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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   华宁电视台1

    ◎“我们好像被卷进游戏了◎

    凌长夜:“我们攻坚小队的第一宗旨是通关游戏,这是我们的首要任务,其他一切都要靠后。”

    夏白在和平医学院副本听花昊明提过,按照花昊明的说法是人命都要靠后。

    能够理解,游管局各个部门有不同职责,救人有救援队,攻坚队成立之初就是为通关游戏,一切为通关游戏服务。

    但在游戏中实践起来难免冷血不近人情,这可能也是攻坚队在外面毁誉参半的原因之一。

    凌长夜专门再跟他说一遍,可能是在游戏里看到了他的某些行为,和攻坚队的宗旨不符。

    夏白呆着一张脸,“哦。”

    多做点救人的好事,给人留下点好印象,他签约尸体更方便不是。大不了以后,他多用点濒死加恐吓手段,反正他现在已经有一个挺有恐吓效果的尸体了。

    凌长夜看了他一眼,把他拉进了一个名为[弓箭]的群里。

    杨眉一直拿着手机,好像就在等这一刻,夏白一进群,他就发了一个自己的欢迎表情包。

    接着群里就被表情包刷屏了,打眼一看,几乎不是二娃的就是杨眉的表情包。

    “……”

    他知道凌长夜那个表情包是从哪里来的了。

    夏白一边看一边收表情包,这个群里的人好像不会打字说话,全用表情包交流,就连[哇,群里好久没来新人了,欢迎夏白]都在一个杨眉托腮眨眼的表情包上。

    夏白入乡随俗,呆着一张脸搜索表情包制作方法。制作表情包首先要有图,他没有二娃和杨眉的照片,手机里最多的可用照片就是喜神们,和村里坟地那个小土狗,可是他拍小土狗时都露出了坟头,个人爱好。

    而且他们都发二娃和杨眉,自己发个狗不太合适。

    想了想,夏白用了自己的。

    蔺祥拍过几张他发呆的照片,都传给他了。

    夏白:[感谢.jpg]

    接着下面是一串[偷了]的表情包。

    “……”

    除了这个群,夏白还加了两个申请加他好友的人。

    信息部非常快速,夏白成为攻坚队的成员十分钟,他们就给他安排了一个生活助理,和一个游戏工作助理。

    他们主动加夏白,并跟夏白拉了一个群,群名就叫[夏白]。

    宋露:[夏小先生,我是你的专属生活助理,以后你有任何生活上的需求都可以跟我说,除了我,攻坚队还有一个服务团队,也可以联系他们为你服务。]

    宋石:[夏小先生,我是你的工作助理,负责协调安排您和游戏相关的所有工作,您有什么需求都可以跟我说,我来为您安排。]

    夏白懵。工作助理他还能理解,为什么还有个生活助理?

    夏白问三人:“攻坚队还有生活服务团队?”

    杨眉:“有啊,有个五十人的服务团队,他们服务很好的,有一次我想听演唱会,他们把歌手叫到酒店给我唱的,现场布置得非常梦幻。”

    夏白:“……”

    夏白想知道他的生活助理能做什么。

    宋露:[我已经在和平医学院附近给您购置了一套房子,不过没有您的宿舍好,那是姜岐市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了,好在很宽敞舒服。]

    宋露:[车也配置好了,一辆日常用的轿车,一辆保姆车,还需要越野车吗?]

    夏白呆。

    宋露:[您的老家需要改造吗?]

    夏白:[已经给我买了一套房子了,还能再改造老家?]

    宋露:[再给您多买一套也行。]

    夏白沉默了。

    花昊明一看就明白,他知道夏白到现在对自己还没有清晰的认知。

    他说:“夏白,游戏降临后,社会权力财富结构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你是拥有灵魂技能的玩家,本就站在新结构顶端,你还愿意加入攻坚队,也就是随时为我们国家牺牲的人。”

    夏白想想也能明白,游戏改变了很多,有技能的玩家成为了新强者群体,还能加入攻坚队,随时准备成为烈士,是该受到最好的待遇。

    可是,对他来说这个转变太快了。之前他还是把学费攒起来,连物资都不舍得买的人。即便有了技能,他也以为自己将会是游戏中一个小小的捡尸人。

    他加入攻坚队之前,也没想过会有这么好的待遇,他只是想借助攻坚队成员的身份去找喜神,去找爷爷的过去而已。

    凌长夜:“给你一个适应期,你现在不适合和成员一起频繁进游戏,也不适合被关注,我会告诉他们,先不要公开你的攻坚队成员的身份。”

    夏白点头,“我也想先做完志愿者工作。”

    凌长夜答应了,“不过一些队内的工作你可以做了。”

    花昊明听他这么说,看夏白的眼神忽然很同情。

    夏白好奇:“什么工作?”

    凌长夜:“带娃。”

    夏白:“……?”

    带娃,那只能是带二娃了?夏白说:“我去做救援工作,二娃跟着会害怕吧?”

    经常遇到血腥画面。

    凌长夜:“二娃等等再带,可以先带大娃。”

    夏白茫然:“大娃是谁?”

    二娃不是因为妈妈曾经还怀过一个孩子才有这个名字的吗?那个孩子不是死了吗?

    杨眉眼睛笑成月牙缝,探头过来,“我呀。”

    夏白:“……”

    夏白后退一步,“我不是要低调一点吗?”

    带着这位怎么低调?

    杨眉没听懂,花昊明给他翻译,“夏白说,你太出名了,带着你很难低调。”

    “哦。”杨眉背对着夏白,在沙发另一边蹲下了,不知道在捯饬什么,没用一分钟他就站起来了,“夏白弟弟,这个样子可以吗?”

    眼前的杨……女孩子睫毛长长的,嘴巴很像动漫里的樱花唇,一头黑亮的长发乖巧地垂在胸前,对着夏白眨巴眨巴水灵灵的桃花眼,“弟弟,你喜欢我穿什么样的衣服呀?jk制服,洛丽塔,还是成熟一点啊?”

    夏白:“……”

    他无助地看向房间里的另外两人。

    凌长夜端起茶杯垂眸喝茶,这茶可能是他喝过最好的红茶,他喝得很投入。

    花昊明转头望向窗外大好的朝阳,“今天天气真好啊,攻坚队的工资还挺高的。”

    夏白:“……”

    一墙之隔的另一个vip病房里,二娃正抱着爆米花桶贴在墙上听。

    他的身体技能和自然之力相关,即便病房隔音不错,他也能敏锐地捕捉到一些声音。他知道夏白要加入攻坚队了,听到夏白要带娃了,忙去换了身可爱的暖黄色衣服,把爆米花桶抱过来,再听时好像没什么声音了。

    他慌慌张张又激动地跑到门口,从门缝里向外看,没几秒就看到夏白带着一个漂亮小姐姐离开了。

    二娃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变成了小珍珠。

    今天上午10点到下午6点,夏白他们小组要值班待命。

    医院有个餐厅,免费面向所有住在医院的人开放。宋露说要给夏白调一个vip病房住,吃也可以在病房吃得好一点。夏白拒绝了,既然他要先完成志愿者工作,先不接攻坚队的任务,就先和志愿者们一起吃住。

    杨眉跟着夏白去餐厅吃。

    他穿着一件清纯中袖白衬衫,衬衫领口一个粉紫格子蝴蝶结领结,粉紫格子百褶超短裙,露出一双又白又直的大长腿,踩着堆堆袜和一双黑色扣皮鞋,挽着呆呆夏白的胳膊,一路吸引了无数目光。

    见有人看他时间长了,他还会摆摆手跟人打招呼,娇娇软软地说:“你好呀。”

    路上共有三个人撞到柱子上。

    终于到了餐厅,要招呼他过来的钟子仓愣住了。

    杨眉踩着小羊皮鞋开心地小步跑过去,歪头问:“你好呀,你是弟弟的学长吗?接下来几天要麻烦您多照顾了。”

    “啊?啊好好好。”钟子仓绅士地红着脸说:“快请坐。”

    坐下后,他才问:“等下,接下来几天,照顾?”

    花昊明已经替他们想好了怎么说。夏白:“他是游管局后勤部救援队新来的,跟着我们先熟悉一下工作。”

    “是呢。”杨眉点头,“是危姐姐让我跟着你们的。”

    钟子仓立即听出这个“危姐姐”是后勤部的部长危正雨,不由多看了她一眼,想着回头再确认一下这位小姐究竟是什么来头。

    王薇和张润月来了后,也惊了一下,异口同声:“好可爱的妹妹!”

    杨眉笑得开心又认真,“两个姐姐也漂亮,这两天要麻烦你们照顾了,我好笨哦。”

    三个“女生”开心地聊了起来,从工作聊到穿搭,从穿搭聊到护肤。

    夏白呆着一张脸吃饭。

    杨眉聊天时还不忘关注夏白,问:“弟弟,你怎么只吃白饭啊,你要多吃点菜和肉啊。”

    他贴着夏白的胳膊给他夹菜,夏白茫然推开要抱自己胳膊的手,“我就是喜欢吃白饭。”

    杨眉委屈地眨了眨眼,“弟弟,你为什么不让我抱,你也嫌弃我笨是不是,还是嫌弃我平胸啊?”

    “噗!”钟子仓一口鸡汤喷了出来。

    夏白表情愈加呆滞。

    一顿饭吃得很是艰难。

    夏白从未那么迫切地想要工作过。

    可惜今天没有游戏通关,他们就在救护车上等了八个小时,漫长的八个小时,巨漫长。

    回骨科医院时,凌长夜最后一天去遛二娃了,夏白遛了一天再也不想遛娃,可是他还想出去碰碰游戏,于是又带着杨眉去挺远的一家游乐园玩。

    这段时间泉广市娱乐行业受到很严重的冲击,游乐园是其中最惨淡的,没有几个家长带孩子来游乐园玩,整个游乐园空荡荡的,别说不用排队,玩一个项目都遇不到同伴。

    杨眉在坐旋转木马,夏白坐在外面给他拍照,每次经过夏白时,他就会比个姿势,十几圈不带重样的。

    杨眉很会拍照,每一张都很好看,笑得特别开心。

    拍起照来,聊起穿搭护肤,他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但是夏白知道他真的笨,也没有什么社会经验。

    他忽然很好奇,杨眉是怎样得到这个万鬼迷的身份的。夏白知道灵魂技能的获得需要缘分,不需要最优秀的表现,他就是好奇,杨眉经历过什么,或者灵魂里有什么,才有了这个身份背后的技能。

    杨眉从旋转木马上下来时差点摔倒,夏白忙要站起来时,他已经站稳飞快地跑了过来。

    他贴着夏白坐下,问夏白:“夏白弟弟,游乐场怎么没有烟花呀?”

    整个游乐场可能都没有十个人,本来就惨淡,就算以前有烟火,现在也放不起了吧。

    夏白这样想着,给宋露发消息,问:[泉广市贝贝游乐场可以放烟花吗?]

    宋露很快给他回了消息,[十分钟。]

    十分钟后,贝贝游乐场上空出现了一场比游乐场开业那天还要盛大的烟花,一朵朵璀璨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带着热闹欢快的声音,照亮了泉广市死气沉沉的黑暗夜空。

    游乐场里响起惊喜的欢呼声,虽然看不到他们具体在哪里,但能听到欢呼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大叫声,大叫声里隐隐能听到不知道谁的哭腔。

    明亮的烟火光落在杨眉漂亮的桃花眼里,他的头靠在夏白肩膀上,仰头迎接朵朵烟花,“夏白弟弟,我好开心啊。”

    夏白“哦”了一声。

    天上不知有多少朵绚烂的烟花一层层绽开后,杨眉说:“夏白弟弟其实我也没比你大多少。”

    夏白警惕地“嗯”了一声。

    杨眉:“我叫你哥哥,可以吗?”

    经历了一天意味深长的注视后,和奇奇怪怪的话语后,夏白觉得一个还算正常的称呼也不是不能接受,“你叫吧。”

    一阵秋风吹歪了夏白头上的游乐园主题兔耳朵,杨眉抖了一下,像是觉得冷,又像是笑得,他抱住夏白的胳膊,看着烟花的绽放,在夏白肩头叫了一声“哥哥。”

    自从那个大型地图被通关后,泉广市的游戏降临频率确实低了,夏白他们小组接连两天都没遇到任务,整个泉广市三天只有一场游戏出现,他们和另外两个闲着的小组都去了。

    只有两个受伤的玩家需要带去医院,死的人都留在游戏里了。三个小组来接应两个玩家太轻松了,甚至都不用他们动手,游管局的人就能处理。

    坐救护车回去的路上,钟子仓说:“看情况,过两天我们也可以回学校了。”

    夏白进和谐影院之前,因为游戏的减少,从和平医学院出发的另一辆车的学生已经归校了。

    两辆车在进泉广市时就分开了,那辆车的学生被分批送到泉广市下面几个县里,县里地广人多,相对任务没那么重,所以他们提前三天走了。

    张润月和王薇听了脸上都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他们来泉广市十三天了,这十三天他们一共进行了十场救助,第一天那个是最惨烈的,第三天一共跑了三场是最累的,就算轻松的这两天也随时神经紧绷着,睡觉梦里是死人,鼻尖是血腥气,太疲惫了。

    钟子仓笑笑说:“王薇和张学姐辛苦了,了不起。”

    他竖了一个歪着的大拇指,头也随着手指歪了一下。

    他平时还是挺有学生会会长的严肃样子的,尤其是来泉广市这些天,很多时候都是一脸肃容,少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王薇哈哈笑了一声,“哪里,夏白小学弟才是了不起,小小年纪就这么沉着冷静了。我第一天晚上还哭了呢。”

    张润月说:“钟会长才是厉害,这几天又做游管局工作,又管志愿者工作,辛苦了,你做的很好。”

    当时钟子仓站在那辆大巴车最前面,说他一定努力把大家都带回学校。当时车里的人对于未知的诡异游戏,未知的泉广市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都觉得所有人回校的可能不大。

    事实确实如此,另一辆车里去东龙县的三个学生牺牲了。

    当时一组五个学生一起去救援时,被卷进了一场游戏,那场游戏没有一个有技能的玩家,连一个老玩家都没有,最终只有两个和平医学院的学生活着出来。

    他们都在一个群里,这些当天就知道了。

    夏白记得那天,那天晚上凌晨三点他去洗手间时,钟子仓还没睡。

    王薇也说:“是的,最了不起的还是钟会长,我们车里的49个人要满满地归校啦。”

    钟子仓笑了笑,转头看向车外,脸上的笑变成了疑惑,“前面的车怎么停了?”

    前面是另一个小组坐的救护车,在路边停下了。

    钟子仓打开车窗,他们都向外看去。

    已经夜里十点多了,整个泉广市被黑夜笼罩,灯光把高楼分得很清楚,还有不少灯光的是居民楼,灯光稀疏的是办公楼,有一座高楼是例外,他们中有人认出那是华宁电视台中心大楼。

    泉广市这座历史古城是华宁省的省会城市,不是华宁省经济最发达的城市,但是华宁省的政治文化中心。省电视台就坐落在未明区的文化城,电台大楼是泉广市的标志性建筑之一。

    电视台中心大楼是泉广市目前夜里少有的还亮着不少灯的办公楼。具体不知道哪一层,有火光亮起。

    司机说:“省电视台中心那里好像出事了。”

    此时他们就在文化城外围的文化大道上,能看到那座最高的楼上火光越来越大。

    钟子仓说:“是发生了火灾吗?”

    司机说:“看着像是,那我们?”

    他们负责的是游戏中玩家的救助,这种事不该他们管,和这几个和平医学院来的学生也没关系。

    钟子仓说:“我们快过去吧,我好像听到叫喊声了,听声音还不只一个,伤亡应该很严重。”

    司机:“好。”

    他们停了一下,要继续走时,前面的车也走了,拐进了通向火光那条路。他们这辆车跟上后,后面那辆车也跟上了,只有拉着受伤玩家那辆救护车继续原路前行。

    走了一半时,司机的对讲机里传来前面救护车司机的声音:“1022号救护车,1023号救护车,前面好像是玩家异动,好像有行动部的人过去了。”

    “是玩家异动,很危险,你们还要去吗?”司机问。

    钟子仓立即跟他们解释,“玩家异动就是玩家团队之间的争斗,或者玩家利用技能大规模进行违法活动,一般都有好几个技能玩家,会有危险。”

    王薇:“那我们也得去啊,一听就有很多伤亡!”

    钟子仓立即跟司机说:“去!”

    司机回:“1022号救护车马上就过去。”

    这么近的距离,不到两分钟就到了,夏白推了推还趴在他肩膀上睡觉的杨眉,带着他跟着三人下车。另外两个救护车里的人也下来了。

    华宁电视台由一座主楼和裙楼组成,半围出一个广场,他们就站在这个广场上向上看。

    “火好像被扑灭了,是在十三楼。”

    “我们现在上去吗?”

    “当然立即上去,伤患等不及。”

    “走!”

    华宁电视台这两年推出了几档不错的综艺,电视台平时外面很热闹,门禁也严格。此时夜里十点多,门口连个门卫都没有,只看到几处喷溅的鲜血。

    一楼大厅大气宽敞,有好几个电梯,他们分两个电梯上13楼。

    他们赶到时,打斗已经停止了,但气氛依然很紧张,整体看起来是三方人在对峙。

    夏白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凌长夜站在几个人身前,那几个人他都不认识,但他们看起来或姿态轻松,或气势很强,不太像是普通人。

    听到有人靠近,凌长夜向他们这边看了一眼,视线经过夏白时,和经过其他人时一样。

    他们这一群人都穿着白大褂,一看就知道是做什么的。

    对面一个光头笑了一声,“不愧是游管局啊,救援队都来得这么及时。”

    他又转头看向凌长夜,“更没想到的是,还惊动了攻坚队的队长。”

    凌长夜依然披着风衣,夏白好几次见他披风衣,也好几次见他缺胳膊少腿的,合理怀疑他披风衣的习惯就是从他开始经常缺胳膊少腿开始的,风衣披在身上比穿在身上更能遮住缺少的胳膊。

    他背部弯起一个很小的弧度,垂头看向脚边死得很惨烈的玩家,用脚给他翻了个身,“您客气了,既然互相认识,也不用再多说废话,牢您跟我们去教育院一趟?”

    对方只是笑了一声。

    凌长夜抬眸,挥挥手,“圣游公会和半月团以外的玩家都离开吧,接下来是游管局和这两个社团的事。”

    13楼不算志愿者,大概有二十几个人,地上躺着十几个人,鲜血蓄满大理石地板缝隙,刚被扑灭的火留下熏人的烟气,像灰雾一样弥漫在一张张神色各异的人脸上。

    一群人互相看看,有三个人带伤的人跑了,见三人没有任何阻拦地跑下去了,又有两个人一起跑了下去,陆续续续跑下去十来个人。

    剩下的人越少,气氛也越紧绷。

    凌长夜转头看向他们,“救援队下去等着吧。”

    志愿者们被这紧绷的气氛感染,他们是见过不少游戏后的血腥场面,可是第一次见这种属于玩家之间的紧张对峙,这一整层的人看起来全是大佬,没有一个好惹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取人性命。

    这位攻坚队队长话里的意思他们也听懂了,马上要交战,让他们下去躲一躲。

    他们下意识看向钟子仓,钟子仓刚要说话,最初跑下去那三人又回来了,后面跟着好几个人,个个脸色都不好看。

    最前面的人紧张地说:“出不去了,我们好像,好像被卷进游戏了。”

    作者有话说:

    芜湖,新地图,出发啦!。

    42   华宁电视台2

    ◎偶像404◎

    听到这个消息,13楼的气氛顿时变了。

    紧张依然在,但不是三方对峙的紧张,这种时候他们都知道,通关游戏才是当前最要紧的事。

    这个世上除了攻坚队,几乎没人愿意进游戏,就算是攻坚队,也不是全都想进游戏的。绝大多数玩家进过游戏后,即便有技能也只想在游戏外用,面对游戏也会紧张慎重,毕竟游戏几乎是九死一生。

    凌长夜注意到这些人的神色,笑了一声,因他那份松弛随意感,笑着跟人说话时像是跟亲友聊家常,“圣游公会的人那么拥护游戏,几乎把游戏当成神明信仰了,进游戏一定很开心吧?”

    “……”

    志愿者绝大多数是第一次进游戏,但他们已经在一次次游戏后的救援中,提前感受到了游戏有多血腥恐怖,听到他们被卷进游戏时,比那些无知的新人惊慌要深重不少。

    听到凌长夜这么问,紧绷莫名被舒缓了许多。

    光头咬牙笑,“是啊,很多愚蠢弱小的劣等人类又要被筛掉了,我们当然开心。”

    说着,他朝夏白他们这群志愿者这边阴笑着看了一眼。

    穿着白大褂和防护服的,自然是游管局后勤部救援队的,谁不知道,游管局救援队除了少有的几个治疗系玩家,都是没技能的人。

    志愿者们没说话。

    这一场游戏,不需要游管局的人出来科普了。

    游戏锁定状态中,他们分成三批各占据13楼一个墙角位置各自商议。

    圣游公会这边,公会玩家加上来投靠的玩家一共15个人。

    光头明显是领头人,他的跟班紧张地问他:“强哥,我们怎么办?”

    光头一脸横肉,看人时如野兽,“你紧张什么?目前看是我们这边占优势。刚才凌长夜让我们去教育院,我不去,就是想试试他的技能到底是什么,看看他到底是王牌还是草包。这不是我们说好的吗?进了游戏也一样。”

    另一个圣游公会的玩家也跟着说:“凌长夜身后那几个人看着都不是攻坚队的,他们那边的实力确实到不了我们忌惮的地步。”

    “不是。”跟班皱眉说:“你们没发现,他们那边的颜值挺高的吗?”

    两人都是一愣,都是从不只一个游戏中出来的人,立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了。

    游戏和游戏降临的地点有关。他们在省电台中心大楼被锁定到游戏中,这场游戏很可能和这里经常发生的事有关。

    华宁台算是比较有名的电视台,几乎每个人都看过这个电视台的节目,电视剧有不少精品,更为出名的是它的综艺,口碑和热度双佳。

    他们提前来这里看过,下面的裙楼多是办公室,主楼除了办公室、大型会议室,还有很多演播室。

    所以,他们很可能要在这里拍一场电影电视,或者参加综艺相关的电视节目——这些都和颜值有关。

    光头身边的女人撩了一下黑长的头发,“我颜值不高吗?”

