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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1   五姑村4

    ◎“原来她是个人妖。”◎

    井延的技能是能看到目标对象当前心里的一句话,这一句话不一定就是他看过去那一秒对方的心声,可能是那段时间对方内心深处所思所想的总结性呈现,根据这句话想对方的心思,故名【想你所想】。

    现在他是要好好地想想,信息量太大了。

    凌长夜凌队长一如既往的面带亲切的微笑。

    “他没反对啊”。这个“他”是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夏白看着呆呆的,没有什么心思,一切听组织安排的样子。

    可他心里竟然不想跟他多年好友睡一屋,而是想跟队长睡一屋,是因为队长带着二娃吗?

    那个尤月一直低着头,从进村好像就没说话,一点都不想参与其中的样子。

    “我也可以是男孩。”这又是什么意思啊?一会儿想要“他们”全都死掉,一会儿又可以是男孩,能不能正常一点点?

    闷声想大事。

    井延又看向蔺祥。蔺祥的心里话是:“终于可以跟夏白睡一间房了嘿嘿。”

    井延:“……”

    蔺祥:“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么我们现在就去睡?还是再讨论一下?”

    井延不敢说话。

    凌长夜视线移到蔺祥身上,“没什么线索能讨论了,休息吧。”

    “好哎。”蔺祥看了看眼前的两间房,“你们先选?”

    房间都差不多,他们和谐地分完房,又和谐地选了床。

    凌长夜带娃在三楼睡,旁边是井延。夏白和蔺祥在二楼睡,旁边是尤月。

    蔺祥下楼洗漱的时候,夏白递给尤月一个新手机,“用积分在商城买的,特别便宜,只要100积分。游戏app是跟你绑定的,换手机依然在。”

    这是夏白从游管局的游戏科普课中看到的,他当时也想过万一自己这个老手机不能用了怎么办,看到后安心了一点,但目前他还没换手机。

    游戏商城很少卖现实世界里常见的东西,手机是例外,因为它绑定手机app。

    尤月盯着那个崭新的手机看了好几秒,手在身上擦了擦,接过手机说:“谢谢。”

    又说:“我把积分转给你。”

    夏白想了想,点头。

    游戏app可以直接扫码,尤月打开手机后,手机里就有一个app了,她确认游戏app绑定的是自己后,扫了夏白,把100积分转给他了。

    除了游戏app,他手机里没有其他软件,也没有电话卡,暂时在游戏里没法用手机联系,夏白想问她的事,只好当面问了。

    “我从和谐电影院出来后,又在华宁电视台进了一个游戏。在那个游戏里,认识了半月团的社长夫妇,尤莫寒和石丹凤。”夏白斟酌着说。

    尤月身体僵硬了一下,抬头看向夏白。

    “他们在找他们的孩子,我看到了照片,和你长得有点像,不过是年少时的照片,我不太确定,就什么都没说。”夏白说完,问:“你认识他们吗?”

    其实夏白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认识,他们要找的人确实是我,只是,我不知道什么半月团。”尤月没有骗夏白,如实跟他说。

    “那你把他们的联系方式记到手机里吧,如果想你想联系他们,离开游戏就可以联系了。”夏白找到石丹凤的联系方式,递给尤月看。

    说不定,他们一离开游戏就能团圆,半月团的发源地就在这人员复杂的大泰市。

    尤月记下了联系方式,夏白看看他就要走了。

    “他们是不是说找他们的儿子?”尤月忽然问。

    夏白点头,“是啊。”

    他本来没想提这件事的,既然尤月主动开口了,他就问:“那我以后是叫你尤月姐,还是尤月哥啊。”

    “都行。”尤月微微低下头,说:“我是人妖。”

    夏白“啊”了一声,点头。

    其实,他真的想过这个可能。

    在游戏里他不知道器官表演演员是什么,张润月简单地跟他提了一下。

    离开游戏后,他特意去查了,不太好查,因为确实如张润月所说,这种表演在国内是禁止的,但凭借攻坚队成员的身份,还是让他查到了一些资料。

    在个表演存在于大泰市另一边的邻国,可能很多人没听过这个表演,但一定听过另一个相关表演,人妖秀。

    人妖秀,畸形秀,器官秀。三种表演,最出名的是人妖秀,最恶劣被全世界反对的是畸形秀,最隐蔽,未成年人不宜的就是器官表演。

    一些去看人妖秀的,偶尔会遇到靠近他们的人,或者一些小导游,问他们要不要再看一场更刺激,其他地方看不到的,大概率说的就是器官表演。

    尤莫寒是器官表演演员,他不知道石丹凤是做什么的,但看她的态度,应该也在地下世界生活。

    他们说他们的儿子是被人强行带走的。

    但是他见到的尤月是很明显的女孩子。

    他有想过这个可能,尤月是不是被带去做了变性手术,他们也想要尤月给他们赚钱,一家人一个不放过。

    在那些资料里,夏白看到很多照片,他还是没法想象,他们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

    但是,尤莫寒和石丹凤不觉得有什么,他们觉得他们的生活是正常的,他也就从看出他们的态度开始,不用同情的心去看他们。

    尤月已经抬起头了,刘海半掩的眼睛看着夏白,光芒晦暗。

    因为想到过这个可能,所以夏白并不惊讶,脸上依然是淡淡的呆,问:“那你是想做男孩,还是想做女孩啊?”

    尤月移开了视线,“我还没想好。”

    夏白:“那我先喊你尤月?”

    尤月“嗯”了一声,“你没有其他想问的吗?”

    夏白:“动手术之后,是不是要一直吃药维持啊?你回来了,有药吗?”

    楼下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夏白面前的门被关上了,他没看到尤月是什么反应,但知道尤月站在门后没走,村长家这吊脚楼,走路都有声音。

    “夏白,你站在这里干嘛?”蔺祥端着水盆上来。

    “尤月的手机丢了,我帮他在游戏商场买了一个。”夏白说。

    蔺祥:“哦哦哦,你下去洗吗?”

    夏白“嗯”了一声,走了。

    门口没人了。

    尤月还站在门后,仰头靠着门,紧紧攥着那个崭新的手机,极力控制的呼吸,从鼻腔里一颤一颤地出来。

    山风呼啸而过,吹过悬空的吊脚楼,又钻入密密的丛林中,好像不知哪里传来的低声呜咽。

    蔺祥在床上翻了个身,木床发出吱呀一声,小声问:“夏白,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是树林里传来的哭声吗?”

    时间太早了,夏白也没睡。吊脚楼隔音很差,夏白的声音也压得很低:“听到了,是风声。”

    蔺祥对夏白无比信任,听他这么说就安心了,问了夏白一点关于尤月的事,夏白只说在电影院游戏里认识的。

    蔺祥:“她说她以前就住在五姑村,好巧啊。她会不会知道五姑村的一些事?”

    “不是说游戏和降临的地点关系没那么密切吗?”夏白低声说:“就算他了解五姑村,和游戏可能也没关系,他不想说话,就算了。”

    蔺祥:“嗯嗯。”

    聊了几句,他们慢慢地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蔺祥皱了皱眉,忽然睁开眼睛,房间里不是漆黑一片,有淡淡的月光透过窗帘照进来。

    独户的吊脚楼开窗没有限制,为了让采光好点,他们住的这间房就有两个大窗户。窗户多了,采光是会好,同时降低了安全感,尤其是作为诡异游戏里的卧室时。

    蔺祥好像感觉有什么在注视他。

    他却只敢盯着一处墙,不敢向其他地方看。

    他怕一向上看,看到天花板上正趴着一个人在看他。他怕一转头,看到枕边一个人头正盯着他。还有床底下,那里可能有一只正向外爬的鬼手。两个窗户上,有很像人的东西趴着向里看。

    等下,还有他的身下,和平医学院的一些记忆涌上心头。

    蔺祥越想越僵硬,额头上都湿了。

    “夏白,夏白……”蔺祥哑声喊:“夏白是你吗?你在吗?你在看我吗?”

