么严重,没仇没怨的,最多是因为床铺闹个小矛盾?
他们不知道这几人经历了什么。
这几人也丝毫不介意被这样打量,这一切都很熟悉很亲切,亲切得想哭。
回来太好了。
这些吃瓜的同学太可爱了。
什么都不知道的他们太幸福了。
孟天佑和蔺祥被带到了救护车上,夏白和宋明亮跟花昊明上了另一辆车,一前一后地驶出和平医学院。
夏白问:“他们会没事吗?”
他注意到孟天佑的呼吸已经微弱得感受不到了,血应该流得不剩多少了,正常来说,已经没法救了。
“蔺祥肯定没事,至于孟天佑,应该也能救活。”花昊明说:“有玩家有治疗技能,只要在游戏里带着一口气出来,就能救活,既然救援队的人带孟天佑去救护车了,里面应该就有这样的玩家。”
他喝了口水,忽然又涌上了强烈的呕吐欲望,“你们先看游戏app,我下去……”
话没说完,他就直接跳下车了。
“呕!”
“……”
花昊明下去后,除了挡板前面的司机,车里就只剩下夏白和宋明亮两人。
算上在游戏里,宋明亮已经好几天没说话了。
夏白说:“他的死是因为游戏。”
宋明亮身体一颤,头垂得更低了,还是没有说话。
夏白也没再跟他说,他打开手机寻找系统和花昊明都说过的游戏app。老旧的手机里app很少,很多app主人不会用,也是因为app多了手机带不动,那个多出来的app就非常显眼。
一滴浓重的鲜血流出分叉的两股血流,像个弯曲的血色“人”字,形成了一个游戏app的图标,没有任何文字。
有些玩家给它起过一个名字,夏白记得花昊明说过,叫《寻真》。
夏白点了进去。
游戏app首页上正放着一个滚动公告:和平医学院地图已被玩家破解,游戏地图正在抹除中。
下面跟着一个:屯兴村地图已被玩家破解,游戏地图正在抹除中。
除了顶端的公告,首页分了三个分页模块。
第一个是商城。商城顾名思义就是交易的地方,只不过这里的流通货币是游戏积分,买卖的东西也是现实世界很少见的,如武器道具、□□、神奇药物等。
页面最右端显示夏白可用积分,1906700。
这应该是夏白在和平医学院获得的,系统说的“其他游戏奖励”。
190万积分可买的东西还挺多,除了在夏白看来价值很高的治疗癌症的药,还有一些一次性技能道具,可见奖励算是很丰厚。
第二个分页模块是玩家交流区。这里是最热闹的地方,看情况每个进过游戏的人都会有app,都会进到这里,所以这里几乎聚集着所有玩家。
交流区最显眼的是最顶上的玩家积分排行榜。
夏白点进去看到了前五十的玩家,排名第一的是【万鬼迷】,第二的是【通灵者】,第三是的【种树人】,显示的全都是游戏身份,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玩家的隐私。
夏白一一看下去,没有看到【捡尸人】。
夏白呆了呆。
他又看向这个排行榜的名字,玩家积分排行榜。
夏白猜,每次通关游戏都有最基础的积分奖励,在游戏中表现越好积分越多,最好的人还可能得到其他奖励。
所以是这样的,这个积分排行榜主要受两大因素的影响,进游戏的次数和玩家厉害的程度。
有一些玩家可能不是顶级厉害的,但是他进的游戏次数多,刷题刷多了积分也会上来。
有的玩家非常厉害,但他很少进游戏,积分也不会多。
这样说的话,攻坚小队的人排名应该都很高。
他记得温秋说花昊明是玩家排行榜前二十的玩家,于是在前二十的玩家里试图找出哪个是花昊明。
没有找到。他只知道花昊明在游戏里用过一把软剑,这软剑对不上前二十的这些身份,这些身份很像是和核心技能相关的,可能花昊明还有技能,至少是武器技能是他不知道的。
但是,既然大家知道他的排名,那么他的身份在玩家中应该不是秘密。
这么想着,夏白看起了下面的交流区。
交流区里什么主题的帖子都有,有玩家交易,有八卦灌水,有交友组队,有技术分析,有任务悬赏。目前首页最多的是和平医学院和屯兴村地图的讨论,其中和平医学院讨论得更多。
夏白扫了一眼,点进了一个叫《和平医学院地图被攻破了,花昊明牛逼!》的帖子。
楼主:在和平医学院看到花昊明了,确定就是他带新玩家通关的。
1L:游戏会根据地图所在地调整难度,和平医学院这种的顶级学府的地图,是不是默认玩家有一定智商和知识储备?一听就很难啊,医学院又自带恐怖氛围,就,又难又吓人。
2L:所以我说,各位平时不要去这种地方,万一去的时候游戏降临,倒了八辈子血霉。
3L:总之就是说,双面人牛逼啊!
4L:呵呵,都说是和平医学院了,都说那里很多聪明人了,怎么就知道是花昊明带领通关的呢?他什么学历啊?
5L:黑花又来了,通关游戏你还讲什么学历,你学历高怎么不去游管局攻坚小队啊。
温秋说花昊明和传言中一样令人讨厌,这个帖子多少有点证实,后面就变成花昊明粉丝和黑粉的撕逼贴。
夏白没往后看了,他已经看到了他想知道的。
花昊明的身份是双面人,玩家积分排行榜第16。
双面人。这身份代表的是什么技能?
那个软剑能代表吗?是有双刃剑的说法,可不够确切。
花昊明应该没在和平医学院副本里用过和这个身份相关的技能,可是他为什么不用?当时的情况已经很危急了。
夏白在论坛简单停留了两三分钟,就去看他最关心的第三个分页模块——玩家个人页面。
个人页面又分三个模块,玩家基本信息、玩家技能财富栏、玩家成就。
玩家基本信息:
姓名:夏白。
游戏身份:捡尸人。
年龄:19。
智力:94。
体力:83。
幸运值:72。
体态:基本健康,记忆缺失。
这个体态就是身体状态了,基本健康没什么问题,夏白盯着“记忆缺失”四个字多看了几秒。
花昊明说人在游戏里是没有尊严可言的,确实如此,人的尊严有一部分就是隐私,在游戏里,他们的记忆和经历都赤条条的,游戏一清二楚,没有任何遮挡物。
夏白没有十二岁之前的记忆,爷爷说他那一年大病一场,鬼门关走了一趟,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身体变差很多,记忆也被烧没了。他是十二岁的下半年才开始上学的。
这些游戏竟然都知道。
第二个模块是玩家技能财富栏,页面顶端显示夏白的积分和排名:1906700,1021。
下面只有两栏,第一栏是【活死人】技能书,第二栏是【寄生人雪木】。
很明显,系统让他认真阅读的就是这本【活死人】技能书,夏白按照顺序先点开了技能书。
技能:活死人。
当前等级:1级。
技能属性:灵魂技能。
技能类型:契约技能,成长型技能。
技能使用说明:
在征得尸体主人死前同意后,玩家可进行捡尸,成为尸体的第二主人,使用尸体生前完整技能道具(注:不包括灵魂技能,灵魂技能可能存在损耗),并根据技能等级在一定度上物理活化死尸。
技能附加功效:
死尸亲和度+100%,随技能升级而提升。
死尸册(尸体存放空间)
其他(待玩家摸索)。
技能使用提醒:灵魂技能会影响玩家的灵魂,可能存在副作用。
夏白眼睛一点点睁大,激动得脸颊泛红,伸手捂住了胸口。
花昊明说灵魂技能的获得需要缘分,需要和玩家契合,这也太契合了,简直是贴着他的梦想来的技能。
他颤抖地摸了摸兜里的家谱,又点了点手机里的死尸册,竟然还可以改名,夏白立即把的“死尸册”改成了“家谱”。
他安静地坐了好一会儿,才收敛了眼里激动的光,平稳了呼吸,继续朝下看。
下面就是【寄生人雪木】,是姐姐雪木在游戏结束前塞给他的妹妹雪木。
他其实不知道姐姐雪木为什么要这么做,大概有两个不确定的猜测。
第一个源于当时听到的姐姐雪木的道歉,她或许觉得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姐姐了。
第二个,看姐姐雪木轻而易举地把妹妹从嘴里掏出来,她们可能已经没法像以前一样连在一起共生了,姐姐没法继续养着妹妹。或许她也知道自己的结局,于是把妹妹托付给了他,让妹妹拥有以前从没有过的广阔自由生活。
游戏app非常清楚地展现了此时妹妹的状态,她正蜷缩着身体哭,是夏白非常熟悉的姿态,半趴着,头发覆盖全身。
夏白轻轻碰了一下她。
手机上跳出她的介绍。
【寄生人雪木】:身体小小的,吃的少少的,很好养活,只需要一点点爱和血。能力大大的,再深的癖好和欲望都躲不过她的眼睛,不要惹她生气,气急了她会诅咒你。
原来她是靠人的爱意和鲜血生存的,并且只需要一点点。
她被缝在女尸肚子里时,是没有鲜血的,那她是怎么生存的?是爱?姐姐死了对她也有的爱?
或许,她已经死了?不是人类意义上的活着了?
雪木讨厌眼睛,夏白再没继续看这里,翻到了玩家个人页面的最后一栏,玩家成就。
玩家成就只有玩家通关地图的封面,所以夏白这里只有一个和平医学院,封面是以解剖实验楼为中心的整个学院照片,黑白色,死寂沉沉。
看着这样的封面,夏白脑海里却想象出了阳光明媚的天气里,楚雪林走在学院,低头深嗅豌豆花的画面。
回过神后,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在网上搜索起了楚雪林,没有结果。
他接着去了国内几个一流医学院和大学细致地搜索楚雪林这个名字,第一个就是和平医学院,第一个学院就搜到了。
夏白愣愣地看着八年前新生录取名单里的名字,心倏地一跳。
夏白呼了口气,按灭手机看向窗外,天黑了,车子不知道开到了哪里,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遮住,无从窥见。
你相信世界存在一个楚雪林这样的人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早点更新,整理一下后面的大纲,从明天开始更新改到夜里零点前,会多写一点,争取十月日六,一月俩本(握拳)
再推推下一本文,求求收藏。
《无限流npc参加灵异综艺后》:
聂鸿雪自小生活在一个恐怖世界,一群自称玩家的人把他所生活的地方叫做副本,称他是无限世界最恐怖的鬼怪之一。
一批批玩家来窥探他、攻略他、乞求他,后来,他的世界被四大公会高玩联合暴力通关,世界崩塌,他掉落到玩家所在的世界。
没钱,没饭吃,没地方住。
流落街头的聂鸿雪,被一个导演慧眼识珠,带去拍灵异综艺,定位是只会惊声尖叫的花瓶。
新纪元年,各地灵异惊悚事件频发,很多灵异直播综艺顺势而出,《探诡》就是其中一档。
不过《探诡》是个没有投资商青睐,连明星和通灵师都请不起的小破综。
新一季也一样,他们不抱希望地找了一群素人,等待着数据被暴打。
没想到——
直播中,花瓶聂鸿雪替代被选中的女孩去冥婚,还没开始尖叫,棺材里的死鬼就被吓晕,连夜跑到女孩家跪求退婚。
花瓶聂鸿雪作为诱饵正躲在床底,等待鬼童的到来,探灵镜头扫过去,他的后背上一群鬼胎边踩背边叫妈妈。
更夸张的是,隔壁爆火的灵异综艺,深夜直播时拍到几个鬼给聂鸿雪上香。
来看小破综笑话的观众:“?”
打开灵异综艺看乐子,却看到他们噩梦般的聂鸿雪的所有无限流玩家,“???”
聂鸿雪长发如雪,唇红如血,诡丽冷艳,酷爱吸食骨髓一样品尝玩家的灵魂,是无限流玩家最惊惧的鬼怪之一,灵魂千疮百孔的痛谁被吸谁知道。
后来这个最恐怖的鬼心软了,他只吸走了玩家灵魂中最悲哀的部分,并因此坠落人间。
他从品尝人类的悲哀开始了解人类,并爱上了一个人类。
【单元灵异直播文】
【貌美冷艳不通人情鬼受vs被老婆虐千万遍可老婆是初恋在外霸总对内狼狗攻】
25 游管局
◎我想给你一个家,家里正好缺个哥哥◎
花昊明可能要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出来,很久都没上来。
他看着挺厉害,但夏白记得他在他家院子里,听他讲喜神时那激烈的反应,想必是害怕至少抵触尸体的。
现在他知道他在停尸房啃尸体,尸体就在他胃里。
夏白看着更呆了。
车子走了半个多小时,他给夏白发了条消息,[我去隔壁就救护车洗个胃,司机会带你们去姜岐市游管局分局,蔺祥和孟天佑也会被送到那里。]
夏白:[好。]
过了一会儿,花昊明又发来消息:[灵魂技能?]