    光头也跟着笑,笑得嘴角带血,“颜值高的人多了,都成明星了吗?娱乐圈出名的有几个是简单的?那得看手段,看有没有那个命。”

    斜对面,靠窗的地方,凌长夜说:“游戏应该和娱乐圈相关,很可能让我们参加什么综艺,我们这边有优势,别紧张。”

    他们这边一共有19个人。三个志愿者小组是5+5+4的组合,有两个志愿者在有伤患的救护车里,没来这里,加上杨眉共有13个人。凌长夜他们这边有6个人。

    这么多人,可能只有夏白真正听懂了他的话,因为他们这边有个身份为万鬼迷的杨眉,所以如果是和娱乐圈相关,会有很大的优势。

    和娱乐圈相关,自然不可能是真的现实那种正常娱乐圈,神神鬼鬼的应该会出现。

    听他这么说,志愿者们又安心了一点点。

    凌长夜接着说:“不过,不要掉以轻心,另外两个团队里有好几个很厉害的玩家。圣游公会的人杀人不眨眼,半月团那对夫妻是他们的社和社长夫人。”

    夏白猜到这些人不简单了,不然凌长夜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玩家间的大型冲突确实归行动部管,但不归攻坚队,可能就是对面没那么简单,才让他这个刚结束一周遛娃的人过来镇场。

    他看向门对面的半月团,那边一共有10个人。

    他们好像什么都没说,在安静地等着游戏正式降临。

    在游管局的线上课上,夏白看到过半月团的简单介绍,成了攻坚队的成员后,他的权限更高,看到了更深入的介绍。

    半月团这个社团有点亦正亦邪,总体略偏向于拥护游戏的降临,大体上和圣游公会是一边的,但他们没圣游公会那么极端,不是说他们脾气好,他们手段残忍的程度,圣游公会有时候都赶不上。

    这个社团源于花国和芒国相邻的地方,社长的技能一直无法具体摸清,游管局的资料上只记录着,有两个玩家在他面前爆裂而亡。

    他和妻子一起进游戏,几乎没遇到过敌手,攻坚队的一组搭档和他们一起进过一场游戏,最终没能出来,不知道和他们有没有关系。

    夏白看过去时,社长正拿袖子小心地给妻子擦脸,妻子脸上沾了些血和烟灰,他一点点给她擦干净。露出五官的妻子很漂亮,只是有点瘦,眼窝有些凹陷,有些岁月的痕迹,也有岁月留下的温柔。

    【游戏加载完毕,特殊地图华宁电视台已上线。】

    所有在互相打量和自我思考的玩家都是一凛。

    夏白进过两个游戏都是普通地图,这是第一次进特殊地图。

    只要看过游管局线上科普课程,或者在玩家交流中心潜水几天的人,都知道普通地图有相对固定的玩法,或者说通关方法,就是玩家给这个游戏起的名字,寻真,寻找真相。

    特殊地图没有固定的玩法,什么形式都有。特殊地图不一定比普通地图难,就像二娃那个七里村小学副本,就是一群小孩玩游戏,获胜的人通关。但是特殊地图有太多不确定性了,总会让人不安,尤其是人这么多的情况下,普通地图寻找真相更安全。

    【华宁电视台地图上线的时候,你正好在华宁电视台的主楼,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欢迎玩家进入华宁电视台,非常幸运地被选中参与电视台王牌综艺偶像404,偶像404是一档优质的偶像选秀节目,节目关注度高,奖励丰富,预祝您顺利出道,花路璀璨。】

    最后又响起夏白熟悉的那句:【欢迎您,捡尸人夏白。】

    杨眉脱掉外面的防护服,转头问夏白:“弟弟,我是不是专业对口了啊?”

    游管局这边的好多人都看向杨眉,他们都不知道杨眉的身份,眼里只有惊艳。

    在夏白的一再要求下,杨眉这几天没有穿洛丽塔和旗袍、汉服等,一直穿还算日常的jk制服。

    他身上的jk制服大多是衬衫加百褶超短裙,今天穿了过膝长袜踩浅口皮鞋。

    连行动部那几个都不得不承认,这真的是很讨喜的女团成员,元气可爱,又有一点不夸张的性感,简直可以直接出道。

    要不是场合不对,他们中的两个男的都想要联系方式了。

    夏白有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想承受这些眼神,他看向凌长夜。

    凌长夜垂眸看向地板,“你们听到声音了吗?”

    夏白一开始以为他这是不想管,过了两秒他真的听到了声音,那声音像是遥远的地下传来,越来越近,直到清楚地响在耳边。

    “请所有练习生到负一层演播厅集合!请所有练习生到负一层演播厅集合!”

    不敢违背游戏命令,三批玩家都立即坐电梯下去。

    他们原本不知道华宁电视台主楼负一层还有演播厅。当然很可能是游戏中才有的。电梯门一打开,他们就感觉了这里和13楼明显的不同。

    此时是泉广市的秋天,秋高气爽,天气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干燥。或许是在地下的原因,负一层潮湿阴暗,湿漉漉的感觉像是到了海边的夏天,好像连海腥气都在。

    负一层很宽敞,但层高没有上面的高,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压抑,尤其是当前面走廊站着几个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时。

    他们从电梯里出来后,电梯的门在他们身后重重地关上。

    夏白回头发现这个电梯在负一楼没有电梯按键,也就是说他们没法从这里做电梯出去,只进不出。

    不只他一个人发现,这一发现加剧一层恐慌,他们像是被困在这个压抑的地下一层。

    演播厅很好找,负一层只有四个练习室和一个很大的演播厅,经过一个个面无表情审视着他们的工作人员,他们走进了占地最大的演播厅。

    演播厅最前面有一个大舞台,舞台上灯光明亮耀眼,舞台下面相对昏暗很多,有很多红皮座椅,座椅最前排已经坐了三个人。

    单看背影,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黑发女人,一个短发男人,一个齐耳卷发女人。

    没人说话,玩家们进来后,有两个玩家想安静地坐到座椅上,一条鞭子凭空出现,直接把他们抽翻了,是真的翻了,从座椅处抽到墙上,两人身上当即就冒出了血,皮开肉绽,露出的白骨很快见黑,疼得边惨叫边在地上打滚。

    那个穿红裙的女人站起来,手上拿着那条血红的鞭子,声音尖锐,像是从细小的嗓子里蹿出来的:“见了导师和前辈们不问好,这就是你们的礼仪?”

    所有玩家都忌惮地看着她手里的鞭子,那鞭子神出鬼没,巨长无比,上面尖刺上带着新鲜的血肉,尖刺缝隙陈年的黑血散发出微臭的血腥气,弥漫在整个演播厅,不知道是多少人的鲜血积聚的。

    “那我就给你们先上一课。”红裙女人红唇只有一边上扬,“我们是你们的形体老师,你们可以叫我刘老师,不过每次叫我之前,请先鞠躬。对前辈师长鞠躬问好,对高等级的练习生鞠躬问好,这是在404最基本的礼仪。”

    “听到了吗?”

    “听到了。”

    “听到了吗?”

    “听到了!”

    “听到了吗?”

    “听到了!”

    直到所有玩家鞠躬响亮地回答她,她才满意地收声。

    她身边的男人慢慢站起来,面容很严肃,看不到一点活人该有的灵活表情,脸上暮气沉沉,嘴角两边向下垂,“我是偶像404制作人。”

    他右边的卷发女人接着站起来,她是一个从身材到脸没有一处能挑出瑕疵的女人,完美到诡异,“我是你们第一季的学姐,也是你们这一季的才艺指导老师。”

    夏白没看过选秀类综艺节目,高中时班里好几个女生是秀粉,经常在班里讨论,那时候他在……发呆,想家里的喜神。

    但是他从这三位大概是评委的人,就看出他们这场选秀的很多东西了。

    制作人代表资本方,当然也可能代表她们提过的叫流量的东西。

    一个形体老师,一个才艺指导老师,说明这场选秀,最看重的是才艺和外貌,这两项可能同样重要。

    制作人说:“你们每个人都跟公司签了什么样的合同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你们只有拼尽全力出道一条路,要不然只能把你们卖了还公司的培养费用了。我们有这个权力处理你们,这是公司为把你们送来参加这个节让渡的权力。”

    他们都不知道他们跟公司签了什么合同,但听明白了,如果他们不好好训练,下场会很可怕,节目组有权“处理”他们。

    “现在,我来宣布一下马上要进行的初评级规则,初评级我们以现场直播的方式开展,由三位评委和网上的观众们一起讨论评级。网上评级是最能体验观众缘的,当然我们节目的观众也是很专业的,他们同样会通过对你们颜值和才艺进行评级,和我们的评级一起计入总成绩,这次评级很重要,将决定接下来你们在404的待遇和分组。”

    “记住,流量至上,粉丝是上帝。”

    制作人话落,演播厅里前后左右墙上,各亮起一个几乎要覆盖整面墙大屏幕,从四面八方对准舞台的方向,像是一双双眼睛,他们只要抬头,就能看到那些眼睛对他们的评论,通过一条条弹幕。

    【今年的404开始吗?】

    【我已经等不及了。】

    【让我看看今年的练习生怎么样。】

    制作人说:“那么,初评级现在正式开始。请各位落座。”

    玩家们这才赶紧落座,刚才被抽得皮开肉绽的两个玩家也被人扶到了座位上。

    杨眉拉着夏白坐到凌长夜身边,挤到最后一排坐下。

    “念到名字的练习生请上台表演。”制作人翻看着练习生资料,没给他们准备时间,头也不回地说:“第一位,廖曼妮。”

    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款款走上台,夏白认出她就是站在圣游公会光头旁边的女人。

    她身材火辣,五官美艳,在玩家心中也是可以原地出道的人了。不怪她每一步都透着自信。

    廖曼妮上台后,将右边的长发撩到肩后,露出白皙的锁骨,双手交合放在□□,弯腰鞠躬,“三位评委好,各位观众好。”

    她身后就有一个大屏幕,他们看到她的同时,可以大屏幕上的弹幕。

    【嗯,这个看着还行。】

    【不知道有什么才艺呢。】

    【皮肤有点黄啊。】

    【眼神戏太多了。】

    【不行,胸部下垂了。】

    夏白看到杨眉立即垂头看自己平坦的胸部。

    “……”

    廖曼妮也能看到观众席左右和后面大屏幕上的弹幕,尤其是后面那个正对着她,看到弹幕她脸色变了一下。

    【什么啊,这表情管理太烂了。】

    【她在对我们的评论不满吗?】

    【我先给给出第一个F级。】

    廖曼妮脸上的肌肉轻轻抽动了一下,很轻的一下,但是舞台的灯光太亮了,全部聚集在她身上,任何细微的表情都能被清楚地看见。

    形体老师突然出声,“观众说你表情管理不行,你没听到吗?还不快笑?”

    他们不知道另外两位评委怎么样,这位形体老师目前是玩家们心中最可怕的一位,她放在旁边的鞭子血腥气熏人,好像随时会甩过来,一鞭见骨。

    廖曼妮立即笑了起来,笑得有些牵强和尴尬,再一次被灯光放大。

    【笑得太难看了吧。】

    【怎么,是我们逼她笑的吗?】

    【笑得跟哭一样,我是来看人哭的吗?】

    形体老师握住了她的鞭子,“是我们逼你来参加节目的吗?这是你自己求来的机会,好好笑!”

    廖曼妮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放大的笑容把她的紧张也放大了。

    “你到底会不会笑啊?”形体老师鞭子拍在地上,“啪”得一声巨响,比打在身上还让人紧张。

    制作人抽出她的资料按在桌上,阴沉沉地盯着她,眼睛好像要吃人,脸上的不满好像要凝成黑水滴在地上。

    四块大屏幕上弹幕滚动得越来越快,密密麻麻得好像能听到其中不满的谩骂,又像是一双双凝视的眼睛在翻动。

    廖曼妮脸上的笑更大了,她好像忘记该怎么笑了,只会扯嘴巴,越扯越大,几乎所有牙齿都要露出来了,眼睛都笑出了泪水。

    不仅她紧张,台下的玩家们也跟着紧张。他们不由自主地也扯开嘴巴。

    连廖曼妮这种在他们看来可以原地出道的人,在台上都这样,要是他们上去又会怎样?

    台下隐隐急促的吸气声,以及一张张紧张的脸,又再度加剧了廖曼妮的紧张,她感觉浑身都嗡嗡作响,但关键时刻她脑子是清晰的,她知道这下去只会越来越糟糕。她笑不出来,她可能死在一个笑上。

    她颤抖着说:“我为各位观众带来一支爵士舞,希望大家喜欢。”

    没给形体老师说话的机会,她一说完就跳了起来。

    能看出前面几个动作很僵硬,后面开始渐入佳境,连夏白这个不懂舞蹈的,都能看出她跳得很好,肢体柔软,各种高难度动作接连出现。

    没有背影音乐,一个人在这么多未知和可怕的人安静注视下跳舞,是很难把观众带入的,但夏白感受到了她的节奏。

    她跳完后,眼睛微微垂着,好像不想看屏幕,又被形体老师骂了,“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们公司就是这么教你的吗?在舞台上和观众交流的眼神都没有?”

    廖曼妮深深呼了一口气,笑着抬起头。

    她好像真的不会笑了。台下玩家都是这么想的。

    形体老师被她气得脸都黑了,“你嘴巴是我见过最丑的,回宿舍后你好好照照镜子!”

    ABCDEF一共六级,廖曼妮最终只得了个E。

    大屏幕上会直管地统计观众评级,有21个C,160个D,650个E,159个F。

    形体老师给了个F,才艺指导老师给了个E,制作人也是E。

    形体老师说:“你该庆幸这是初评级,要是在以后的评级中你要是得了个E……”

    她没说会怎样,只是伸出舌头舔了下唇。

    杨眉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支笔和一个小本本,在上面写字问凌长夜:“队长,她跳得怎么样啊?”

    自从那两个玩家被抽裂后,坐在座位上的玩家没一个说话的。杨眉也知道他不能说话,于是用写的。

    夏白看到凌长夜同样用写的回他,字迹龙飞凤舞,写得非常随意潦草,一笔而就,“职业级别,廖曼妮应该是专业舞者。”

    杨眉:“啊,这个404练习生评级这么严格吗?”

    凌长夜知道他周围的人可能都在看,于是又写下两个可能:“一、评级严格。二、方向不对。”

    见杨眉又要问,他提前写下,“继续看。”

    制作人又叫了一个人名:“贾财华。”

    【假才华?这名字一听就没什么才华哈哈哈!】

    【名字这么俗气可以当偶像吗?】

    【贾华吧。我觉得这个名字不错。】

    贾财华是一个男玩家,他还没站起来就看到前后左右,各大屏幕上跳着对他的评论。当站在舞台上时,他才发现看得更清楚,这个演播室好像是个梯形,站在舞台上,所有评论向他涌入,还有凶残、阴沉、诡异的三个评委盯着他。

    “要笑,要笑……”他提醒着自己,然而这句话通过舞台上的麦,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演播厅。

    【哈哈哈!】

    【他的人设是小丑吗?】

    【看他的腿抖得哈哈哈!】

    形体老师一鞭子抽在地上,他抖得更厉害了,可能是从廖曼妮那里学到了,他马上进入才艺展示环节,“接下来,我给大家带来一首歌。”

    可是他声音都在抖,唱歌时这种抖更明显,颤抖,滑音,哭腔贯通一整首歌。

    有两种情绪非常容易感同身受,一是尴尬,二是紧张,他整个人被这两种情绪充斥着,玩家们也跟着紧张,都不知道他唱了什么,度日如年。

    那些观众更不要说从他这里得到愉悦的享受了。

    F级。

    贾财华看到制作人宣布成绩时看他阴沉沉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他心猛地一跳,连忙跑了下去,连鞠躬都忘了。

    贾财华之后,接连上去三个玩家都是F级。

    屏幕上的弹幕越来越多,越来不满,演播厅的氛围越来越紧张,好多玩家明明是拥有技能的很厉害的玩家,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环境下也紧张得不行,甚至不敢大声喘气。

    他们坐在三个评委身后,感觉制作人身上在冒黑气,他声音越发阴凉,实质性的凉,能飘到人心上。

    “下一个,石丹凤。”

    夏白看到半月团的社长夫人慢慢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cc确实是Ctrl+c哈哈哈。

    43   华宁电视台3

    ◎十万厉鬼给夏白打了个F◎

    石丹凤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衬衫领口处露出的脖颈上,还有一滴血没擦掉,印在枯瘦的脖子凹陷处。

    【这个就五官还稍微能看点。】

    【又老又瘦。】

    【头发怎么这么乱?身上怎么这么脏?一点也不尊重舞台!】

    【眼角都有皱纹了,大姐你还想出道呢?】

    【这老女人不行,我可没有恋老癖,我先打个F不谢。】

    四方八方的弹幕和评论铺面而来,她一点没受影响,站在台上弯腰鞠躬,“三位评委好。”

    接着,她看向正前方,也就是座椅后那面墙上的屏幕,那些弹幕在她眼里滑过,她面带微笑,再次鞠躬,“各位观众好。”

    只是坐在下面,玩家们就能感受到屏幕里那些弹幕有多刻薄,戾气有多重,看前面几位玩家的表现,可能当站在舞台上直面这些时,会更难以承受。

    不仅有面对弹幕后,未知但能决定他们生死的观众的压力,还有他们的怒气和人身攻击,人在害怕的时候,很容易变得不自信和自卑,进而更加恐慌无措。

    第一位上去的圣游公会的廖曼妮都在漫天的苛刻攻击下,渐渐绷不住。

    可石丹凤是真的没有一丝紧张,舞台的灯光太强了,一切纤毫毕现,躲无可躲,藏无可藏,她脸上笑意一直浅浅,眼里也带着笑意,抬头看着屏幕,看着观众一一跟他们打招呼。

    她好像一个习惯被注视的明星,不,就算是当前最火的明星,站在这样可怕的舞台,可能都没法做到她这样。

    【这,有趣。】

    【这表情管理牛啊。】

    【好久没见这么好玩的练习生了,她引起了我的兴趣。】

    评委席上,形体老师抬头看着她,对其他练习生辄怒骂恐吓的她,这次一句话说不出来。

    见她不说话,才艺指导老师问:“石丹凤,你初舞台带来的才艺表演是什么?需要我们给准备道具吗?”

    “谢谢评委,不需要。”她说:“我为大家带来一首歌。”

    才艺指导老师:“啊,好吧,你开始吧。”

    【什么嘛,就一首歌?】

    【如我直言,唱歌的是最无趣的。】

    【唱歌是门槛最低的才艺啊,那些没有才艺的都会唱歌。】

    确实,他们这些玩家又不是真正的练习生和艺术生,很多人都没有好表演的才艺,前面四个人两个是唱歌的,可能后面唱歌的人更多。

    那些准备唱歌的玩家已经开始担心了。

    石丹凤依然没受影响,她用手梳了一下头发,轻轻开口唱了起来,“家里的山茶花开了,路上的三角梅红了,亲爱的宝贝,你在哪里啊……”

    她唱了一首好像是民谣的歌,其实她的声音不算多好听,微微的低哑,歌的难度也不高,不知道为什么,夏白越听越觉得好听。

    一只手在他呆呆的眼前晃了一下,夏白的眼珠随着那长长的手指移动了一圈,转头看到凌长夜抬了抬杨眉那个小本子,上面写着“魅惑”两个字。

    夏白立即用手指堵住耳朵。

    声音被他遮住一多半,他也没敢抬头石丹凤。凌长夜没说她的魅惑只是在声音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感觉自己彻底清醒后才抬头。

    弹幕上已经开始出现很多人的评级了,一眼看过去好多C和B。

    石丹凤没再唱歌了,夏白将手放下,正好听到制作人公布她的成绩,C。

    这是目前最高的成绩,石丹凤用上了她的技能,也只是C。

    下面的玩家很久才回过神,那时石丹凤已经回到座位上了,社长正转头对她笑。

    制作人没有停歇,立即又叫了一个人,那人是游管局行动部的,叫纪建平。

    纪建平是个三十左右的男人,长相一般,不过很有气势,他上去后露出一个没那么僵硬的笑,然后直说:“我给大家带来一段舞剑。”

    那把剑可能是他的武器,舞得很好,可也只得了个F。

    接着是夏白支援小组的王薇,王薇在他们四个中心态不算好,又是第一次进游戏,上去紧张得很明显,她说要弹钢琴,立即有工作人员给她搬来了钢琴,她弹得不错,依然是个F。

    之后又上去几个玩家,包括钟子仓和张润月,全是F,即便有些他们看起来还不错。

    玩家没有开口说话,但各自都有交流。夏白看到圣游公会向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具体应该是看凌长夜。

    目前为止,除了F,只有一个E,一个C,一个是圣游公会的,一个是半月团的,游管局所有的评级都是F。

    评级开始前,制作人特意说,这次评级很重要,他们目前看起来劣势很明显。

    杨眉在小本本上写:“是不是情况不太好?”

    写完没等别人回他,他自己打开了手机,打开了游戏app。

    他坐在夏白和凌长夜中间,玩家的手机大多数都贴着一层防窥膜,他的也有,但他没故意隐藏,就那么把手机平放在腿上。

    夏白没看到他点技能书,当他看过去时,他的技能已经跳出来了。

    五张卡牌出现在他手机上,又滑到他的手里,他铺平卡牌,看看凌长夜,又看看夏白。

    杨眉在游戏里的身份是【万鬼迷】,夏白以为他的技能和石丹凤一样,是魅惑系,是又不全是。

    五张卡牌依次在他手下铺开。

    第一张,杨眉闭一只眼睁一只眼,一个冒着粉色泡泡的单眼wink,上面有两个闪光的字:恋人。

    第二张,杨眉乖乖坐在地上抱着奶瓶,上面两个闪光的字:儿子。

    第三张,杨眉围着一个围裙弯腰在拖地,上面两个闪光的字:妈妈。

    第四张,杨眉正怒气冲冲地解腰带,上面两个闪光的字:爸爸。

    第五张,杨眉伸出一只手,一个牵的动作,上面两个闪光的字:弟弟。

    夏白看到了杨眉的技能,可能是抽卡,说抽卡不准确,他是可以直接选卡。

    结合他【万鬼迷】的身份,他的技能应该可以选择成为鬼的恋人、儿子、妈妈、爸爸和弟弟,或者是拥有这些身份滤镜,能让看到他的鬼把他当成他选择的鬼卡上的身份。

    这一场游戏,显然他选恋人卡最好用。

    夏白不了解娱乐圈,只是偶尔听到同学说粉丝,什么事业粉之类的,他听到最多的是女友粉、老婆粉和男友粉。当然也有妈妈粉,选儿子也行。

    怪不得凌长夜说他们有优势,这可太有优势了。

    杨眉眨了眨眼,把身份卡又向凌长夜那边推了推,凌长夜没反应。

    杨眉在小本本上写:“队长,我现在要用技能了吗?你想用哪个身份?”

    凌长夜:“不要。爸爸。”

    “……”

    夏白很快也明白了杨枝为什么要这么问凌长夜,凌长夜是cc,具体技能范围和用法不清楚,但一定和技能复制有关。

    杨眉是让凌长夜复制用他的技能。

    夏白对凌长夜说的有优势有了更深的了解。

    凌长夜又在小本本上写:“鬼怪?”

    确定评委和那些观众都是鬼怪吗?

    看来杨眉的技能确实只针对非人类,但他有点被这个技能腌入味了。

    他们在交流时,制作人忽然念到一个名字,“凌长夜。”

    “下一个上台表演的是练习生凌长夜。”

    几乎所有玩家都看向了凌长夜。杨眉有点急,又晃了一下手机上的技能。

    凌长夜上去之前摇了下头,他把风衣放在座椅上,施施然走到舞台上。

    如果不知道他是攻坚队队长的话,他真的很像一个有钱人家无所事事的少爷,一点贵气,很是闲散,嘴上带着能说得上是亲人的笑。

    【哇,这个长得不错,也不紧张。】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他笑得很假吗?】

    【看起来像个小白脸。】

    【装逼,上舞台表演还带着翡翠戒指。】

    凌长夜笑着说:“三位评委好,各位观众好,我是练习生凌长夜,请大家多多关照。”

    他不像那些玩家一样急着开始表演,留了恰到好处的时间看弹幕,也给评委说话的机会。

    三位评委都没从他身上挑出刺。才艺指导老师问:“你带来的才艺表演是?需要道具吗?”

    “需要,麻烦给我一个唢呐。”凌长夜礼貌地说。

    所有玩家都愣了。

    很多玩家已经逐渐意识到,其实他们不一定非要按照偶像练习生那样,在舞台上表演唱歌跳舞,可以表演一些特别的,和技能相关的。圣游公会和半月团的玩家以为凌长夜也意识到了,想趁机猜猜他的技能是什么,没想到他要了一个唢呐。

    就算不说那些阴谋阳谋的,唢呐和他本人完全不搭啊!

    唢呐很快就被送了上来。

    偶像404不愧是游戏口中华宁电视台的优质节目,想要什么道具他们好像都有,而且质量很好。这个唢呐看起来是黄铜质感,被凌长夜拿在手里,深蓝翡翠和黄铜在布满舞台的灯光下交相呼应,唢呐好像顿时就没了那乐器流氓的气质,多了些复古沉雅的味道。

    凌长夜将唢呐哨片放入口中,垂眸吹了起来。

    刚听了几秒,夏白眼里的光微亮。他酷爱看人的葬礼,闽石村村里办丧事时,一定有他的身影,他也经常去殡葬管看。看多了对丧礼上的丧乐也熟悉了。

    凌长夜吹的就是一首丧乐,还是夏白听过的一首丧乐,改编过的《哀乐》。

    要说哪种乐器和丧乐是天配,夏白一定也选唢呐。诞生于北方苍茫大地上的乐器,最能将那浑厚又悲壮的情感酣畅又压抑地表达出来。

    这被改编过的《哀乐》,最强音处临时转大调,一开始如低低悲伤无奈的呜咽,慢慢是悲痛难以自控的痛哭,最后逐渐激昂,曲调的悲凉中增加了悲壮和果决。

    他演绎了一个人的死亡。

    他有力的手指握着黄铜唢呐,上下唇自然松弛,凝望某一处,似乎在送别。

    哀乐声声,好像有鬼魂在切切低泣。

    音调急转,好像有鬼魂在恍然回望。

    不知什么时候,四大屏幕上的弹幕忽然少了。夏白抬头看到在零落的弹幕中,跳出几个评分,好几个是B和C,他甚至看到了一个A。

    他又回头看向舞台上的凌长夜,没有用任何技能的凌长夜,他用的是感情?