    没有声音。

    蔺祥咽了口口水,继续喊:“夏白,是你吗?”

    “是我。”

    蔺祥:“是你,你在看我,你为什么要看我?”

    “……因为你把我叫醒了。”

    “……”

    蔺祥这才转头,看到夏白从被子里露出头,正皱着细细的眉毛盯着他,明明还是很呆的样子,蔺祥却看出了气鼓鼓的感觉。

    “夏白。”蔺祥声音有点讨好,“是我的错,我把你吵醒了。不过,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夏白:“不是风声吗?”

    “不是。”蔺祥说:“这次一定不只是风声。”

    蔺祥有了净化技能后,有可能能感受到别人感受不到的东西。夏白认真对待,问他:“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猫叫。”蔺祥说。

    “猫叫?”夏白重复了一遍,猫和五姑村的病有什么关系吗?

    “有时候猫叫挺像小孩哭的,也可能是小孩的哭声。”蔺祥说:“应该是小孩的哭声?小孩和五姑村更契合?我还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

    夏白立即下床,一下掀开面向山下的窗帘。

    “刺啦!——”

    他听到楼上的窗帘也拉开了,没有抬头,他先四处观望,见左边的树林有晃动,可正好也有风。

    观察了一周后,他仰头看到凌长夜正向下看,月光下,他的脸更加冷白。

    “你也听到声音了?”夏白低声问。

    凌长夜:“二娃有些不安,他很敏锐。”

    夏白点头,二娃的技能属于是身体和自然相连,有了技能后变得敏感很正常。

    所以,刚才确实是有什么。

    楼上窗户上又露出了一个小脑袋,二娃眼巴巴地看着夏白,见夏白看过来,又移开脑袋。

    夏白问:“二娃,你刚才听到了什么吗?是小孩在哭,还是猫在叫?”

    二娃只说:“四只脚。”

    那最可能是猫?

    凌长夜:“睡吧,明天再说。”

    夏白点头。

    蔺祥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证实了他的感觉,他更不敢睡了。

    夏白回来后躺下就要继续睡,看到蔺祥幽怨的眼神,想了想,说:“要不我给你找个保镖?”

    蔺祥:“什么保镖?”

    他刚问完就见夏白的手臂越长越长,长出一大圈粉色的东西,把他围住了。

    “有安全感了吗?”

    “……谢谢。”

    该说不说,被圈住后,蔺祥确实就没有那种被盯着的感觉了,在夏白睡去后,他也慢慢睡过去了,梦里都是猛男最爱的粉色。

    第二天早上,最早醒来的是井延,他趴在三楼的木阳台上看着下面。

    早上还没什么事,他没有看任何人的心里话。

    他对自己的技能运用已经很熟练了,重要事件发生时,最能看出有效线索,当然也不能浪费时间,拖着拖着,一天能看个五六次的,也只能看一次了,所以一定选个合适的时间。

    像现在,早上村长家的人,心里最多就是吐槽他们几句,一定没什么有价值的话,就不用浪费时间看了。但住在另一个吊脚楼的玩家,一定要一见面就看,如果昨晚他们有什么发现,这时候最能看出来。

    “村长!村长!”井延看到一个村民匆匆跑到村长家,“又出事了!王二也生病了!”

    井延眼睛一亮,立即看向那个村民。

    村民的心里话:“完了完了,一定是诅咒!”

    没什么用的心里话。

    其他人也被这个村民的喊声叫出了门,夏白和凌长夜都看向井延,井延摇摇头。

    蔺祥趴在围栏上向下喊:“村长,我刚听到又有人病了?正好我们去看看。”

    井延立即看村长的心里话:“还没准备,看个屁!”

    井延立即说:“村长,新鲜病情,正适合我们去看。”

    其他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纷纷说要跟着他去看。

    村长没办法,只好让他们跟着。

    一行人匆匆赶到一座双吊吊脚楼,远远就听到一道哭声,走近看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正躺在地上,身下一片血。

    “怎么了?”村长大声问。

    正哭泣的女人抬起头,说:“村长,他也得癔症了,自己追着什么从楼上掉下来,正好砸到锄头上。”

    女人看着跟男人差不多大,人很憔悴,脸色蜡黄,粗糙的头发潦草地扎在身后,身上穿着一件洗得有点发白的灰大褂。她应该是男人的老婆。

    井延立即看向她的心里话:“一定是诅咒,我们都要死!”

    他又看向躺在地上男人的心里话:“那是我的!我的!”

    凌长夜向楼上男人摔下来的地方看了一眼。

    村长说:“好多血,专家们,你们快给他看看吧!”

    “……”

    别说,他们还真不会看。

    蔺祥是治疗系玩家了,可他的技能只是净化,不是真正的医生,摔成这样,一地血,首先就要缝裂口,止住血吧,他可不会。

    那这里谁会?蔺祥最后看向了夏白。

    凌长夜也看向了夏白。

    他挺会缝补的。

    夏白:“……”

    他呆着一张脸上前,说:“我们没带医疗设备,村里有医生吗?要一点医用缝线和纱布来,我先给他裹住,摸摸骨。”

    男人的老婆怀疑地看向他,“你是医生?看着像个中学生,你有经验吗?”

    “有点擅长缝补断裂身体,出车祸的身体也能复原。”夏白说。

    “……”

    王二老婆被他这个大城市医生的牛逼惊住了,下意识给他让开位置。

    五姑村的村民一般都住在吊脚楼的二楼,三楼通风更好,用来放粮。人从二楼上摔下来,一般摔不死,尤其是在落叶比较多的泥土上,应该没什么重伤。

    可是,不幸的是,这个叫王二的村民,他的头摔到锄头上去了,脑袋就复杂多了,夏白一时也不好说结果。

    村民们带来了医用缝线和纱布,但并没有医生来了。

    夏白一边给王二包头,一边说:“这医用缝线不错,是从哪里拿来的?”

    那个村民说:“啊?这……很普通,哪个村里都有吧?”

    井延立即看向那个村民的心里话:“他屁事怎么多?”

    井延:“……”

    你屁话怎么这么多?心里能不能想点有价值的东西?

    王二止住血后,夏白说:“我们这里没有仪器检查,我也不确定他具体情况怎么样,最好带他去医院拍个片。”

    村长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凌长夜说:“我们可以上去看看吗?看看他摔下来的地方。”

    王二老婆有点不乐意,村长见状说:“这是人家的家,这我也……”

    凌长夜瞥到柱子后一个偷看的男孩,说:“看看有没有诅咒纸人,死人头发之类的,这些东西要是在家里,家里所有人都会变得不幸。”

    女人立即说:“好,好好好,你们上去看吧,等下,我跟你们一起上去。”

    这个时候是看她心里话的好时机,可惜刚才已经看过了。井延扫了一圈,看向那个躲在柱子后的男孩,定眼看他的心里话。

    “他会死吧。”

    井延又看向男孩平静的眼眸,怎么感觉他还挺希望王二死的?

    凌长夜和蔺祥跟着女人去了二楼厢房。

    房间很乱,衣柜门大开,九斗柜每个抽屉都被拉开了,一些零碎的东西都被翻了出来,其中有几张零钱,有一张五块的钱还被扯碎了。

    “怎么这么乱?”蔺祥问。

    女人好像也是刚看到,她急慌慌地上前查看柜子,忽然瘫坐在地上,拍着地板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骂:“王二,你这没良心的,你又把家里的钱都拿出赌了!这是给孩子上学的钱啊!”

    村长听到哭声忙跑上来,正好听到这句。

    凌长夜问:“王二是个赌徒?”