夏白还没打字,另一条消息就飞奔来了,[你可以不用告诉我,这是玩家隐私,很多玩家都在暗中隐藏,隐私有时候能保命。]
夏白明白,在游戏里其实是存在玩家之间的竞争的,技能出其不意才能致胜,技能暴露,敌人有心针对就会很危险。
夏白:[双面人?]
花昊明:[对。]
夏白:[我也有。]
夏白没有具体告诉他自己的技能是什么,但是把自己有灵魂技能的事告诉他了。因为花昊明是真心期待他能有灵魂技能的。
还有一个原因,夏白不确定。他觉得花昊明在游戏里故意没有完全发挥实力,花昊明有他的想法,夏白想,有没有可能其中一个原因是为了突出他,让他拿到灵魂技能。
花昊明:[不错!]
花昊明:[别告诉我,让我猜一猜,找一找。]
过了两分钟,花昊明:[哦,你没在排行榜上,没有你的身份,没法找。]
夏白双眼无神地关掉了和花昊明的对话。
看到[老死不相往来]群又有99+的消息,夏白点进去看了会儿。
今天是老刘先开口,问老夏孙子今天是不是去和平医学院报道,接着老王就出来了,问他们顺不顺利,没多一会儿他们又吵起来了。
夏白忙回消息。
老夏:[小白已经报道完了,宿舍也收拾好了,一切顺利。]
老刘:[那就好,现在世道不太平,一定让小白多注意安全。]
老王:[小白有我的电话吧,他如果有什么急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老夏:[好,一切都好,你们放心,你们也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在群里说。]
曾经需要赶尸人的那个年代,有一些人千里奔波,为落叶归根。
赶尸路上交友也树敌,不同派系有不同的赶尸方法,谁也不服谁,在喜神客栈遇到后,总会彼此呛两句。
后来,世上不需要赶尸人了,他们年纪也很大了,大多数白发苍苍,自己也快要迈进棺材成为死尸了。
他们聚在这个名为[老死不相往来]的群里,还是谁也不服谁,还是这么爱吵。
但是只要有一个离开了,他们就会沉默很久很久。
夏白潜水围观了一会儿,车子停下了。
花昊明从前面救护车上下来,敲了敲车门,对他们说:“等会可能有人要你们在游管局注册玩家,只用注册基本信息就可以,注册完了,来蔺祥和孟天佑的病房,可能会有人问我们一些关于和平医学院副本的事。”
夏白听懂了花昊明话里的意思,点了下头。
如他所说,夏白和宋明亮刚下车就被一个亲切的小姐姐带走了,“你们好,我是游管局信息部的,现在带你们去注册一下玩家信息,方便日后游管局联系你们。”
夏白和宋明亮都不是话多的人,两个人才挤出一个字,“好。”
那个小姐姐笑容依然亲切,加了他们的好友后,给他们发了一个链接,“你们放心填写,游管局保证会为你们保密,不向外面所有玩家,以及游管局会进游戏的玩家公开,就连我也看不到,只有几个人能看到。”
注册表格很简单,只有姓名、年龄、联系方式、技能和通关地图五个部分。
小姐姐着重说了技能部分,“我们尊重你们的任何选择,可以保密,但是如果你们有加入游管局,或者以后接游管局悬赏任务的想法,要是有技能,还是如实填上比较好。”
夏白快速填好了其他四部分,在技能那里多看了两秒。
请问您是否有技能?
A.有
B.没有
C.不方便告知。
花昊明说过,他家的喜神可能被游戏吞走了,如果他要找喜神,第一要多进游戏,第二要跟游管局进游戏多和对游戏各个地图很了解的人混个脸熟,方便他打听。
夏白选A。
如果您有技能,请问技能的属性是?
A.武器道具技能(玩家在游戏中获得的武器和道具自带的技能。)
B.身体技能(玩家身体能力进化所带来的异能,如在力量、速度等方面超常提升。或身体部位异化而带来的异能,如铁臂、九尾等。)
C.灵魂技能(和玩家独特人生经历和灵魂特质契合的异能。)
D.不方便告知
夏白选C。
如果您有技能,您的技能具体是,_。
夏白填:不方便告知。
注册表里没有要填游戏身份,排行榜公开积分前五十的玩家身份,身份因此很敏感,游管局体贴地没做任何问询。
夏白提交了表格,宋明亮比他填得更快,他等了夏白一会儿,两人按照小姐姐的指示去病房。
游管局在姜岐市的分局,外面看是一家对外出租给不同工作室的小洋楼,里面一二三楼确实如此,是一个个办公室,四五楼更像是医院,有看起来很像医生的人,也有一间间病房。
不过这里窗明几净,灯光明亮,没有一点阴森压抑的感觉。
蔺祥和孟天佑在走廊尽头的病房里,花昊明也在这里。
他们进去时,蔺祥看着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他正给妈妈打电话,“妈,我跟你说,你生我那天是我这辈子最感恩的一天,但今天是我这辈子过得最精彩最难忘的一天。”
不知道对面妈妈说了什么,蔺祥大声反驳,“我是那么幼稚的人吗?我告诉你我再也不怕去鬼屋了!”
看到夏白后,蔺祥赶紧说了两句就挂了,紧紧盯着夏白,一副有很多话要跟他说的样子。
夏白心虚地转了下眼。
正好花昊明说:“不怕去鬼屋?你忘了游戏降临的那个游乐场鬼屋了?”
蔺祥面容痛苦,“感觉以后我哪里都不敢去了,只能待在家里了吗?”
花昊明笑了,“游戏降临你家怎么办?”
蔺祥:“……”
花昊明说:“谁也不知道游戏会降临在哪里,哪里都可能,所以不要因游戏影响正常生活,不然这辈子也没啥意思了。”
进过游戏好多次的人就是洒脱。
“不过有个地方是安全的,夏白他们宿舍,游戏不会在一个地方重复降临。”视线扫到孟天佑睁开了眼,花昊明笑道:“312宿舍的床位可不是一千多块钱就能换到的了,那个空出的床位能住进去的人绝不简单。”
孟天佑尴尬地扯下了嘴角,苍白虚弱地说:“花哥,你别取笑我了,我已经这样了。”
孟天佑被救活了,但是薄被上只有一只腿凸出来的形状。
现实世界中,和一个小时前的他相比,他明显变了,没有高高在上的虚荣,自尊心也没有那么强了,可是他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他失去了一只腿,失去了最爱他的妈妈。
但是,更惨的是孟晴。
“既然都醒了,我们来说一下游戏,等下会有人来问我们游戏里发生……”
“你们好。”
花昊明还没说完,两个病床前面的墙上就亮了一道屏幕,里面三个人正看着他们,说话的是最左边的女人。
夏白认识她,昨天就是她和花昊明以及另一个男人一起去过他家找喜神。
“恭喜你们通关游戏,我们是游管局游戏研究院的,我们组主要负责研究游戏通关攻略,希望你们能讲一讲这个副本,帮助我们更好地研究游戏。攻略多一点,所有被卷进游戏的玩家活着的概率就更大一点不是吗?”
她的视线在几人身上一一扫过,在花昊明和夏白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当然,涉及安全隐私的部分,你们可以不用讲,其他的,希望你们尽量讲的详细点。”
中间穿着黑衬衫,带着银边眼镜的男人抬眼看过来,“谁来主讲?”
夏白对上镜片后那双狭长的眼睛,心上莫名一紧,像是被蛇盯住了,又像是被冰冷精密的仪器锁定了。
他意识到这个问题没那么简单。主讲的人必然是最了解游戏,找到真相的人,也就是获得游戏最大奖励的人,最被重点观察的人。
花昊明:“我们各自的线索都没汇总呢,好多都不确定,怎么跟你们讲?给我们几分钟,先把准确完整的地图过一遍。”
穿黑衬衫的男人说:“花昊明,你不要仗着你们攻坚队有特权,就处处影响游管局各部门的工作。”
花昊明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也请你们研究院不要拿着研究游戏的权力,来研究玩家。”
他将遥控器对准屏幕,笑了一下,“你去我们队长那里举报我吧。”
墙上的人消失了。
花昊明脸上的笑也消失了,“我们快点把游戏复盘一下,等下他们问的时候注意保护自己和其他人的隐私。”
他看向夏白,“夏白,你说说真相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白把他知道的真相讲了一遍,几个在游戏里的人听得也很惊讶。
夏白:“很多大体老师的嘴巴是被缝住的,只有四号停尸房那个女尸嘴巴张着,我们没思考这个细节。妹妹雪木应该就一直在四号停尸房那个女尸嘴巴里,诅咒一切进四号停尸房靠近她和姐姐的人。”
“她的诅咒就是让人被自己的癖好折磨死,源于她和姐姐死于那些人的变态癖好。”
说完,夏白注意到一道特别强烈的注视,来自于蔺祥。
夏白:“……”
蔺祥幽幽地问:“夏白,你的癖好,竟然是恋尸癖?”
他问完,另外三个人也将视线沉沉地压在夏白身上。
花昊明有点激动,“果然!但是你第一天晚上怎么没反应?”
既然他们都知道了,夏白也不隐藏了,“首先,我不是网传的恋尸癖,不许你们侮辱我的纯洁理想,我只是想把他们变成家人,家人多多益善。”
“……”
夏白说: “其实,我第一天晚上有反应,在宿舍里时轻一点,毕竟宿舍里没有死尸,第一天晚上异化不严重,我没到杀人做尸的地步。”
“我去解剖实验楼找你时反应比较大,但是我用东西压制住了。”
蔺祥:“是那本家谱!家人的力量这么大吗?”
夏白:“……”
花昊明怀疑地看向夏白,“家人能压住‘恋尸癖’?你这是……什么家人?”
夏白微微低头,“变成尸体的家人。”
“……”
非常合理。
夏白:“我只要一想到他们,就压制了对外面的死尸的喜欢,总有种对不住他们的感觉。”
蔺祥惊:“夏白,你道德感好强!我对我去世的家人们就没这感觉。”
花昊明:“……”
只有他听明白了,想到夏白那几个喜神,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但是,喜神有这么强的功效吗?
花昊明问:“你的家谱可以给我看看吗?”
家谱夏白随身带着,递给了他。
花昊明接过来很快看完,陷入沉默。
他竟然还给每个喜神画了画像,你是画像师吗,摸着骨头就能画出人脸。
他竟然还给他们安排了身份,奶奶、爸爸、姐姐……
他竟然,还给喜神按了手印。
见夏白眼巴巴地盯着,花昊明捏了捏鼻梁,赶紧把他的宝贝家谱还给他了。
夏白立即装进兜里了,他没打算给所有人看。
“可是,可是,夏白怎么会是‘恋尸癖’呢?”蔺祥还是不能理解,他纯洁如茉莉花的夏白竟然会和死尸沾边,并到了被游戏当成癖好的程度?
花昊明:“……这属于个人隐私了,想聊你们回头再聊。”
虽然他也很想听,想看看蔺祥的表情,看他能不能对夏白把他从坟堆里背出来这件事有新的思考。
孟天佑问夏白:“你身上那些符纸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能镇住死尸?”
在游戏最后关节,他就是被那些符纸救的,也看到是蔺祥从夏白身上翻出来的。
花昊明立即看向夏白。游戏即将结束时,很多死尸都离开了停尸房,但是被贴了镇尸符的死尸还被定在原地。他看到后也很震惊。
他是亲眼看到夏白给蔺祥镇尸符的,当时以为那就是传说中赶尸人用的镇尸符,肯定地说在游戏里没用。
可是它生效了。
夏白说:“我也不知道,那是别人给我的。”
孟天佑点头没多问,再问下去就是隐私了。
花昊明若有所思地看着夏白,他身上的疑点太多了。能镇住游戏中死尸的镇尸符,凭空消失的喜神,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夏白直接转头留给他一个后脑勺,“是不是该跟他们讲游戏了?”
花昊明:“……”
他们对好口风后,花昊明才联系研究院的人,公事公办地把游戏规则和背景故事告诉他们了。
中间黑衬衫的男人问:“癖好异化把自己折磨死,怎么理解?”