    至少用脑子了。他在试探这些观众是不是鬼魂。

    他应该认为对面是鬼的可能性比较大,才如此果断地选了这样的表演。

    每一个鬼都经历过死亡,或者有葬礼能让他们想起当初,或许没人相送,此时得以满足。

    如果他们真的是鬼魂,凌长夜这一场评级一定不会低。

    果然,网上观众60%以上给出了C及以上的评级,加上评委的,他最后评级是C,目前最高。

    凌长夜没多说什么,他一下又恢复成那个闲散少爷的模样,嘴角带笑,鞠躬说:“谢谢大家。”

    他回来的一路,玩家们都在看他,面对玩家的视线,他和面对屏幕上的弹幕一样没什么反应,和去时一样,施施然坐回他的位置。

    凌长夜给大家打开了一道门,之后上去的玩家,都向这方面靠。

    他之后第一个上去的游管局行动部女玩家唱了一手《送别长亭外》,声音悲凉,表情悲戚,拿了个E级。

    一个半月团的男玩家上去跳了一段祭祀舞,身段柔软又有力,将虔诚和信仰都诉诸于他的每一个动作中,也拿了E级。

    效仿的人多了,效果就开始慢慢降低了,后面又开始接连出现F级,网上的观众也开始变得不耐烦。

    【他妈的消遣我们呢?】

    【我们是来看综艺节目的吗?一个个哭丧着脸哭你爹呢?】

    【我们是眼瞎看不出来模仿吗?】

    连评委也开始不开心了。

    那位才艺指导老师笑得跟个假人一样,美丽得渗人,“你们就没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创作吗?”

    形体老师声音尖锐,“我看你们又不会笑了。”

    杨眉就是在这时候被念到名字的。

    当制作人喊出“杨眉”的名字时,本就安静的玩家座位区,忽然之间好像连呼吸声都停滞了一秒,接着爆出一声低低的“草”,来自正算三个社团哪个评级更好的光头。

    玩家们四处寻找杨眉。

    夏白旁边的人把脸上那层薄薄的□□摘了,露出他自己的脸。既然这个选秀专门有一个形体老师,颜值比重这么大,至少要用自己的脸上场,不然他可能要被骂死。

    他们前面,钟子仓、张润月和王薇顺着大家的目光茫然回头。

    钟子仓本就是玩家,还是游管局的玩家,当然知道杨眉是谁,积分排行榜上第一的【万鬼迷】。当他看到那个这几天跟着他们的元气笨蛋竟然杨眉时,一阵恍惚。

    行动部那几个也看了过来,同在一个部门,他们的恍惚更重,是谁,刚才还要跟“她”要联系方式来着?

    杨眉摘下脸皮后,凌长夜在他的身份卡上指了指那个恋人卡。

    夏白看到,当杨眉正式使用异能时,凌长夜一直看着,倒不是多专注,他眼里泛起微蓝的光,从左到右像是扫描仪的光,一晃而过。

    那张恋人卡从杨眉手里消失,他收起手机,小跑到舞台,深深鞠了一个大躬,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全部垂了下来,“躲不起哦,来晚了,你们别生气呀。”

    【草,我怎么看到我的初恋了?】

    【你是gay?】

    【难道就是所谓的初恋脸?我好像也看到了我的女朋友。】

    【呵呵明明就是一张水性杨花的脸,我一看就知道他肯定会劈腿,还不只一次。】

    【啊啊啊啊好甜好心动!】

    很多玩家一脸茫然地看着画风忽变的弹幕。

    他们不理解。这个杨眉他们知道是非常有名的榜一大佬,也知道他长得不错,可是他们没看出为什么画风变得这么快。

    要说长得好看,廖曼妮也很好看啊。难道笨笨的会有种别样的魅力?

    只有少数玩家一脸的一言难尽,还有人忍不住又低低地吐槽了一句,“这他妈还怎么比。”

    杨眉说:“可是,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要不我给大家跳一段兔子舞吧。”

    “小白兔白又白,蹦蹦跳跳真可爱……”

    看着那个在舞台上蹦蹦跳跳的人,所有玩家:“……”

    【哇靠!他真的好可爱!】

    【啊啊啊我鼻血都出来了!】

    【我宣布他是我这两年最喜欢的练习生!】

    【出道吧我的宝贝,A送给你!】

    再次努力欣赏兔子舞的玩家们:“……”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兔子舞到底他妈的有什么魅力,让这一群不知道什么鬼东西这么喜欢!

    杨眉获得了初评级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B。

    还获得了制作人今晚第一个笑,即便笑得很可怕,“杨眉是天生的偶像,这个舞台就是为你打造的。”

    他开心地小跑回来了,在很多人的茫然,在一些人的咬牙切齿中,“我就说我是专业对口的。”

    他之后的玩家上台时,也忙跳了兔子舞。

    前面凌长夜为观众吹了一首《哀乐》后,前两个效仿的都拿到了不错的成绩,他是杨眉后第一个上台的,恍恍惚惚地上来就赶紧跳了一段兔子舞,觉得自己有点幸运,又莫名地惊慌。

    【一看就三十好几了吧,这么大年纪还装可爱,恶心不恶心啊?】

    【什么鬼,就拿这种简单的动作应付我们?】

    【滚下去!】

    F级。

    玩家哭着下来了。

    是被弹幕中的恶言恶语骂哭的,可能也因委屈。

    杨眉之后,演播厅又陷入了沉默紧张中,上台的玩家面对三个恐怖的评委,满是戾气恶意的弹幕,和背后紧紧相连的未知恐怖惩罚,紧张一步步升级,越来越压抑。

    后面一个小小的回升,是圣游公会那个光头上台时。

    光头名叫刘强,是圣游公会的元老级玩家了。他在台上表演的是川剧变脸,用的是里面经典的“扯脸”手法,每扯一下,脸上都换了一张脸。

    不过和剧中的脸谱不同,他换的是真的血淋淋的人脸,每一张脸都有不同的表情,将人生的喜怒哀乐以恐惧的底色表现得淋漓尽致。

    夏白通过技能认出了光头的游戏身份,排行榜前三十的【千面人】。

    光头得了个D级。

    他之后玩家纷纷用上了自己的技能,努力创造独特一点的表演吸引观众的目光。

    轮到夏白时,场下只有两个人没上台了。

    多亏这这几天杨眉跟着他,在各种注视中得到了锻炼,夏白上台时,面对台下那么多观众的注视,和三个评委的打量,竟然感觉还好。

    【这个看起来好呆,不会是个傻子吧?】

    【他长得倒是还行,五官挑不出问题。】

    【怎么没问题,我感觉他眼睛就有问题,怕不是个瞎子吧?】

    形体老师皱眉:“你不会笑吗?你的表情管理呢?”

    夏白:“这是我的人设,呆呆的小可爱。”

    “……”

    【我第一次见立人设这么光明正大的。】

    【老子有厌蠢症。】

    【他就是在给自己不会笑找借口吧?】

    形体老师一时没说出话,才艺老师走流程问:“你的才艺表演是什么?需不要道具?”

    “需要。”夏白说:“可以给我一个大体老师吗?”

    “?”

    不愧是华宁电视台的优质阴间节目,什么道具都有,他们真给夏白找来一个大体老师。

    夏白再次确认:“真的是大体老师吗?我要上一节解剖宣传课,只有签过合同的大体老师才可以。”

    “……”

    工作人员把捐赠合同拿给他看,夏白仔细看了一遍,这才开始。

    他真的给鬼怪们上了一节解剖实验课,用他在和平医学院学到的医学知识。“其实有很多医学解剖纪录片和科普片给人……”

    他想说的是有这样的科普片给人类看,夏白觉得不仅人有权利看,这些鬼也有权利。他们中有些可能就是把身体捐出去,成了大体老师,有权知道大体老师平时在医学院实验楼是怎样的,他想趁这个机会,弥补科普的漏洞。

    但是,直接说出人和鬼,会扎心吗?

    夏白决定不说了,用实际行动来表达,非常认真地,能代表和平医学院学生水平地。

    【?】

    【???】

    【你他妈的快住手啊!】

    【暴殄天物!】

    【草草草我生气了!生气了!】

    弹幕激增,四个大屏幕都放不下,前面刚出现一秒就被后面的覆盖了,好像挤进来无数的鬼喊夏白住手。

    夏白一无所觉,等他抬起头时,看到当前有九万观众给他打了F。

    “……”

    他记得第一个上台的廖曼妮一共只有一千左右的观众参与评分。

    这还没完,评分的观众数量在飞快地增长,最后有十几万观众给夏白了评了F。

    形体老师:F。

    才艺指导老师:F。

    夏白:“……”

    只有制作人一个人给他了一个A,初评级舞台他唯一给出的一个A,但他一个人改变了不了大局,夏白最终评级是一个毋庸置疑的高位F。

    一腔好心的夏白很茫然,一点点小悲伤。

    作者有话说:

    44   华宁电视台4

    ◎所有鬼都想有一个家◎

    夏白呆着脸回来了。

    杨眉凑过来安慰他,“我就最喜欢你的表演。”

    制作人听到声音沉着脸转过头,见一个是他唯一给出A的练习生,一个是评级最高的练习生,又转回了头。

    夏白的悲伤只有一丢丢,他本来情绪就淡,回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冲杨眉点了点头,小声说:“我觉得我的表演也挺有意义的。”

    杨眉用力点头,“我当时就是被你这点吸引的。”

    凌长夜:“……”

    剩下两个玩家,很快就上去表演完了。

    一个是志愿者,没有意外他普通的小提琴表演只得了个F。

    一个是半月团的社长,尤莫寒,出乎预料,他也没用技能,也表演了一段祭祀舞,看起是异国祭祀舞,也只得了一个F。

    一共44个玩家,不间断地上台表演,他们在高压中持续了接近三个小时,现在已经是游戏里深夜一点多了,每个人都疲惫得不行,神经又难以放松,随时紧绷着。

    三个评委坐在前面不知道在说什么,他们没动,玩家们也不敢离开。

    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三个评委站起来了。中间的制作人拿着名单说:“根据刚才初舞台的评级,我们把你们分成了三类。”

    他说的是三类,而不是三组。

    接着,他就按照名单念了起来,“上等练习生:杨眉、凌长夜、石丹凤、刘强、廖曼妮、唐迎、冯胜,共7位练习生。”

    这7个人全是评级中的非F级。

    “中等练习生:尤莫寒,王秋,孙立杰……共13位练习生。”

    这13个在初评级中全是F,但并不是无可救药,也有很多观众给出其他评级,而且他们中还有一个共性,颜值都不错。

    “下等练习生:夏白,钟子仓,张润月……共24位练习生。”

    这24个,不必多说,一个“下等”就给他们定义了。

    “上等练习生自动组合为上等组,中等练习生自动组合为中等组,下等练习生自动组合为下等组。”

    制作人说:“以后你们在404所有活动和待遇都按照等级来,不过类级不是固定的,唯一固定的是你们的组合。这周是下等练习生不要紧,不要放弃,努力向高级练习生奋斗。”

    “我来说一下比赛规则,接下来四周每一周都会有比赛和考核,其中两场单人表演考核,两场团队表演赛。”

    “单人考核会细化练习生等级,第一次就在第一周周日,单人考核评级F级的全部淘汰,第二次单人考核评级E级及以下的全部淘汰。上等组合的练习生有一次重新表演的机会。”

    “团队表演赛又叫类级争夺赛,成绩最差的一组将淘汰本组成绩倒数30%且最少不低于2个练习生,同时成绩最差的一组成为下等练习生组合。成绩中间的小组淘汰本组成成绩倒数10%练习生且不低于1个练习生。只有成绩最好的不用淘汰,成为上等练习生组合。”

    玩家们被这比赛规则打得措手不及。

    原来他们是游管局、圣游公会和半月团三个社团,可现在三个团的人被打乱,重新分成了三组,以后要为活命互相竞争。

    他们一时不知道这个游戏要怎么玩下去。

    同时下等组的玩家又很绝望,他们已经看清了,上等级几乎全是有技能的大佬,中等组也有很多厉害的大佬,半月团的社长就在那里。

    他们肯定比不过上等组那几个,连中等组都太难赢了,每次都要从他们这组淘汰,第一次就要淘汰7个,更不要说还有个人赛,他们要怎么达到E级以上?

    制作人:“关于分组和比赛还有什么问题吗?”

    一个下等组的玩家举手,“请问制作人,如果我在个人考核评级中拿了C级,我是什么身份?”

    按照初舞台的排名,他应该是上等练习生了。

    制作人:“个人考核只影响个人等级,不影响组合等级。如果那时你所在的组是下等组,那你就是下等组的C级练习生,如果你所在组合那时是上等组合,你就上等组的C级练习生。从下次比赛开始,练习生将严格地按照ABCDE级划分个人等级。”

    也就是说,他们和组合绑死了。

    就算一个最低级的练习生,只要他所在的组合在组合赛中拿到最佳成绩,成为上等组合,他也不用在组合赛中被淘汰。

    一个中等组的练习生举手,问:“要是被淘汰了,那……我们就离开404节目组了吗?”

    他问得很不确定,可能他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

    所有玩家都很关心这个问题,问题的本质是玩家惩罚,他们都看向三个评委。

    三个评委脸上都露出了笑容,而且笑得很像,都是开心又诡异。制作人只说:“不,落情不是无情物,你们走什么?”

    什么意思?

    没给他们继续提问的机会,制作人继续说:“你们可能觉得评级标准不够清楚,初舞台有网上观众的参与确实没那么精准,我现在再把这个重要的问题跟你们说一遍。”

    “想要出道成为偶像,第一要有颜,第二要有才。颜艺是贯穿全部比赛的基础,有了这两样基础后,后期的比赛我们会把流量和粉丝加入评定标准。”

    “我想各位应该知道努力的方向了。”

    知道方向,但要怎么努力,努力真的有用吗?

    制作人说:“我再来跟大家介绍一下我们节目组的工作人员。”

    “我的右边。”他指向形体老师,形体老师那边不只她一个人,“这是我们404的形体老师,她负责的就是两个基础中的【颜】,其中还包括你们表情管理、练习生礼仪等相关的一切,后面是她工作小组成员,有化妆师、造型师、美容师、营养师等。”

    “我的左边。”他指向才艺指导老师那边,“这是你们的明星学姐前辈,也是我们这一季的才艺指导老师,她负责两个基础的中【才】,后面是她的工作小组,全都是高手,你们任何才艺问题都可以向他们咨询。”

    “我是404制作人,我身后的人是我的团队成员,我们将关注你们的话题度、观众喜爱度、流量粉丝等数据,同时负责你们的生活起居。”

    到这里,玩家们以为今晚就要结束了,本就疲惫的他们被这些比赛规则和背后隐含的游戏玩法线索,轰炸得头晕脑胀,急需回去好好理一遍,没想到还没完。

    “今晚的最后。”制作人说:“你们三组各选一个队长出来,领导管理你们小组的内部事物。从上等组开始。”

    光头立即举手,“制作人,我自荐做队长。”

    “不同意。”凌长夜和石丹凤同时说。

    光有冷哼一声,狞笑地看着他们,“那你们中任何一个人想当队长我也不同意!”

    “啪!”

    “啊!”

    光头话刚落,形体老师手里那条鞭子又舞了起来,直接甩向了光头,在他胳膊上抽出一片白骨。

    “我没提醒过吗?这就是你跟高等级练习生说话的态度?”她声音尖锐刺耳,“下次再这样,鞭子落点就不是你的胳膊,而是你的脸了,明白了吗?”

    光头疼得满头是汗,初评级前,看到两个玩家被鞭子抽得在地上打滚,他还以为是那两个玩家废物,当他真正被抽到时,才知道他在这鞭子下竟没有还手能力,他暗中加在身上的防护道具也没用。

    其他人看到光头被抽成这样,大气不敢喘一声。他们深刻地认识到了练习生之间和练习生跟评委之间的等级差,用礼仪包裹的尊卑。

    上等组的练习生都不由地看向杨眉。

    杨眉茫然:“啊,你们是想要我当队长吗?可是我连比赛规则都还没弄懂呢。”

    “……”

    杨眉:“我提议让凌长夜当队长,可以吗?”

    光头的血都在地上流了一滩了,谁敢说不可以?

    杨眉刚说完,制作人也没听其他人的意见,直接说:“上等组的队长是凌长夜,中等组呢?”

    中等组都是F级,不像上等组有等级之分,但是这个组有个尤莫寒,半月团的社长,还是中等组第一个被制作人念到名字的人,所以中等组的队长是尤莫寒。

    下等组更简单了,他们的人员组成中,志愿者最有优势,队长成了他们的学生会会长钟子仓。

    选完队长后,他们终于可以回去休息了。

    宿舍在地下二楼,通过狭窄的步梯走下去,下面比上面还潮湿阴暗。

    上等组的练习生住单人间,中等组的住双人间,下等组六人间。

    在分宿舍时,他们又扯了一会儿,下等组总共只有四个房间,但是有9个女玩家,15个男玩家,还有男女混住的问题。

    上等组没这个问题,中等组也没有,他们13个人,有7间房间,有一个人单独住一间。石丹凤又邀请尤莫寒到他房间去住了,他们本就是夫妻,这样完全没问题,还是有人露出了猥琐的表情。

    杨眉眼巴巴地看着夏白,夏白忙转过头,假装没看到。

    最终是中等组空出了一间双人间,让下等组三个女生去住了。

    这时候他们之间还没有很深的组合敌对意识,因不同组合里有自己社团的人,他们还会互相帮衬。

    等他们终于躺到床上时,已经是夜里三点多了。

    下等组的练习生不但要六人挤一间,房间还非常小,就像是火车的硬卧,狭小的房间里左右各有一个床架,每个床架有上铺、中铺和下铺,床铺大小也是硬卧的标准,而且床架已经生锈了,摇摇欲坠,一个人翻身,三个人晃。

    被褥不知道这里放了多久,又被多少人用过,又潮又脏,拎起来时沉甸甸的,一股子霉味。

    最便宜的透明小灯泡在霉痕遍布的房顶上闪着微弱的光。

    阳台和洗手间不用说了,没有。要去外面的公用洗手间排队用。

    “这都是什么啊!”一个练习生烦躁地踢了一下床架,踢下了几片绿色漆片。

    他们这一屋六个人都是在台上被骂被吓过,严重受挫的,又听了一系列对他们不利的比赛规则,感受到了练习生之间的等级差异,再看到这阴暗潮湿狭窄的居住房间,真的很容易绷不住。

    “这就是给老鼠住的吧?也是,我们就是老鼠!人人喊打,见不得人!”

    钟子仓说:“别这样,只要我们努力,一定能翻身的。”

    “怎么翻身啊?他们那么多有技能的玩家,哈,靠苦练唱歌跳舞吗?”

    “会长,当时在来泉广市的路上,你不是说会把我们都带回学校的吗?”

    钟子仓说不出话了。

    那个男生说完也后悔了,他们都知道,被卷进游戏最难受,压力最大的其实就是钟子仓。原本他们就要离开泉广市回学校了,谁能想到就这样被卷进游戏了呢。

    靠门最上面的男生冷声说:“这样说有意思吗?是我们自己决定来电视台的,不能迁怒会长。”

    说话的男生看了钟子仓一眼,说:“对不起钟会长,我刚才……”

    “没事。”钟子仓笑了笑,昏暗的灯光下,他眼镜后的脸很是苍白,他说:“虽然我们可能超越不了上等组,但是中等组和我们都是F级别的,我们努努力是可以超越的,这样我们就能住宽敞的双人间,减少队友的淘汰了。”

    “可是,中等组有几个有技能的玩家。”那个男生还是很不自信。

    钟子仓说:“他们有技能还是F级,凌队长没用技能也拿到了C级,这不是纯比技能的比赛,只要我们用心想到好才艺就能有好成绩。要知道C级连第二轮单人solo都不会淘汰。”

    他的话安慰到了房间的几个男生。

    他们房间住的都是和平医学院的志愿者,夏白躺在门对面的床架中铺上一直没说话,抱着家谱听他们说。

    钟子仓:“不要想太多,如果还有精力就想一想单人solo要表演什么,明天可以集思广益看看能不能优化。”

    见他们都稳定了下来,钟子仓也上床了。他向上铺爬时,拍了拍夏白的脚踝,“夏白学弟,今天的表演很有意义。”

    夏白“嗯”了一声,知道他是怕自己被那么多观众骂抑郁了,说:“我也觉得,谢谢学长。”

    钟子仓最后一个躺在床上,他们宿舍安静了下来。各自安静或沉痛地想着自己的明天。

    下等组的其他宿舍,以及中等组的宿舍,和他们宿舍很像,都是被压力压得茫然无望。

    上等组的第四个宿舍里,廖曼妮像蛇一样爬上光头柔软宽大的床,娇媚地在他耳边哈了一口气,“强哥想我了吗?”

    光头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急促地说:“在你在台上跳舞时就开始想了,快来给哥哥止止疼。”

    上等组的第三个宿舍里,尤莫寒和石丹凤都洗漱好了,尤莫寒在床边打好了地铺,睡前抬头对石丹凤笑着说:“阿凤,晚安了。”

    石丹凤也在对他笑,可能是瘦的人容易显老,她没什么肉的脸笑起来时有明显的纹路,但是那些纹路给她添了很多温柔的岁月感,她说:“晚安。”

    说完,她向下伸手,尤莫寒同时向上伸手,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互相抚摸了一下,很亲昵,十指相交,但没有任何情欲色彩。

    “我们会出去的对吗?”

    “对,我们出去继续找月月。”

    上等组的第二间房间,凌长夜已经睡着了。

    上等组的第一间房间,杨眉还在纠结,要怎么说,夏白才会来跟他一起住。

    这一晚,不同房间里有不同的情绪,就像不同的人生。

    “叮铃铃!——”

    夏白感觉没睡多久就被铃声吵醒了。

    他迷迷糊糊听到有人骂了一句脏话,“才他妈五点!”

    早上五点,铃声就喊他们起来准备第一周的单人solo了。

    练习生们一个个嘴上骂骂咧咧,但没有一个赖床,他们都知道单人考核事关生死,每一个人不会懈怠,实际上他们中有人就定了五点的闹铃。

    上等练习生的房间靠步梯最近,夏白走到那里时,正好看到凌长夜和杨眉各自从房间走出来。

    “早。”凌长夜说:“昨天的表演不错。”

    夏白:“……”

    凌长夜扫了一眼他又呆又僵的脸,说:“我说真的。你也在试探不是吗?还被你试探出来了。”

    夏白抬眸,圆溜溜的杏眼将光都放在了他身上,“你知道啊?”

    凌长夜:“你表演的时候,很多观众让你住手,我还看到一个弹幕是【暴殄天物】。”

    夏白又多看他几秒,什么都没说。

    杨眉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试探什么?”

    他怎么感觉和他们不在一个频道里?