    “我们村不赌博的!”村长立即反驳。

    蔺祥无奈地说:“村长,您别紧张,我们只是看病的医生。”

    村长讪讪地笑了,笑得看不见眼珠,“真没什么赌博,最多就是村民农闲时玩两把牌,数额不大的。这不是王二家比较困难吗,王二他媳妇才会这样,一点小钱就要了命一样。”

    凌长夜笑笑,一副聊家长的样子,“看他家吊脚楼,不像是很困难的样子。”

    村长:“盖楼的时候是还行,现在困难了。”

    凌长夜:“因为赌博变困难的?”

    村长:“……”

    见村长尴尬的说不出话来,凌长夜又笑了笑,说:“这都是不重要的小事,我们先检查有没有诅咒的东西。”

    “哎哎哎!”村长忙说,“对对对,这才是重要的事。”

    凌长夜和蔺祥在房间里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楼下,夏白给王二包扎好了,再次建议他们把王二送医院拍片看看,王二老婆却要在家里养养看。

    既然她这么说了,其他人也没办法,只能帮她把王二抬上去。

    忙活一通,一个小时快过去了。

    蔺祥奇怪道:“天都大亮了,还出了这样的事,住那个吊脚楼的几个怎么还没来?”

    这确实有些奇怪,就算他们不紧张,也不至于在游戏里睡懒觉。

    凌长夜说:“我们过去看看,可能是出事了。”

    没走几步,那个吊脚楼里的两个玩家就从匆匆来了。

    “出什么事了吗?”井延立即问。

    谷学君大喘了口气,说:“齐彦不知为什么从二楼摔下来了,楼下有一把镰刀,正好切断了他的腹部,好多、好多血啊,肠子都出来了。”

    几个玩家都是一愣。

    井延为确定她说的是真的,看了她的心里话:“好可怕啊!”

    她确实没说谎。

    井延这才把他们这边的事跟两人简单讲了一遍。谷学君听到也是一愣,继而头皮有些发麻,“这么巧吗?都是二楼,楼下正好都有致命农具?”

    凌长夜问:“齐彦呢?还活着吗?”

    “还活着,符姐姐用黏合绷带把他捆住了,但是他还没醒。”谷学君说:“他失血太多了,不知道还能不能……”

    黏合绷带是游戏商城里卖的道具,很多玩家都知道,因为它实在是一个好用的救命道具,能立即黏合住一切伤口,不管多大多深。

    但这个道具也只能黏合伤口,刚有伤口那一秒用最好,听她说的,齐彦已经流了很多血了。

    “我们去看看。”凌长夜说。

    不怪谷学君那么紧张,他们一到那座吊脚楼,就看到了一大片血,甚至还看到了一截肠子。

    没人动齐彦,他还躺在那一大片血上,另外三个玩家蹲在他身边,好像在试图跟他说话,看到他们过来,都抬起头。

    井延立即看他们的心里话,他不傻,也看出了其中最厉害的是符雨情,于是先看她的。

    符雨情正看他们这边,准确说是在看尤月。她的心里话是:“原来她是个人妖。”

    井延:“……”

    作者有话说:

    62   五姑村5

    ◎苏茂和一个村民同时“病了”◎

    井延一阵头大。

    首先,尤月真的是人妖吗?

    其次,符雨情是怎么知道的?

    尤月如果是人妖,还真能解释,为什么她的心里话说她也可以是男孩子。

    他正想着时,突然看到符雨情看向自己了,井延现在对她莫名害怕,总觉得她也能看透人心一样,忙移开视线,看向另外两人的心里话。

    陶宝宝:“他们终于来了。”

    苏茂:“他们有新发现吗?”

    没什么用的心里话。

    他又看向躺在地上的齐彦,只要人没死,还有哪怕一点点清醒的意识,他就能看到这点意识凝成心里话。

    齐彦:“怎么回事?”

    井延:“?”

    你问我?

    我哪里知道。

    谷学君已经急急开口了,“村里有一个村民,和齐彦一样从二楼摔了下来,头正好砸到锄头上。”

    三人神情紧绷了起来。

    符雨情说:“不太可能是巧合吧?本来齐彦从二楼摔下来就很奇怪了,他一个老玩家怎么会摔成这样?有村民和他一样,反而还合理了。”

    凌长夜问:“齐彦是几点从楼上摔下来的?”

    最先发现齐彦跌下去的苏茂说:“应该是六点多一点,我是被什么他落地的声音吵醒的,但是接着就没什么声音了,我又眯了一会儿,起来时是六点十分。”

    “差不多是这个时间。”陶宝宝说:“我也听到声音了。”

    他们来五姑村,都是从外地坐飞机到大泰市,又从大泰市颠簸了三个小时到这里,在副本的夜晚又没法那么早入睡,好不容易在疲乏中睡着了,六点正是最沉的时候,齐彦没发出惨叫,没有清晰地听到声音确定时间太正常了。

    蔺祥说:“王二,就是那个坠楼的村民,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掉下来的。”

    他们在楼上检查现场时,从王二老婆口中问出来的。

    符雨情说:“那基本上可以确定不是巧合了,他们之间的坠楼有什么联系。”

    夏白看向地上的齐彦问:“他怎么样了?”

    正要开始分析的符雨情被他打断,说:“就这样,我们用黏合绷带给他裹住了。”

    “我看不怎么样。”夏白摇头,看向血泊里那一截东西,“你们连他的肠子都漏了,这样他还能活吗?”

    苏茂皱眉说:“那种情况下,当然要赶紧给他止住血,晚一秒他可能就死了,哪有那么细致。”

    他又笑了笑,“夏白,你可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没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王二就是他包扎的,他连碎了的尸体都能一丝不差的复原,要是他肯定不会漏肠子的。”蔺祥立即说。

    “不是,我说。”符雨情抬起头,“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凌长夜:“你觉得齐彦死了,我们对他一概不知,能推找出他的坠楼和王二之间的联系吗?”

    符雨情:“那我们也没办法啊,我们不是真正的医生,五姑村又没有医术这么好的医生,就算有,我们去找他们不就崩人设了吗?”

    游戏的基本原则,游戏设定的人设不能崩。

    夏白:“你们看到他时,他具体伤的怎么样?可能从两人的伤里也能找到点线索。”

    苏茂:“他们不是一个伤在脑袋,一个伤在腹部吗?能有什么联系?”

    夏白:“就是因为他们伤在不同的地方,才可能有线索啊。不然,他们既然相似的差不多时间从二楼掉下来,怎么不相同地砸到锄头上呢?”

    “因为这里楼下是镰刀,那里是锄头呗,全是锄头巧合得不是太明显了吗?”苏茂直接回。

    夏白面容愈加呆滞,“你怎么是个说不通话的杠精?”

    苏茂:“……”

    “我来说。”陶宝宝见状,直接把详细的情况跟他们说了一遍。

    “我听到齐彦的叫声立即跑出来,在楼上看到齐彦正面朝下趴在地上,身下一滩血。我们从楼上跑下来,符姐姐当机立断,立即拿出黏合绷带,从他后面开始绑住他。绑到前面的时候,他被抬起来一点,我看到他的腹部被镰刀割开了,那个,那个东西都淌出来了,苏茂就赶紧给他塞回去,符姐姐立即给他包住了。”

    她说的思路很清晰,可是还能看出有些紧张,“那个东西”都没直接说出来。

    那个场景想象一下确实有些恐怖。

    不管是什么从身体里向外流失,人本能地都会恐惧,何况是那么有冲击性的内脏。

    夏白问:“所以,你们也没看清他内脏情况,只知道他腹部被割开了?”

    “……”

    谁有那个大病会去看啊!

    “我们说了半天这边的情况了,你们呢?”符雨情说:“说说王二的情况?”