花昊明说:“比如你,杨副院长,你喜欢研究有技能的玩家的身体,这种爱研究人的癖好,在和平医学院游戏里就惨了,你的癖好异化后,会把自己解剖了仔细研究,啊,解剖实验楼各项设备一应俱全,真适合你啊。”
他说完不仅病房里没声音,屏幕里另外两人也屏住了呼吸。
他们明显感觉到花昊明很不喜欢这位杨副院长,两人之间的气氛很紧张。
黑衬衫的男人推了推眼镜,“知道了,感谢各位配合。”
屏幕暗了。
夏白他们来这里所有的事都完成了。
花昊明走后,他们几人商量了一下,今晚就回回和平医学院宿舍。
几人都困倦得不行,听花昊明说他们的宿舍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他们都想回去大睡一觉,蔺祥可以在没有人住的2号床铺睡一晚。
最近隔壁泉广市游戏频频降临,不仅那边医疗资源不够用,他们这里也很紧张,就算他们不主动提,游管局的人也想赶他们走了。
蔺祥和孟天佑注册了玩家信息,接待员又跟他们几个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叮嘱他们去看游管局的线上新手游戏科普和游戏攻略课程,并着重跟他们说不能对外公开游戏的存在。
接待员:“研究院和信息部各有一位身体技能在脑力进化上的玩家,他们的科技产品和技能都很强,能捕捉游戏泄密。如果发现你们无端泄密,你们可能会被带去教育院,严重威胁社会安全的,会被关起来。”
蔺祥忙说:“姐,你放心,我们不是那样的人。这三位可是和平医院的大学生,我好歹也是个富二代,还想好好享受人生呢。”
见夏白也点头应下,接待员就放他们离开了。
治疗技能的玩家非常厉害,蔺祥身上的伤全好了。
孟天佑腿是没了,看着有点贫血,但一点也不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的样子,坐在轮椅上被宋明亮推上了蔺祥特意给他叫的房车。
夏白想跟着上去,被蔺祥拉到了另一辆车里。
看着孟天佑坐在轮椅上的样子,蔺祥叹了口气,“他的积分不足以支付让他完全恢复的费用,他可能要安装义肢了。”
夏白这才知道,游管局救援队不是免费给他们治疗的。
蔺祥的伤没那么重,支付了一半他在游戏里的积分,55万。
孟天佑要想完全恢复需要三百多万,他哪里有那么多,只保住了命,就这还欠70多万积分,如果换不上,毕业就要去游管局打工还债。
夏白正想说什么,被快要憋死的蔺祥打断,他把夏白带到这个车里,就是想问问他,“夏白你怎么会喜欢尸体呢?我知道是被游戏异化了,可那也跟尸体沾边吧,怎么会呢?”
夏白:“……”
“那么震惊吗?”夏白问。
“肯定会震惊我全家!”蔺祥即答。
夏白沉默了一会儿,从头跟他说起,“我爷爷是个赶尸匠。”
蔺祥惊,“是传说中的那种赶尸人?”
夏白点头,“他在那个动荡的年代赶尸许多年,总会遇到无家可归的尸体,爷爷就收留了这些尸体,给了他们一个家。”
“我可能是受他的影响,从小也不惧怕尸体,把他们当成了家人——应该是从小,因为我十二岁时因为一场大病,十二岁之前的记忆不全了。”
蔺祥嘴巴微微张大,但疑惑被解开了。
这应该就是在游戏里夏白异化出‘恋尸癖’的原因。
刚才他说变成尸体的家人的家谱能压制他的‘恋尸癖’也更合理了。
等等,好像不是太合理,那家谱写的竟然是陈年死尸?
夏白是这样正式地把他们当家人的?
这个程度是不是有点深了?
没事没事,人都有点癖好,夏白是他最好的朋友,对他那么好,他接受并尊重夏白的一切不违法的喜好。
“等等!”车子又走了十几分钟了,他忽然反应过来,“就是,那次你把我从坟地里背出来……”
夏白呆着脸,“我跟你说过了,我不是特意追你去坟地把你背回来的,你不信。”
蔺祥:“你真半夜去坟地里散步赏月啊!”
多正常的事啊,但是如果他点头,蔺祥就会崩的样子。
蔺祥在他的沉默里就有点崩了,但是他还是
26 游管局
◎你爷爷是个玩家◎
下车后,蔺祥带着好朋友去学校门口的奶茶店买奶茶。
蔺祥跟夏白做了三年朋友了,真的感觉夏白无欲无求,不喜欢钱也不爱看美女,不追求名气学习也不刻苦,唯一有点偏爱的就是奶茶,红豆芋圆奶茶。
当然他现在知道夏白不是无欲无求了,他的欲求都点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好朋友就是要一起喝奶茶,蔺祥买了两杯,把双倍加料的奶茶递给夏白,两人一起边喝边向学校走。
“夏白,我获得了110多万积分奖励,治疗花掉了55万,还剩个60万左右,你呢?”
“我有190万积分奖励,还获得了一个灵魂技能。”
蔺祥忙咽下嘴里的奶茶,大芋圆嚼都没嚼就被囫囵吞了下去,激动又压着声音问:“真的获得灵魂技能了啊?”
夏白点头,刚要说话就被蔺祥打住,“别告诉我技能是什么,我也知道这个要保密比较好,万一哪天我被敌人抓住,强行逼供,我不确定我会不会说出去。”
夏白呆了呆,他竟然想得这么远了。
要进校园了,两人便没再说游戏的事。
报道这一天,学校里很热闹,两人边走边看,顺带把校园逛了一圈。
真正的和平医学院虽然也没有那么新,但给人的感觉是很有历史底蕴而不是阴森。
这所百年名校起于战中,“为家为国,救死扶伤”的校训就深刻于校园最中心的石碑,上面或许有过血迹,但不会有任何恐怖的气氛。
来来往往的新生大多是开心和兴奋的,能在他们眼里看到对未来的期待,出身名门,救死扶伤,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医生,一路光辉明亮。
“真好啊。”蔺祥感慨,“我在游戏里留下的医学院阴影都快要被抚平了。”
夏白点头,嚼着香甜的红豆看着宽敞的校园街道上,明亮的灯光落在每一张充满希望的脸上,不由地想,如果几年前,真有一个叫楚雪林的女孩来这里报道,眼里的光一定和他们一样。
她大概穿着朴素的衣服,最可能是白色的裙子,提着一个很大的行李袋,背着一个绿色旧书包,微微张着嘴巴,这样眼神明亮地看向这所承载梦想的校园。
因为是报道第一天,舍管比较忙又对新生不熟悉,还有家长正向外走,蔺祥轻松跟着夏白混进了312宿舍。
他们回来时,宿舍只有孟天佑一个人。
蔺祥问:“宋明亮呢?”
孟天佑:“他走了。”
蔺祥没听出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去哪里了?”
孟天佑:“他把我送上来之后,提着自己的行李离开了。”
夏白楞了一下。他想起在这个宿舍以及在游戏中,宋强打骂宋明亮的场景,宋明亮低头默不作声的样子,永远不会忘的,宋明亮钻到宋强嘴巴里的画面。
其实可以看出宋明亮和宋强平日里的关系。
宋强之于宋明亮又是怎样的存在?
大概宋明亮不会喜欢他,有些惧怕厌恶他,但是他死了后,宋明亮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如同在这个世界隐形了,或者世界在他眼里隐形了,好多东西消失不见了。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洗刷后躺到了床上。
他们很一致,都打开了手机里的游戏app,看起了论坛。
蔺祥忽然问:“进了一次游戏,你们有什么打算啊?我打算在你们学校附近买几套房,花哥是说你们宿舍最安全,周围也相对安全吧?”
“……”
他们能有什么打算,他们又买不起【几套】房。
孟天佑说:“我想先安装一个义肢,再在论坛上接点简单的悬赏任务赚积分,治好我的腿。如果论坛上的简单任务积分不多,那我可能会再去一次游戏。”
再去一次游戏,生死未卜。
可能很多人会选择用义肢活着,孟天佑做出这个选择说明他还是很想有自尊地好好活着。
夏白:“目前还没什么想法。”
“……”
夏白确实还没想好怎么做。是有想做的事,可他现在能力有限。
他看似是有个很不错的灵魂技能,但这是个成长型技能,现在没有尸体,也就等同于没有任何技能,不敢妄大擅动。
如果有的话,他现在想先弄清楚他家的喜神究竟去了哪里。
花昊明说被游戏吞了,可能游戏地图太多了,他要到哪里去找?
夏白有一点想法,就近寻找。
没听说姜岐市有多少游戏降临,倒是隔壁泉广市游戏频频降临,而且他家喜神就是在泉广市游戏爆发被封锁时消失的,他想去泉广市寻找。
可是,泉广市被封了,不让普通人进,不知道他能不能进去。
难道他要通过游管局吗?
正想着时,夏白收到了花昊明的消息。
花昊明:[你的镇尸符,是你爷爷留给你的吗?]
夏白:[对。]
花昊明:[我找靠谱的前辈说了这件事,我们觉得你爷爷是玩家,还是很厉害的玩家。]
夏白愣了一下。
花昊明:[你还记得我在游戏里说过的话吧,只有在游戏里得到的技能才能在游戏里生效。就算你爷爷是赶尸人,这些镇尸符对他曾经赶的尸有效,也不会对游戏里的死尸有效。除非,他是在游戏里得到的画符技能。]
花昊明:[你现在好好回想回想,他有是玩家的迹象吗?]
夏白:[和我在一起时没有,我在家时也没有,他一直在家里不喜欢外出。不过,我在学校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而且我经常住校。]
花昊明:[我们认为这可能是他的灵魂技能或道具技能。灵魂技能很对得上,这和他年轻时赶尸的经历很相符。道具技能也可能,就是他有一个画符的道具笔,画出的符可镇尸。]
朱砂笔。
夏白立即想到爷爷那只朱砂笔。
刚才花昊明问他镇尸符是不是他爷爷给他的,他说是,没撒谎但不是全部事实。
爷爷以前是赶尸人,但现在不需要赶尸人了,他自然也不会像他师父那样收徒,但是他偶尔也会心痒,教一教夏白画符。
夏白闲来无事时,会跟着他画符,后来他发现夏白画得不错,就把他那只用很久的朱砂笔给夏白用,好像他就了徒弟,这一脉手艺没有失传。
——这些都是夏白曾经以为的。
那些镇尸符有爷爷留下的,也有他画的,都放在一起。在得知他们的世界可能出了诡异的问题后,他带了一些放在身上图个安心。
他是真的相信爷爷的镇尸符对尸体有效,爷爷那么认真,家里的喜神代表了他的功勋。那时他还不知道游戏里,现实中的镇尸符对死尸无效,就给了蔺祥。
他不确定给蔺祥用的有没有他自己画的,如果有他自己画的,也能镇尸,那就是那只朱砂笔的作用。
如花昊明所说,那是游戏里获得的道具,自带技能,他爷爷……是拥有武器道具技能的玩家。
爷爷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他是夏白记忆里一直陪着自己唯一的亲人。
脾气好,活得洒脱自在,就是有点爱吹牛皮,常常坐在院子的摇椅里,扇着蒲扇说自己是当年的赶尸第一人。
但是除了赶尸,懂一点风水,他好像没什么特别的能力,活得特普通。
他竟然是玩家吗?
如果他是玩家,他怎么死了?玩家商城里连治疗癌症的药物都有,怎么会死呢。
那天下着雪,这样的天气回家,爷爷都会去村口等他。夏白没有在村口看到爷爷,有些担心,回到家就看到爷爷的尸体早已冷硬,没有一点呼吸。
他死得安安静静的。
他是死于游戏吗?
可温冬温秋死在游戏里,尸体没能出来。
夏白又想到,他刚听到泉广市要被封那天晚上,在那个神秘的论坛看到的照片里,是有死在游戏里的玩家出现的。
他收回思绪,按下冒出头的情绪,继续看花昊明的消息。
花昊明:[在你爷爷是玩家的基础上,再看你家喜神消失的事,我们合理猜测,那些喜神应该不是你爷爷年轻时收留的无家可归的尸体,而是他从游戏里带出来的游戏世界的尸体,也就是我们说的npc。]
花昊明:[你说过你们家的喜神不是白骨,可是都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还没腐坏,你是和平医学院的学生,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样就能解释得通。]
那是因为他们家的院子是风水宝地,风水极佳的地方是可以使尸体多年不腐的。
夏白心里这样想,可是他知道此时说这些没意义了。
花昊明:[因为他们本就是游戏世界的死尸,所以在你爷爷死后,游戏靠近时,他们就又回到了游戏中,这样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是的,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夏白向被子里缩了缩,他们是都回家了吗。
可是,他们是他的家人啊。
花昊明在手机另一头没察觉到夏白情绪的变化,他继续说:[你爷爷的镇尸符不仅能镇尸,还能从游戏里带出尸体,可能是能驾驭游戏世界的死尸,这技能细想很恐怖,他应该是非常厉害的玩家。]
[可是,我们没在游管局的注册玩家中找到他。]
[有一些玩家是没在游管局注册过,不过不管有没有在游管局注册过,如果他积分很靠前,都会在游戏app排行榜上出现。游管局信息部有记载每一天的排名,我会找人帮你继续找找,看看过去有没有符合你爷爷的身份出现过。]
夏白:[谢谢。]
把事情说完的花昊明终于意识到了,夏白那样郑重地把喜神写进家谱,在游戏里都能靠对喜神的感情压制住恋尸癖,喜神对他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而现在,喜神不是他们家的喜神,他们回归游戏了。
他现在不会在伤心吧?
那个古怪的呆呆会伤心吗?他看起来就不会伤心的样子。
花昊明收起手机,还去跟队友聚餐了,刚走到门口又烦躁地回来,问:[你怎么想的?]