    凌长夜说:“鬼魂们都想要一个家。”

    他说的对。夏白昨天的表演有科普的目的,也有是试探的作用。民间有很多类似于鬼上身的传说,有一种是鬼把人的魂吓走或毁灭,抢走这个人的身体,代替他在人间活着。

    他爷爷给他讲的赶尸中也有类似的,赶尸人要随时注意着,自己的喜神别被孤魂野鬼“入住”了。

    很多鬼魂是很馋完整的尸体的,凌长夜用了一个很形象的说法,以魂魄的形态游荡很久的鬼魂很想要一个家,想用实体体验缺失很久的生活。

    这尸体对他们来说,就像是房子对于人类,可能还要加上一辆车和一些情感。可以说是他们最深的渴望了。

    如果真是这样,从这种渴望入手,表演出的节目,定然不比普通的愉悦鬼观众的节目成绩差。

    杨眉还是没明白,“什么意思啊?我们要表演一个鬼之家节目吗?可是我一个游戏只能选一张身份卡,队长复制一个也只有两个鬼身份啊。”

    凌长夜:“按照你的智商,这个问题确实为难你了,放过自己吧。”

    “……”

    负一层的练习室门口有了门牌,分成了[上等组]、[中等组]和[下等组],另外一个是公共练习室。

    【请各位练习生到演播室开早会。】

    演播室也变了样子,座位焕然一新,但只有二十个。第一排有七个红色单人沙发,第二排有十三个紫色座椅,显然第一排是给上等练习生坐的,第二排给中等练习生,而下等练习生只能站着听。

    这个节目真的处处提醒着练习生身份的差距。

    舞台上,三个评委已经坐在上面了。

    “请各位练习生落座。”制作人说。

    当看到上等练习生和中等练习生坐下,而下等练习生只能站着时,心里很难不产生落差,尤其是在睡了一晚又硬又潮又小的铁架床后。

    可能坐在拥挤硬挺的座椅中的二等练习生,看到坐在他们前面柔软舒服的沙发里的上等练习生,心里也会有落差。

    才第二天,他们就有不平衡的落差感了。

    制作人说:“今天是周一,我们来说一下这周的任务。当然昨晚我简单提过了,这周周日我们进行的是单人考核表演。”

    “和初舞台一样,我们的单人考核表演也是以网上直播的方式展开。这算是第一次比赛表演,观众会更多,我们的评分也会更严格更标准。现在我来公布一下评分标准。”

    “评委和观众将对每一个上台的练习生进行颜值和才艺打分,其中颜值占分数的60%,才艺占分数的40%,同时观众评分占最终得分的90%,评委评分占最终得分的10%。”

    听到这次表演颜值竟然比才艺还高20%,玩家们很惊讶,有人欢喜有人愁。

    形体老师仿佛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她声音尖锐地问:“怎么了,这不是很现实吗?”

    确实,很现实。该死的讽刺的现实。

    她连笑声都很尖锐,“有些练习生也不要开心得太早了,你们中就没几个长得合格的。我就在地下三层的办公室里,你什么有什么审美上的问题随时来找我。”

    “另外,我提醒你们,最好每时每刻都好好练习练习你们的表请管理,不要这样一惊一乍的,这是颜值里很重要的一项,观众们可不喜欢看苦瓜脸,学学你们的优秀学姐。”

    练习生们立即看向才艺指导老师,刚被通知她负责的才艺只占40%,她依然保持着开心标准的微笑,好像没有属于自己的情绪,看着有种让人心底发寒的诡异。

    他们中不少人,下意识地像昨晚那样扯开了嘴角。

    才艺指导老师说:“我也在负三层的办公室里,你们有什么才艺表演上的问题都可以来问我。”

    “是的。”制作人说:“这一周你们在相应的练习室自由练习,评委们不会给你们什么任务,只在下面的办公室等你们,当你们有问题有困难时,给你们答疑解惑。”

    “那么,大家都去练习吧,期待周末你们的表演。记住,这次评级所有评级为F的都会被淘汰,你们一定要有突破性的表演。”

    练习生们回各自练习室。

    这次单人solo压力太大了,按照上次的评级,有37人要被淘汰,这次评级可能会更严格,他们使出浑身解数可能都没法达到。

    下等组的练习室里,一群人讨论来讨论去,都找不到好点子,气氛越来越焦虑。

    钟子仓见夏白一直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知道夏白是进过游戏的玩家,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呆笨,问他:“夏白,你在想什么?”

    夏白:“我在想,这个节目究竟要把我们变成什么样,我们要变成才艺老师那样才能通关吗?”

    他们恍然明白,他们身边就有一个正确的最终方向,一个成功案例——优秀毕业生才艺指导老师。

    回想着她的样子,夏白喃喃地说:“她最初就是这样的吗?她经历了什么?她在成为冠军的那个舞台上究竟表演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杨眉:我不跟他们在一个频道只是因为智商吗?

    45   华宁电视台5

    ◎死人死了,人是活的。◎

    他们一下就明白了,与其在这里抓耳挠腮的痛苦,不如去找才艺指导老师问问。

    当即很多练习生相约一起去负三层找才艺指导老师,才艺指导老师是没形体老师那么血腥暴力,长得也超级美,可是一想到她就有点瘆得慌,一个人还不太敢面对。

    夏白也跟着去了,他有自己的想法了,就是想去负三层看看。

    负三层又比负二层更阴凉,有一层灰蒙蒙的凉气萦绕在走廊里,除了三个评委的办公室有门牌,其他房间黯旧的房门紧闭,也没有门牌,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两个老师的办公室门外都有个助理,告诉他们一次只能进一个人。

    才艺指导老师这边没什么人,可以直接进去。形体老师那边已经有三个人在排队了,夏白看到最前面的是廖曼妮。

    颜值在评分中占大头,评委和观众审美他们还没摸清,很多练习生想不到好才艺点子,先想到的是找形体老师,看看有没有办法提颜值。

    夏白想了下,也去那边排队了。

    他过去排队时,廖曼妮正好进去,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她才出来,一脸心事重重。

    之后进去的人跟她差不多,出来时没一个开心的。

    夏白第四个进去。

    形体老师的办公室有他们三个宿舍大,她坐在中间的办公椅上,办公桌上放着她的血鞭,她身后是一面墙的镜子,进去的人避无可避地会在镜子里看到自己。

    夏白抬头看时,才发现那不是一面镜子,应该是好多个不同的镜子组成的,像是不同方位的镜头捕捉他的不同部位,在镜墙上放大,像是没拼好的人体拼图,每一个五官和部位都在,随着他的动作凌乱地晃动。

    “老师好。”夏白鞠躬。

    形体老师看着心情很不错,“请坐。”

    夏白在办公室前面那个座椅坐下,被好几个闪光的镜头和镜子包围,不管他的视线放在哪里,都能看到自己,甚至能看到自己的毛孔。

    形体老师问:“是有什么颜值相关的问题想问我吗?”

    夏白点头,双手放在膝盖,像个乖乖的小学生,“请问老师,我的颜值哪里还能提升?”

    形态老师的眼睛和蛇一样,有点细微的竖瞳的感觉,幽深尖锐,慢慢地在他脸上扫视,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

    正常来说,一般人被这样打量,可能早就紧张了,并在她的不断摇头中,开始想自己哪里让她摇头了,五官有哪些缺陷,夏白却一点都没变,还是一副呆呆茫然的模样对着她。

    形体老师见状,直接说:“首先,你的眼睛有问题,看着太呆了。”

    话落,夏白在好几个镜子上看到了自己的眼睛,那么多眼睛,在不同角度同时出现,有的还是放大版本的,看起来很难找不到问题。

    夏白眨了眨眼,“那是因为我没遇到感兴趣的事和东西。”

    形体老师:“你的嘴巴也有问题,你不会笑是吗?太僵硬了,我一再跟你们强调过表情管理的重要,单单是你糟糕的表情管理,就能让你在新标准的单人solo中降下一级。”

    夏白扯了下嘴角,笑了起来。

    形体老师:“……”

    形体老师站了起来,“你的身高也不够,不到180吧,不到180的男练习生就是残疾。”

    “我177cm,确实没有180,但我远高于平均男性身高,老师要少上网,多看看现实,现实里我还挺高的。”夏白说。

    形体老师皱眉:“你在反驳我吗?在404节目组,男练习生没有180就是废物!不信你等上台看看。”

    “还有,你一个男练习生,这么瘦,一点肌肉都没有,算什么?”

    夏白掀开一线自己的腰部衬衫,“有一点。”

    形体老师深吸一口气,差点就去拿鞭子了,声音尖锐沙哑,“既然你这么自信,还来找我做什么?”

    夏白:“我看到老师的团队里有美容师,老师可以给我一点护肤品吗?我以前没用过,听说会让皮肤更好?”

    形体老师胸口剧烈起伏,“滚出去!”

    夏白:“哦。”

    夏白出去了,手里拿着一瓶面霜。

    外面排队的人没有变多,到了吃早饭的时间。

    餐厅在负二层最东边,一个很小的餐厅,下等练习生只能吃白饭和馒头。

    杨眉看到夏白立即冲他招手,夏白端着一碗白饭过去,“队长呢?”

    他刚问,凌长夜就来餐厅了,看到他俩向这边走来,视线落在夏白手里的面霜上。

    夏白立即把面霜塞到兜里,“形体老师给的。”

    早饭时间只有40分钟,时间很集中,很多练习生都来吃饭了,越来越多游管局的人靠过来。凌长夜没多说什么,端着自己的餐盘坐下。

    利用这短短的时间,他们一边吃饭一边交换消息。

    钟子仓说:“我去才艺指导老师那里了,我说对于单人solo没有什么好想法,她说的很委婉,话里的意思是让我想办法博眼球。”

    张润月说:“我也差不多。她说我长得普通,要是再表演很普通的节目,怎么吸引观众的眼神,让观众对我有印象。”

    看来,才艺指导老师的宗旨就是让大家表演令人眼前一亮的节目,她说的对,初评级时,唱歌跳舞的人成绩确实普遍很差,像是光头那样用上技能让人惊讶,哪怕是惊恐的,成绩都不错。

    可是,普通玩家哪有那么多独特的才艺表演?

    下等组的练习生更愁苦了。

    他们这边只有夏白一个人见过形体老师,所以他把这事简单说了一遍,“形体老师指出我身上,她认为可以改善的地方,她说我眼睛呆,嘴巴僵硬,没有肌肉,身高不够。我觉得她审美和我不一样,是吗?”

    “……”

    一片沉默中,凌长夜“嗯”了一声。

    “……”

    听到回应,夏白又补充:“我有肌肉的。”

    杨眉:“弟弟好厉害!”

    “……”

    唐迎把话题转到严肃频道,问:“只是这样吗?如果只是这样,廖曼妮反应怎么那么大?”

    她是在凌长夜表演后唱送别曲,因而进了上等组的游管局事业部女玩家。

    她偷偷指了指廖曼妮的方向,“她也去形体老师那里了,回练习室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经常拿手机当镜子用。”

    廖曼妮正和几个圣游公会的玩家坐一桌吃饭,其他圣游公会的人都边吃边聊,只有她一个人正拿着手机看自己的脸,一只手在嘴角和鼻子间抚摸,笑一笑,又皱下眉头,好久都没吃一口饭。

    夏白也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又把形体老师办公室的环境仔细说了下。

    张润月说:“那其实也能理解,廖曼妮本来就比较在意自己的脸,昨天晚上在舞台上被评委和观众攻击,到现在都不会笑了,今天又在办公室那么多镜子下被批评五官,她现在应该有些自卑,对自己一向关于颜值的自信产生了怀疑。”

    他们看到廖曼妮终于放下手机,以为她缓过来了,没想到她抱住了光头的胳膊,把光头的脸转过来面向她,不知道问了什么,光头笑着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又跟别人说话去了,她沉默了几秒,继续拿手机看自己的脸。

    唐迎说:“廖曼妮是光头的情人,第一次进游戏就被光头看中了,她应该没有身体和灵魂技能,可能有个道具技能什么的,毕竟有少部分道具武器是可以买卖的。”

    她说的很委婉,但是他们都听明白了,廖曼妮是靠着光头在游戏里生存,也可以说,是靠着脸和身材生存,所以她很在乎自己的脸。

    夏白以为她是个例,没想到很多玩家都出现了这种情况。

    只用一天的时间,几乎所有玩家都单独见过两位老师了。

    当天晚上,玩家们出现了两种状况,一种是为到底表演什么节目茶不思饭不想的,另一种是时不时照镜子,摸着自己的脸纠结的。

    杨眉说:“形体老师好严格,她也把我的外貌批评了一顿。”

    凌长夜:“pua。”

    刚接触网略没几个月的夏白问:“什么是pua?”

    杨眉都知道,“就是精神和情感打压,队长说形体老师在对我们进行颜值pua。”

    夏白恍然,形体老师,可能是整个节目组确实在对他们进行颜值pua。

    他们先参加了初舞台,在初舞台上被成千上万力戾气很重的观众,一一嘲讽审判。后面被告知颜值的重要性,事关生死,紧接着是形体老师直接的单人颜值抨击。

    她办公室的那些镜子和镜头,和整个节目组残酷的环境,都是她pua的工具。

    夏白在现实生活中,已经感受到了外貌的重要性。外貌关乎别人对自己的印象、喜爱度,甚至影响事业前途等,人多多少少会在乎自己的外貌,即便是不靠外貌吃饭的人。

    本就在乎的外貌,再和未知的恐惧以及生死挂钩,在乎就深到自己都意识不到的程度了。

    外貌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在偶像404,没人能说不重要。

    很多玩家都没心思讨论,钟子仓也就没组织大家,这一晚在玩家们的心事重重中度过。

    第二天,他们必须确定表演节目了,一是他们需要时间好好练习,二是如果需要什么特殊表演道具,他们需要提前跟节目组说。

    钟子仓吃完早饭,就组织他们组的人在练习室集体讨论。

    “我们最好今天就想出一个节目,就算只是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也可以说出来,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大家一起完善优化,说不定会有很好的主意出现。”

    还是没有人说,人在高压的时候,有时候会迸发出灵感,有时候大脑完全不转动。就算迸发出灵感,初舞台那么多表演可能都覆盖住了。

    何况,这个表演直接决定他们的生死,一般人也不敢轻易做决定,即便他们已经焦虑得不行了。

    “好的。”钟子仓好像也预料到了,他没气馁,冷静地说:“那我再给大家总结一下初舞台观察到的方向,帮大家有针对性地想节目。”

    “最重要的,我想大家已经发现了,网上的观众不是普通的人,不,直接说吧,他们不是人,他们可能是一群鬼。”

    大家确实都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是一群鬼在盯着他们看,他们才会更加紧张。

    “表演节目,知道受众是最基础的,把握受众的喜欢和需求是关键。凌队长已经像我们展示了破题方法,不过他的那个方向不能再用了,我们可以想其他方向。”

    他一一看过看向自己的二十三张脸,说:“比如,我们可以选择一个温暖的方向,一个[温暖人间]的主题,让冰冷的鬼魂们想起人间的温暖,想起家人的温度。”

    好几双眼睛亮了。

    “队长,我会单口相声,我可以试着写一个这样的剧本表演。”

    “其实舞蹈也可以吧?谁说这种普通的表演不行,只要内核感人就行,可以请舞蹈老师编一个这样的舞蹈?”

    “对,我之前说过,只要我们用心就会有不错的节目。”钟子仓又说了一个方向,“我们还以表演一些鬼不知道的新东西,科技日新月异,现在的人间可能和他们去世时不一样了,他们应该也挺想看看的?”

    “智能电器?”

    “机器人!我可以带着机器人给他们跳一段机械舞!”

    钟子仓继续说:“不要忘了我们的专业,我们还可以发挥我们的专业优势,我们组大多数人都是和平医学院的学生,很多人都在医院实习过,鬼都是死过的人,我们可以表演一些急病的救治之类的?”

    张润月说:“这个可以用在我们的组合赛里,我们一起把专业搬上舞台,用最新医学技术急救濒死之人。当年他们没能被救过来,可能是遗憾,可能有痛苦,让他们知道我们会努力减少这种遗憾和痛苦。”

    钟子仓说:“这个主意不错!”

    王薇:“我们还可以表演一个急诊室的故事,和前面第一个[温暖人间]的方向结合。”

    “可以,这个也保留。”

    在钟子仓的带领下,下等组的人纷纷开始用心思考,参与讨论,一个又一个想法冒出来。

    下等组练习室的阴霾在一点点被驱散,好多人脸上露出了希望。

    之前他们是真的很无望,这个比赛太残酷了,比赛机制几乎就是在剥削压制他们这些没有技能的玩家,面对那些有技能的大佬,他们是真的很无助很绝望。

    之前钟子仓也安慰过他们,说他们用心想,至少可以超过中等组,至少可以通关单人solo,他们也只当是安慰。

    现在他们是真的看到希望了,或许他们这些没有技能的下等组玩家们,真的有能力跟有技能的玩家一战呢。

    只要他们真的努力,用心准备。

    夏白看向钟子仓,见他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弯弯的眼睛下一片乌黑,他昨晚可能又没睡觉。

    他现在知道钟子仓为什么是和平医学院学生会的会长了,他不是那种只会喊口号的人,他真的很努力地在为大家想办法,而且脑子也很聪明。

    集体讨论结束后,大家各自散开去想自己的节目,但也并不做孤岛,三三两两的一起商量。

    张润月对着钟子仓比了一个歪斜的大拇指,头也跟着歪。

    这是他们进游戏前,钟子仓在救护车上比过的。钟子仓看到后,一道笑声忍不住从嘴边溢了出来。

    王薇直接用语言表达,“会长你真的好厉害啊,我们同为大三生,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钟子仓说:“薇薇,从这个游戏里出去后,你也会成为一个厉害的人。你只是缺少锻炼而已,人聪明,适应能力也很强。”

    “嗯!”王薇用力点头,看着钟子仓的眼睛里有漂亮的光,“我已经有一些想法了,不再那么害怕了,我一定会努力的。”

    钟子仓看向身边一直没说话的夏白,问他:“学弟,你有想法了吗?”

    “有。”夏白说:“我想表演尸体入殓。”

    “……”

    钟子仓眼睛忽然一亮,“学弟,你这个反向思考很不错,表演解剖被十万鬼骂,这次就表演入殓,很有可能会有十万好评。”

    “夏白学弟你好棒,你一点也没被初舞台的挫折打倒,还从中找到了成功的方向!”王薇也跟着夸。

    夏白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尸体入殓简单说就是尸体修复,修复那些碎了的,坏了的,烂了的尸体,按照凌长夜那个说法,就是给鬼看修复房子和车子。

    花国人骨子里流淌着基建的血液,夏白听说过好多改造家和建房子的节目,他这个节目的厉鬼们应该会喜欢。

    有了方向后,他们开始紧张地准备起来。

    不只是他们组,所有练习生都在紧张中准备,在准备中变得更紧张更焦虑。按照初舞台评级,一多半的人要被淘汰,他们是有方向了,可是能在更严格的评分标准下突破F级吗?

    不敢想那么多,他们只能用练习填充每一秒,时时刻刻想着表演,想舞台上每一秒的细节,练习身体仪态和表情管理,改善发型和整体造型。

    宿舍两点熄灯,为了多练习一会儿,很多练习生都赶在两点之前的十几分钟洗漱。

    下等练习生都要到公共洗手间洗漱,公共洗手间有一个很长的水池,一个水池七八个水龙头,可以容纳很多人同时洗漱。

    周四的晚上,夏白洗完脸,抬头在镜子里看到一排正在刷牙的练习生个个身体站得笔直,嘴角都带着露八颗牙的标准笑容,牙刷在牙齿上刷都没影响嘴角的笑。

    在昏暗发臭的洗手间里,这一幕显得非常诡异,让夏白这个从来不怕死人的都蓦地心里一寒。

    死人死了,人是活的。活不只是活着,还有灵活。

    夏白端着小盆飞快的跑了。

    回到宿舍,宿舍里有人在笑着念台词,有人在摸着脸照镜子,夏白默默地钻到床上。

    此时,他非常想见见那些自始至终情绪稳定,没有什么变化的人,比如石丹凤,比如尤莫寒,比如,凌长夜。

    从第二天开始,夏白又发现进形体老师办公室的人又多了起来。

    进两个老师办公室最多的是周一那天,大家都想去问问意见和方向,周二周三就少了,大家都全身心准备自己的节目,在周四这么紧张的时刻,去形体老师办公室的练习生为什么又多了?

    难道是因为才艺准备得差不多,没法继续突破了,想从占比60%的颜值下手?

    “是也不是。”吃午饭的时候,凌长夜跟他说:“昨晚晚上,形体老师跟冯胜说,她的团队里有个整容医师,可以整容。”

    冯胜是上等组唯一一个没有技能的玩家,他知道他之所以能进上等组,是因为当时从凌长夜的表演那里得到灵感,跳了一段祭祀舞。

    如果这周的比赛是组合赛,他根本不用担心,他相信上等组有这些大佬坐镇,再比一次依然会是上等组,上等组不用淘汰人,全员安全。

    可是这周比的是单人solo,和组合无关,所有被评为F级的都会被淘汰,在上等组反而成了劣势。这一组的每个人看起来都游刃有余,没人商量没人讨论,他就更加焦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他深深地感受到了普通人在一群大佬面前的无望。

    形体老师好像很明白他的心思,告诉他:“因为你是上等组,评委和观众对你有更高的期待,你一定要有非常大的进步才能留下来。”

    怎么能有非常大的进步呢?

    刚开想到他的表演节目时,他是觉得不错的,可是后来感觉在各种新奇的表演中,他的也不算什么,越想越觉得一般,越没信心。

    对于占比更高的颜值,他也没什么优势,他长得很普通,即使再练仪态和表情,再学化妆,也难和那群长得好看的人比。

    怎么快速突破?

    要是,要是能整容就好了。

    其实他就是带着这个想法来的,形体老师的话更坚定了他的想法。

    “老师,你的团队里有整容医师吗?”

    “有。”

    廖曼妮也是一样的。

    形体老师跟她说:“你以为你真的有E级的实力吗?就算是初舞台,你的表演也不够E,是因为你是第一个上台的,我们默认第一个上台有劣势,对第一个上台的练习生不公平,所以会在评分时有补偿性的宽容。”

    “你自己想想,和其他练习生的表演对比一下,你的表演是不是其实不够你进入上等组?”

    廖曼妮竟然觉得她说的对。

    “你现在还不会笑吧,这让你的脸看起来更难看了。”

    “那我怎么办啊?”

    “没办法了,表演就快开始了,练习肯定来不及了,做个微笑唇吧。”

    餐桌上的玩家都是一愣。去找形体老师,他们大多想的是找美容师护护肤,找化妆师学化妆,找造型师换发型,这些小型的改变,从没想过,还可以找他们整容。

    王薇:“可是,在这里整容会有风险吧?”

    “现实里整容也有风险啊。”张润月说,她研究生攻读的方向虽然不是美容整形,但也因课题接触过很多。

    她知道整容有风险,不是人生的必要选项,可是很多人还是一如反顾地去整容了。就是因为他们的社会太看脸了,就是因为很多人抱着用脸改变人生的态度去的。

    确实,她知道有人靠换脸改变了人生轨迹。

    高收益和高风险同在,在这里整容,可能是有很大风险,但是收益也是最高的,是命。

    张润月:“一定会有人去整容的,因为一些人的整容,404会更卷,我们的压力会更大。”

    她说的对,当天下午,廖曼妮就去找形体老师整容了。

    作者有话说:

    46   华宁电视台6

    ◎我的眼眶里是谁的眼睛◎

    三组的练习生都紧密地关注着廖曼妮的整容情况。

    她是在周四的下午五点去整容的,晚饭的时间比早饭长,是五点半到六点半,吃晚饭时,小餐厅的人就都知道她去整容了,并等着看她会不会出现。

    正常整容有恢复期,就算割个双眼皮也要一周起步,既然她周四去整容,应该是形体老师那里的技术远超现实,不需要恢复期,说不定她整完就会来吃饭。

    唐迎视线在餐厅里扫了一圈,“大家对整容的关注度好高啊。”

    张润月:“着急保命的时候,这是见效最快又最省力的方法,很难拒绝吧。”

    王薇还是觉得风险太大了,“整容了,离开游戏后,还能恢复吗?”

    唐迎说:“应该可以,只要有一口气,治疗系的玩家就能救活,整容恢复对他们来说应该也不算什么。”

    那王薇能理解大家为什么这么关注了,连她都非常心动。

    当然也有很多玩家很气,一个事业部的男玩家冷笑一声,愤愤地说:“原本我们可以各凭本事通关的,整容就是无意义的,就是压缩我们所有玩家的生存空间,自我提高通关难度。”

    他说的也有道理,这就是张润月之前提过的内卷。如果越来越多的人整容,原本能顺利通过评级的人,要是不跟着去整容,也变得危险了,甚至会影响上等组的练习生。

    毕竟颜值占60%,毕竟整容带来的改变是最明显的。

    他们一直拖到六点半也没有等到廖曼妮。

    没办法,餐厅要关了,他们各自回练习室。

    晚上八点多,夏白他们宿舍的胡弈航忽然说:“快来!廖曼妮来了!”