    “我来说。”蔺祥把王二那边详细的情况跟他们说了一遍,一点也没隐藏。

    听完后,符雨情说:“重点有两个,赌博和钱。”

    “齐彦赌博吗?”符雨情问苏茂。

    苏茂笑了笑,“姐,你干嘛问我?”

    井延立即看过去,符雨情可能真的知道什么,她有办法知道尤月是人妖,也就有办法知道苏茂和齐彦可能有什么关系。

    其实有关系很正常,很多人都是和同伴一起接悬赏任务的,这样更安全,在游戏里有个照应,当然不一定能全部接到就是了。

    都不是小朋友,话一听就懂,在其他人的注视下,苏茂没坚持多久,开口说:“我感觉他应该不赌博。”

    符雨情说:“那是钱?齐彦看着也挺有钱的。”

    齐彦头发挑染了几缕白,一身价格不便宜的潮牌,看起来确实也挺有钱的样子。

    “不可能姐。”蔺祥想也没想地说:“如果是为钱,还轮不到他。”

    “……”

    众人沉默,他们不是好多年不上网的夏白,都知道凌长夜有多有钱。

    符雨情又说了一个可能,“那是爱钱,嗜钱如命?”

    倒是有这个可能。

    昏迷的王二心里话是“那是我的!我的!”,说的可能是钱是他的,一个赌徒爱钱也很合理。

    就算不缺钱的人也可能嗜钱如命,甚至齐彦接悬赏任务就是为了钱也说不定。

    线索太少了,他们现在也推不出什么。

    陶宝宝犹豫了一下,说:“如果大家还有什么救命的东西,先给齐彦用吧,把他救醒,可能能得到更多线索,不然我们防不胜防,可能也会不明不白就变成他这样了。”

    凌长夜拿出一瓶药递给让她:“这是补血的,效果不错。”

    蔺祥说:“可是他的一截肠子还在外面呢,真的没事吗?”

    符雨情:“不然呢?剖开肚子再给他塞回去?应该能撑几天,我们快点通关就能把他带出游戏了。”

    正好村长在外面喊他们吃早饭,蔺祥就没再说了。

    给齐彦喂了药后,把他抬到二楼的床上,他们去村长家里吃早饭了。

    饭桌上,蔺祥问村长:“王二那边怎么样了?真不送医院,就在家里养着吗?”

    村长叹了口气,“送医院也得有钱才行啊,你看他们家那情况,哪里能拿出钱送他去医院啊。”

    井延小声说:“会不会就算有钱,他老婆也不想送他去医院啊?”

    “不会的!”村长立即说:“他们关系还行的,王二家的没想让王二死!”

    “……”

    他们从没怀疑是王二他老婆杀了王二。

    村长总在非常努力地在维护他们村子的法治形象,没有赌博,没有凶杀。

    凌长夜跟村长说:“我们吃完饭就去分头去给村民看病,村长要是忙不用陪我们,告诉我们门户号就行。”

    村长犹豫了一下,看着不太放心,最后还是同意了。

    除了已经病死的三个,不算王二,还有八户有家人生了怪病,这个比例很高,五姑村一共就百来户人家。

    凌长夜说:“我们分头行动,争取天黑之前就把每一户的情况都摸清楚,晚上一起汇总讨论。”

    其他人没有意见,自然按照居住地分了两队。

    凌长夜先选了昨晚井延提到那个,有些渴望他们能治好他的病的人。

    路上,井延把他早上听到的心里话都他们说了一遍,除了符雨情的。

    夏白比较关注王二儿子的,“他是因为爸爸赌博才对爸爸那么冷漠的吗?”

    “可能是,王二老婆不是说王二把他的学费都拿出去赌了吗?可能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一般赌徒对妻儿都没那么好,输钱了回来打人也可能。”蔺祥分析道。

    井延:“也可能有其他原因。确实如夏白所说,既然村民都说是诅咒,连王二老婆当时都说是诅咒,王二应该是做过什么亏心事,被那他儿子看到了也有可能。”

    蔺祥:“对!很有这个可能。”

    夏白也认可,“既然这样,井延可以多听听他的心里话。”

    被认可的井延很开心,“好,交给我!”

    “还有一件事。”井延犹豫了一下,说:“符雨情好像知道我们这边的一些事,我们是不是要想办法防备一下? ”

    蔺祥问:“她知道我们的什么事?”

    井延有点犹豫,小心地看了一眼尤月。

    尤月一直低着头,但她好像很敏锐,井延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被她捕捉到了。她转头看过来,非常平静地问:“她知道我是人妖?”

    蔺祥:“?”

    井延有点不好意思地点头。

    夏白惊讶:“她怎么会知道,昨晚尤月才告诉我,而且我今天都没想这件事。”

    凌长夜说:“那就只可能是昨晚你们说时,她知道的,你们什么时间说的?”

    夏白:“我们刚分完房没多久。”

    凌长夜问二娃:“那时候有感觉我们楼里有其他东西吗?”

    二娃摇头,然后趁机靠近夏白一点点。

    凌长夜想了想,“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跟着我们,那可能就是她的身体技能,千里耳?”

    井延痛苦地说:“那我们刚才说的不也……”

    他们所有的调查结果,都被符雨情坐收渔翁之利了。

    这技能和井延的一样,也太合适普通地图了。

    那怎么办?他们难道一整场游戏都不说线索了吗?

    “其实,我只是想攻克这个游戏而已,她知不知道线索,是不是表现得最好的对我无所谓,你们呢?”蔺祥问:“这个游戏是不是也有技能奖励?你们想要吗?”

    井延:“我也只想通关而已,主要是想要积分。”

    凌长夜:“无所谓,只要她没有害人之心。”

    夏白也一样,他一心想着去暗楼看看有没有喜神。

    尤月和二娃更是连话都不说。

    蔺祥:“既然都不想抢游戏奖励,那我们就照常说话,涉及个人隐私,和关键线索的地方,稍微注意点就行了。”

    “好。”

    “ok。”

    达成一致后,他们走进了今天拜访的第一个病人的家。

    这是一座单吊吊脚楼,底层养了很多只鸡,生病的女村民正在坐在矮凳山撒粮喂鸡。

    她面容枯瘦,精神萎靡,额头上贴着一张很大的药膏。不知道是不是在出神,他们走近她都没注意到。

    进村时,井延看到了她的心里话,“他们真的能治好我的病吗?”

    心里话在一定程度上,真实地反应了当时主人内心的渴望,可能是主人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渴望。她应该是真的想让人治好她的病。

    “李姐。”

    蔺祥喊了她一声,她才缓缓抬起头,看到他们时脸上的神色微微变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

    他们从村长那里得知,她叫李桂,两个月前莫名开始头疼。

    “我们是来给你治病的。”蔺祥说:“你跟我们说说你的病情?”

    李桂还是什么都不说,一直低着头撒粮食。

    蔺祥继续:“李姐,你是不是头疼啊?我给你看看?”

    李桂忽然手抖了一下,忙站起来,指着外面,声音粗粝沙哑地大喊:“快走!你们快走!”

    说着,她就开始疯了一样地向推他们,“快走,走啊你们!快走!”

    最前面的蔺祥首当其冲,竟然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哎?李姐,你听我说。”

    “走啊!!!走!都走!”李桂可能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只是疯了一般,声嘶力竭地让他们走。

    蔺祥见状不知道该怎么办,求助回头,看到夏白正抱着二娃飞快地向外跑。

    “?”