夏白:[去游戏里找他们,问问他们是被强迫进游戏的,还是自己想回游戏的。]
花昊明:“……”
这么爱的吗?
花昊明:[他们要是被强迫回游戏的呢?]
夏白:[带他们回来。]
花昊明:[他们要是自己回游戏的呢?]
夏白:[我就去看看他们,在什么样的地方,过得好不好。]
花昊明:“……”
他超爱。
既然他自己都想好了,花昊明就不多说了。
不过,有一点他觉得他需要提醒他一下,[你知道灵魂技能会影响人的灵魂吧?如果你的灵魂技能和尸体有关,你一定要注意点不要滥用,不然影响越来越深,你可能会变成在和平医学院副本那样。]
夏白听明白了。
他的技能确实和尸体有关,还带了一个死尸亲密度+100%的附加功效,所以技能书也提醒过的影响灵魂,会出现副作用,在他这里就是,在使用技能时会更喜欢死尸。
夏白:[嗯,我会注意。]
虽然他觉得这不算什么副作用。
花昊明又提醒他:[有三个玩家去过你家里了解情况,昨天视频那个女的叫苏雪,她人还行,但她旁边那个人是个游戏研究疯子,他应该从苏雪那里知道你的情况了,你要注意点,如果遇到他就跟我说。]
夏白:[好。]
到这里,他们的聊天看着是要结束了,两分钟后慢吞吞地又爬来了一条消息。
花昊明:[那个,你还有镇尸符吗,卖吗?]
夏白:“……”
花昊明:[我积分还挺多的,你可以多收点没关系。]
夏白:[不用积分用钱买可以吗?]
花昊明:[……]
这年头还有玩家不要积分要钱的吗?
花昊明:[多少钱一张?]
夏白想了想自己去年暑假,好几分钟才画一张,也不容易,狮子大开口,[一万?]
花昊明:[……]
花昊明以十万一张的价格,跟夏白定下了十张镇尸符。
夏白有点恍惚,一百万,按照他的消费水平可以躺平几十年了。
以后想去哪里,也可以买机票了。
夏白忽然又想,那个朱砂笔还能不能继续画出这样的镇尸符。
其实不止是镇尸符,爷爷还教他画过驭尸符。按照花昊明的说法,爷爷应该就是用驭尸符把喜神从游戏中带出来的。
没再麻烦花昊明,夏白自己去游戏app玩家论坛搜。
很多新手玩家会来这里问问题,夏白关键词搜索,很快就搜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玩家死后,手机里的游戏app会自动以消失的方式注销,身份注销,技能消失。
也就是说,他回家找到那个朱砂笔,也画不出在游戏里有效的镇尸符了。
好在,他还有一些。
就像他家里还有他的中学课本一样,他和爷爷以前画的符也都留着。驭尸符比镇尸符难很多,他们画的都少,但也有一点。
有了这些,就算他自己的灵魂技能现在等同于零,他也可以去游戏里找喜神了,也可以顺带捡尸,升级他的技能。
在知道喜神可能是被从游戏中带出来的后,他非但没放弃去游戏里找他们,还更加迫切了。
夏白决定这个周末,想办法去泉广市。
把这些想好后,在游戏里精疲力尽的蔺祥和孟天佑早就睡着了,夏白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他打开游戏app个人技能道具页面,看向里面的【寄生人雪木】。
寄生人雪木以爱意和鲜血为食。
夏白不知道怎么喂养她,试着用针扎破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血在雪木头上的屏幕,鲜血被屏幕吸收了。
夏白放心地入睡了。
花昊明说,他们的宿舍现在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之一,能住进来的人绝不简单。
他们心里有预期,只是没想到人那么快就来了,还一次性来了两个。
还刚亮,他们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离得最近的蔺祥嘀咕着从床上爬起来开门。
“你好,我们是刚调剂来312住宿的。”
夏白和孟天佑也坐了起来,垂头看向他们。
蔺祥揉了揉眼睛,“两个?宋明亮也不住了?”
其中一个人说:“宋明亮同学退学了。”
三人都是一愣,但没说什么。
蔺祥请他们进来,“抱歉,我昨天在这里借宿了一晚,没想到你们这么早来。”
“没事没事。”其中一个戴眼镜的人说:“我们现在又不睡觉。”
他们两个看起来都很好说话。
几人互相简单介绍了一下,新来的两个舍友,一个也是大一新生叫巫楚,另一个是大三的学长叫钟子仓。
聊了几句后,巫楚问:“夏白同学,孟天佑同学,你们想换宿舍吗,条件可以尽管提。”
孟天佑:“……”
正洗脸的蔺祥看他一眼,心说你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吧,然后大声说:“我们夏白不换,一千万都不换!”
见他们这态度,两人都再提这事。
蔺祥洗完脸就走了,夏白今天第一天上课,他没留在这里耽误他。
临走时,夏白送给他几张镇尸符,“小心一点。”
蔺祥美滋滋地收下了,“你也是夏白,等我入学报道再来找你玩。”
蔺祥也是在本地上大学,就在姜岐市大学城这边,只不过他入学报道晚,要六天后。
蔺祥走后,中午花昊明又来了,他来买说好的镇尸符。
连续进了两场游戏,他有很长的假期,买了镇尸符后,在这个相对安全的学校慢悠悠地吃了饭才走。
两人都离开后,夏白开始了几天正常的大学生活。
一边上学校里的课,一边看游管局关于游戏的线上课程,并在找机会进泉广市。
他原本的思路是,先从玩家论坛找组队任务闷声进城,如果没有再借助游管局进城。
没想到机会就在他身边。
外界都传,泉广市出现了污染物源,很多人被污染,医疗资源紧张。
和平医学院要组建一队志愿者去支援泉广市,学校鼓励高年级的学生,尤其是有过见习经历的学生参加。
夏白第一时间听到了这个消息,因为负责这件事的就是他的新舍友,和平医学院学生会会长,钟子仓。
刚听到这一消息时,夏白心突地跳了一下。
他知道有治疗技能的玩家并不多,已经应付不来泉广市游戏的频繁降临,需要普通人的援助。可是这样的话,志愿者就知道泉广市并不是出现了污染源,就有一部分普通人知道游戏的存在。
或许,早就有普通人知道了,游管局在每个城市都有分局驻点,那么多行政后勤人员,不可能全是玩家。
夏白问钟子仓:“报名的人多吗?”
钟子仓让开他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名,“只需要一百人,已经报名三千多了。”
夏白打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了蔺祥。
“可是,他们去了很容易被卷进游戏啊。”蔺祥说:“太可惜了,他们都是未来的精英栋梁啊,你们学校的领导怎么舍得啊,该让其他人去的。”
“不可惜,都是平等的。”夏白声音平静。
蔺祥在他平静的声音中忽然就明白了。
他差点忘了,这所全国顶尖的医学院,就是在最危难的战争时代建立的,一代代学子在“为国为家,救死扶伤”的校训中长成,这种时候又怎会畏难。
学校领导知道泉广市的情况,于是要组建一支志愿者支援,他们也很自信地知道,就算学生知道了泉广市的情况,绝大数也不会半路退缩。
蔺祥握紧了手机,“夏白,你特意给我打电话是……”
“我也递交了申请。”夏白说。
“可是,他们不是鼓励高年级学生去吗?你只是个才入学没几天的大一新生啊!”蔺祥急声说。
“我或许不如他们医学知识丰富,不如他们有实践经验,可我会缝尸入殓,我还是个有游戏经验的玩家。钟学长提前告诉我我的申请通过了。”夏白说:“你放心,我还有灵魂技能。”
手机那边的蔺祥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好,我知道了。”
夏白也沉默几秒,“我爷爷埋在我家院子门左边,我去泉广市这段时间,下暴雨什么的你帮我看看。”
蔺祥:“好,你什么时候走啊。”
夏白:“周一。”
周一一大早,蔺祥就开着一辆越野车来到和平医学院门口,向下拉了拉墨镜,给夏白发消息。
蔺祥:[夏白,哥被受到你们的鼓舞,决定不再混吃等死,也要做个有点用的人。]
蔺祥:[我陪你一起去,我现在在你们学校西门,可以坐我的车吗?]
夏白:[凌晨出发,现已在泉广。]
作者有话说:
27 尸中极品
◎“我捡的,我缝的。”◎
夜里十一点半,两辆大巴车停在宿舍区门口,和平医学院的志愿者们就开始带着简单行李向车里走了。
对这个时间点,他们没有疑惑,只以为泉广市形势危急,时间紧迫。
夏白跟着钟子仓上了前面那辆车,正想向后排座位走,被钟子仓拉着在右边靠车门的第一排位置坐下。
志愿者们一点没拖沓,不到零点就已全部坐好,两辆车在黑夜中一前一后地驶出和平医学院。
车里各处响起交谈声。夏白刚入校,还是志愿者里唯一的大一新生,除了钟子仓一个人都不认识,钟子仓不知道在想什么,双手虚握成拳,敛眉沉思,夏白只好对着窗外发呆。
夜里零点,大学城还很热闹,灯火通明,车来车往。
大巴车用了十多分钟,驶出了大学城拥挤路段,进入宽敞的道路后,没有提速,反而驶入旁边的土路,不引人注意地停了下来。
车厢里响起了一阵疑惑的议论声。
夏白旁边的钟子仓站了起来,面向后面的志愿者。
“各位同学,
和谐电影院
null
28 和谐影院1
◎祝您观影愉快◎
那双眼睛很深。
像是一个开关的打开,整张脸一下活了起来,凌厉的线条,精致的五官,组成一张即便有血污,也遮不住贵气的一张脸。
夏白跟那个眼睛对视了一秒,尸体又慢慢合上了眼。
即便只睁开一两秒,他睁眼的时候,夏白和周围几个人都看到了,这证明,他还活着,他不是死尸。
他不会属于他。
夏白认命地接受了这个悲伤的现实。
如果他真的是死尸,就算有游管局的人来要,他也可以挣扎一下。实在不行,他就搬出花昊明,看花昊明连研究院的副院长都敢呛,在游管局很有分量的样子。
可是,他是活的。
“那个……”中间那个男人再次开口,说:“同学,我们要把他带走了,你叫什么名字?回头我们联系你,再好好感谢你。”
夏白垂着脑袋伸手推了推尸体,没推动,但态度表达出来了。
中间那男人立即和一个治疗系玩家一起,把那尸体抬进到了病房中。
夏白拉好防护服的拉链,一声不吭地继续埋头清理尸体。
尸体已经清理得差不多,基本可以看出没有活着的玩家了,所以大家也没那么紧绷拼命,稍微放慢了些速度,大堂里有了交谈声,大家互相感叹和安抚。
钟子仓见夏白一直埋头清理,别说跟人说话,头都没抬起来过,一直垂着。
这是志愿者里唯一一个大一学弟,刚从只用读书的高中升学,连尸体都没解剖过。钟子仓怕他出什么问题,走到他身边,刚想关心他一下,就见他把最后一个完整的尸体拉到分区里,坐了下来。
他摸着那个尸体的手,没有留下心理阴影的样子,反而平时无神的眼里,升起了一簇光,很奇怪,委屈又充满斗志。
“总有一天,我会有自己的尸体的。”他用力喃喃道。
钟子仓:“……”
他果然还是出问题了吧。
彻底清理完现场,已经凌晨四点多了。
他们在餐厅见到的那个波浪长发姐姐亲自带人给他们送来了干净的衣服——骨科医院病号服。
她穿着干练又方便运动的灰色套装,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瓜子脸大眼睛美女,她高颧骨单眼皮,气韵独特,很吸睛。
她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他们才知道,这位姐姐是游管局后勤部的部长,叫危正雨。
“小朋友们辛苦了,这次大型地图多亏你们援助,其他的你们都不用管了,现在就去找间病房洗漱睡觉,明天不用定闹铃,好好补觉。”
钟子仓说:“危部长……”
他刚开口就被危正雨伸手打断,“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想做什么。”
“目前只出现过三个大型游戏地图,不足以我们总结出准确的规律。但是分析前面一个大型游戏地图,我们发现,大型游戏地图被通关后,周围其他小型地图游戏会少很多。”
钟子仓惊喜地睁大眼,“危部长是说,泉广市游戏降临的速度会变缓?”