    他是他们这组最关注廖曼妮整容情况的人,一直在门口等着,一看到她就感人了。

    练习室的人听到后,全都跑到练习室门口向外看,他们跑过来时,廖曼妮正好从他们练习室门口经过。

    钟子仓给夏白挤了个位置,夏白在一群练习生的挤囔下,看到廖曼妮脚踩13cm的红底高跟鞋,面带笑容,优雅自信地从他面前走过。

    她一直嘴角上扬,弧度延长正好到耳尖,像是含了一根隐形的筷子,露出恰到好处的八颗亮白的牙齿,笑得标准又自然。

    夏白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会笑的嘴唇能对人的五官和整体气质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完美的笑容带动了她苹果肌的上扬,优化了了眼尾上扬的弧度,带起了她由内而外的自信,连走路都比以前更好看了。

    此时的廖曼妮比在13楼看到时,还要耀眼——这是下等组所有练习生的共同想法,包括夏白。

    但是夏白看出一点说不出的诡异,她的笑容真的很自然了,不像是在舞台上那么僵硬,诡异的是,夏白又感觉到了一点难以察觉的另一种僵硬。

    他睁大眼睛仔细地看,可是廖曼妮两步之后,他就看不到了。

    夏白只闻到了一阵医院时时有的消毒水的味道。

    “她好漂亮我的天!”

    “她是整了嘴巴?整容效果好棒啊!”

    “她看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太自然了,如果不是我之前见过她,我一定不知道她整容了!”

    廖曼妮离开后,他们练习室的玩家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个个都不平静,没法安静地再想自己的节目。

    夏白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了心动。

    一天能把表演节目提高多少?但是整容一下就把颜值提升了一个等级。

    可能不只是他们练习室,另外两个练习室也没法静下心练习了。对整容心动的人太多了,他们唯一顾忌的是副作用,所以都盯着廖曼妮,都想知道她是什么感受,有没有什么问题。

    当天晚上,宿舍区一改往日的压抑,焦躁又热闹。

    夏白端着小盆回来时,宿舍里正讨论着从外面打听到的消息。

    胡弈航说:“廖曼妮说整容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会提前打麻药,整容医师的技术非常好,整完后,打完消炎药就没什么感觉了,她一切正常,没觉察到任何问题,也没有不适。”

    胡弈航下铺的王明说:“真的有这么好的事吗?怎么听着那么不靠谱呢?”

    一件事看到的全是好处,没有任何坏处,连小孩子都知道有问题。

    “节目组是有所图的,他们不是免费给整容的,要用什么换。”胡弈航说:“但具体用什么换,廖曼妮没说,她说每个人可能不一样。”

    “啊,这么说,听着反而安全了些,我就知道这个狗逼节目组没那么好心。”

    “对,我感觉有点像电影里那种,就是我们拿灵魂啊,爱情啊,亲情啊什么的来换吧,当然要是只整容一个部位,应该不用这些,小一点的东西,一年的寿命?”

    宿舍里热闹地讨论了起来,他们看起来安心了一些。

    可能是知道整容是要用什么换的安心,至少他们知道节目组不是白给整容,他们都知道一个道理,免费的没有好东西。

    可能是知道整容是要有牺牲的,这样不是所有玩家都会去整容,他们不会那么卷,如果他们能接受节目组的交换,还能在比赛中取得优势。

    夏白趴在床上听着他们讨论,挖了一点面霜在掌心捂热,揉搓后仔细按在自己脸上,摸了摸软软的脸,向门外看了一眼,躺平了。

    周五。

    距离单人solo不到两天了,练习生们越来越焦虑。

    冯胜跟廖曼妮谈过后,早饭前就去找形体老师整容了,整完还来食堂吃早饭。

    冯胜整得是鼻子,他原本是个塌鼻子。如果问哪个五官最能提升人的颜值,眼睛和鼻子肯定是最多的答案,尤其是鼻子,更多的关联人的气质,明星里或许有单眼皮小眼睛的,但是没有几个塌鼻子,蒜头鼻的。

    他原本有些粗犷,整了鼻子后,人一下精致了太多,可以说是从保镖变成了总裁。

    他们不由地想,原来人改变一个部位,就可以变化这么大。

    冯胜没在乎其他人的注视,他是半月团的,径直走到了尤莫寒和石丹凤身边。尤莫寒在他鼻子上摸了摸,对他点了点头,让他坐下了。

    夏白看着那边,呆呆地说:“我也想摸摸。”

    “……”

    凌长夜:“等有了就让你摸摸。”

    目前整容的一个是圣游公会的廖曼妮,一个是半月团的冯胜,他们游管局还没有。

    虽然是分组比赛,但目前比赛还没开始,他们都还没有强烈的小组意识,还是更倾向于的团结社团,把另外两个社团当敌人,他们应该不想跟他们分享消息,自然不会让他们摸。

    “中午我给你摸。”旁边桌上的胡弈航忽然说。

    几人都转头看向他。钟子仓问:“胡弈航你想好了?”

    胡弈航说:“我想整容,至少去问问用什么交换吧,我要是接受不了就不整了,能接受就整。”

    他们本来就是下等组的练习生,和其他组有差距,如果别人都整了,他们还不整,那还有活着的可能吗。

    这些是他的想法,但他没说,他知道钟子仓一直在努力鼓舞大家的士气,他不该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

    “我建议你好好考虑考虑,看看整容两个人的后续情况再决定,如果你真的考虑好了,我也尊重你的决定。”钟子仓说。

    胡弈航点头,“嗯,这是我的事。”

    他会自己决定,如果出了什么事也不想让钟子仓负责,或有什么情绪。

    吃完早饭没多久,胡弈航就去形体老师的办公室了。他回去很晚,在他之前还有两个玩家在排队,每个玩家差不多都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下等组练习室里,其他玩家边练习边等他,好几个人心不在焉的,一边练着微笑一边向门口看。

    钟子仓提醒他们:“好好练习,不说其他的,把笑容练好,练到廖曼妮那个程度,不就可以少整一个嘴巴了吗?”

    可惜效果不大,现在练习室里很多玩家已经没法静下心来练习了,都想知道整容是怎么回事。

    中午十一点多胡弈航才回来。

    胡弈航整的是眼睛,他割了双眼皮,好像还做了什么,让他的眼睛和以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看着有些让人移不开眼睛。

    “你这,变化也太大了!”

    “他们的整容技术真的牛逼!”

    “稳了稳了,兄弟你稳了!”

    “用什么换的整容机会啊?”

    用什么交换的整容机会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胡弈航知道,他摸着眼尾,心情还没平复下来,他喘了口气,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放心,交换非常公平,不公平我就不换了。”

    “能有多公平?”钟子仓问。

    “想得到什么就用什么换。”他半捂住自己的眼,“我的眼睛有点小,看着挺阴沉的,所以我整了眼睛,我,我换了一双适合我的眼睛,作为交换,我要把我的眼睛交给他们,放到他们整容素材库里,寻找适合它的新主人。”

    所有玩家都愣了。

    怪不得他说公平,以眼换眼,听着确实公平。

    “这么说的话,廖曼妮他们……”

    “廖曼妮是用自己的嘴巴换了一个微笑唇,冯胜也是换了一个鼻子。”

    “可是,可是人体的免疫系统会对外来器官组织排异啊。”张润月刚说完,就觉得自己说的很可笑了,她在一个诡异游戏里讲什么生物学医学,这里哪里是讲科学的地方。“这算什么啊?”

    夏白呆呆地,“人体嫁接?”

    “……”

    能不能不要创造这么恐怖的词语。

    胡弈航立即捂住自己的眼睛,“夏白,你胡说什么!你还想不想摸我的眼睛了?”

    夏白立即:“只是换眼而已,说不定比填充其他材料更安全。给我摸摸吗?”

    胡弈航垂了下头,他到现在气息还是很不稳,“就、就摸眼睛,你不会还想抹眼珠吧?”

    他也很想让人摸摸的,莫名觉得这样会更安心。

    夏白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让他胡弈航更安心了,接着他才小心隔着他的眼皮摸了一摸他的眼睛,问他:“有什么感觉啊?”

    胡弈航闭着眼睛,故呼吸慢慢变平稳了,“不疼,可能麻药效果还没过,你摸我时没什么明显的感觉,有点凉。”

    夏白摸了一会儿就收回手了,只说:“技术很好。”

    他摸完,好几个人又过来摸摸,纷纷惊叹,技术确实好,都看不到刀口,只是眼珠现在还有很轻微的一点充血红肿。

    直到吃饭的铃声响起,胡弈航才从一双双魔爪里逃出来,跑到门口,笑骂了句,“再摸该收费了啊,你们这群臭流氓!”

    他看起来已经不再紧张了,说这句话时,眼波流转,把他的五官也带得灵动了起来,甚至于有点魅惑,真的像是一个可以收费的人,看得其他玩家都是一愣。

    “胡弈航……胡弈航你现在牛逼啊!”

    不只是下等组的练习生,上等组的练习生也在向这边看,胡弈航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率先跑去餐厅了。

    “他怎么说的?”凌长夜和杨眉走到夏白身边,问他。

    夏白把胡弈航说的,又跟他们说了一遍。

    他说的很慢,配合他的脚步,他们慢慢走到最后。

    他说完,凌长夜问:“你有什么发现吗?”

    “他的眼珠是死人的。”夏白平静地说。

    杨眉的眼睛一点点睁大,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只透出一点,发出一点很小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我看他的眼神很灵动啊,怎么会是死人的?”

    夏白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说,才能让他们相信自己,“……就接触死人多了就知道了,要是没有消毒水的遮掩,我闻味道就能闻出来。”

    “……”

    两人都陷入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白正努力思考怎么让他们相信自己,他知道他这么说很没信服力,胡弈航的眼睛笑起来时确实很灵动,是不像普通人印象中死人的眼睛。

    正在他努力想着时,就听两人异口同声地说:“我相信。”

    夏白:“……?”

    他们刚才沉思的是什么?

    凌长夜看起来真的信了,很相信他的专业的样子,说:“你继续说。”

    “啊?哦。”夏白接住两人的信任,继续说:“廖曼妮的嘴巴应该也是死人的,她没有做微笑唇,而是用自己的嘴巴换了一个会笑的死人嘴唇。”

    昨晚他看到廖曼妮时,那种诡异的灵活又僵硬的感觉有了解释。原本廖曼妮的嘴巴是灵活的,只是因心理问题笑起来很僵硬。后来她换的那个嘴巴,笑起来非常灵,但它是死人的嘴巴,除了笑就是死人的僵。

    死人是僵的,活人是灵的。

    杨眉立即摸上了自己的嘴巴,又抚了抚自己的胳膊。听到胡弈航的眼睛是死人的时,他就有点起鸡皮疙瘩了,听到廖曼妮的嘴巴是死人的,他的反应更大。

    一个活人身上,嘴巴是死人的,是什么感受?

    吃饭时又是什么感受?

    凌长夜敛眉思考,“还记得周日,有玩家问制作人如果被淘汰,是不是会离开节目,制作人是怎么回答的吗?”

    “落红不是无情物。”夏白自动补全了下一句,“化作春泥更护花。”

    结合胡弈航说的,他们现在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杨眉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呀?”

    夏白对杨眉的耐心比凌长夜对杨眉的耐心多一点,他跟杨眉解释,“胡弈航不是说,他的眼睛是换来的吗,他用了别人的眼睛,他的眼睛就被收到整容素材库里了,给以后适合他的眼睛的人用。”

    杨眉想明白了,“被淘汰的玩家也会?”

    夏白点头,“落红是凋零的花,是失败的,可能会死去的练习生,化作春泥,是被解成不同部分,更护花,助力新开出的花,也就是新一批练习生,给他们的成功出道做养料。”

    杨眉说:“我们是第一批进游戏的,给我们整容的材料是以前死去的练习生npc的,要是我们没通关游戏,我们的五官也会给以后的玩家用吗?”

    夏白觉得他说的话没什么意义,还是鼓励道:“要是不想给他们用,就努力点。”

    杨眉:“我一定会努力的,可是我怎么努力啊?他们好像很喜欢我了。”

    “……”

    夏白转头面向凌长夜,问:“要告诉他们吗?”

    凌长夜看向前面不远处的尤莫寒和石丹凤,“今天上午只有游管局和圣游公会的玩家去整容,半月团一个都没去,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了。”

    夏白:“游管局的人呢?现在告诉他们吗?”

    他知道如果站在凌长夜和攻坚队的立场上,是不会告诉他们的。告诉他们会引起恐慌,可能还会“打草惊蛇”,不利于通关游戏。

    可是,如果不告诉他们,他们不知真相都去整容会怎样?死人部位移到活人身体上会出现什么问题?

    凌长夜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嘴角带笑,抬眸看他,“你以为你告诉他们,他们就不会去整容了吗?你以为他们会感谢你吗?”

    夏白呆了呆。

    凌长夜:“你不用操心这件事,他们很快就会知道,如果自己想不到这一点,也得不到这个消息,就算你告诉他们,他们也通关不了这个游戏。”

    “我听队长的。”夏白呆呆点头。

    凌长夜又看他一眼,但是什么都没说。

    夏白还是好奇:“用死人的身体部位整容会有什么危害?在现实里,免疫系统会排异,可能会腐烂。”

    “在这节目里不会腐烂,这个节目就是要练习生有一张完美的脸。”凌长夜说:“或许可以参考一下才艺指导老师。”

    夏白想到才艺指导老师那张完美到诡异的脸,恍然,她那张脸不知道是多少人组成的。

    走进餐厅时,凌长夜说:“你今晚先观察一下胡弈航,明天我们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他们。”

    夏白乖乖点头。

    他们最后进餐厅,其他玩家已经开始吃饭了。

    夏白又拿到了属于自己的下等练习生的白饭,拒绝了杨眉给他的菜。杨眉现在是真的相信夏白就爱吃白饭了,所以没再客气,自己吃起了丰盛的盒饭。

    游管局其他人讨论着今天又有谁去整容了,三人顺着他们提到的名字,观察那些练习生,视线重点是放在廖曼妮、冯胜和胡弈航三人身上。

    廖曼妮不再像之前一样频繁照镜子了,她垂着头吃饭,从侧面看,她吃饭时嘴角仍是上扬的。

    如果是平日看到这一幕,大家一定会觉得诡异,可是在死亡的威压下,他们无时无刻地不在练习,尤其是笑容,刷牙时都在练习微笑,吃饭时笑也就不显得奇怪了——在其他练习生心中。

    冯胜夹起一块辣子鸡正要吃时,忽然抽了抽鼻子。石丹凤问他怎么了,他摇了摇头,继续吃,只是没过多久,他又摸了摸鼻子,把摸过鼻子下面的手指放在鼻孔闻。

    胡弈航一直笑,好像很开心,只是偶尔会出下神,揉揉眼睛继续笑着跟人说话。

    吃完午饭,下午去整容的玩家更多了,去的人当天不一定能做完,排到了明天。听到这个消息后,其他练习生更急了,明天就是周六,最后一天了,所以去报名排队的人又多了,连半月团的人都去了两个。

    夏白除了练习微笑,就一直在观察练习室里的胡弈航,发现他有时会脸过来了,眼珠还没转,或者他在看窗外时,眼睛转向了镜子。

    他不知道胡弈航有没有发现。

    晚上回宿舍后,夏白早早地洗漱完,躺倒床上裹紧湿冷的被子,在被子的缝隙里继续观察胡弈航。

    他总觉得这件事很是熟悉,好像不是第一次做了,熟练得裹紧小被子,自己心疼自己。

    宿舍熄灯后,他的头从被子里蹭出来。

    胡弈航和他一样睡在中铺,他侧身就能看到他的脸。

    熄灯后,大家都准备睡觉时,胡弈航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打算睡觉。没过多久,他又睁开眼,双手放在眼睛上仔细地抚摸了几遍,这才闭上眼睛。

    就这样重复了三四次,他真正睡过去。

    夏白还不能睡,他一直盯着胡弈航,顽强地抵抗着睡意。

    他摸摸自己的眼下,这样下去要是长黑眼圈了怎么办,就不好看了。

    夏白抿抿唇,继续安静在寂静的夜里盯着胡弈航。

    不知道过去多久,可能天都快亮了,胡弈航睁开了眼睛。

    夏白垂下眼睫,只用细小的一线眼光看着。

    那双眼睛快速地转来转去,忽然之间会睁得特别大,眼眶几乎要撑裂开了,接着眼眶里溢出了泪水,像是快速转动磨出来的。

    胡弈航额头上渗出了很多汗,一只手伸了起来,似乎是在挣扎,额头的汗不知道是累出来的,还是因痛苦。

    他越挣扎,眼珠转动得越快,夏白偷偷睁大了眼睛,看到眼泪还在不断向外流,已经带了点血色。

    他看到了什么,还是它看到了什么?

    它看到了什么,他又看到了什么?

    忽然,胡弈航猛地坐了起来,铁架床发出“吱呀”一声,在黑暗狭小的房间显得特别响亮,但是没吵醒一天只睡不到四个小时的其他舍友。

    负二层的房间自然没有阳台,没有阳光,也没有月光,只有走廊里的灯光,堪堪照亮宿舍的一隅,呼吸声潮湿腐朽,半是微弱的光亮,半是沉沉的黑暗,坐在中间,很容易生出不知身在何处,不只时间的恍惚。

    胡弈航慢慢转头,很慢的动作会显得僵硬。

    那双蓄满泪水和血丝的眼睛,对上了夏白安静的眼。

    胡弈航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无声的。

    夏白盯着他的嘴巴,好像看懂了他在说什么。

    我的眼眶里是谁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怎么能有黑眼圈?凌长夜快去给你家宝贝送眼霜!。

    47   华宁电视台7

    ◎“我也停不下来了。”◎

    胡弈航在问完交换条件后,做了整容的决定,一切变得快速而轻松了起来。

    整容手术只花了二十多分钟,整容后,他在镜子里看到了崭新的自己。

    他本是一个长相平凡的人,长时间高强度的学习,让眼睛近视了,没什么光彩,看人时有些阴沉沉的,这让他看起来更加黯淡,就算成绩好也鲜少有备受关注的时刻。

    他高中学校同年级有个小说主角一样的男生,成绩好长得帅,有这个男生在,他就只能在他后面,站在他的影子里。

    看到镜中自己的第一反应,如果现在的他回到高中校园,一定会成为最被关注那一个,同学们课间讨论的一定是他,代表学生演讲的一定是他,收到很多情书的一定是他。

    他的外貌终于配得上他的成绩了。

    意识到自己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时,他恍然发现,原来他心底深处对自己的外貌,始终是有些介意的,所以,听到形体老师这里可以整容时,他才那么关注。

    钟子仓建议他再看看,他知道,这种不把人当人的节目肯定没安好心,整容没有那么简单。可是,没有技能的他们,如果不整容,怎么能在这残酷的赛制中活下去?

    就算在现实中,也不存在没有任何牺牲只有好处的事,不存在没有任何风险的一条路,何况是在这恐怖游戏中。

    如果这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场比赛,他不想再输在颜值上。

    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但是隐隐有些荒凉的不安,某一个短暂的瞬间,他透过这双眼睛,看到的这个人,自己仿佛不认识了。

    带着激动和细微的不安,他回到了练习室,当夏白摸他眼睛时,他才找回了一点温暖的真实感。

    他其实不抗拒被人摸,感受众人的温度,他会很安心。

    他慢慢地只剩下激动,尤其是他们看着他的脸惊叹时。

    真奇妙啊,这就是拥有一张好看的脸的感觉吗。

    偶尔他会有点反应不过来,可能这张脸需要适应,偶尔会恍惚,生出没有真实感的恐慌。

    这种恐慌在要睡觉时加深,夜晚是人的各种情绪开始放大的时间,他一直睁着眼,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不想合上眼皮,直到宿舍熄灯。

    他好好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犹犹豫豫,终于闭上了眼。

    不知过去多久,他看到了他的高中同学,看到他们看到自己时惊艳的眼神。

    他激动不已,心里涌起一波又一波翻滚的热浪。

    他站在讲台上,豪气万千地看着台下一张张仰望自己的脸,那些脸上全是羡慕、崇拜、迷恋,以及……惊恐?

    转了转眼睛,他看清了,台下全是身着舞台服装的陌生练习生,他们同情又惊恐地看着自己。

    自己站在舞台上。

    弹幕上一片F。

    F。

    F。

    F。

    F是他人生中最惊惧的否定。

    他的同学呢?

    他的同学呢!

    他四处张望,惊恐地寻找他的高中同学。

    这些练习生好像就是他的同学?他的同学长什么样?

    他高中三年天天看,时时看的同学,是这些练习生吗?

    在一个拥挤压抑的房间里,为了通过那个独木桥,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样的事情,生怕成为那个淘汰者,他们的五官慢慢模糊重叠,渐渐成了同样的人。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胡弈航猛地坐了起来,坐在半是阴暗半是微光的铁床上,他一时分不清这是哪里,这是高中宿舍那个上下床的下铺吗?

    直到他看到夏白那双安静的眼睛。

    安静,自然,有温度。

    正常的眼睛是会说话的,即便在那样一双安静到没有杂色的眼睛里,他看到夏白在问他,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什么?他又看到了什么,他的眼眶里是谁的眼睛。

    上等练习生第四间宿舍,廖曼妮笑着亲吻光头的眼角,被光头捏着下巴打量。

    昨晚廖曼妮刚整容完,怕还不稳定,光头只是仔细观察,没有触碰。

    经过一天,她的嘴巴好像稳定了,带着勾人又甜美的微笑,让廖曼妮这张脸在灯光下看起来美得勾魂。

    一个嘴巴能让一个人看起来变美这么多。

    一个陌生的新的红唇。

    光头越看越兴奋,他坐在床尾,把站在地上的廖曼妮拉到自己面前,按蹲下。

    “嘶——怎么这么凉?”光头打了个哆嗦。

    廖曼妮只是微笑仰头看他,说不出话。

    凌晨两点多,光头睡过去后,廖曼妮摸了摸自己的嘴巴,面露茫然。

    她是第一个去整容的,已经整容超过三十个小时了,她还在笑着。

    笑了这么久,她的唇还没暖和过来。

    那又怎么样呢。

    廖曼妮翻了个身,不在意地睡过去了。

    她是第一个去整容的,她是最不纠结的,有什么好纠结的呢,这又不是她第一次去整容了。

    那些玩家和高材生面对整容,跟对面对洪水猛兽一样,他们的纠结好可笑。

    啊,他们纠结是因为他们有选择吧,他们不知道人要是纯粹靠着一张脸活,把美貌当神明,就不会纠结了,变美怎么会纠结?活着怎么会纠结?

    他们和她这个靠脸活着的舞女不一样,他们这时还不如她呢。

    他们应该也快了,快知道靠脸才能活下去是什么感受了。

    等下。

    整容后,重新恢复自信的廖曼妮睁开眼,眼里有很多困惑。

    是什么味道来着?

    她最讨厌的最抗拒的味道,是什么味道来着?

    就在刚才尝到的,她怎么有点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才好。

    她一点也不想想起来,这个味道在她人生中消失才好。

    廖曼妮又翻了个身,轻松地睡过去了。

    周六五点。

    所有练习生被铃声吵醒,开启了新一天,单人solo的最后一天。

    和以往的骂骂咧咧不同,夏白他们练习生宿舍很安静。

    钟子仓听了胡弈航的话后,面容凝重,“你是说,你换的这个眼睛有原主人的意识?”