    井延只会跟着大佬跑。而尤月就没过来。

    凌长夜左右各看一眼,长腿向后迈了一步,也快步跟着走了。

    蔺祥:“……”

    他一转头看到李桂的面容已经扭曲了,脸上的血管都凸起了,莫名地,他心底生寒,也脚底抹油溜了。

    几人站在一颗树后,看到女人在地上滚来滚去,痛苦地用手拍着头,滚到木柱上后,又开始用头哐哐撞木柱,一边撞,一边又哭又笑。撞得有多用力,他们好像感觉吊脚楼都在颤抖。

    现在他们知道她额头上那个大大的药膏可能不只是止脑袋里的疼,还有外面撞出的伤。

    现在是早上八点多,明艳的阳光下,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农村妇女,疯狂地撞击着柱子,躺着撞击,站起来撞,跪着撞,蹦蹦跳跳、动作诡异地撞。

    鲜血从她额头上流到枯瘦发黄的脸上,一会儿是哭一会儿是笑,好像有两个不同的人在她身体里,一个哭着撞柱子,一个疯笑着看。

    诡异得让人脚底发寒,感受不到阳光。

    凌长夜:“快点去阻止她,再撞下去,她会死。”

    蔺祥和井延立即冲过去,两个大男生竟然都压不住瘦削的她,凌长夜加入后,才堪堪把她压在地上。

    井延用力压着她的两只胳膊,对蔺祥喊:“这病太诡异了,你试试能不能治疗她!”

    “好!”蔺祥手掌下已经有了白光,贴在李桂的头上,一开始没什么反应,她还是在疯狂地挣扎,慢慢地,她挣扎的力度变轻了。

    “有用!”第一次在游戏里让技能发挥价值的蔺祥非常开心,“但是效果好像有限,好奇怪。”

    “已经很棒了。”井延松了口气,慢慢放开了李桂。

    十分钟后,李桂没在挣扎了,可还是头痛,眼神还是没有聚焦。

    井延看向她的心里话:“我错了,放过我。”

    井延把这句话告诉了他们,“这些生病的人果然做过什么亏心事。”

    蔺祥:“那现在怎么办?要继续问吗?她这个状态,好像也问不出什么了。”

    “我给她包扎一下,我们就去下一家看看吧。”夏白说。

    也只能这样了。

    第一家就碰了一个这么大的钉子,他们可以预想接下来三家也不会轻松了。

    果然,剩下的三家什么都不说,井延也没看到什么有用的心里话。

    他们只知道,这三个一个沉睡不醒,一个一直高烧不退已经烧傻了,一个浑身疼跟针扎的一样。

    他们的病情都比村长说的严重。

    因为没能深入了解,所以他们比预计的更早,在午饭前就走访完了这四家。

    另外一队也一样,回来吃完饭时,他们碰了一下头,两边收获都很少,只知道他们的病情。

    找到真相比他们想象的难。

    “专家们,你们有什么想法了吗?”村长问完,笑眯眯眼说:“你们都是专家,什么疑难杂症都难不倒,一定有办法治好他们的病吧?”

    “……”

    蔺祥硬着头皮说:“是有一点不成熟的想法,还需要再看看。”

    “好啊。”村长说:“希望你们能快点找到办法,不然就不浪费你们的时间了,我们村现在这个情况,也不适合接待客人,你们都看到了吧?”

    村长的态度没之前那么好了。

    凌长夜说:“村长,你也知道村民的病没那么简单,如果简单就不用我们来了,慎重起见,再给我们两天时间。”

    “当然。”村长故意误解“两天”的意思,“我很理解专家们,两天太少了,三天吧。”

    他们知道,这就是他们的游戏时间了,没法更改。

    商量了一下,下午他们互换任务目标,去另外四家看病。

    结果是一样的,没什么大的收获。

    晚饭后,他们聚在一起,讨论今天的成果。

    陶宝宝把八个人的病情记录下来,她总结念给大家听。

    “011户,三十多岁,女,头疼。

    019户,二十九岁,男,沉睡。

    026户,四十岁左右,女,高烧。

    027户,六十七岁,女,口腔溃疡。

    042户,十六岁,男,昏迷。

    061户,三十岁左右,男,浑身疼痛。

    068户,四十五岁,男,长肉刺。

    079户,二十八岁,男,疯癫。”

    “这完全没有规律啊。”苏茂一头雾水,“而且,这都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吧,看起来都是很常见的病痛,难道真是我们想多了,是人为的?这是个寻找凶手的破案副本?”

    蔺祥:“不,虽然看起来常见,但他们发起病来可恐怖多了。”

    他们看过李桂发病的样子,绝不正常。

    蔺祥:“应该就是诅咒。”

    符雨情也说:“要是正常的病,怎么解释王二和齐彦同时坠楼的事?”

    “有一点可以确定了,并不是蛊虫作祟是吗?”她说。

    蔺祥点头,“是的。”

    如果苹果腐烂算是细菌入侵的污染,他可以净化。

    癌症算是癌细胞对人体的污染,他也可以净化。

    那么,如果是蛊虫在人体内作祟,他的技能应该也能完全净化,可李桂那里,他只能暂时安抚,没法治愈。

    陶宝宝更困惑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村民闭口不说,我们要怎么办?”

    符雨情看了井延一眼,“我觉得目前找不到头绪,是因为我们还没找到关键npc。”

    井延:“……”

    好吧好吧。

    他把他从村民心里话那里看到的“何医生”说了出来,“一个村民说,我们是不是比何医生还厉害,之后就再也没提过了。”

    符雨情满意了,“显然,这个何医生就是关键突破口,我们明天就去找他。”

    “不要一起去。”凌长夜说:“我们去问,他更不会说。反正现在我们也没有别的线索了,不如直接打草惊蛇,或许还能引蛇出洞。”

    井延问:“怎么打草惊蛇?”

    凌长夜:“那个村民对那位医生的称呼是何医生,不是直接的名字,应该是有一点尊敬在的,明天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何医生的名字,然后,你假装认识何医生,试探一下。”

    凌长夜的提议得到了一致认可。

    符雨情说:“那就这样,如果明天还问不出来,我们就只能采取一点村民不喜欢的措施了。”

    有了计划后,他们各自回去睡觉。

    因为齐彦的事,这一晚上大家都很谨慎,门窗都封了,还有人一夜没睡。

    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苏茂和一个村民同时“病了”。

    作者有话说:

    63   五姑村6

    ◎十年前的诅咒,来了。◎

    和齐彦坠楼一样,夏白他们先是从村长那里得知一个村民得了怪病。

    那时候井延也和第一天早上一样,趴在围栏上向下看,看到那个村民匆匆跑进来,“村长!村长!刘福也得怪病了!特别严重!浑身是血!要疯了!”

    井延立即看向村长的心里话:“怎么他们一来每天都出事?晦气!”

    井延:“……”

    听井延说了这没什么用的心里话,凌长夜说:“不能这么被动地看心里话,我们要利用你这个技能套线索。”

    井延:“怎么套?”

    “心里话是不是当时当地脑海中意识的反应?”凌长夜问。

    井延:“对,是总结性反应。”

    “如果没有防备,我突然问你我的全名是什么,你心里会冒出什么?”凌长夜继续问。

    井延如实说:“凌长夜。”

    “我们同样用这个方法套何医生的名字。”凌长夜说。

    这是他们昨晚的计划,目前他们没有一点线索,村长又给他们限定了三天的任务时间,他们必须破局。计划是先套出何医生的名字,再假装认识何医生,试探那位心里话有何医生的村民。

    井延连连点头,“我也这么想,我正想找谁帮我。”

    “除了何医生,我们或许还能用这个方法套出更重要的线索。”凌长夜继续说。

    井延倒是没想到其他的,“还能套什么?”

    夏白和蔺祥等人都出来了,带着一个医药箱。村长也要去刘福家了。凌长夜说:“边走边说。”

    他们跟在村长十几步远的地方,凌长夜问:“你觉得目前只出来一个关键人物吗?”

    井延:“除了何医生,还有谁?”