“是有这个可能。”危正雨说:“到底是不是,还需验证。”
志愿者们松了一口气,他们没有真正进过游戏,只清理了一次游戏现场,就已经感受到游戏有多恐怖了,跟世界毒瘤无疑,恨不得它早点消失。
危正雨安了志愿者的心后,又说:“出现的频率会降低,不代表不会出现,而且泉广市还有近百个游戏没通关。所以,你们现在去好好睡觉,养精蓄锐,接下来还要继续努力。”
志愿者们再也没说什么,纷纷拿了病号服去找地方洗漱睡觉。
夏白他们小组找了两间挨着的带洗手间的病房,王薇和张润月在里面一间,夏白和张子仓睡外面一间。
钟子仓让夏白先去洗漱,夏白洗了这辈子时间最长的一次澡,洗了接近两个小时。
钟子仓很理解,他洗了接近三个小时。
夏白洗完澡,天都快亮了。
洗手间里水声淅沥,夏白穿着干净的病号服,在床上翻了个身,看到蔺祥给他发消息要跟他一起来泉广。
夏白没有说刚才那场清理,只简单地回了句他已经到了泉广。
回完蔺祥的消息,夏白看到手机缝隙有点黑,他以为自己过于疲惫,眼晕了,揉了揉眼睛,还是看到了。
仔细看,好像是头发,是雪木妹妹的头发。
夏白点进去游戏app,看到雪木果然睁着眼睛,头发垂散了开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又知道她讨厌人的注视,只给她喂了点血就把app关了。
今夜可能很多人无眠,但是夏白关了手机,听着洗手间哗啦啦的水声很快睡着了。
钟子仓洗完澡后,满腔情绪需要抒发,他想跟小学弟好好聊聊今晚的事,一出来看到小学弟正睡得跟个天使一样。
“……”
第二天醒来,他想再继续跟学弟聊时,学弟的被子已经叠成豆腐块,人早就不见了。
夏白九点就起床了。
学校那辆大巴车在医院门口,夏白去把自己的行李拿到病房换了身衣服下来。
几个小时过去,医院多了很多人,夏白看不出他们的身份,但感觉不全是玩家和游管局的人。
大堂里摆了很多盒饭饮料和水果,很多穿着病服的人正去拿饭。
“你也要去吃饭吗?”
有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夏白身边,声音软软的又带一点磁性的沙哑,让人听到耳朵不由一动。
夏白转头,看到一个人,第一感觉是白。
夏白白天不爱出去溜达,不喜欢晒太阳,他的皮肤属于全班女同学都夸过的白,看惯了自己的皮肤,看到这个人还是觉得他好白。
接着才会觉得他长得很漂亮,幽长的睫毛遮住桃花眼,像是一个半阖未阖引人深入的干净世界,嘴巴是现实中很少见到的轻粉色,像女孩子一样漂亮,但夏白又没见过比他漂亮的女孩子。
他是昨晚医院门口,那个叫杨眉的男孩。
夏白下意识声音都轻了一点,“我不在这里吃,出去吃。”
“哥哥,你好好看。”他看到夏白惊讶地说。
夏白:“我19。”
杨眉顿了一下,上下打量着他,“什么19?”
夏白呆了一下,茫然地说:“年龄19啊。”
杨眉叫他哥哥,他说他19,是想说他不一定比他大,这个思路有问题吗?不是年龄19,还能是什么19?
杨眉一下抱住他的胳膊,在他胳膊上蹭了一下,“弟弟,你好可爱啊!”
夏白呆了。
杨眉比他矮一点,头搭在他肩膀上看他,“弟弟,我叫杨眉,你叫什么啊?”
夏白:“夏白。”
“夏白弟弟,我也想出去吃,不想吃盒饭了。”
夏白:“那就出去吃。”
杨眉:“可是我找不到吃饭的地方。”
夏白:“手机里有地图可以看,我也是刚学会不久。”
“可是我每次用地图都会走错路。”杨眉皱起了眉毛,“上次就在泉广走丢了,被警察叔叔带回来的。”
“……”
杨眉手指挠了挠夏白的手背,眨了眨眼,“夏白弟弟,你带我出去吃饭好不好?”
夏白把即将撞到墙上的杨眉小心地向一边拉了拉,“不好。”
“……”
如果是以前,夏白或许愿意带着他出去,可在泉广市这几天不行。
危正雨说今天他们休息,他想趁着这个机会去外面找游戏。
夏白在医院门口拉开了那两只奶白的手,一个人出去找地方吃饭了。
走了几步,他回头看到杨眉还站在原地抬头看他,夏白立即回头,转弯进了另一条路。
一分钟后,他探头过来,看到杨眉终于转身要回医院了,不过转身时撞到了一个人,直接摔下了台阶,懵懵地坐在地上,眼里的泪水马上要掉下来了。
夏白:“……”
大型地图的游戏副本不是该更难?
一个通关大型地图游戏的玩家是个笨蛋?
夏白有些疑惑,他找了一家很有岁月痕迹,看起来会有不少故事发生过的餐厅,点了一碗白饭和一盘酸辣土豆丝,边吃早饭等游戏,边到游戏app玩家交流中心解惑。
现在应该很多人在讨论这个大型地图副本,他或许能找到杨眉的一些信息,毕竟整场游戏只有四个玩家活着出来,杨眉是看起来状态最好的那个。
如夏白所料,今天玩家交流中心非常热闹,一眼扫去,首页全是关于骨科医院游戏副本的讨论。
每个帖子最右边有两个标记,一个是回帖数,一个是当前讨论人数。夏白点进其中人最多的一个。
1L:你们知道骨科医院副本可能是大型地图吗?看这张尸山血海的照片[图片]。
2L:哇靠!又一个大型地图?!一次性通关了?
3L:好像是通关了,有活着出来的玩家。照片里有几个游管局的人正围着一个人。
4L:惊呆了,谁这么牛逼?我记得另外两个大型地图,一个进去了六波人才通关,另外一个到现在还没通关被封锁着呢。
接下来几全是讨论究竟是谁通关了这个游戏的。作为首页热度最高的帖子,当然有结果。
268L:据可靠消息,是攻坚队的杨眉。
269L:真的吗?他一个人通关了一个大型地图?没有其他大佬?
270L:一个人为什么不能?你怕是对杨眉有什么误解吧?一看就是没跟他一起下过本的人。
271L:哈哈哈哈一个人通关一个大型地图,听起来恐怖得不可思议,可是你们不要忘了他可是万鬼迷,这一定是个鬼怪横行的副本,他的主场。
272L:牛牛牛!不愧是我主人!刷新记录了!
273L:大胆开麦,杨眉就是最牛逼的玩家!
那个笨笨的很漂亮的男生,竟然是攻坚队的,竟然是积分排行榜上第一的【万鬼迷】。
夏白微怔,没想到他来泉广市第一天就看到了这样的人物,更没想到积分第一的玩家是这样的人。
【万鬼迷】这身份,代表着什么技能?
夏白知道万人迷,就是很多人喜欢。万鬼迷,是有很多鬼喜欢?提升鬼怪喜爱度的灵魂技能?还是魅惑鬼怪的灵魂技能?
看完这个帖子,一碗白饭和一碟土豆丝都吃完了,游戏还没降临。
夏白只好离开餐馆,他又去一个商场走了一圈,翻墙进一个放假的学校逛了一圈,又去两个公园转了一圈,一个游戏都没碰到。
一周八十个,一天十几个,分到全市,让他撞见的概率确实不大,何况危正雨说游戏降临的频率可能会降低。
夏白没放弃,这几天一直在试着撞游戏。
经历了大型地图游戏后,其他小地图游戏清理起来简单轻松了很多,他们渐渐在忙碌中游刃有余,休息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夏白找游戏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夏白即将把泉广逛了大半时,他终于撞到了游戏里。
来泉广市的第四天,清理了两个游戏现场后,他们这组志愿者轮休时,夏白再次躲开杨眉出发了。
他吃完饭时,天已经黑了,夏白想了想,决定找一个电影院看电影。这几天,他去过好几家餐厅、超市、学校和医院等,还没去过电影院。
如果说,泉广市的夜里,哪里还有人聚集,有可能游戏会降临,电影院是首选。
泉广市电影院关了90%以上,夏白在网上找了找,最近的还在开的电影院是和谐影院,一家小电影院,距离他有接近二十公里。
现在泉广市交通没平时那么便利,得等他赶到时,只有一场电影可以看了,一部恐怖片,在5号放映厅。
夏白赶在最后时间买票进场。
去5号放映厅前,夏白有意识地打量了一圈这个影院。
和谐电影院一共有七个放映厅,他要看的电影9点40开始,这个时间点来看电影的人不多了。他进场的时候,4号放映厅的电影刚结束没多久,那里的人正退场,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放映厅正放电影。
从海报和时间推测,一个在放都市搞笑电影,还有一个是校园爱情。
夏白在服务员奇怪的注视下,在放映厅走廊里走了一圈,才走进5号放映厅。
他是最后一个进来的,进来时5号放映厅的灯已经关了,看不太清里面的人,只能闻到香甜的爆米花味道。
夏白跟蔺祥去电影院看过去电影,他知道灯关了代表着电影就要开始了,可是等他在黑暗中找到座位坐好,喝了好几口红豆奶茶,电影屏幕还没亮。
“怎么回事?都9点43了,电影还没开始?”一道粗犷的男声从右前方传来。
“是不是出故障了?找服务员问问吧?”一道年轻的女声在左前方传来。
“服务员?服务员!”那道粗犷的声音。
没有任何回应。
“我出去叫吧。”中间靠前的位置,模模糊糊一个身影站起来,她的声音很温和,带着一点沧桑。
见有人去叫了,其他人便没再说什么,安静地等待着。
前面亮起了一道光,那个女人打开手机手电筒,借着手机的光向外走。
他身边的男人立即跟上她,一瘸一拐地陪她去。
5号放映厅的大门不在第一排的荧幕旁,需要绕座椅旁的细长走廊走过去,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可时间太久了,也没见人来。
“喂,怎么回事?”那道粗犷的男声又响起,“人呢?”
“门打不开。”温和的女声在斜后方走廊里传来。
夏白握着奶茶杯的手忽地一动,这个场景太熟悉了,而且他进来时没关放映厅的门。
他又喝了一口,把奶茶放到扶手处的杯筒里,掏出兜里的手机,没开手机手电筒——在和平医学院副本摔坏了,只按亮了手机。
微弱的光下,他看到了前面一个个坐着的人后背,粗粗一看,大概有十个人左右。
“没吃饭吗?”那道粗犷的声音又响起,夏白看到一个健壮的男人站了起来,大步向门口走。
接着就传来“哐哐”的拉门、拍门声。
“喂!外面有人吗?电影不放,还把我们锁在里面,你们在搞什么恶作剧?”
“怎么回事?”
“门打不开了?去看看?”
放映厅里再次响起嘈杂声。
熟悉的事再次上演,有人去开门、砸门,怎么都开不了。有人想打电话,发现电话打不出去,消息发不出去。
夏白也跟着去开了开门,学着打电话,走了一个过场,刷了个认真积极的脸,又坐了回来。
这两天在找游戏的过程中,他一直在想要如何用自己的技能捡尸,再也不想失败了。
他的技能属于契约型技能,看着很厉害,发展起来很难,需要在人活着的时候答应把尸体给他,死后尸体才是他的。
这样的话,首先,安全起见,他至少不能做个讨人厌的人。如果他很讨人厌,再去问人要尸体,可能会被打。
如果做不到,就在一个人濒死时再问,很多玩家在游戏里死后会留在游戏里,他可以把他的尸体带回家,和爷爷年代的赶尸人很像,对方可能会答应。
刷了个热情配合的脸后,夏白安心地坐下,等待着游管局的人出来科普。
不过,这场游戏有游管局的人吗?要是没有怎么办?
应该有,听钟子仓说,目前游管局有一半的人聚集在泉广市,可是,他们有时间有心情来看电影吗?
夏白正想着时,一个手机忽然飞到了最前一排,正好卡在两个座椅中间的缝隙里。太快了,以至于夏白都没看到那个手机是从哪个方向飞过去的。
他正要寻找时,忽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最初的异常出现在七里村……”
手机屏幕里的花昊明说,他正在站在一个阴暗的土屋里。
这个角度,是他前面的人拍的正在科普游戏的他。
夏白呆了下,四处寻找是谁扔的手机,无果。
放映厅里的其他人也很奇怪,盯着那个手机很莫名,议论纷纷,直到七里村小学集体做跳跃运动的画面出现,好几个人被吓了一跳。
接着,是那个夏白印象深刻的视频,两个小学生的脸赫然出现,他们惊恐僵硬的脸霸占了整个屏幕。
“啊!”放映厅里响起一道尖叫声。
他们还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逐渐被手机里的视频吸引,本来就是来看恐怖片的,这视频可比他们看过的恐怖电影刺激。
就这样他们看完了七里村的故事,看完了游乐园鬼屋的故事,又听到了和他们切身相关的泉广市,在视频中其他观众的质疑和这个男人的解释中。
最后那个男人说:“别妄图开门了,现在我们也在游戏中了,现在处于游戏锁定状态。”
“什么鬼?”
“这是什么恶作剧吗?”
“这是真的吗?他说的也很有道理啊。”
“一定是合成视频,什么游戏,我们就是泉广人还不知道吗,政府都说是出现污染物了!”
夏白积极站起来说:“我感觉他说的是真的,我们真的被卷进了诡异游戏。”
“放屁!是不是你搞的鬼?”那个健壮的男人竖起眉毛瞪向他。
夏白:“……不是。”
他立即坐下了。
他们要再去看那个手机,想找是谁在搞鬼时,那个手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谁拿走的?”