    “我不知道,我就是看到很多人,都是我以前没见过的……应该是没见过的……没见过,一些画面和场面,就是那些可怕的人,不是,也有一点熟悉。”胡弈航醒来后,再也没有合过眼,眼睛有几根红血丝,大脑混沌,说的话很混乱。

    王明疑惑,“到底是陌生还是熟悉,你是不是在做梦啊?刚整完容心里肯定没那么平静,做相关的梦很正常,梦都是这样乱糟糟的,有自己的经历,也有新东西。”

    他说的很有道理,宿舍其他人都以为胡弈航是做梦了,很常见的做梦现象。

    夏白说:“我看到他睁眼了,他眼珠一直转动。”

    王明:“他眼珠一直转动,在我们宿舍也看不到那些人啊,那些人还是他梦里的。”

    “是啊,难道我们宿舍有很多他熟悉又陌生的鬼魂,胡弈航换来了一双阴阳眼,能看到这些鬼魂?哈哈哈哈。”夏白下铺的刘向阳玩笑似地说。

    夏白:“阴阳眼?”

    他仿佛自己嘀咕,“是谁的阴阳眼?也舍得捐给节目组素材库?”

    “夏白,我开玩笑的你没听出来吗?”

    “现在听出来了。”

    “……”

    钟子仓说:“夏白提醒了我,你们说胡弈航的眼睛是从哪里来的?不只是他的,还有廖曼妮的嘴,冯胜的鼻子。”

    胡弈航说:“形体老师说了,整容本质是互换,是五官优化重组,我的眼睛给合适的人用,换到我脸上的眼睛也整容素材库中别人的,那个人可能也用眼睛换了什么。”

    “你怎么说得这么正常,五官也是那些可以优化重组的资源和结构吗?我听不到一点对人体的敬畏。”钟子仓眉头皱了起来。

    “不是我说的啊!是形体老师,我只是复述,还有,你到底想问出什么啊?”胡弈航声音大了很多,他本就焦躁,一点也不想深入讨论这个问题。

    “我想知道的是,如果你的眼睛也是原本的主人用它换了其他五官,那原主人大概也是节目组的练习生,他还活着吗?”钟子仓说:“按照制作人说的意思,淘汰后可能就活不了了,很多你们说的整容素材,它们的原主人会不会死了?”

    钟子仓面容严肃,声音严厉:“如果他们的原主人死了,会不会鬼魂还在节目组,或者附近其他地方。你们不要忘了我们的观众都是鬼,这是个鬼魂普遍存在的地方,如果他们还在,会不会怨恨,会不会借助他们的五官入侵到你身上?你不是说你看到陌生的人和场景了吗?”

    宿舍一片安静。

    胡弈航摸着自己睁大的眼睛后退了一步。

    钟子仓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但说出的话依然尖锐,“你们不想深究,有的是逃避心理,有的是也想去整容吧?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不要着急。”

    他连说了三遍,一遍比一遍慢而低沉,“稳住,至少看看后续会不会有问题。”

    “可是,可是,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明天就要表演了。”胡弈航上铺的元纪说:“再看就来不及了……”

    钟子仓:“我们不整容就不能通过考核吗?我们不是都有节目了吗?不要一开始就妥协走捷径啊。”

    王明:“不是我们想妥协啊,其他人都在整啊,如果我们不整容还有活路吗?我们本来就是下等练习生啊。”

    钟子仓没说话,其他几人见他不说话,犹豫了一下就走了。

    夏白拽拽他,他说:“夏白学弟,你先上去,我再想想办法。”

    夏白“哦”了一声,走出了宿舍。

    他们因为讨论这件事耽误了些时间,其他练习生早已上去了,夏白以为凌长夜和杨眉也上去了,他关上宿舍门,一转头就看到凌长夜和杨眉正站在阴暗的楼梯口等他。

    夏白看到他们后,眼睛微微亮,小跑向他们。“你们没上去啊。”

    杨眉:“队长说你没出来,你们宿舍可能有什么事。”

    “有的。”夏白一边走,一边简单地把昨晚的发现和今早宿舍的讨论跟他们说了,“会长差不多猜到我们的推测了,他说的鬼通过五官入侵人体有可能吗?这里的鬼确实很想抢占人体的样子。”

    “有可能。”凌长夜说:“但是不会那么快,一个五官部位不太可能快速抢占一个人体,不然,这个游戏的难度就太高了。”

    夏白点头,“会长说他会想办法,不知道他会想什么办法。”

    “可能晚了。”凌长夜说完,转头看向身后,“你应该马上就能知道他想什么办法了。”

    夏白转头时,正好听到钟子仓喊:“凌队长。”

    三人都转头看向他,钟子仓说:“我想召集大家,简短地说几句话。”

    “游管局和志愿者没问题,半月团和圣游公会那边,你去试试吧。”凌长夜说。

    钟子仓:“好,我跟您一起去上等组练习室找他们。”

    夏白跟着他们一起去了。上等组的练习室比他们的大很多,他们七个人每一个人都有一个隔间可以用,还有相对隐私的空间。

    刘强和石丹凤都在,钟子仓跟他们打了招呼后,说:“我想跟大家说点事,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您两位帮忙跟大家说一声?”

    “呦,这个学生仔还要组织我们两个社团的人呐。”光头笑着说,眼睛斜斜地看着他,好像觉得很好笑,“我建议你管好你那群小学生们就够了,少向我们这边伸手。”

    钟子仓脸色没变一下,他推了推眼镜说:“不是想插手你们的事,我们宿舍的胡弈航昨天去整容了,我们有新发现,想跟大家分享,只需要几分钟。”

    光头盯着他,上眼皮皱出烦躁的褶皱。

    “几分钟的事,去听听没损失。”说话的是石丹凤,她声音温柔,“等下我叫半月团的人去听。”

    光头笑了一声,“既然半月团都要去了,我们也去听听呗。”

    两人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没意见,很快所有玩家都聚集在下等组练习室。

    好在练习室够大,大家都站着,不至于人挤人。

    钟子仓站在最前面,没浪费时间,直接进入正题,“关于整容,几位整容的人,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察觉到整容部位有异常,我们宿舍胡弈航说他看到了自己陌生的人和画面。”

    先用整容会出现问题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他才开始说自己的推测,“节目组有一个大的整容素材库,想整哪个部位,就要用自己的那个部位换。这是选秀节目,大家去整容换来的部位,很可能是以前的练习生换出去的部位,他们还活着吗?”

    “制作人说,落红不是无情物,也是在说化作春泥更护花,很可能没出道的练习生都死了,成了整容素材。”

    “可能这些五官转移到素材库时,主人是在整容,那时候还没死,可能最终没通关死在节目组的练习生比例很大。这个游戏人死后是会变成鬼的,这些死去的练习生鬼魂会不会通过他们移植到我们身上的部位来影响我们,严重到可能入侵我们的身体?”

    他说完,玩家们神色各异,有后怕的,有惊恐的,有淡定的,还有愤怒的。

    玩家们打量起那几个整容的人,有人不觉地远离一步,整容的人又慌又气,全都盯着钟子仓。

    光头看了一眼廖曼妮那张嘴,神色奇怪,手扭住了裤子一角。

    钟子仓说:“所有玩家都在这里,我想说,目前只有六个玩家整容,我们现在结束这种危险的,无意义的内卷还来得及,我们剩下的玩家都不去整容,堵住这条可怕的路,全凭表演通关,这对我们所有人都好。”

    “说了一大堆,就是不想让我们整容啊。”

    “那他们六个不是稳赢吗?他们优势好大啊。”

    钟子仓:“六个对我们影响没那么大,而且这是一条非常危险的路啊,他们也要承担很大的风险,也不知道会经历什么,在后期不一定是优势。”

    光头不知道为什么非常生气,“你怎么知道他们用的五官的主人都死了?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凭一个猜测你就想断掉我们的一条出路?”

    有光头的带领,更多人站出来反对。

    “你不会是想让我们不整容,自己去吧?”

    “笑死,你们下等组整容的最多了,现在又不想让我们整容?”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些五官的主人都死了?”

    “你们听我说。”钟子仓还在解释,“我知道现在大家都很焦急,大家安静……”

    “说什么说,你拿出证据再说!”

    “你还想忽悠我们呢!”

    “你以为你是谁,你一个学生,凭什么啊你!”

    “就是死了,不仅死了,他们换的五官还是死人的,是死后才转到整容素材库的。”夏白站在钟子仓身边呆呆地说。

    练习室已经吵作一团,他的声音被吵架声淹没,可他说的这件事太惊恐了,他周围的人听到了。

    “你别胡说!你怎么知道是死人的?”有人惊声问。

    慢慢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到他身上。

    夏白呆着一张脸,“就是死人的。”

    他何尝不知道钟子仓失败了,他明白凌长夜说的晚了是什么意思,如果目前没人整容,他的方法可能还行得通,可是已经有六个人整容成功了,这事就再也成不了了。

    即便他们知道有风险,可是如果其他人不整容,那六个人的收益就会远高于风险。

    这不公平。

    人就是这样的。

    他们会心理不平衡,他们会去整容,直到收益和风险持平了,他们觉得别人没赚了,才会好好考虑问题。

    其实,就算没有人整容,钟子仓提出的这个办法也很难完成。

    夏白都知道,可是见钟子仓那样被一群人攻击时,他想为他说一句话。

    总要有个人支持他,才不会寒了他那一腔干净的热血。

    “你有什么证据说那是死人身上的?”光头吸了一大口凉气,忍着什么,问得很激动。

    夏白看他一眼,“你别激动,我没有证据。”

    “……”

    光头气得不轻,“没证据你就别瞎说!”

    凌长夜:“你连观点都没有,不也说得挺多?”

    “就是。”杨眉说:“我忍你很久了光头!就你废话多!”

    “你!”光头指着杨眉,只指了一秒就放下了,黑着脸怒气冲冲地说:“行,我就不该来,你们游管局的人就是耍我们玩的是吧?我们走!听他们在这瞎逼逼!”

    圣游公会的走了,连下等组的几个圣游公会的玩家都走了。

    尤莫寒看了钟子仓和夏白一眼,也带着半月团的人走了。

    凌长夜没再说什么,也带着不想走的杨眉走了。

    胡弈航说:“会长,你拿我举什么例子啊?你至少提前跟我说一声啊。”

    钟子仓:“我说的都是你跟我们说的,不是隐私,不可以拿出来说?”

    胡弈航:“那你也提前跟我说一声啊,你看到他们怎么看我了吗?什么啊这都是,烦死了!”

    钟子仓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低头说:“抱歉。”

    胡弈航见他这样,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闷声走到窗边去了。

    身边的人都走开了,夏白看了一会儿钟子仓,钟子仓注意到夏白的注视,摆摆手示意他没事。

    “怎么说呢,在救护车上时我真的很开心,我们就要回学校了。”钟子仓声音低落落地开口,听着有些空。

    他第一次跟夏白说这些,说他自己心里的感受,“没想到我们被卷进游戏了,听到那个玩家说出不去时,我心里很沉,特沉,甚至于会违背职业道德地想,那时候我们要是不来电视台救人就好了。”

    “我知道他们都太害怕了,我也两天没睡觉,一直在想怎么带他们通关游戏,有什么好的节目。我有了一些想法,终于鼓舞了他们,以为我们都有希望了,只要好好准备节目,谁知道节目组出来一个整容……害!”他笑了笑,靠着镜子坐在地板上,不说了。

    夏白问:“会长,你为什么要做这些啊?”

    钟子仓回答得理所当然,“我答应大家会努力带大家回学校的。”

    夏白也坐到他身边,“我就是说,你为什么要带大家回学校,就算你是学生会会长也没有这个义务,你为什么要承担这么多,为什么知道游戏降临,还要做和平医学院的会长啊?”

    钟子仓手指勾着的眼镜在微微晃荡,他望了望窗外,负一层的窗外没有朝阳和绿意,他又垂下头,练习室昏黄的光落在他瘦削的侧脸上,他模模糊糊地盯着眼镜没说话。

    就在夏白以为他不会说了时,他开口了,“夏白,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搬到你们宿舍吗?”

    “因为你是会长,还是游管局的玩家。”夏白一板一眼地答。

    “不全是,你不知道你们宿舍床位有多抢手,这些还不足以让我进去,我能进去,还因游管局对烈士玩家家属的照顾。”钟子仓说。

    他笑了笑,笑容有些感慨,“我连进你们宿舍也在被他照顾啊,我一直在被他照顾,就算他死了,就算到现在。”

    夏白微愣,“你的家人?”

    钟子仓点头,“我哥哥。”

    夏白:“他也是攻坚队的英雄吗?”

    他怎么没听凌长夜和杨眉提起过?

    “他不是备受关注的攻坚队成员,他只是籍籍无名的,我的英雄哥哥。”钟子仓说。

    夏白蹲坐在他身边,双手放在曲起的膝盖上,微微探出一点弧度看着他。他的眼睛聚了神,依然没有杂乱的东西,和空空的时一样干净,像是刚接触这个世界的孩子。

    钟子仓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觉得他是一个很想让人交秘密的人。他果然没看错。

    “不可能所有没通关的疑难游戏,都让攻坚队的人去,游管局有时候会在玩家交流中心发布悬赏任务,找其他玩家去通关。”

    “有一个特别难的地图,卡在一个要塞地区,我哥哥和我一起去了,我因为被哥哥照顾,活着出来了,哥哥死在游戏中了。”

    钟子仓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黑黢黢的屋顶,“我们家呢,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车祸被撞死了,司机因为有权有势,逍遥法外,我们家倾家荡产也没能替爸爸讨回公道,妈妈得了抑郁症,奶奶被气到重病卧床,爷爷的身体也不行了。”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我却无忧无虑地快乐长大了,不可思议吧?所有一切都是哥哥在操持,他不知道要做多少工作来付奶奶的医药费,不知道要耗多少情绪陪妈妈,不知道怎么抽时间安慰爷爷,又给我学费,辅导我的学习,让我一路读到和平医学院。”

    “他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他一直笑嘻嘻的啊,我那时竟也以为他其实没那么累。直到在游戏里,他替我挡住危险,在我面前死掉的时候,他笑得好开心,说他飞了好久好久,终于可以停下来了。”

    就像他曾经说过的一只无脚鸟,必须一直飞一直飞,当它停下来时就死亡的时刻。

    有谁知道,它是不是渴望死亡?

    “可能是为了体验他过的过生活,也可能是为了赎罪,或者……总之,我也停不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48   华宁电视台8

    ◎那么多鲜血◎

    “在我和哥哥成玩家,有了一些钱之前,妈妈和奶奶已经去世了,后来哥哥也去世,就只剩下一个爷爷。照顾一个爷爷对哥哥来说,是当时照顾那么多人里最轻松的一个,还远远不够。”

    “去年学生会会长毕业,我积极参选,成了新会长,开始照顾更多的学生,在辛苦中得以喘息。后来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我像是带着哥哥一起生活,辛苦、疲惫、责任和关爱就是他灵魂的底色。”

    “再后来,我在这样的生活中,慢慢又摸到了自己,我自己也喜欢这样负责地生活。”

    钟子仓转头看向夏白,忽然地,莫名想问这个一直坐在他身边,安静倾听的小学弟:“学弟,你偶尔会有我这种感觉吗?”

    “有的。”夏白点头,“我非常能理解学长。我在面对我家喜神时也是这样的,我要把他们带回家。”

    钟子仓:“……”

    那一点悲伤和挫败的情绪,被夏白一个“喜神”冲走了。

    有时候,钟子仓觉得夏白是个不懂人世的古怪小精怪。

    “走吧,该去吃早饭了,再不去就没得吃了。”钟子仓拍了拍裤子,把什么都拍掉,站了起来。

    夏白这才发现,练习室这剩下他们两个了。他忙站起来,吃饭必须吃。

    两人晚了两三分钟去小食堂,去到时,王薇和张润月刚从里面走到食堂门口。

    看到他们,王薇眼睛一下就亮了。

    夏白看到她手里正那拿着一个盒饭,还有一瓶牛奶。那一盒白米饭是他们下等练习生每天吃的,可是牛奶他们肯定没有,不知道王薇是从哪里拿到的。

    “你们来了就好。”张润月说:“我们还以为会长不来吃饭了,薇薇正要去给你送饭。”

    钟子仓也看向王薇手里的盒饭和牛奶。

    王薇走动他面前塞到他手里,“会长,你吃一点。我相信你,不会去整容。”

    手里的牛奶还有温度,温温热热,如果在学校里收到这样一瓶牛奶,可能只是稀松平常的事,可是在这里,牛奶是他们没有资格喝的。

    钟子仓看向王薇,“你从哪里弄来的牛奶?”

    张润月笑着说:“她拿手链跟杨眉换的,她想让会长这顿吃得舒服点。”

    钟子仓一愣,又低头看向她,王薇好像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她转头对夏白说:“夏白学弟!”

    莫名突然被叫的夏白,茫然地:“啊?”

    王薇:“我也相信你说的,他们整在身上的五官是死人的。”

    夏白依然茫然,“哦。”

    王薇:“所以我才不会去整容!”

    夏白:“啊。”

    张润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压嘴角忍住笑,“既然都来了,那我们就进去吃饭吧。”

    四人走进食堂,打量了一圈。

    王薇说:“会长,你做的事有意义,原本早饭前有一个玩家要去整容的,他听了你说的那些后,没有去。”

    原本昨晚报名今天早饭前去整容的那个玩家,正坐在餐厅西侧吃饭。

    他只看了一眼那个玩家,就向里走了,张润月看他拿着牛奶向杨眉那边走,忙拽住他,把他拽去了旁边的桌上。她说:“你喝啊,再不喝就凉了,这可是薇薇的一片心意。”

    钟子仓:“那手链。”

    王薇忙摆手,“那手链不值钱,我可多手链了。”

    在王薇期待的注视下,钟子仓犹豫了一下,摩挲了一下温热的瓶子,侧头喝了牛奶。

    被卷进这个恐怖游戏接近一周,他第一次喝牛奶,一瓶热乎乎的牛奶。

    王薇抿了下唇,嘴角扬起一个很小很小的弧度。

    “她喜欢你们会长。”杨眉小声在夏白耳边说。

    夏白从攻坚队成员口中得知,杨眉很笨,但对情感很敏感,但他用多了恋人卡,灵魂技能影响灵魂,他看什么都像爱情,还经常有涩涩滤镜。

    不过这次,他说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夏白向那边看了一眼,埋头吃自己的米饭。

    今早食堂氛围压抑又焦躁。

    钟子仓的话确实起效果了,原本已经决定去整容的人,现在又开始纠结了,可是这是最后一天了,明天就是单人考核。原本他们就在整容上耗费了很多心神,节目没准备到放心的程度,现在又急又慌,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夏白吃完了白米,喝了一口热水,“他们会去整容吗?”

    凌长夜:“会去。现在还没暴露出整容有恐怖的后果,但都知道明天比赛的后果,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夏白点头,从兜里掏出面霜,一边看他们一边涂。今早宿舍讨论胡弈航的整容副作用,他没有涂,见大家都因整容焦躁紧张,他决定要好好涂面霜。

    注意到凌长夜在看他,他抬起头,“你看我,难道我昨天熬夜观察胡弈航有黑眼圈了?”

    凌长夜又看他一眼,没说他有没有,直接递给他一瓶眼霜,“昨晚熬夜的黑眼圈算工伤。”

    夏白呆呆地接过来,“我真的有黑眼圈了吗?”

    “我看看。”杨眉转过夏白的脸,“还好啊,没有吧,不明显。”

    “哇!队长给你这个好,游戏app商场里最好用最贵的眼霜了。”护肤专家杨眉瞥到夏白手里的眼霜,说:“你用了绝对一点黑眼圈都没有。”

    护肤小白又看看了这个黑色瓷瓶,弯着眼睛笑了,把眼霜装进兜里。

    杨眉:“你涂呀。”

    夏白低头:“怪不好意思的。”

    杨眉茫然,“你涂面霜都不觉得不好意思,怎么涂眼霜就不好意思了?”

    夏白:“因为是赃物?”

    “……”

    如凌长夜所说,原本今天想整容的,纠结过后,还是选择了整容。

    整容医师每一个半小时候接待一个练习生,晚上八点就不让排队了,早上和上午浪费了两个人的整容时间,生怕自己抢不到,那几个人争先恐后地去排队了。

    下等练习室里,钟子仓问王薇:“你真的不去吗?”

    原本在知道治疗玩家能修复整容后,她是有想去整容的意愿的,昨天已经报名今天去整容了。

    王薇看着他摇头,“不去了。”

    她说:“我想干干净净的。”

    他们正说着时,有一个刚整容完的练习生回来了,他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想法,大声说:“你们不用纠结了,今天已经没有整容名额了!排队的人都被助理赶回来了。”

    他话一说完,练习室的气氛又不一样了。

    犹豫做不做是一回事,当没机会做又是另一回事。

    “哎呀!我应该去整容的,我在纠结个什么劲啊!”

    “怎么办,怎么办,没机会了!”

    “他们颜值上就赢了,我们怎么办啊,我们要是拿不到E……”

    没过多久,又有一个练习生回来了,愤愤地盯着钟子仓。“我本来可以整容的!本来今天有我的名额的!早上错过那个中等组的练习生,把我的名额抢走了!”

    钟子仓笑了笑,“抱歉。”

    王薇愤懑回怼:“就算会长不说,你就知道没有其他人抢你的名额?”

    很快,又回来一个练习生,他的整容名额也被抢走了。

    在偶像404,练习生等级森严,之前他们之间相处没这个意识,当涉及到生死利益,他们好像都想到了制作人说过的,不同等级练习生在这里受到的待遇和福利是完全不同的。

    听到没有名额了,很多练习生更想整容了,于是高等级的练习生去跟低等级的“要”名额了。

    形体老师本就是重视练习生之间等级礼仪的人,自然会让下等练习生把位置留给中等、上等练习生。

    被抢整容名额的人,本来该恨那些抢他们名额的高等级练习生,但他们看起来对钟子仓也有恨意了。

    两个女生本想安慰钟子仓,没想到他看得很透,“没事,这是他们的懦弱罢了,人本如此,在恐慌无助的时候,总会找一个人来埋怨。”

    他不是强颜欢笑,是真的不在意的样子。

    见状,两个女生都松了口气。

    夏白很好奇,早上钟子仓召集大家时,想过这些吗。

    他应该想到了,所以才会如此平静。

    到晚上九点,一共有十一个练习生整容,占玩家总数的四分之一,其中四个下等练习生,五个中等练习生,两个上等练习生。

    这一晚上,一半以上的练习生没睡着,越是睡不着越是焦躁,担心黑眼圈和倦容影响明天表演时的颜值,越焦躁就越睡不着,度过了人生最焦躁不安的一夜。

    周日早上五点,练习生准备化妆做造型。依然是上等练习生优先,下等练习生排在最后,并且做的很潦草。

    周日早上九点,第一次单人考核正式开始。

    演播室和他们上次来时一样,除了评委,只有二十个座位。上等练习生坐在单人沙发上,中等练习生坐在座椅上,下等练习生站着。

    制作人看着有些激动,“各位练习生,第一次单人表演考核终于要开始了,你们表演准备得怎么样?”

    不想回答,但怕被形体老师打,好几个练习生大声回答:“很好!”

    “很好。”制作人那张严肃阴沉的脸上露出点笑,“我想我们的观众也迫不及待要看了,那么,我们今天的表演正式开始!”

    话落,四面墙上又出现了熟悉的四个大屏幕,看到这几个几乎要把演播厅包围的大屏幕,好多练习生不由心脏一跳,仿佛里面有恶鬼。

    里面确实有鬼。

    【哇!终于来了!今天要淘汰是吗,我已经等不及了!】

    【啊啊啊我的精神粮食,404没有你我可怎么过啊。】

    【快快快,快点开始表演!】

    制作人:“我现在再为观众和练习生讲一遍这次单人考核的评级规则。每位练习生表演完后,观众和评委将分别为练习生的颜值和才艺打分,其中颜值占个人评级的60%,才艺占个人评级的40%,观众评分占个人最终评级的90%,评委占10%,本场最终评级为F的练习生,将直接淘汰。”

    “这次,我们按照上次成绩排名从高到低依次上台表演,第一位上台的是杨眉!”