    “那个诅咒的人呀。”夏白说,眉头都要皱起来了,他第一天晚上就提了,但是他们好像一直不重视。“村民们觉得他们的怪病是诅咒,是谁诅咒的?为什么要诅咒?”

    井延恍然大悟,“我们还可以试探诅咒人的名字!”

    蔺祥:“有没有可能就是何医生诅咒的呢?他是个好医生,来五姑村给村民看病,发现了村民的秘密,被村民杀害,死后变成厉鬼诅咒他们的病永远不会好,越来越严重。”

    夏白明白了,为什么那个诅咒的人总是在他们那里隐身,原来他们是这么想的。

    凌长夜:“井延这一天半在村民心里看到过很多次诅咒,但没有一次看到过诅咒人的姓名,甚至连[他][她][来了]这样的字眼都没有,由此可见,村民对诅咒之人很忌讳,很防备。但是我们一进村,他就在村民心里看到了[何医生],他们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你们这么想,可能会让另一个关键人物隐身,走错路。我们先假定有另一个诅咒人的存在,如果真的有,这个人才是最关键的。”

    蔺祥和井延连连点头。

    井延说;“说的很有道理,我怀疑这就是个坑,前两批玩家就是被误解了,就算没有心里话,他们应该也在村民口中知道了何医生,把何医生当主角解谜了。”

    蔺祥:“可是,凌队你也说了,他们对这个名字讳莫如深,就算在他们没防备的时候突击试探,也不一定能试探出来吧?”

    “对,如果我们找一个人突然试探,可能试探不出来,之后所有村民都会防备我们,更别想找出诅咒之人了。”凌长夜说:“一个人可能不大,那要是同时试探好多个呢?”

    井延:“怎么同时试探好几个?用什么理由聚集他们?”

    凌长夜直接说:“你们继续跟着村长去看生病的村民,先试探出何医生的名字,他们对何医生没有防备,应该很好试探。”

    “我和蔺祥一起去其他玩家住的吊脚楼,去看看是不是今天也有一个玩家跟村民一样病了,如果有,我们可以问问村民是怎么回事。”

    井延恍然,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时说这些了,今早如果有玩家病了,把事情闹大一点,那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凌长夜和蔺祥立即走了。

    夏白和井延继续跟着慌慌张张的村长和那个村民走。

    井延作为“认识”何医生的人不能暴露,这个试探只能夏白来了。

    现在慌慌张张的那个叫邓家豪的报信村民,此时正是没有防备何医生的时候,他现在应该满脑子都是怪病。

    夏白确认了井延今天还没看过他的心里话后,忽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何医生叫什么来着?”

    “何春……”邓家豪顺话说了一半,忽然反应过来,“啊?你知道何医生?”

    井延立即走上前,笑着说:“夏白,你拍错肩膀了,我在这里,你怎么还是这么呆。”

    井延说:“你问何医生的名字做什么?”

    邓家豪愣了一下,看向井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井延笑得有点暧昧,对邓家豪说:“何医生是前两天我们医院新来的一个美女医生。”

    夏白低头就走。

    邓家豪了然地笑了一下,要是其他时间他还会八卦一下,但这时他没心思关注他们这些事,“别想这些了,快点去看看刘福吧。”

    刘福的病就是痒,奇痒无比,一晚上的时间他把自己身上全都抓破了,他自己好像没意识到,要不是他老婆及时发现,阻止了他,后果不堪设想。即便被发现了,他现在的样子也非常可怕。

    此时,他正被绑在床上。身上好像没有一块好皮了,全部被他抓破,浑身血淋淋的。没有皮的皮肤即便是贴在柔软的床单上,依然疼得惨叫连连,不断挣扎。

    脸上的皮肤也被他全抓破了,一个血淋淋的人头,睁大眼睛,长着嘴巴惨叫向上抬,被绑住的手指甲里全是被他抓下来的皮肉,密实地挤压在指甲里,几乎要把指甲撑开了。

    除了指甲里,木地板上,印血的灰色碎花床单上也有很多被抓下来的皮肉。

    他老婆正坐在上面哭,衣服上一片血,脸上一片惶然,可以想象她刚醒来时候的恐怖和抓狂。

    身边一个血人,床上全是碎皮屑肉,她正躺在那上面,可能身上也有。

    井延先看刘福的心里话:“疼!疼!疼!”

    接着是刘福老婆的心里话:“放过我们吧。”

    这里还有几个围观的村民,看到这么恐怖的场景,各个惶惶不安。

    井延暂时没看他们的心里话,等着凌长夜来。

    村长照常又问了一遍是怎么回事,刘福老婆哭哭啼啼地说:“我醒来就看到他变成血人了,还在身上抓,我吓得不行,叫王家大哥和我一起把他绑起来了。怎么办啊村长,他还在抓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村长看向夏白他们,“专家一定有办法吧?”

    夏白呆着脸上去,一个砍手把刘福砍晕了,在他老婆要叫之前,说:“这样才好给他包扎,不然他手都能挣断,没看到他手腕上已经挣扎出那么多血了吗?”

    他们用布条绑着刘福的手腕,不让他抓身体,现在手腕那里已经在疯狂挣扎之下,惨不忍睹了。

    再继续下去,他的手都可能废了。

    刘福老婆见状,伸出来的手又伸了回去,继续无助的哭,眼泪冲掉了她脸上一条血,看起来凄苦又恐怖。

    昨天经过王二之后,怕崩人设提前被村民赶出去,他们准备了一些药物,都是从游戏商城买的,止痛止血的是基础的,自然有准备,夏白打开带来的医药箱,给刘福仔细涂抹后,把他包成了一个木乃伊。

    再这样下去,他这个未来的法医真的要成为活人的医生了。夏白顶着一张茫然的脸想。

    村长问夏白:“这位专家,你们看出我们村的怪病是怎么回事了?看了这么多了,你们总得有个说法吧。”

    屋子几个村民都看向夏白。

    “谁在诅咒你们?”忽然一道响亮的声音从窗外响起,惊了所有人一下。

    井延浑身一震,集中全部注意力,快速地,一一扫过房间几个村民的心里话,又探出窗口,看凌长夜和蔺祥带来的村民。

    “谁?”

    “他也觉得是诅咒!”

    “是诅咒!”

    “不能说!”

    “真的是诅咒吗?”

    “薛丽谷!”

    “怎么解释?”

    “外人都觉得是诅咒了!”

    “是她!一定是她!”

    ……

    村长听到声音也立刻跑到窗口,看向下面的凌长夜,皱眉问他:“专家你是什么意思?”

    “那天晚上村长不是说,村民认为这怪病是被诅咒的?”凌长夜说:“本来我们是无所谓的,可是现在我们的同伴也得怪病了,我们必须弄清楚。”

    村长愣了,他看起来也很惊讶,“你们的同伴也得怪病了?怎么会?”

    他马上就看到了,一个和刘福一样被包扎成木乃伊的人,绷带上已经渗出了血,看着很渗人。

    可能就是太渗人了,抬着他过来的一路,吸引了好多村民跟着看。

    “诅咒的说法都是空穴来风。”村长笑了笑,说:“要是具体知道怎么回事,我们还会求助你们吗,你们可是医学专家,怎么还信这种迷信的说法呢?”

    凌长夜好像信了,又有点怀疑,“真的?我们中就有信诅咒的人,不仅信,还懂诅咒,要是真有诅咒,说清楚,他可以破解。”

    “唉?你怎么还不信呢?”村长抓了下头皮,说:“真没有。”

    凌长夜视线在神色各异的村民中扫了一圈,疑惑道:“那是环境造成的吗?我们的同伴怎么也得怪病了。”

    村长说:“是不是被毒虫咬到了?我第一天晚上就提醒你们要注意虫蛇了。”

    凌长夜好像被他说服了,皱眉看着同伴,说:“我们带的药不多,村里有懂毒虫和草药的人吗?”