“好像、好像没人过去。”
“爬过去趴在地上拿的呢?”说这句话的男人立即把脚抬了起来,看起来怕有人在漆黑的座椅底拉他的脚。
难以避免地,恐慌开始在昏暗的放映厅蔓延。
就在这时,一直没动静的荧幕忽然闪了一下,一道柔美但没有感情的声音在电影院响起,【游戏加载完毕,普通地图和谐电影院已上线。】
这道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好多人一跳,他们四处寻找声音来源。
【和谐电影院地图上线的时候,你正好在来这里看电影,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欢迎玩家进入和谐影院,今晚将为大家放映的电影是《荒岛逃生》。】
《荒岛逃生》当然不是他们买票要看的电影,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很老套的网略大电影,圈钱的那种烂片。
但此时没人吐槽没人叫骂,他们已经找到了这道声音的来源——他们的脑海里。
这道诡异的声音让他们开始意识到,刚才那个手机里的男人说的可能是真的,他们可能被卷进了一场诡异的游戏。
【电影共180分钟,请理清电影中的故事逻辑,祝您观影愉快。】
这道公共的声音结束后,夏白又听到一道声音。
【欢迎您,捡尸人夏白,祝您观影愉快。】
作者有话说:
新地图开启啦,不会很长,大概十来章,祝各位观影愉快!
29 和谐影院2
◎她也死在电影里了。◎
那道声音消失了,放映厅里安静又昏暗。
之前不知道谁的手机还开着手电筒,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只有手机屏幕的光微弱地洒在惊恐的脸上。
在黑漆漆的放映厅只能看到的这几张脸,恐怖僵硬。
“哈,也没那么恐怖吧,说是只要我们看完电影,看明白里面的故事就行了?”手机屏幕光照亮的一个双马尾女生说。
“你真的相信啊?”那个壮硕的男人说。
“好像、好像是真的,那道声音就在我脑子里,这没办法解释。”最前面一个中年女人怯生生地说。
“唉,没办法了,这样下去我们一定得全玩完,我只好站出来了。”一个少年轻松跳上座椅背,竟然平稳地站在细细地座椅背上了,“那个视频里说的是真的,我们被卷到诡异游戏中了,我就是进过游戏的人,也就是老玩家。”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不过,那个手机不是我的。”他的视线在放映厅里扫了一圈,“一定至少还有另一个老玩家在现场,可能还很厉害。”
“既然那位不愿意出来,大家暂时就听我的吧,游戏的恐怖你们已经在视频里看到了,只有配合才有活着离开的可能。对了,我叫郭洋。”
马尾女生立即问:“我们要怎么离开游戏啊?”
郭洋:“通关游戏就能离开。”
壮硕男人问:“怎么通关游戏?”
郭洋:“哎呦,你们别问了,电影就要开始了,你们先听我安排。”
“你先跟我们说清楚!”健硕男人上前要把他拽下来,“听你的谁知道你会怎么骗我们?”
那个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身腱子肉,有力的大手攥住少年的胳膊。
少年微微转头看向那只手,长睫的遮掩下看不清他的眼神,只看到他伸出比男人白了一个色号的手,握住了男人的手腕,碗骨微转,男人就被甩到了走道里。
放映厅随着壮硕男的痛哼而静默。
郭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再说一遍,先听我安排。”
“啊!那里!看荧幕!”
一声尖叫又打断了他,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夏白转头看到荧幕上正向外涌血。
这一刻再也没人怀疑游戏的真实性,放映厅只听得到粗重的呼吸声。
“来不及了!”郭洋大声说:“所有人都在自己位置坐好,坐好后就再也不要动了,我们开始报数,确认人数。这种黑暗的场景里,最容易出现非人类了,确定总人数,认清身边的人!”
现在没人再反对他了,惊慌中他成了主心骨。
从前排开始,每到一个人报数,郭洋就会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过去,光在脸上打一圈再离开。这是在给这人身边的人看,也在确认他是不是人。
手机的一簇光在黑暗的放映厅移动,经过一个个寂静无人的红色座椅,停留在第四排。
前面三排没人,最前面的人是坐在第四排中的一对中年男女,刚才就是他们最先去门口喊服务员。
注意到灯光照到他们身上,两人立即转身向后看。
他们看起来五十岁左右,脸上一致地布满沧桑皱纹,惊慌顺着纹路蔓延全脸。女人双腿上有一个喝水的一次性纸杯,里面装了一半爆米花。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白色塑料袋,里面同样装着爆米花。
“1、1。”
“2。”
第五排有三个人,一个马尾女生靠左坐,一个是郭洋靠右一点,但都算是坐在中间区域。另一个就是那个健壮的男人,他刚从地上爬起来,正喘着气靠在最近的座椅上。
“3。”
“4。”
“5。”
第六排有两个男人,他们没坐在中间区域,而是一起坐在了最右边靠墙的位置,墙不是封到顶的,另一边是通门口的走廊。
他们没有回头,夏白没看到他们的长相,只看到其中一个长得有些胖。
“6。”
“7。”
第七排只有一个男人,坐在夏白的右前方,灯光落在他身上,他微垂着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头也没抬。
“8。”
夏白坐在8排7号,是有人的最后一排,他以为他这一排只有他一个人,前排报数完,他刚要开口,就听到一道小小的声音,“9。”
郭洋手机的光顺着声音打过去,夏白才看到,他左边坐了一个低着头缩在座椅里的小孩。
“怎么还有个小孩?”
不只是夏白,好像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这个小孩。
被甩出去的壮硕男人,原本尴尬地倚靠在旁边的座椅上,除了报数时报了个5,一直不知道怎么找存在感,此时见到这个小孩,终于有话说了,皱着眉嚷嚷:“谁带小孩来的?看好小孩别拖后腿!”
没人理他。
夏白借着郭洋手机的打光向左看了一眼,小孩似乎很紧张,缩在座椅里浑身僵硬,攥紧衣角低着头,脸很白,侧脸有点眼熟。
夏白一时想不起来这眼熟从何而来。
恐怖电影小孩观看一定得有家长陪同,如果他一个人来,服务员应该不会让他进,如5号男人所说,应该是有家人带他来的。
可是在5号男人的质问下,5号放映厅没有一个人回应。
是家长没进来,还是,就没有家长?没有家长他是怎么进来的?
手机灯光一闪而过,郭洋又被那个马尾女生的叫声吸引了过去,“看!电影开始了!”
刚才屏幕上溢出的血没有落地,他们才意识到不是向外涌血,而是电影中真实到诡异的画面。荧幕上的血散开,黑色的发丝蠕动,最后组成四个字:荒岛逃生。
电影正式开始了。
郭洋又回头用手机扫了一下夏白,夏白非常配合地报了个“10”,郭洋转头大声说:“一定要认真看,尽量多地记住里面的信息,细节也不能放过!”
不用他交代他们也会认真看,他们都听到了那道声音说,要他们理清电影中的故事逻辑。
这大概是几人这辈子看的最认真最紧张的一部电影,连眨一下眼都觉得浪费,还有人拿手机对着屏幕录像。
电影的字幕全是黑发组成的,开头和普通电影差不多。
制片人:李东风、王玉海、于克保
导演:黄未平
监制:刘三
电影的第一个画面就是一座阴森森的荒岛。
一个探险小队来这座荒岛探险,里面几个女大学生们穿着超短裤和深v吊带,还有人直接穿着泳装,满屏大长腿和赤白皮肤。
“……”
加上这次,夏白这辈子一共去过三次电影院,但这不说明他不爱看电影,他很喜欢在图书馆电脑上看电影,最喜欢的类型是丧尸片和恐怖灵异片。
他记得前两年有一种烂俗恐怖电影很流行,简单来说,就是恐怖和轻色情结合,典型的套路就是一群俊男美女到某个地方作死。
他对这种电影印象深刻,并要表达不喜,不只是因为它们挂羊头卖狗肉。
有一次他看到某种片段时,被图书馆老师抓到了。
夏白写了五千字的检讨,被全班同学看第九大奇迹一样盯着看了一周。
他到现在还是很讨厌这种电影。
很讨厌,不想看。
一看就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夏白侧了一下头,电影开始放后,借着荧幕的光,放映厅亮了不少,他清楚地看到,左边的小孩正自己用双手捂着眼睛。
他好像放弃了这场游戏。
还挺文明的。
夏白对他生出一点好感。
正要转过脑袋认真看时,他摸着兜里的家谱眼睛眨了眨。
小孩。
夏白忍住再次转头的冲动,强行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电影上。
电影画面异常的真实,氛围塑造得也非常好,代入感很强,堪称一部制作非常精良的电影,一看就是花了不少钱的。
可是,如夏白所料,是非常恶俗且没什么逻辑的套路。
一群年轻大学生在一个富二代同学的带领下,坐着游轮兴奋地来到这座荒岛,遇到岛上过着原始生活,眼神诡异贪婪的土著岛民,非但没离开,还在这里留宿了。
他们在土著岛民住的地方,找了一套废弃的房子,为晚上的入住做准备。
期间你眼神勾搭我一下,我伸手摸你一下,看得马尾女生发出一道难以忍受的“嘁”声。
不怪她如此反应,电影没放多久,就能感受到其中浓浓的男凝意味,她看得肯定生理性不适了。
目前他们还没在电影里看到什么怪异的地方,就是非常烂大街的情节和画面。
因为如此,放映厅的好几个人都慢慢放松了,不再那么紧绷。
一开始他们对游戏是恐惧异常,太过害怕,以至于对游戏有了滤镜,以为游戏给他们看的会是什么特别高深的电影。
没想到是这种网略大电影级别的,一眼可以看到结局的烂俗片。
分房时,这种情节仍然上演,好几个男生都说想跟校花一起睡,以开玩笑的方式。高冷的校花冷脸骂了他们一顿,独自一人去了一楼最右边的房间。
深夜时分,两个岛民潜入校花的房间,把她从房间拖到了一个洞穴里,两个男同学看到了,追过去看到了他们在做什么,却只是站在洞口窥探,呼吸逐渐急促,实在没忍住也走了进去。
校花死了。
她的尸体睁着眼,眼里带着无尽的愤恨和绝望。
整个屏幕都是她的脸,头发浸在洞里的湿泥中结成块,脸上是黑色的泥和其他液体,红肿的眼里也渗进去不少,占据屏幕很大一部分的眼睛就那么清晰地对着他们,眼里无尽的愤恨也倾泄给他们了。
她身上也全是脏泥污水,原本白白的手黑了很多,粗糙肿大,垂在地上,手指自然指向他们的方向。
夏白感受到了一阵阴冷的气息。
他原以为是因为看到了这样的死亡画面,很快他就知道不是,阴冷不来自电影里,而来自座椅下面。
一阵诡异的似哭似笑的背景音乐中,屏幕上的画面正一点点变黯,象征着校花的离场。
座椅下面漆黑一片,夏白不清楚那股越来越明显的阴寒来自什么东西身上,只知道那东西正一点点向自己脚踝靠近。
夏白一边看电影,一边将手伸进兜里。
阴寒的气息离脚踝越来越近,夏白裸露在外的脚踝被激出一层鸡皮疙瘩。
电影中,毫不意外地,那晚侵犯校花的人第二天都死了,各个死状惨烈。
镜头一一给到这些男人。
阴寒刺骨的气息贴近脚踝,夏白脚不动,垂眼向下看。
一团黑发在座椅下如水般向外蔓延,之所以能在黑暗中看清,是因为头发浸在刺眼的血里,血也像水一样扩散。
他视线向后移,在座椅缝隙处,对上一只渗血的枯萎眼睛。眼珠干瘪得起皱,却依然透出了冰凉的恨意和疯癫。
夏白脸上呆呆的。
他在认真思考了这是鬼,是死人,还是人。
要是无形的鬼他的镇尸符就没用了。
为了不浪费十万一张的镇尸符,他先伸手温柔地摸了摸。
柔软黏腻,带着轻微的腐蚀性,伸进眼睛里扩大一圈也碰不到头骨。
果然不是人,但好像也不是无形的鬼。
夏白弯腰摸索着给它一张镇尸符。
阴冷的气息四溢,像是什么在无声的尖叫。
正要抬头的夏白,看到他左边原本在晃荡的小腿僵住了。
他假装没看到,起身继续看电影。
电影中镜头过了两个死掉的男人,当给到第三个男人时,放映厅忽然安静得可怕。
死的第三个男人,是电影开始前报数报5,和他们坐在一起看电影的5号壮硕男人。
电影中他的眼睛大大地睁着,从巨幕上向他们这边看过来,非常精准,似乎是在向他们求救。
放映厅气氛压抑得可怕,荧幕上的光打在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上。
有人还紧紧盯着荧幕,不敢向5号壮硕男的座位看,有人战战兢兢地看过去,有人轻松转头直接看过去。
那个位置空了,仿佛一直没人坐。
坐在他们身边,和他们一起看电影的人,在他们所有人都一无所觉的时候,死在了电影里。
什么时候?他经历了什么?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荧、荧幕,血、血……好多血……”马尾女生惊恐地喃喃道。
大荧幕上又出现了血,这次和电影开头向外涌的血不一样,血渗透了幕布,滴滴答答向下落。
在电影声音的缝隙里,昏暗的放映厅清楚响起“滴答、滴答、滴答……”
新鲜的血腥气在封闭的小厅里蔓延,和爆米花的香甜气一起萦绕鼻间,呼吸间又甜又腥。
这次的血是真的,不是特效。
是从电影中5号壮硕男身上流出来的。
放映厅的人被这诡异的一幕震得反应不过来。
“这、这是次元壁破了,还是里世界和表世界联通了?”马尾女生强装镇定,向郭洋身边移动时,打落的可乐还是暴露了她的恐慌,“那他,能拽出来吗?”