    【啊啊啊是我的初恋!】

    【想死我了初恋男孩!】

    【初恋男孩当然一百昏啦,双A送你!】

    杨眉这次比上次还受欢迎,他这次的舞台态度认真了很多,“我这一周好好学了一个女团舞,希望大家喜欢。”

    在他可怕的技能下,精心化妆,用心跳舞的他,观众哪能不喜欢。

    【我哭死,他为我学跳舞。】

    【啊啊啊他好可爱。】

    【辛苦了宝贝,跳得太好了。】

    练习生们:“……”

    困惑,但已经麻木了。

    杨眉又得了一个B。

    他开开心心地弯腰鞠躬,小跑回来了。

    制作人:“恭喜杨眉通过单人考核,下一个上台的是凌长夜。”

    所有人都打起精神盯着凌长夜,好多人都想知道他的技能是什么,上一次他没用技能,这次事关生死他该用技能了吧。

    也有人在想,如果他不用技能,还能给他们打开什么新方向,可以学习模仿。

    可是所有人都是失望了,他好像依然没用技能,他好像没有什么新方向。

    凌长夜今天的妆造有些严肃,他穿了一身黑色西装,胸前插了一朵白色玫瑰,和里面的衬衫一样白如雪,还戴了一副银边眼镜,眼镜链垂下来的地方,挑染了几缕白发。

    他手持一本素白的硬壳书,在黑色的幕布前念了一段追悼词。

    他的声音本来就有些低沉,难得情真意切,缓缓追悼起逝去的儿子,把一位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表达得淋漓尽致,听得几个玩家流下了眼泪。

    或许是想到如果他们死在这个游戏里,父母也会这般,嘴角带着笑容,眼泪越流越凶。

    可是,他们知道,这个在初舞台用过的方法,就算再感人,现在鬼观众们也不会再买账了,上次他后面效仿他的人那个F已经证实了。

    圣游公会和半月团的玩家也很惊讶,凌长夜怎会表演这么……对他来说是普通,他们对凌长夜有很高的期待,没想到他还是延续了初舞台的风格,难道他真的是行政人员?穹庐技穷了?

    光头在他刚开始念追悼词时,就嘲讽又兴奋地笑了。

    平时凌长夜一副胸有成竹的淡定模样,他还以为凌长夜有什么绝妙的表演呢。

    他这样有可能得F被淘汰啊。

    不会吧,他不会死在这场游戏里吧?

    所以他就是个靠他妈进游管局的行政职员?

    当时他猜过他是,古全昆还说他是个隐藏的王牌。

    兴奋地想着,光头抬头看向大屏幕上的弹幕,瞳孔骤然放大,声音都出来了,“怎、怎么会?!”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破大防,哭死了。】

    【好难受啊,好想爸爸啊。】

    【爸爸,不要这样爸爸。】

    好多练习生脸上都是问号。

    难道是他们不够了解这群鬼,是他们没抓到他们的痛点?要打具体的亲情牌?

    还是说凌长夜的技能和“气”有关?上次吹唢呐,这次念追悼词都用了气,都让鬼怪们感动得不行。

    只有夏白呆着脸,知道了怎么回事。

    他果然复制了杨眉的技能,但他选的是爸爸卡。现在所有鬼怪对他都有一层爸爸滤镜,他又这么情真意切地念对儿子的追悼词,怎么能不感动。

    而玩家看他一副父亲的装扮,念的又是对儿子的追悼词,只以为是他让鬼们想起了爸爸,对屏幕上出现很多的“爸爸”一点都没怀疑。

    凌长夜也在玩家的困惑中得了一个B。

    接下来是石丹凤和刘强,他们都有技能,用上次的技能表演了类似节目,但石丹凤得了D,光头得了E,都比初舞台低了一级。

    果然,如制作人所说,这次评级更严格了。

    制作人:“下一个,廖曼妮。”

    第一个整容的人上台了。

    所有玩家都盯着她和弹幕。

    廖曼妮自信地走上舞台,对着评委和大屏幕露出一个标准甜美的笑,再也不见初舞台的僵硬,“大家好,今晚我给大家跳一段民族舞。”

    【哇!她进步好大!】

    【刚进来就移不开眼了。】

    【不错,嘴巴不错啊。】

    夏白心脏忽地一跳,他知道廖曼妮一定能通过单人考核了,大部分整容的人都能通过单人考核,只要他们表演合格。

    整容的玩家得到的优势,不仅仅是占比60%的颜值。

    还有他们整容换来的部位本身。

    那是死人的部位,对玩家来说,身上长了死人的部位是件一想就浑身发毛的事,但对鬼观众来说,却是新奇又有诱惑。

    他已经通过初舞台证实了鬼观众们对尸体的喜爱,凌长夜把尸体比作鬼想要的家。

    玩家们身上有死人也就是尸体的优异部位,除了增加颜值,还会增加鬼怪的喜爱度,喜爱度会直接影响观众的的打分。

    果然,在严格的评分标准下,廖曼妮的表演没什么进步,但她依然得了一个E。

    上等组另一个没有技能,整过容的冯胜也得了E。

    所有练习生都直观地感受到了整容的作用。

    上等组所有练习生都通过考核了,压力给到了中等组和下等组,他们都是在相对宽松的初舞台评级中还得了F级的人,面对死亡的逼近,一个个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整容。

    制作人:“恭喜上等组所有练习生都通过了单人考核,下面有请第一个中等组的练习生,尤莫寒。”

    尤莫寒也是非常受关注的玩家之一,上一次初舞台他没有用技能表演,所以得了F,去了中等组。

    他没有去整容,这次为了活命,显然要用技能表演一些特殊的了。

    连游管局都不知道他的技能,夏白也好奇他的技能到底是什么。

    尤莫寒平静地走到舞台上,他今天的舞台装很苍白憔悴,嘴唇发白,眼尾带红,穿了一身医院常见的蓝白条纹病服。

    “三位评委和各位观众上午好,我今天为大家带来一段舞蹈,名为《抗癌之路》。”

    下等组好几个练习生互看一眼,尤莫寒的表演方向可能是他们讨论过的,关于急诊室死亡抗争一类的。

    但是这种确实适合集体表演,以医生的身份努力拯救不想死的病人效果会更好一点,用舞蹈可能是濒死之人的自我救赎?

    这周练习生们会互相观察,尤莫寒作为半月团的社长,受到关注自然不少,他是几个大佬中唯一一个刻苦练习的,每天在练习舞蹈,果然他表演的就是舞蹈,而且跳得很不错,很有感染力。

    夏白能从他身上感受到濒死之人的希望、绝望、希望,这种反复的折磨与挣扎。

    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他真实地表现出了癌,肿瘤从他膝盖上长出、缩小、长出。

    玩家们震惊地看着他的表演,好像跟着膝盖疼了起来。

    癌症开始在全身扩散,肿瘤扩大、扩散,他痛苦地扯碎了病服,全身长满了狰狞可怕的肿瘤。

    最终他终于在绝望中爆发了出巨大的生命力,肿瘤被割除,散落舞台一地。

    他战胜了癌症。

    看着舞台上那些跳动的肿瘤,好多玩家震惊得忘了呼吸。

    夏白想到他在游管局资料中看到的,有玩家在尤莫寒面前爆裂,所以他的技能,是人体膨胀?

    弹幕很热血,尤莫寒得了一个C。

    制作人拍了拍手,“不错,进步非常大,恭喜尤莫寒通过单人考核。下一个上台的是王秋。”

    大家还没从尤莫寒的表演中回过神,下一个练习生就上台了。

    王秋的舞台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他也是整容过的,他也得了一个E级。

    制作人:“恭喜王秋,通过考核,下一个上台的是孙立杰。”

    孙立杰是一个长得还不错的男玩家,有一双非常明亮好看的丹凤眼,这次按照成绩上台,他是中等组第三个上台的男玩家,就是说在一众F级玩家中,他属于很不错的。

    经过前面一系列精彩的表演,或高颜值的呈现,非整容,非上等组大佬玩家中第一个上台,能看出来他有些紧张。

    鲜活的五官会随着他的紧张而尴尬局促,甚至微微变形变丑,同时舞台上无所不在的强烈灯光,又会把这一切放大。

    【表情管理0分。】

    【看惯了养眼的,忽然来一个什么东西啊。】

    看到弹幕,孙立杰更加紧张了,紧张得都哆嗦了。

    这紧张非常能让练习生们感同身受,这可是直接关乎生死的,弹幕几乎就是在给他判死刑了。

    设想是自己此时站在舞台上,就已经喘不过气了。

    可是在强调表情管理的练习生舞台上,是万万不能紧张的啊,严重紧张也是自我宣判死刑了。

    孙立杰努力露出一个笑,一下笑出了眼泪。

    很多练习生都移开视线。有的是太紧张,怕影响自己,不敢再看了。有的是不忍心再看了,结局他们已经能预见了。

    孙立杰一人饰两角,表演了一段小品。

    这么紧张,流着眼泪表演小品,效果可想而知。

    舞台上他哆嗦的动作很无助,粗重的断断续续的喘气声每个人都能听到,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和哭腔,好几次忘记台词……这对观看的其他练习生观众都是一种心惊胆战的折磨。

    最后,他终于撑不住了,在四大屏幕的骂声中,放弃般地崩溃哭了起来。

    三个评委沉默地阴沉沉地坐在前面,演播厅一下安静得难以呼吸。

    弹幕上刷的全是F。

    “不要、不要、放过我,求求了。”他站在舞台上冲着三个评委磕头,冲大屏幕磕头,“我不想死啊!求求你们,求求了……”

    三个评委依然沉默着,像是一具具死去多年的死尸。

    他们坐在或站在评委身后,看不到评委的表情,只看到孙立杰没得到评委的回应,开始在舞台上四处逃窜。

    他崩溃地跑,好像根本逃不出四面八方,向他涌来的F。

    舞台中间出现头尾相对的两个F组成的地洞,慌乱的他直接从一个洞中跌了进去,那里好像是真空地带,吸收了所有声音,只排出鲜血。

    那么多鲜血,大概是一个人的所有。

    原来一个人的所有鲜血也覆盖不住舞台。

    作者有话说:

    49   华宁电视台9

    ◎他成了鬼怪们最喜欢的男孩◎

    粗重紧张的喘气声萦绕在耳边,站在下等组练习生最前排的夏白,看到好多中等组和下等组练习生都在颤抖,面如纸色。

    这是第一个死在舞台上的玩家。

    这是他们第一次直面被淘汰的后果,看到淘汰者的死亡。

    其实他们没有看到具体过程,只看到孙立杰慌乱地逃窜,只看到他掉进一个诡异的地洞里,血液全都被排出来了。

    可是血太多了,演播厅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呼吸间顺着口鼻蹿进紧绷的体内,干呕阵阵。

    【啊啊啊啊啊啊!】

    【死了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好多血啊,好兴奋啊。】

    【啊啊啊我的血也开始沸腾了!我的感觉一定没错!】

    【继续继续啊!不要停!】

    兴奋的弹幕又让他们更加惊恐,他们仿佛真的透过这些弹幕,看到一个个狰狞的恶鬼正向屏幕这边钻,想食他们的肉啖他们的血。

    “别紧张,别紧张。”

    夏白听到旁边的钟子仓在不断轻声安慰周围的人。他知道在这个舞台上只要紧张就完了,紧张致命。

    可是这样的环境很难不让人紧张,越是不想紧张越是紧张,是对人心态最大的考验。

    他听到很小的抽泣声,那声音只出现了几秒消失了。

    王薇正用力咬着手背,压住嘴里的声音,但她身体的颤抖不是靠咬手背就能堵住的。

    她慢慢止住了颤抖,她抬头看向身边的钟子仓,湿润的眼睛有些怔愣,但很亮。

    夏白见状,垂头向下看,看到钟子仓正握着王薇的手。

    他握着她的手,她就不再颤抖了。

    夏白看了好几秒,身体也有点暖,抬头继续看舞台。

    制作人一点时间都不耽误,沉声说:“很遗憾,孙立杰没能通过考核,被淘汰了,不过我们一定会记着他的。现在,让我把视线给下一个练习生,宋晨凯。”

    舞台都没清理,竟然就让下一个练习生上去了。

    等他们仔细看向舞台的鲜血时,发现台上的鲜血少了很多,渗到舞台下面了。

    就算少了很多,舞台上依然有一大片血迹,刚看到同伴的死亡,在他死去的地方,脚踩他的鲜血,怎么可能不紧张。

    宋晨凯是中等组唯一一个和平医学院的志愿者。

    他们都抬头看着他,大多面带鼓舞。或许当他看到鲜血、恶鬼萦绕的恐怖演播室里,还有一群同伴在鼓舞他,多少能安心一点。

    宋晨凯也看着他们,他的手紧紧攥着裤侧中线,视线经过一个个同学,最后落在夏白身上。

    见他没说话,制作人问:“宋晨凯,你的单人表演是什么?”

    【对啊,墨迹什么,快点啊!】

    【一看就没什么好表演!赶紧结束吧,给你一个F。】

    【我已经等不及看淘汰了。】

    “我,我……”宋晨凯瞥到弹幕,声音一下就抖了起来,他又看向夏白,“我要表演入殓,送他最后一程,让他有尊严地离开人间,去往另一个世界。”

    他移开了视线,周围的人看向了夏白。

    这是夏白的表演节目。

    很早之前,夏白就在钟子仓问时,说过他要表演尸体入殓。

    就连宋晨凯刚才说的话,都是后面有人问夏白时,夏白说的。

    夏白的节目其他人很难模仿,如果有人能模仿,就只可能是他同校的志愿者们。和平医学院从大二就开人体解剖课了,而且宋晨凯是大五生,早就去医院见习了一段时间了,他要表演入殓是可行的。

    这个节目重在创意,在对观众的心意上。

    如果他表演了,夏白再表演,在观众角度就是模仿。没了那份心意和创意。他不知道要表演得多好,才能跳出F。

    【哇,出乎意料,他竟然……我承认我刚才的声音大了点。】

    【期待了,我第一次在偶像404舞台上看到这个表演。】

    【摸了摸自己的脸,什么都不说,给你一个B。】

    制作人看了眼他身上的红色婚服,皱眉:“你要表演入殓,怎么不提前跟节目组说,好给你准备道具?”

    “对不起。”宋晨凯看到弹幕后,紧张缓和了一点,兴奋地手指发抖,他深深鞠了一躬,“但是,节目组有准备尸体是吗?”

    “你太过分了!”杨眉刚听懂,他不仅偷了夏白的创意,还要用夏白的道具,那夏白怎么办,他不仅成了模仿者,还没法表演这个节目了。

    杨眉要站起来,被凌长夜一把按住。

    形体老师转头,握着那条血鞭,阴沉沉地盯着他,“虽然你是上等练习生,可以打骂他,可现在正在录制节目,大呼小叫就是你的礼仪吗?”

    杨眉很委屈,但是他被凌长夜按住后,不敢再说话了。

    形体老师警告意味十足地瞪了他一眼,才转过头。

    杨眉着急地看向凌长夜,凌长夜低声说:“相信他。”

    杨眉担心地回头看向夏白,“可是,要是……”

    他们都知道夏白表演的是入殓,夏白一决定就告诉他们了,当时凌长夜说这个节目不错,他才不再担心夏白。

    可是,按照节目组对不同练习生的区别对待,是会同意把下等练习生夏白的道具给中等练习生宋晨凯用的,夏白从没想过其他节目,临时能想到什么节目呢,要是一紧张,用一个寻常的节目凑合,不就……

    夏白收到了杨眉的视线,对他点了下头,看向舞台上的人,他和平医学院的学长。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两辆大巴车从和平医学院开出,停在大学城外,钟子仓把泉广市真实的情况告诉了他们,面对视频中的诡异惊悚游戏,几乎所有人都坚定地选择去支援泉广。

    他也记得,本来他们马上就可以回学校了,遇到了原本不属于他们管的“火灾”,三辆救援车里的学生,全都选择前来救援。

    这场游戏里的所有志愿者,都是曾经两次做了坚定选择的人,都是让他心上触动,抬头相看的人,包括宋晨凯。

    面对灭顶的恐怖,面对骇然的死亡,人会做出的另一种选择,好像也不奇怪。

    他知道,是游戏。

    是游戏在扭曲曾经闪闪发光的灵魂,是游戏喜欢一次次研究、考验人性。

    制作人问宋晨凯:“你真的要用我们准备好的尸体表演?”

    “嗯!”宋晨凯脚踩上一个练习生的鲜血,一往无前地说:“我想用,可以吗制作人?”

    “可以。”制作人直接说,没什么情绪,好像他用下等练习生的道具再正常不过,无足紧要的小事,“把准备好的尸体带上来。”

    宋晨凯激动地连连鞠躬,“谢谢制作人,谢谢各位工作人员,辛苦了。”

    他瞥到弹幕一切向好,更加激动,激动得手都在颤抖了。

    他保住命了。

    他猜的没错,夏白这个节目果然很受鬼观众们喜欢。当时他刚听到夏白这个节目,就觉得很不错,后来越想越觉得好,可以说是在非技能节目中最好的一个,一定能通过考核。

    即便他知道很好,之前也没有过剽窃的想法

    看到孙立杰的死亡,知道下一个上台的就是他时,他也没有这个想法,直到他踩在孙立杰的鲜血上,鲜血好像从他的脚底渗入,由下而上,血色蹿到了他的脑袋里,让他有了这个想法。

    他在和平医学院上了两年的解剖实验课,还在医院跟着老师实习这么久,一个大一新生准备的入殓,他一定没问题。

    他知道入殓就是尸体修复,简单来说,就是尸体缝补和美容,缝补他一定没问题,他曾面对过那么多大体老师,反复解剖学习。

    激动地攥了攥手,宋晨凯看向夏白,他以为会在夏白身上看到愤怒,看到怨恨,看到慌张——什么都没有,夏白那双眼睛安静地看着他,什么情绪都没有。

    宋晨凯愣了一下,那双眼睛的视线向右移动了一下,他跟着看过去,看到节目组带来的尸体道具,眼睛一点点地惊恐睁大。

    尸体是用一个大水桶提上来的。

    什么样的尸体要用水桶提上来?

    水桶被放到了他面前,他看不到尸体的样子,只看到一桶断肢碎屑,和血糊糊破碎的东西。

    【天呐,心痛。】

    【惊呆,是我小看了你宋晨凯。】

    【对不起,我为我刚才的F道歉,牛逼宋晨凯。】

    【宋晨凯,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死忠粉了!】

    看到这些弹幕,宋晨凯现在只有惊恐,他更加害怕了,比刚才还要害怕,害怕得浑身颤抖,想要干呕。

    “我、我可以换一个吗?我不表演入殓了。”他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我还是表演冥婚,我是冥婚啊……”

    就算是他导师来了,也不一定能为这样一桶碎尸入殓啊。

    夏白只是个大一新生,他怎么可能挑战这么极限的入殓?

    他终于知道夏白那双眼睛为什么那么安静了。

    整个游戏,没有人能剽窃他的节目。

    【什么意思?耍我们呢?】

    【搞什么啊,我的期待都被勾得那么高了,你又不表演了?】

    【必须给我把他入殓好了!】

    制作人也说:“我刚才已经跟你确认过了,道具也已经上来了,你必须表演这个,而且你不是上等组的练习生,你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宋晨凯僵在了原地,面对这一桶东西惶然无措。

    他又紧张到想要干呕了,可能不全是紧张。

    没事的,其实可以的。

    他学了那么久,对人体的每一个部位,每一个穴位都了如指掌。

    先从大件的开始,只要他拼出一个人形,这个表演就比其他人的好,就不会是F。

    一遍遍安慰着自己,宋晨凯手伸到水桶里,刚拿起一块带尸斑,轻微腐烂的皮肤就吐了。

    他吐了。

    不用再看下去了,结局已定。

    很多不忍心或者没有承受力再看他的人,都看向了夏白,没想到这个呆呆的安静的男孩,竟然为自己准备了这样的道具。

    下等组的人,除了钟子仓,都很惊讶。

    周二那天还没定好节目的玩家就很着急了,除了没有满意的节目可以赶紧练习,还因这次表演,节目组要他们提前上报需要的道具,周三那天由队长统一报给节目组。

    夏白上报的是碎尸。

    当时钟子仓让他稳妥点,报个整尸,他认为如果夏白报碎尸,节目组给他的只会比他想的还糟糕。

    夏白没有改,他觉得碎尸才更有诚意。

    入殓是他跟爷爷学的,爷爷偶尔会去殡仪馆工作几天,他以前以为爷爷是没钱了,去赚点他的学费和饭钱,就也跟着爷爷去,想着以后可以继承爷爷的衣钵,用这个技术养活自己和爷爷,还能给家里的喜神缝缝补补。

    他很喜欢殡仪馆,爷爷不去时,他也会去,在殡仪馆也跟着其他入殓师学过,什么样的尸体都见过。

    而且,他自认为在尸体上,他有一点点天赋,不管是入殓、解剖,还是养尸。家里干干净净的喜神就是证明。

    所以,他有把握入殓碎尸。

    别人不一定能,入殓和解剖还是不一样的,就算是在和平医学院学过,也不一定能入殓问题比较多的尸体。

    宋晨凯被淘汰了。

    他的结局和孙立杰一样,他也试图逃出这个舞台,还是把血留在了这个舞台上。

    中等组练习生,只有尤莫寒拿了一个C,五个整容的练习生全拿了E,剩下七个练习生,只有一个练习生在这样恐怖的氛围中还拿了E,其他六个练习生全都淘汰了。

    轮到下等组练习生了。

    制作人:“下一个上台的是夏白。”

    所有人都知道夏白要表演的是什么了,他的道具还在,但是他的表演对鬼观众来说已经没有新意。

    夏白:“评委和观众们中午好,我为大家表演的节目是入殓。”

    【笑死,又来一个入殓的。】

    【又来消遣我们是吧?滚!】

    【是觉得今天的舞台还不够红吗?】

    夏白没因弹幕而有任何表情变化,他穿着一身白大褂,带上了手套。

    制作人也没有再问他,工作人员把原本就是给他准备的道具再度搬上来。

    夏白面不改色地从水桶里拿出一块皮肤放在床上某个位置,接着又把一块只剩一半的脏器放到床上。

    床上的碎块越来越多,开始出现能对得上的,这时他就会停下来,用普通的羊肠线它们细密地缝好。

    他专注而安静,手上的动作不但不见怯,还非常温柔,仿佛面对的不是可怕的尸体碎块,而是有温度的亲人身体,随着人体的完整,清澈的眼底甚至带了光,让人移不开眼。

    整个演播厅被他的安静所影响,慢慢静下来,弹幕上的风向早已变了,不过好像没人注意到。

    杨眉目不转睛地看着夏白,最初在一堆尸山血海中,他就是被组合尸体的夏白所吸引的。

    他那天晚上跟花昊明说,那个人在非常贤妻良母的缝队长,“贤妻良母”这个词不是他胡乱用的,当时他看到夏白缝队长,就莫名地看到了家的感觉,温柔的妻子和妈妈是一个人想到家最先冒出头的存在。

    想到当时夏白缝合的人就坐在他身边,杨眉下意识转头看过去,看到凌长夜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夏白,漆黑的眼眸上有一层藏蓝的微光在闪。

    凌长夜的技能是复刻,他能复刻和技能有关的一切。

    如果在一个游戏里,他看到了一个玩家调动、使用技能的过程,他就能复刻这个玩家的技能,自己自由随时使用。如果他觉得这个技能在当时的游戏里不好用,24小时后,就能换个玩家复刻,换个技能用。

    如果他没看到玩家使用技能,只看到玩家使用技能后的成果,他也能直接复制玩家的成果,没那么灵活,但如果对方是积累型的技能,可以直接更省力地使用。

    所以,他一旦遇到玩家使用技能,或者看到使用过技能的玩家时,眼里就会出现一层深蓝的光,蓝光代表着他在分析复刻别人的技能,也代表着那是他看的最认真的时候。

    他们都知道,夏白没有用技能。

    那天他们在病房里,跟研究院的人复述和谐电影院副本时,杨眉就在外面听着。

    研究院的人问凌长夜,他是因为什么被拉进电影里的,凌长夜没说,但他知道,忘川小组的人都知道。

    是他看到电影里尸体被毁坏被肢解时。

    凌长夜除了一个灵魂技能复刻,还有一个身体技能,号称不死之身。身体碎裂成无数块,他也能再长回来。

    这是他在一个深海副本中获得的,获得这样一个技能,他遭遇了同样程度的痛苦。

    那个副本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出来了,他遭遇了什么,无人知晓,但他们都知道他非常痛恨肢解、虐待身体和尸体这一行为,所以忘川小组有人猜测他被肢解过,一个人在海底撑过了最痛苦的死亡,才获得了这么逆天的技能。