    “有有有!”村长说:“你们需要的时候,我带你们去找她!”

    “多谢村长,既然现在找不到破解方法,我们先带他回去休养。”凌长夜态度缓和了很多。

    村长松了口气,忙说:“快回去给他看看,村民的病先不用着急。”

    夏白他们也趁机跟着走了。

    这一路他们都没说话,还有村民在看着他们,直到到了那座只有他们的吊脚楼,凌长夜才低声问井延:“怎么样?”

    井延激动地点头,“知道了!”

    他没说知道什么了。

    另一边,夏白问:“苏茂怎么样了?”

    陶宝宝:“他和乔佑霖一间屋睡的,乔佑霖你来说吧。”

    乔佑霖是个有些内向的人,说话有些慢,但说得很清楚,“我昨晚两点半睡的,睡之前确认了一遍,门窗都关好,还用木棍、柜子等堵住了。”

    他们都是这么做的,如果有人再坠楼,或者其他什么东西进来,他们就能及时发现了。

    “我睡着后,不算踏实,一直做梦,如果有什么大的声音,应该能听到,可是没有。”乔佑霖说:“我早上醒来时,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不重,就像指甲在柔软的衣料上抓挠。”

    乔佑霖脸色变了一下,又想到了那个场景。

    大概是在早上六点左右,因为门窗被堵住了,房间里还很黯淡,他听到这奇怪但不惊恐的声音,说实话,这声音甚至还有些催眠。

    “唰——唰——唰唰唰——”

    他困倦地眨了下眼睛,可他下一秒就闻到了血腥气,混在刷在杉木墙板的桐油气味里,越来越明显。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有什么落在地上的声音,像是雨滴。当然不是雨滴。

    他躯体没动,只寻着声音向右边转头。

    黯淡的光线中,一个人正在坐在床上,即便光线昏暗,也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身体轮廓,因为他身上血色冲破了昏暗,刺眼夺目。

    他正在用是十根手指一下一下抓自己的脚背。

    在厨房用过擦子擦土豆丝和胡萝卜丝吗?就是那样。

    一地碎皮。

    全身是血。

    那人当然是苏茂,他好像又不是苏茂了,就那样一下一下抓着,没有疼痛,只剩机械,机械里好像还有疯狂,因为他眼珠很亮,闪着光。

    乔佑霖感觉冰凉的长针从天灵盖扎进了他脆弱的脖颈,他僵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我反应过来,立即喊人。”乔佑霖说:“我们立即按住他的手,他疯狂地挣扎,嘴里喊着痒,止疼止痒的药物对他一点也不管用,我们又不敢一直按他没有皮的手,只好把他打晕了。”

    夏白:“他只喊了痒吗?”

    乔佑霖:“对。”

    符雨情问夏白:“你们那边呢?那个村民什么情况?”

    夏白:“几乎一模一样。”

    并不意外。

    符雨情:“他们两个又有什么联系?那个村民有什么特点?不是贪财了吧,那是好色?还是什么?”

    夏白:“不知道。”

    “不知道?那苏茂不是白病了?这一组又找不到线索?”符雨情皱眉,她也有些烦躁了。

    夏白:“苏茂不是还没死吗?我们可以问问他。”

    陶宝宝:“他这样怎么问啊?他也不知道自己和那个村民有什么联系吧?”

    “把他弄醒,我来试试。”蔺祥说。

    昨天他试着治疗李桂,虽然没有完全治好,但有慢慢让她停下发疯撞墙,只要能苏茂停下一会儿,让夏白问话就好了。

    把苏茂弄醒很简单,只要在他没皮的肉上按一下,他就被疼醒了。

    正要挣扎时,被七手八脚地按住了。

    蔺祥手掌下的白光先集中在他脸上,快速经过他全身,来回给他净化。

    “苏茂!你快说,你是怎么回事?和那个村民能有什么联系?你赌过吗嫖过吗?”见他挣扎的幅度小了,符雨情连忙问。

    夏白:“……”

    夏白呆着脸挤到前面,问苏茂:“你为什么觉得痒?是什么感觉?”

    “痒……痒,虫!痒痒痒!”苏茂又激烈地挣扎了起来。

    蔺祥咬牙更加快速地给他净化。

    夏白捧着苏茂的脸,让他看向自己,“你好好想想,会不会有人诅咒你?你做过什么会被诅咒的事吗?什么亏心事?”

    苏茂茫然了一会儿,又开始喊“痒”。

    夏白明白他的茫然,人怎么可能没有一个讨厌自己的人,只要是讨厌自己的人就有可能诅咒自己。也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

    他用力在苏茂脸上按了一下,他发出一阵痛呼,“我们会努力救你,你好好想想,很严重的,和痒和虫子有关的。”

    苏茂的眼睛一点点睁大,专注地盯着一点,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低着头的,头发脏兮兮,手指交叠在一起的女孩。

    他初中的同桌,孙珍。

    那个次次考第一的女生。

    孙珍是个单亲家庭的女生,没有妈妈,只有一个残疾爸爸。爸爸靠收垃圾养她。

    听说,他们家那个院子堆满了各种垃圾。即便如此,他们家还是过得非常艰难,她放学后,也要去捡垃圾。

    有一次他跟同学在网吧玩游戏,看到她在外面捡瓶子,一起看了会儿戏,然后向外扔瓶子给她,看到她顶着迎面而来的瓶子,咬着唇一个个捡起来的样子,觉得还挺好玩的。

    他当时对她没什么恶意,就是觉得,挺好玩的。

    直到再次分桌,他被分到和她同桌,看到其他同学看好戏的样子,他觉得他和她同类了,非常愤怒。

    他想了很多办法不跟她做同桌,可是如果没有合理的理由,老师是不会给他换同桌的。

    “她脏死了!太臭了!”他大声说:“他们家是收垃圾的,我看到她在垃圾桶里捡垃圾了,哪个干净的人愿意跟她做同桌啊!”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极力跟她划清界限。

    孙珍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她的额头几乎要贴到捡来的文具盒上了。

    老师:“这算什么问题,实质性地影响你学习了吗?”

    第二次,他说:“她头上有虱子!虱子会跳到别人身上的,我看到了。”

    孙珍拽着衣角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虱子。”

    “你就是有。”他伸出胳膊,“你们看,我的胳膊都被咬了。孙珍你怎么还有脸说没有?”

    “老师,她影响我学习了,可以给我换同桌了吧?”

    老师终于同意给他换同桌了,可是那天下午,全班没有一个人愿意跟孙珍同桌。

    老师问了两次,都没有人愿意。

    班主任只好多搬来一个书桌,让她一个人坐在前排。

    从那以后,他们班再也没人愿意靠近她了。

    每个经过他们班的人都会问她为什么一个人一桌,学校也没人靠近她了。

    全校都流传着她身上有虱子,睡在垃圾堆里的传闻。

    后来,他真闻到她身上很臭,在她后脖上看到一抹屎。

    他真的看到她身上被人抓到虱子,扯开领口正好在靠近胸部的地方。

    后来,他们翻到她的日记本,当众读。

    “苏茂的眼睛很好看,干净的底色,明亮的光。”

    “苏茂今天跟我说话了,他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

    “打游戏不好,可是苏茂打游戏时很吸引人,他的眉毛会微微皱起来。”

    “苏茂,她竟然喜欢你哈哈哈!”

    “她说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我的天,她怎么闻到的?”

    苏茂觉得那是他人生中最丢脸的时刻,为被这样一个全班讨厌的脏臭女生喜欢着。

    少年面子大于天,愤怒的他一把抢过日记本砸到她脸上,“谁要你的喜欢啊,你配吗?”