不愧是花钱来看恐怖电影的人,一看就是看过很多恐怖电影,理论经验丰富,想法也很独特。
“你们继续认真看电影,我过去看看。”郭洋声音有些紧绷。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进游戏这么短的时间,就有人悄无声息地死了。
他是离5号最近的人,竟然毫无所觉,他的死看似无缘无故,一点也摸不到死亡规则,甚至一点死亡迹象都没有。
这才是最可怕的。
他绕过5号壮硕的座位,无比小心地伸脚试探着前方,一步一步缓慢向前走,生怕踩到什么也把他拉进电影里杀死。
夏白看着他的动作,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刚才他的座椅底下就出现了不知是鬼是尸的东西,是不是就是它或者它的同伴把5号男人拉进电影的?
不对,不是。
它是慢慢出现的,它出现时夏白感受到了很明显的阴冷气息,刺激着他的脚踝,5号壮硕男不至于感受不到。如果他感受到了,看他前面叫叫嚷嚷的样子,不会沉默不语,不会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电影里。
就算他感觉不到,他身边隔着两个座位的地方,还有一个老玩家郭洋。
不是它把5号壮硕男拉进电影的,那5号是怎么死在电影里的?
死亡规则究竟是什么?
电影中,探险队其他人发现了死去的校花和同学,开始调查怎么回事。
这里电影用的是倒叙,清晨出现死尸,后面揭示他们昨晚是怎么死的。
放映厅里,郭洋走到了幕布处,刚伸手又收了回来。
其他人一边看电影,一边分出一点心神到郭洋那边。
他们很能理解他的动作,把手伸向幕布或伸向幕布后面,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刚在电影里死了一个人,那里面可能有一只鬼手等着拉人,也可能是5号壮硕男的尸体。
郭洋把手收回来后,手里出现一把纯黑的细长刀片。速度非常快,像是凭空出现的。
那刀尖很薄,贴着一丝可忽略不计的缝隙插进了幕布后,细细探索,两分钟后他收回刀片,摇了摇头。
电影放到关键时刻,壮硕男死时的场景。
5号壮硕男忽然死在了电影里,最恐怖的是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无缘无故的死亡比什么都可怕,上一个是壮硕男,谁能保证下一个不是自己?
如果电影和游戏有基本逻辑,他们应该能从壮硕男的死亡过程中找出点规则。
所有人紧紧盯着屏幕,可惜他们失望了。
电影的套路很简单,一点悬念都没有,这几个人都是变成鬼的校花杀的。
第一个被杀的就是壮硕男。
他狼狈地爬出洞穴,满脸惊恐,“救命!救命!郭洋救我,救我!你们救我啊!”
整张荧幕上都是他,他好像要从电影里爬出来,他在向他们求救,他知道他们在看电影,甚至可能能看到他们就坐在他面前。
夏白听爷爷说,遇到危险向别人求救时,不要笼统地喊周围的人救命,要具体指出哪个人,穿什么衣服什么发型。
5号壮硕男喊他们,也精准地喊了郭洋的名字,可是他们毫无办法,就算有办法也无济于事,他已经死了,这是死亡前的回放。
壮硕男爬得特别艰难,他一只手上少了两根手指,另一只手伸向他们呼救时,血顺着手向下流,透过幕布,滴到他们座椅前面。
他的血流得太多了。从他的死亡画面开始出现时,血就开始从屏幕里向外溢,现在又开始了。
血渗透了幕布,把幕布染红后。
夏白盯着被染红的地方看,画面已经不太清楚了,他意识到,如果再有两个人被拉进电影里杀死,幕布大部分画面被血遮挡,他们就只能听声音理电影故事逻辑了。
壮硕男只来得及呼叫那一声,他的后背上就出现了一个湿漉漉的女鬼。
女鬼浑身是脏污的泥水和鲜血,原本顺滑的长发被污泥结成打不开的团块,她的脸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血淋淋的,鼻子也被打歪了。
她在壮硕男脖颈处闻了闻,在他后背上向下爬,灰紫色的鬼手握住他的脚踝。
惊恐尖叫着,壮硕男只在石缝里留下了几个手指甲,被鬼校花一点点拖进了那个幽深的洞穴。
电影镜头没有跟着进洞穴,只对着那个黑黢黢的洞口。凄厉的惨叫声,沉闷的拖拽声,尖锐的打击声,甚至连割裂声都清楚地传到了他们耳朵里。
看不到,大脑的想象更恐怖更丰富,对比前面壮硕男的死状,5号放映厅的气氛越来越压抑,隐隐有低泣声。
刚进游戏没多久,他们就感受到了游戏的恐怖可怕。
一无所知的死亡太可怕了,他们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预防,该做些什么,只能睁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屏幕。
接下来,鬼校花开始找昨晚其他人复仇,手段狠厉残忍。
四个男人罪有应得,没人会去同情他们,何况这是电影情节,看着很解气。
这部烂俗电影越看越能感受到它氛围营造得绝佳,代入感极强,前面看校花被害,生理厌恶,内心愤闷憋屈,此时看校花变成鬼残忍复仇,舒爽非常。
一个,两个,三个……
夏白视线短暂地从幕布上移开,按了按太阳穴,看向放映厅中的人。
几乎所有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荧幕,专注到忘我,只有一个例外,他的小邻居。
电影刚开始时,他左边的小孩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蹲到了地上,背对着他蹲成小小一团,两只手捂着耳朵。
“……”
他放弃得如此决绝。他一定连电影的基本剧情都不知道。
天塌了有高个顶着是吧。
只缓了几秒,夏白立即又看向荧幕,电影中的镜头已经换到了另一边。
看到几个死尸的是探险队的学生,岛上的其他土著居民们正在准备饭菜。
这里才揭示,岛民长期与世隔绝,没有受过现代文明教育,骨子里充斥着原始兽性,信仰诡异不明邪神,暴力、嗜血、嗜肉,他们不仅吃岛上其他生物的肉,还吃人。
电影很长一段镜头都是他们处理食物和大口吃肉。
岛上烈日炎炎,他们□□着黑亮的臂膀,撕扯着骨头上的肉,咬肌粗壮,吞咽时喉结上下滚动的幅度非常大,吃得粗暴酣畅。
吃完饭他们才知道他们中的两个人死了。
他们不会自相残杀,害死同族人的只可能是那群外人。这群野蛮暴力的人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他们抄家伙去报仇了。
探险小队又死了两个学生。
镜头给到死人身上。
“啊!——”
放映厅徒然响起一道惊恐的尖叫声。
夏白立即闻声望去,正好看到最前面的2号中年男人正向外扔东西,像是一只手。
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旁边的中年女人不见了。
夏白立即抬头,正好电影中的画面是中年女人的尸体。
她也死在电影里了。
作者有话说:
30 和谐影院3
◎凌长夜死在电影里了。◎
中年男人发出一阵悲怆的哭喊,“家秀!家秀!!!”
他们后排的郭洋按住他,“冷静点,你一直拉着她的手吗?刚感觉到她不见了吗?”
中年男人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放开我,我要去找家秀!”
“冷静!”郭洋直接甩了他一巴掌,“她已经死了,你要是不想死就好好想想是怎么回事!”
那一巴掌非常响亮,中年男人脸都被他打偏了。
剧烈的疼痛让中年男人稍微冷静下来,他哭着弯下腰,颤抖着在地上摸索,捡起刚扔出去的东西,按在脸上哭了起来,哭声不大,呜呜咽咽,被哽得断断续续,悲凄绝望。
夏白没看错,那确实是一只断手。
电影中中年女人的尸体少了一只手,鲜血从整齐的断面向外涌,不知从哪里链接了屏幕,在屏幕下方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和5号壮硕男的鲜血一起向座椅这边流。
郭洋不因他的悲痛而停止追问,他们都知道,目前只有中年男人这里可能找到线索。
5号壮硕男人是一个人来看电影的,他独身坐在边上,那时候他们又都不知道人还会死在电影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是怎么消失的。
中年男人和中年女人挨着坐,从那只手来看,很有可能他们是在看到壮硕男人死在电影里后,就一直手拉手。
更重要的是,他们看起来像是夫妻,应该对彼此非常熟悉,可能会发现其中隐秘的规则。
死人太快了,距离壮硕死在电影里还不到二十分钟,这就又死了一个人,他们必须尽快弄明白其中的死亡规则,不然很可能会全军覆没。
郭洋:“大叔,你听我说,游戏中死亡一定有触发规则,你好好想想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中年男人一直摇头,这个否定意味的动作成了他对抗所有一切的下意识反应,“我没发现……”
郭洋不放弃地继续问:“你仔细说说,从5号死到你发现她不在了这一过程的所有细节。”
见他没反应,郭洋用力晃了一下他,“快说啊!”
“他死了,我就一直拉着她的手,紧张地看电影,有、有汗水,不知道是谁的,刚才我忽然感觉、感觉就家秀的手特别凉,转头一看,就、就只看到一只手了……”
郭洋难以接受,不放弃地问:“全程没什么异常?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中年男人又摇头,“你让我们好好看电影,我们就一直紧盯着屏幕看电影。”
郭洋难以接受地坐了回去。
“这部电影中的某些情节和画面,有没有和她关联性很强的?”一道微哑低沉的声音从夏白右前方响起,来自8号男人。
夏白大脑像是被撞了一下,慢慢转动起来,分析起他们死亡前后电影里的情节。
中年男人怔了一下,泪水还在向外流,摇头说:“没、没有,没有和她相关的,没有。”
郭洋好像忽然反应了过来,厉声问:“真没有?这可关系我们所有人的命,你如实说了,我们才能想办法通关。”
“没有!没有,我都说了没有!”中年男人变得极为悲愤,一把拍开郭洋的手,“难道你要我瞎编吗!”
他动作激烈,座椅扶手上的爆米花惨遭牵连,撒了一地。
夏白之前就注意到他们的爆米花。
5号放映厅只有马尾女生和这对中年夫妻带了爆米花,但是他们的爆米花不一样。
马尾女生的爆米花是在电影院买的,典型的爆米花和可乐的搭配。
中年夫妻的是用一次性纸杯装的。
爆米花用塑料袋装在女人的包里,坐下后把它们分装到两个纸杯里,两人一人一杯。
察觉到异常后,马尾女生的爆米花早不知道哪里去了,他们的爆米花还好好的,直到刚才被男人剧烈的动作扫落,焦黄的爆米花飞落一地。
看到滚落在脚边的爆米花,他忙伸手去捡,他的腿脚本来就不方便,匆忙中跌在座椅上,伸手胡乱地捡四散到各处的爆米花,捡起来几个全沾了血,他看着它们,又崩溃地哭了起来。
荧幕上开始回放女人的死亡过程,听着她的哭喊和求救,中年男人扶着椅背一瘸一拐走向荧幕,嘴里一直念叨着女人的名字。
“家秀,家秀……”
幕布上被血染红的范围越来越大,模糊了观影人的视线,女人的血透过屏幕向下流。
有一种用恐惧摧毁人内心防线的酷刑,是蒙住人的眼睛,让他听自己血滴下来的声音,对于中年男人来说,不停地滴答的不是他自己的血,但也是摧毁他的酷刑。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悲怆地哭喊着女人的名字,踉踉跄跄走向她。
眼看他即将碰到荧幕,忽然痛哼一声,跌到了地上。
看到他后背的飞刀后,郭洋立即转头看向右后方坐在第六排边缘的两男人,“谁干的?你们在做什么!”