    上次骨科医院那个副本,他们特别艰难,全靠凌长夜带过,最后他也在那个医院中,又一次被医魔肢解了,很久没有反应。

    当时就是夏白在尸山血海中,一点点把他捡回来,就是这样把他缝好的。

    舞台上,尸体已经成型了。

    从一桶血糊糊的东西,变成完整的尸体,这是一件诡异又神奇的事,甚至于,会让人矛盾地想到大自然的神奇。

    不是大自然的神奇,是夏白那双手的神奇。

    他拿着湿毛巾把尸体上的脏污一点点擦干净,清理修复尸体的腐烂,简单地给尸体化妆,换衣服。他的眼睛里有光,每一个动作都温柔又有力。

    爷爷也曾好奇,为什么他一点也不害怕死尸。

    他理所应当地说,家里有五个喜神,他怎么可能还怕死尸。

    爷爷又说,就算不怕,怎么还亲呢。

    他又理所应当地说,喜神不是他们的家人吗,爱屋及乌呗。

    爷爷欲言又止,摸着他的脑袋说,有些事可能是定在灵魂里了,后来游戏技能证明了爷爷说的是对的。

    可能有些事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定在灵魂里了,他不可能害怕尸体,灵魂里的某一处时时提醒着他,尸体是他一辈子都不能远离的。

    他没有表演的痕迹,一切出于本能,连最后的笑也是,不是表情管理的成功。

    一朵白色的胎菊放在心口,他手下的人像是刚死去,还是在美梦中死去的,没有被车碾压,没有经历过痛苦。

    弹幕上铺天盖地的A和B。

    看着那些A,以及很久没出现的文字弹幕,所有玩家知道,他成了鬼怪们最喜欢,甚至于可能是尊敬的男孩。

    夏白最终的成绩也是B。他本来可以冲一下A,但形体老师给他打了个F,他刚上台还没比表演时,也有很多观众给了他F。

    夏白鞠躬,“感谢观看。”

    夏白的表演给了下等组练习生很大的鼓舞,最重要的是,他降低了演播厅疯狂又压抑的恐怖氛围,让练习生没有那么慌张,接下来上台的钟子仓和张润月都顺利通过了考核。

    不过也只有他们两个,当舞台上再度出现了两个死亡后,浓重的血腥气下,弹幕的兴奋滚动下,演播厅再度跌进了喘不过气的压抑,剩下的练习生又紧张了起来。

    后面的都是初舞台表现最差的一批玩家了,除了整容的,死亡率很高,有的玩家节目创意很好,但是因为紧张根本没表现出来。

    王薇又开始抖了,在她上台前,张润月用力抱住她,给她安抚。钟子仓也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她盯着钟子仓看了好几秒,恍惚地向台上走,经过夏白时,夏白跟她说话她都没听到的。

    夏白拉住她的胳膊,又低声问了她一遍,她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只摇头,说着“没事”拉开夏白的手,匆匆走了。

    一开始她是走的,走了几步开始小跑,最后两步是飞跑上台的。

    还记得,刚来泉广市那天晚上,他们去骨科医院清理尸体时,她是第一个吐的,她是哭着清理死尸的,但是她还是坚持着清理完了,她没少做一点。

    那么多天的相处,他们小组的人都知道,她生长在一个富裕的家庭里,从小被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宠爱着长大,没吃过什么苦,学医时家里人都不同意。

    但她还是坚持来学医了,进了全国最有名的医学院。

    问她为什么,她说:“你们看过《战地医生》那部电影吗,是根据真人穆春菲医生的事迹改编的,我看了那部电影后,就励志要成为她一样的医生。唉,可惜我心性比她差远了,从小养在家里没受过什么锻炼。这次支援志愿者,我认为是一个锻炼的好机会,使劲浑身解数才报名成功,来了这里。”

    “我没来错,这次支援活动,我一定会成长的。”

    她真的成长了,她没有哭。

    “三位评委,各位观众,下午好。”她站得笔直,像是用尽生命所有力气不要让自己颤抖,声音都嘶哑了,但是几个颤音总是会在崩坏的乐谱上跳跃,不是人体能控制的。

    “今天我为大家表演的节目是芭蕾舞《生命最后一刻》,生命最后,最后一刻,你会想起,谁?”

    说完她开始跳舞,第一个阿拉贝斯克就摔倒了。

    夏白垂下眼,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听到张润月的抽泣声,她也在垂着头。

    只有钟子仓还抬着头,夏白转头看到他下巴崩得死紧,在明亮的灯光下苍白一片。

    他全程看完了王薇的舞蹈,看完了王薇的《生命最后一刻》,看完了她的鲜血落幕。

    那一刻夏白也看了,王薇没有在舞台上逃窜,她只是恍惚地看着他们这边,眼里聚了些神,似乎是想说什么时,坠入了地道。

    “会长,我不会去整容。”

    “夏白学弟,我也相信你说的。”

    “我要干干净净的。”

    作者有话说:

    50   华宁电视台10

    ◎“你的尸体可以给我吗?”◎

    一间一百来平的方形演播室,门一关,四面墙上被大屏幕完全覆盖,上面满是鬼言戾语,围出了一个血腥的舞台,在三个评委和厉鬼的凝视下,练习生们脚踩一层层鲜血,有的装着死人的五官,有的剖开自己的技能,用尽浑身解数,逗他们笑,求自己生。

    最终,下等组的练习生,只剩下12个人。

    夏白、钟子仓、张润月、四个整容的人通过了考核。剩下的17个人,只有5个在高压中,完整地完成了自己创意不错的节目,通过了考核。

    剩下12个人全死了,其中有6个志愿者。

    加上中等组的宋晨凯,来这里的志愿者13人,死了7个人,只剩6个人。

    “今天的表演很精彩。”在一众练习生的极度疲惫中,制作人心情不错地站了起来,他嘴上被溅了一滴血,笑起来时下耷的嘴角僵硬地向上提,笑得瘆人,“单人考核表演圆满结束,感谢各位观众的观看。”

    四个屏幕消失后,所有疲惫至极的练习生们都松了一口气。血腥气依然浓重,他们身上好像都有沾上了许多,但是紧绷了五六个小时的神经终于松了一下。

    之前一直绷着,此时好几个一直站着的下等组练习生,站麻的腿一下瘫软了,他们互相扶着,才没在三个评委面前瘫倒。

    制作人拿着名单开始宣布这次的考核结果:“这次单人考核表演,B级三人,分别是杨眉、凌长夜和夏白。C级一人,尤莫寒。D级一人,石丹凤。恭喜以上练习生。”

    “剩下21个练习生全是E级,希望这些练习生再接再厉,毕竟下次单人考核E级的会全部淘汰,同时下次评级会更加严格。”

    刚在高压中得以喘气的练习生,顿时又痛苦了起来,压抑至极,无法呼吸。

    “目前,上等组全员通过,依然是7个人。中等组淘汰6人,还剩7人。下等组淘汰12人,还剩下12人。”

    “下周日我们即将进行团队比赛,比赛规则明早再说,这一周辛苦了,今天大家就休息吧。”

    这可能是节目组目前为止唯一一点温情了。没有公布具体比赛和评分规则,让他们好好休息小半天。

    考核彻底结束,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他们全都没吃午饭,但这个时候餐厅也没开门,虚脱的很多练习生都没力气下去了,直接坐在了演播室,怔怔地看着染血的舞台,也有几个再也不想闻这里的血腥气,拖着疲惫的躯体去旁边的练习室。

    “夏白弟弟,你今天表现好棒。”杨眉凑到夏白身边,丝毫不吝啬夸赞,“我和队长都看呆了。”

    夏白转头看向凌长夜,凌长夜道:“恭喜。”

    夏白盯着他,惊讶地说:“你还会看呆吗?”

    凌长夜笑了笑,“他胡说。”

    “……”

    夏白“哦”了一声,似乎是不想说话了,走着走着,又靠近了他。

    “队长,你说的对。我不该告诉他们,他们整容用的是死人部位。”他站在他身后小半步的位置说。

    凌长夜慢半步,转头看向他,见他不再是单纯的呆呆,眼里还有一层黯淡的恍惚。

    他知道夏白具体指的是谁。原本和夏白一个志愿者小组的王薇,昨天是可以整容的,如果她整容,至少在这场考核中就不会丧命了,不知道为什么,又没有去整。

    夏白大概以为,她不去整容和他说这件事有关。

    凌长夜没直接说他,而是说:“我看你们会长很自责。”

    杨眉听到后,忙把一条手链递给他,“王薇当时拿它跟我换牛奶,你把它给你们会长吧。”

    “王薇当时说,她相信你们队长,她不会去整容。她又不知道怎么表达对会长的支持,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看到他瘦了许多,嘴上都起皮了,就想给他找瓶牛奶喝。”凌长夜补充了当时王薇说的话。

    没有添加什么,也没有少说什么,只是客观地复述。

    杨眉连连点头,他在游戏里见惯了死亡,对王薇的死还是有些难以释怀。

    当时王薇来找他换牛奶时有些紧张,一瓶牛奶而已,他可以直接给她,见王薇那么紧张,怕她为难,于是爽快地答应了她,想着离开游戏再把手链还给她,没想到没有机会了。

    他觉得王薇喜欢钟子仓,只是这份喜欢在最艰难的死地刚生出,还没来得说出口就凋零了。

    这条还不回去的手链,给钟子仓是最有意义的。

    夏白看着那条手链,很快就想明白了,他本是情绪很淡的人,拿着手链去找钟子仓时已经恢复如常了。

    他把手链递给钟子仓。这是一条星月手链,手链中间是一个月亮,两边是一颗颗小小的黄钻星星,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钟子仓宽大的手掌握着它,就像是握着星河光芒。

    钟子仓坐在练习室的地板上,垂眸盯着手链,眼里的情绪看不分明。

    夏白没打扰他,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他知道钟子仓曾握过王薇的手,但他从未知道钟子仓是不是喜欢过王薇。

    因为,他实在是个好会长,很会关心照顾同学。

    但是,他一定记得那瓶热牛奶。

    夏白得了B级后,就有了一个单独的房间,在自己的房间里洗了一个热水澡,演播室的血腥气才真的离开了他。

    洗完澡他们去吃了晚饭,很默契地,吃饭时没人说和这场游戏相关的,难得的喘息时间。

    餐厅里不多的说话声,都是聊游戏外的事,夏白还看到石丹凤和尤莫寒在拿着他们孩子的照片,满脸带着笑容说着回忆着什么。

    见夏白看他们,他们非但没隐藏,还拿着照片来到他们这桌,礼貌地说了几句话,然后把照片给他们,主要是给凌长夜和杨眉看,“你们见过他吗?”

    夏白看到那照片微微愣了一下,他什么都没说,低头吃了两口白饭,才看向凌长夜。

    凌长夜好像没什么反应,问:“这是?”

    尤莫寒说:“这是我们的儿子。”

    凌长夜摇了摇头,夏白听到后又愣了一下。

    照片上的人长得有点像尤月,而且社长就姓尤,可是他说是他们的儿子。

    凌长夜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确实也没见过尤月两面。尤月到他们放映厅时,凌长夜已经进电影了,后来尤月进电影后,两人也没见过面,只有离开电影院时,他们可能见过一面,不过尤月时常低着头,凌长夜可能没看到她的脸。

    夏白不确定,而且照片上的人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他对半月团这两位也不了解,便低头吃白饭,什么都没说。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尤莫寒和石丹凤也没露出失望的表情,笑了笑就离开了。

    这让夏白想起来,现在是他问凌长夜和杨眉,关于他爷爷的好时机。这两位一个是攻坚队队长,一个是进游戏很多次,积分排行榜第一的玩家,连半月团的社长都找他们寻人,他怎么能浪费这么好的资源?

    吃完晚饭,夏白把两人请进了自己的房间。

    凌长夜直问:“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吧?”

    夏白对他看出了他的心思,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他顺势拿出镇尸符和驭尸符递给他们,“你们之前在别人那里见过吗?”

    “见过!我见过!”杨眉激动地说。

    夏白立即看向他,“在哪里?”

    杨眉:“花昊明那里,他说他从一个傻子那里买来的!”

    夏白:“……”

    十万块钱一张果然是便宜了。

    他又看向凌长夜,凌长夜摇头,“没在别人那里看到过,这是谁的?”

    上次骗他被拆穿,夏白这次老实了,没再隐藏,把他爷爷还有喜神的事跟他们说了。

    “如果说你爷爷是从游戏中带出的喜神,那他绝对不简单,这样的人游管局应该有记录才对,一点没记录,有点奇怪。”凌长夜说。

    夏白:“我爷爷非常低调,他一直住在闽石村,可能没进过几场游戏。”

    这也能说的过去。

    凌长夜点头,中指指腹慢慢抚过镇尸符,分析道:“如果喜神是他在游戏中带出来的,既然他能活着带出来,说明游戏通关了,没法再进去了。喜神回到游戏中,应该还会回到他们原本待的游戏世界,你进不去。”

    夏白坐到了床边,有点失落。

    凌长夜坐在沙发上,没多说什么。

    他知道夏白应该想到这一点了,只是不想接受罢了。

    凌长夜扫了他一眼,夏白低头坐在床边,脸上是灵魂不在家的呆,但是灵魂离家出走时漏了一点悲伤在家,压下了他的睫毛,又留下一片阴影。

    凌长夜在睫毛的阴影下多看两秒,“还有一种可能,他们是游戏里的npc,有些npc是移动的,他们原本的世界不在了,游戏为物尽其用,可能会让他们到其他游戏中。”

    “唉?他们可能在其他游戏世界打工?”夏白立即抬起头。

    凌长夜点头,“如果游戏不继续用他们,为什么要把他们回收?”

    “对!”夏白站起来,看起来灵魂回家了,“我还是要努力地去找他们啊。”

    杨眉立即说:“我帮你找,有照片吗?”

    夏白掏出家谱,“没有照片,但是我给他们画了画像,你看。”

    “……”

    夏白跟杨眉讲起了他的家谱,杨眉看得连连惊叹,越看越移不开眼,他忽然呢喃了一句,“好羡慕哦。”

    夏白呆了呆,见他沉默地盯着家谱看的样子,忽然问:“杨眉,可以把你的尸体给我吗?”

    杨眉愣了,愣了好一会儿,笑着说:“可以啊。”

    没想到他直接答应了,夏白看着更呆了。

    “不过我很难死啊,弟弟你有生之年可能得不到我的尸体了怎么办,要不……”杨眉转头看向凌长夜,又摇头,“算了,他是个老不死的。”

    “……”

    凌长夜把玩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头也不回地说:“就是因为你很难死,所以你才答应得这么快,这份承诺没什么重量,就跟我这个死不了的一样,他问我我也答应。”

    夏白就随口问了,“凌长夜,你愿意把你的尸体给我吗?”

    凌长夜半转头,笑着看向他,“愿意。”

    他说“愿意”就跟说愿意跟夏白一起去喝酒一样。

    杨眉:“果然一点重量都没有。”

    可是,他们说的都被游戏判定为有效了。夏白摸着手机面容呆滞,他就这样签了攻坚队队长和积分排行榜第一的两个大佬?

    他们又说了几句话,便各自回房了。

    夏白盯着游戏app多出来的两个预备死尸看了好一会儿,点了下聊天软件,手机进了游戏后就没有网了,只能打开游戏app。

    夏白想了想,掏出了一个宝贝。

    凌长夜洗完澡,正要躺到床上时,动作忽然停住了。

    他面不改色地垂眸,看到一只灰紫色的鬼手正从床底伸出来,阴冷的气息逼得他脚踝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武器正要被调出来时,鬼手张开,露出里面的一张小纸条。

    “……”

    见他没动,鬼手拽了拽他的睡裤,让他拿纸条看。

    凌长夜捡起纸条,上面写着:“生效了。”

    他知道什么生效了。

    找出笔回了一个“嗯”字。

    过了一会儿,鬼手又来了,“你在这个游戏里好像没那么开心。”

    凌长夜愣了一下,过了几分钟才回:“第一次吹哀乐,第二次念追悼词,能开心?”

    鬼手又窸窸窣窣地来了,“没想到你还会吹唢呐,还吹那么好,我听过《哀乐》。”

    凌长夜盯着纸条看了好一会儿,回:“机缘巧合学了下。”

    夏白也盯着这张纸条多看了会儿,凌长夜经常一副闲散贵公子的样子,真的不像是会吹唢呐的。

    从和谐电影院得到的鬼手奖励非常好用,转道去了杨眉的房间,问杨眉:“队长有什么亲人去世了吗?”

    杨眉很快回:“爸爸啊,你竟然不知道?”

    夏白茫然地回:“我该知道吗?”

    杨眉一点也不体贴鬼手的辛苦,只回了:“……”

    夏白错怪他了,他又回了好长的一张纸,一次性把夏白的疑惑全解答了。

    “你竟然不知道?队长的妈妈是女首富啊,你以前竟然没在网上喊过妈妈吗?没看过队长爸爸去世的新闻?队长的妈妈原本只位美太太,家业是队长的爸爸的,大概七年前吧,队长的爸爸消失了,半年都没找到他的任何痕迹,后来被认定死亡,办了葬礼。好多亲戚盯着他们的家产,没想到大家都以为是娇妻的队长妈妈,比爸爸手段还厉害,不仅守住了家业,还成了女首富。队长一直不太相信他爸爸死了,到目前还没放弃寻找。”

    夏白躺到床上,盯着打在墙上的一簇光看。

    石丹凤和尤莫寒在寻找他们的儿子,他在寻找他们家的喜神,凌长夜在寻找他的爸爸。

    那么多人在寻找的路上,在这艰难的世界里。

    这一晚上,练习生们沉沉地睡着了,即便噩梦还是会出现。

    有的人记得很清楚,在梦里经常出现的东西。

    还有一些人,在梦里渐渐忘了很多东西,曾经熟悉的东西开始模糊。

    胡弈航半夜又坐了起来,茫然地坐在铁架床上,过了好久才转头看向对面床铺,那里空荡荡的,他眼里更加茫然。

    廖曼妮半夜被吵醒,看到搬到中等宿舍的光头正喝水,她盯着那瓶水好久,茫然地舔了舔唇。

    冯胜在睡梦中一直抽鼻子,梦里妈妈带他逛公园,问他:“公园的桂花香不香?妈妈最喜欢花香了。”

    在妈妈的着急中,他抱着头蹲下了。

    他好像感觉有什么在他身体里流失,非常重要的,他生命的重要组成部分。

    妈妈最爱的是什么?

    周一早上五点。

    所有练习生在铃声中起床,结束了短暂的休息。

    【请所有练习生到演播厅集合。】

    在去演播室的路上,夏白被胡弈航撞了一下,胡弈航立即跟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前面有人。”

    道完歉他就走了,走到负一层,四处张望。

    夏白跟凌长夜和杨眉说:“他有点奇怪。”

    “是的,我看到他直直地撞到你身上了。”杨眉说:“他换了死人的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看不见了?”

    “他能看得见。”凌长夜看向犹豫地走进演播室的胡弈航,“他只是看起来不认识夏白了,好像没进过演播室。”

    “也不是。”凌长夜摇头,“他应该知道演播室,但是觉得陌生。”

    三人有意放慢脚步,观察着整过容的玩家,在他们身上都看到了或多或少的茫然。

    看到冯胜就要过来了,凌长夜手里出现一瓶香水,在他面前的楼梯扶手连喷好多下,冯胜经过时,用力地闻了闻,脸上露出了一瞬间的茫然。

    他也还有嗅觉,但他对这个味道也是茫然。

    杨眉:“怎么回事啊?他们的视觉和嗅觉都在,但是不记得了?还是他们的视觉错乱了?”

    夏白想到钟子仓说过鬼借助五官入侵,“是眼睛主人的视觉取代了胡弈航的视觉,胡弈航现在脑袋里全是眼睛过往看到的东西,而自己过往看到的东西都不在了?”

    杨眉不自觉地“啊”了一声。

    他不能想象这会变成什么样。

    对于一个视力正常的人来说,人生就是由他所看到的一切组成的吧,他获取的一切都离不开眼睛这个窗口,知识、感情,所有。

    如果被另一个人的取代了,这个人算是哪个人?

    “不对。”不等凌长夜开口,夏白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按照我们猜的,他们脸上换来的五官,很可能是以前的练习生身上的,以前的练习生会对演播室很陌生吗,会对香水的味道这么茫然吗?”

    凌长夜:“制作人来了,先进去,回头再说。”

    和上周一早上一样,他们在演播厅集合,是为了说这周的比赛。

    制作人依然站在评委中间,左边是颜值和笑容都无可挑剔的才艺指导老师,右边是手握血鞭的形体老师。

    “这周日就要进行第一次团体赛了,我先说一下比赛规则。团队赛在三个组之间进行,三组每个练习生都要参加,按照上等组、中等组和下等组的顺序依次上台表演节目。每一组表演完后,评委和观众会对该组表演进行打分,三组表演结束后,按照分数诞生新的上等组、中等组和下等组。”

    “三组的淘汰规则之前我已经讲过了,新的下等组淘汰本组末尾30%且不少于两位练习生,中等组淘汰10%且不少于1个练习生,上等组不用淘汰。”

    “至于团队赛的评分标准,基础的还是颜值和才艺,颜值不用说了,还是占比60%,才艺就是对你们组的节目评分,相信这次你们已经看出来了,包括节目的创意,节目的表演完整度,团体赛还有小组的配合度等。”

    制作人说完规则和安排,和以前一样问:“对于这周日的比赛还有什么疑问吗?”

    一个下等组的练习生问:“如果我们组在团队赛中是第三名,还是下等组,30%就是3.6个人,这是要淘汰几个啊?”

    制作人:“四舍五入,淘汰四个。”

    “淘汰本组末尾的练习生,末尾是怎么排的?组合赛中,还有单人投票或评级?”

    制作人:“这是个好问题。确实是。团队赛中的成绩很大一部分是由单人成绩的汇总,毋庸置疑的60%颜值就是,剩下40%的才艺,才会考虑团队配合效果。”

    “所以,基本上,你们团队成绩出来时,单人成绩差不多也出来了。除此以外,我之前提过的观众喜爱度,也会在成绩中体现,节目最后,观众会根据你们的现场表现等,选出他们最喜欢的三个练习生,每个练习生一票。单人颜值分数和获得的票数,是影响小组内部淘汰顺序的唯二因素。”

    所有练习生都是一愣,制作人不知为什么,说的比较复杂,可是条分缕析,团队赛的评分标准可以总结为一点:颜值更重要了。

    “单人颜值”这一项,首先汇总后直接影响小组成绩,同时在练习生们最关心的致命淘汰顺序中是单独一项决定因素,这还不止,其实它还间接影响“观众喜爱度”,观众投出去那一票,很难不受颜值影响。

    “那才艺表演……”

    制作人打断那个出声的练习生,“才艺表演占你们小组表演成绩的40%啊,同时观众投票是根据你们现场表现来的,主要不就是你们的才艺发挥吗?”

    当他们是傻子呢。

    只有杨眉没听出来,他说这么复杂,就是让颜值实际比重上升听起来合理化吧?

    “要是没什么问题,你们就去准备小组表演吧。”制作人说,关上了他们质疑的大门。

    游戏规则不是他们能改的,练习生们无奈又悲愤地各回各自的练习室。下等组和中等组尤其沉重,他们都知道,淘汰就在他们两个组。

    下等组练习室里,钟子仓像以前一样组织大家,“早上大家先想一下有没有好的节目创意,等吃完早饭,我们一起讨论,最好午饭之前我们就确定好节目,从下午开始训练。”

    他依然在稳定地鼓舞大家的士气,“我知道上等组很强,但是单人考核已经证明,我们和中等组没差多少,不算整容的,我们淘汰率低于他们,所以,我们至少超越他们的可能很大,成为中等组,这样我们就能少淘汰三个人。”

    这时,大家都没意见,都想好好配合,好好练习节目,但吃完早饭就变了。

    吃早饭时,他们注意到中等组两个E级练习生没来,一打听才知道,他们竟然现在就去找形体老师整容了,其中包括一个上周已经整过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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