夏白注意到,那两个人中的一个向他这边看了一眼,才说:“你那样和气地跟他说,是问不出来什么的。”
“放心,死不了。”他的声音嘶嘶哑哑,带着恶劣的笑意,“啊哈,死了也好,他这种蠢人一看就是会被拉进电影杀死的,那他死了血会染红幕布影响我们看电影,还不如死在电影外。”
他慢慢站了起来,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个人,眼神冰冷如蛇,好像也想提前把他们解决掉,省得死在电影中,血糊住屏幕,影响他看电影。
“其实到目前为止,这个游戏的玩法已经很清楚了。”他笑了一声,看向一直忙前忙后组织大家的郭洋,看不到他的脸,也能听出他笑声里的嘲讽,仿佛在嘲讽他站出来领导,却一无所成。
“真相没那么复杂,很显然只要看完电影,弄清真相就行。游戏的难度就在于很难看完电影,一方面会有人死在电影里,另一方面,死在电影里的人血会把屏幕染红,让其他人看不清电影,就会错过电影里的真相。”
他也是老玩家。
夏白转头看向他,游戏让他们理清电影中的故事逻辑,普通人也只会跟着说电影逻辑,他却直接说“真相”,只有老玩家才知道普通地图的本质是找真相。
何况,他没有一点新手对郭洋的敬畏,甚至有点瞧不起他。
“你想弄清楚他们为什么会死在游戏里,找清楚死亡规则,这也算重要,可是你忘了最关键的是要看电影。”他指着荧幕,“你看看,再这样让蠢货们死在电影里,我们还能看完吗?”
“很显然,要想通关这场游戏,我们需要先内部筛选清理一遍。”
郭洋愣愣地站在原地,“你、你是圣游公会的人?”
新手可能不知道圣游公会是什么,夏白在花昊明那里听过。圣游公会认为游戏是在帮人类自我进化,应该让游戏自由蔓延,甚至他们会帮游戏做“人类筛选”,淘汰人类劣质基因。
夏白转头看向这位圣游公会的老玩家,屏幕中的红光落在他眼角,透出一丝疯狂。
他又看向郭洋,忽然觉得郭洋刚才也没有电影没开始前冷静了。
就连自己,好像也看得有点上头。
“圣游公会,古全昆。”6号男人摊手道,毫不隐瞒。
郭洋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的眼形很漂亮,漆黑的眼眸微微颤抖了一下,在黑暗中泄出一点惶恐。
古全昆一开始薄薄的嘴唇上还带着笑,以为他是怕了他,有些得意,很快他意识到郭洋不是在怕他,也不是在看他,他视线的落点在他旁边。
喉结滚动,一滴冷汗从他额头上渗出。
不用转头看,荧幕上的电影已经告诉他是怎么回事了。
岛上的野蛮人报完仇,拖着死去的人回到他们住处,他们是吃人的,这些人会怎样不言而喻。
仿佛是为佐证这一点,电影镜头回扫他们吃饭的地方,烤肉架子上是一个肚子破裂的人。
正是古全昆的同伴,那个微胖的7号男人。
此时已经莫名死了三个人的5号放映厅,所有人都说不出话。
他们好像能闻到电影里肉烤焦的可怕气味,来自于那个像猪一样被绑在烤架上的人。
这个只有十排座位的小放映厅里,血腥气更浓了,浓到熏人。
鲜血可能已经流到了他们脚下。
“啊!啊啊啊!”接连看到三个身边的人惨烈地死在荧幕里,那个马尾女生终于在踩到鲜血时崩溃了,她踩着鲜血跑到门口,用力地拍门,声音带着哭腔,“放我出去!求求放我出去!”
放映厅里的人对此什么都表示都没有,他们知道没用,或者已经见惯了这种情况。
他们盯着血色荧幕,上面开始回放古全昆同伴的死亡。
几个岛民追着他跑,他的力气非常大,把这个几个野蛮人全都打跑了,就在他松了口气的时候,他身边的湖里冒出一个女鬼。
正是鬼校花,她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7号男人许岳看着那只手瞪大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疯了一样惊恐大叫,不停地用另一只脚疯狂踹鬼手,可是一点用都没有,他还是被女鬼拖到湖底了。
湖面的涟漪慢慢消散,湖面氤出一片血。
幕布上血也越来越多,不知道是不是有水融入了血中,血在幕布上扩散的速度比前两个人死时快了很多,眼看幕布60%以上就要看不到了。
电影大部分画面都看不清了,他们通过前面7号男人在烤架上的画面,以及电影里的声音推测,他被后面又赶来的一波岛民从湖里捞了上来,当做储备粮准备烤了。
郭洋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没回头,“看,不是你说的蠢人会污染屏幕,你的同伴也会。你感受到恐怖了吗,毫无所觉,防不胜防。你还觉得弄清死亡规则不重要吗?”
古全昆没说话,他坐在原来的位置,谁也不知道他什么表情。
似乎是被伤到了,郭洋没再组织大家,双手环胸坐在那里,有股自暴自弃的感觉。
夏白有点想法,但他还不确定,只好按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点,继续通过一小块屏幕,更加专注地边看边推测。
岛民吃的不仅是古全昆的同伴,还有另外两个他们报仇时被他们杀害的学生。
画面不太全,此时应该在放他们怎么处理“食材”。
夏白手指一颤,忽然感觉到有什么湿湿凉凉的东西缠住了他的手。
那东西又来了?
夏白低头一看,确实是头发在缠绕他的手指,不过不是那东西,而是从手机里生长出来的,这是,雪木妹妹?
头发绕着他手、手臂生长,慢慢爬上他的脖子、脸,长长的黑发如一段黑绸,遮住了他的眼睛,接着是耳朵。
耳朵完全被遮住之前,夏白听到电影中传出:“你们怎么能吃人!你们连他们的尸体都不放过吗?”
接着夏白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和寂静,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在这样的环境中,他更加沉静专注,血液不再沸腾,大脑也清醒了很多。
既然游戏让他们理清电影故事逻辑,那说明,电影不全是没有逻辑的,至少玩家死亡,不是没有逻辑的随机死亡。
5号壮硕男是被鬼校花杀死的,鬼校花杀他时,是在她报复侵犯她的男人时,那几个侵犯她的男人都死了。
——难道他也侵犯过校花?
1号中年女人是被岛民杀死的,岛民杀她时,是在岛民去为死去的族人报仇时。
——难道她也杀过岛民?
古全昆的同伴,也就是7号男人是被鬼校花拽进湖底的,确切地说,他们只看到湖面上的血,不确定他是不是死了,接着他又被岛民烤了吃了。
——他同时得罪了鬼校花和岛民?
他是怎么做到同时得罪敌对双方的?
夏白细细地回想他死亡前后的画面,他死亡时看到那只鬼手从湖底伸出来抓住他,不是立即惊恐逃窜,而是睁大了眼睛,接着疯狂踹鬼手。
如果说他害怕,看到鬼手想踹开也能说得过去。
他的震惊和发疯还有没有其他可能?
那只手除了是鬼手,还有什么是让他震惊害怕的?
夏白把那个电影画面从脑海中调出来,意识像放大镜一样在上面检索细节,发现了一个细节,那个鬼手少了两根手指。
其实早就少了。
5号壮硕男从洞穴里爬出来时,手指也少了几根,应该是被鬼校花弄断的,鬼校花在报复,那晚她的手指也不知道被谁弄断了。
7号男人为什么看到她少了两根手指的手一下就疯了一样?
电影画面向前推,在他死之前,是岛民去为族人报仇,那时候他没有和1号女人一样死去,这件事可能和他无关。
电影画面继续向前推,是岛民们在吃饭,这里电影借助他们猎捕和做饭揭示了他们的野蛮暴力、嗜血嗜肉。
画面到此为止。
夏白好像摸到了一点死亡规则。
其实规则不算难发现,只要他们认真看电影,认真推理就能猜到一点苗头,再互相确认一遍就能大概清楚。
可他们之前都没想到。
为什么不算难的死亡规则他们之前都没察觉到?
比电影开始前暴躁的郭洋。
兴奋疯狂的古全昆。
崩溃大喊的马尾女生。
趴在地上不停哭的2号男人。
这电影好像有一种类似精神污染的东西,因画面感和氛围感很不错,代入感很强,看得越久越专注,精神就会被污染,变得不稳定,难以冷静思考,抓不到其中的规则。
夏白忽然想起,还有两个人。
一个他前排的8号男人,自始至终低头不语,只问了2号男人一个问题,就算问问题时,他好像也垂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一个是他的小邻居,电影刚开始就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后面蹲在地上,捂住了耳朵。
他想到这里,心上一动时,忽然又感觉到了熟悉的阴冷气息。
夏白伸手拍了拍眼睛上的头发,像是在那个洞穴里拍妹妹的肩膀安慰她时一样,黑发在他头上如水般退去,全都退回了手机。
夏白再次把手伸到兜里摸到他的镇尸符,那股阴冷气息像是在前进中忽然停住,刺骨的冷感没有再加重。
夏白低头,看到皮包骨的灰手从他座椅底下一点点伸出,向着他的小邻居的后背伸过去。
即便电影画面被血遮住,间隙透出的光,也让放映厅比电影开始前亮了很多,夏白更清楚地看清了那只手。
那只手后面的手臂细长如蛇,长到夏白找不到它的源头,一层薄皮皱皱巴巴地包裹着嶙峋的手骨,上面尸斑点点,腐烂的迹象已然出现。
最关键的是,这只手少了两根手指。
夏白就知道了它的源头在哪里。
在靠近小邻居时,手上那层皮和幕布一样开始渗血,那只手很快变成血淋淋的,同时指甲越长越长,逐渐血腥凌厉。
小邻居还和刚才一样,蹲在地上捂着耳朵,一动不动。
夏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小邻居看。
猩红的鬼手渐渐离地,即将靠近捂着耳朵的小邻居,小邻居好像一无所知,但是单薄细小的后背能看出轻微的抖动。
鬼手可能会穿透他的脊背,他还是蹲成小小一团,紧紧捂着耳朵不动弹。
鬼手停顿一秒,手指张开飞快地冲向他,带着阴凉的劲风,压弯了小孩后颈细软的绒发,却在触到小孩脖颈时止住了。
阴冷的气息噗噗扑在小孩脖颈上,小孩僵硬地蹲了两秒,茫然地转头,一张黄色血字的符纸在他眼睛里滑过。
按照夏白对镇尸符的正常了解,镇尸符必须帖在死人头上才有效,刚才他在一个人头上贴了一张,都没能完全镇住它,让它逃跑了,这次是鬼手,夏白知道,效果更差。
他一边手贴镇尸符拽住鬼手,另一只手飞快地拽住小孩的后领将他拽过来。
蔺祥说夏白力气很大,和他的身型不符的大,他可以一手将小孩拽到自己怀里,却被那只鬼手拉着向前踉跄了一下。
想在小孩面前好好表现的他,一手紧紧地抱着小孩,自己撞到了椅背上也没伤到他一点。
怀里的小孩呆呆地仰头看着他,干净的眼眸里映着他的脸,第一次看清。
小孩没有丰富的词汇,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只觉得他很像七祖娘娘。
侧身的瞬间,夏白也看向小孩,这一看他差点把怀里的小孩扔出去。
刚看到小孩的侧脸时,他就觉得这小孩有点熟悉,此时直面他的正脸,夏白终于明白这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他之前见过这小孩三次了。
第一次是在和平医学院,花昊明给他们看的七里村小学的视频里。
七里村小学深夜里被鬼手拉着头发做跳跃运动的小学生中,有一个因为特别小而稍微显眼些。
就是他怀里这个。
夏白呆了呆。
他撞到椅子上发出了一道本能引起放映厅的人注意的声音,可是好像没人向他这边看,他们被其他事吸引了全部心神。
夏白抬头看到电影里又死人了,看衣服是他前面那个8号男人。
看到他死不瞑目的脸,夏白又呆了。
这不是,他在骨科医学院缝好尸体又活过来的人吗?
古全昆比他还震惊,他猛地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喊:“凌长夜?凌长夜死了?!”
泉广市骨科医院。
花昊明从车里下来,看到杨眉正坐在医院门口向前张望,是在等人的样子,但花昊明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是在等他。
他问:“在等谁?”
杨眉看他一眼,继续盯着前面的路,“在等一个叫夏白的同学。”
花昊明:“?”
他怎么认识夏白了?
还有夏白做了什么让他感兴趣了?
花昊明的疑惑问出口后,杨眉一点也没隐藏地说:“他好可爱哦,你肯定猜不到他有多可爱多独特。”
花昊明:“……”
抱着死尸亲的可爱吗?
杨眉说:“那天晚上我和队长从骨科医院副本出来,他的其他同学都在清理尸体,是有他一个人小仓鼠一样把队长的断臂残肢收集藏起来,像个贤妻良母一样,拿着针线把队长缝好了。”
“哦,他刚缝好,队长就被带走了。”
花昊明:“……”
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是觉得很合理又很悲伤。
花昊明问:“队长呢?”
杨眉:“队长对他也有一点兴趣但不多,他醒来就问,那个脏脏包呢,可惜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脏脏包是什么鬼?
花昊明按了按额角,“我不是问你队长对他感不感兴趣,我是问,队长在哪里。”
杨眉:“这周轮到队长遛娃,他不知道去哪里遛娃去了。”
作者有话说:
花昊明:队长呢?
夏白:那个,他好像死在电影里了。
全攻坚队热烈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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