    他扯开她的后领子,“你看到了吗?这是屎啊,你裤子上还有尿,你只配跟乞丐睡!”

    他隐约记得日记本上出现一点又一点的湿痕。

    她好像说了什么。

    后来,她退学了。

    记得她走的那天,肚子有点凸起,身后一群人说她真的跟乞丐睡了。

    她抱着课本走出校门,校门口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白发男人在等跟她,努力向她伸手要接她的课本,她却没有把课本给他,而是抱着课本回头看了一眼,飞奔撞到了路上行驶而来的车上。

    那个坐在轮椅上的枯瘦男人,扔了轮椅,连续一个月跪在学校门口,求一个公道。

    可是,很多人都看到,是她自己撞到车上的,包括男人他自己。

    他只能在他经过校门口时,留着眼泪和鼻涕,声嘶力竭地喊:“我诅咒你!我一辈子诅咒你……你会得到报应的!”

    昨晚他做了一个梦,梦到那天眼泪滴到笔记本上时,她跟他说了什么。

    “虱子是你放在我身上的啊。”

    “我很干净。”

    然后他就感觉到身上全是虱子,密密麻麻地,一层又一层的,在啃咬他。

    他必须把它们抓下来,一抓一大把。

    “唰——唰——唰唰唰——”

    好多被他抓下来了,床上掉得全是,它们滴滴答答地掉到了地上。

    不要!不要!不要阻止他抓虱子!

    晚一秒他就会被它们吃掉!

    “你有没有做过什么会被诅咒的事?什么亏心事?和痒和虫有关的事。”

    有。

    十年前的诅咒,来了。

    穿过时空阴暗狭小的隧道,应在了他身上。

    作者有话说:

    64   五姑村7

    ◎诅咒之村◎

    苏茂忽然清晰地想起,那次在网吧见到孙珍的画面。

    秋风微澜的初秋夜晚,刚下完一场雨,湿漉漉的水泥地面上几片飘零的黄叶。她穿着一件深棕色的薄毛衣,拿着一个白色袋子,是比垃圾桶高,可还是习惯性地踮起脚去捡垃圾桶里的瓶子。

    网吧里嘈杂一片,充斥着香烟气、泡面的味道,以及难听暴躁的骂人声和摔键盘声,闷热躁动。

    他坐在窗边电脑旁,向外一瞥,瞥到了一股初秋雨后的清凉,从人和景身上。

    他看着孙珍捡垃圾,向外扔瓶子的冲动最初不知从何而起,意识到时,瓶子已经滚到了孙珍脚下。

    孙珍愣了一下,盯着瓶子看了几秒,抬起头看他,眼睛和初秋的天一样,不那么明媚,却清冷干净。

    有什么好像开始转动。

    这个画面在他之后的人生里时常出现,一次又一次,他被折磨到几乎要麻木了。

    可是这一次不同,站在那里的孙珍,身上生出无数虱子,她也变成了虱子,虱子群如一股黑水,漫过湿漉漉的水泥地面,穿过窗户,把他彻底淹没。

    苏茂痒得撕心裂肺。

    他后悔了,他自那之后再也没做过坏事,就这一件,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救、救我!救我!”他努力地嘶喊着,“虱子,好多虱子!她来……报复我了。”

    夏白用力按住他的太阳穴,“你知道是什么事了,具体呢?”

    “校暴,我说她捡垃圾,说,说她身上有虱子,导致她被校暴,死了,死了……救我,救我!”

    蔺祥已经满脸是汗,“夏白,我撑不住了!”

    凌长夜伸手就把苏茂砍晕了。

    几个玩家莫名也跟着由不敢呼吸,到大喘气放松。

    “原来真的是诅咒!”陶宝宝说:“村民们猜得没错,他们是被诅咒了,齐彦和苏茂也跟着被诅咒了。但是村民是被某个人诅咒的,他们是各自被过往人生中不同的人诅咒,应在了这个游戏里?”

    符雨情:“你们能保证自己没被诅咒过吗?谁都被诅咒过吧,为什么是他们两个诅咒成真了?”

    蔺祥立即说:“我感觉夏白没被诅咒过,他还小,人生经历特别白,无欲无求,跟人没有利益纠纷,没人会诅咒他。”

    “……”

    符雨情额头的青筋都要跳出来了,“就算他不会被人诅咒,那你呢,就算你不会被人诅咒,凌队一定被人诅咒过吧?为什么你们几个住村长家的人都没事?”

    蔺祥忙说:“姐,别生气,我只是乖乖回答你的问题。我知道我们现在是要找苏茂和刘福之间诅咒的联系。”

    “……”

    符雨情不想说话了。

    蔺祥只好继续说:“我们中好几个人可能都被诅咒过,但今天就苏茂诅咒成真了。他的诅咒可能和刘福诅咒一样,和痒和虫子有关,引导校暴不太可能了,村暴还有点可能。”

    “刘福很明显已经痒了,我感觉其中深层次的联系就是虫子了。村长一再提他们这里毒蛇虫蚁比较多,现实环境也符合。”

    井延:“说的对。”

    这次夏白也觉得蔺祥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

    “能是什么呢?他们用毒虫咬死过人?”蔺祥继续推测,“加上何医生就是,他们用毒虫活活把何医生咬死了?”

    夏白再次提醒他:“诅咒的人不一定是何医生。”

    蔺祥:“也可能是何医生的爱人,她看到何医生被活活咬死,诅咒整个五姑村。”

    夏白:“……”

    符雨情抓住夏白的话问:“不是何医生是谁?”

    夏白看向井延,他们已经决定不隐瞒隐私以外的线索了,就算是想要游戏奖励,分享出来也没事,谁先发现的是更改不了的。

    井延说:“我从村民那里套出一个名字,薛丽谷。”

    “一听就是个女人的名字,真的可能是何医生的爱人!”蔺祥立即说。

    “……”

    “我们好像知道了一些线索,但是接下来呢,我们还是无法阻止我们跟着被诅咒,每天晚上还是要死一个玩家呀。”陶宝宝有些担忧,她怀着希望问:“不是一般找到线索都能自救的吗?我们还是只能被动地等死?”

    蔺祥抓了抓脑袋,“可能我们的线索还不多。”

    陶宝宝:“那怎么办?苏茂身上的线索好像还是没用。”

    “怎么没用?”凌长夜说:“反向思考,我们在苏茂身上不一定是要找他和刘福的共性,也可以通过他来狙向刘福。”

    蔺祥:“什么意思?”

    夏白:“就是说,我们现在从苏茂身上挖到虫子是他俩诅咒的关键点了,也知道了薛丽谷,可以反向去刘福那里套话,他那么痛苦,不想得救吗?我们假装看出了他的病因,让他说出更多。”

    凌长夜:“这是找背后真相,相对攻的方向。”

    “还有守,就是破解我们被诅咒的路线,保住我们的命。苏茂提供的线索不够,我们可以用这个方法去齐彦身上再试试。”

    夏白点头:“还有其他村民那里也可以再走访一遍,尤其是那个知道何医生的村民。”

    符雨情:“很好,攻守结合。我们今天可以分组行动做这几件事,如果还是找不到关键线索,明天就去闯暗楼。”

    他们几个在这边讨论着,井延一边参与其中,一边习惯性地观察着周围的人。

    他看到尤月站在窗口一直没说话,她看着窗外,眼神平静无比,仿佛他们讨论的事她一点也不关心,又好像一切她都知道。

    井延对她实在好奇,就看了她的心里话:“阳光好刺眼啊。”

    井延:“……”

    讨论暂时结束后,他们又去村长家吃饭,去的有点晚了,村长一家已经吃完了,村长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们吃饭完已经是早上八点多了,没有耽误时间,立即分组去找线索。

    蔺祥不用说要去问齐彦,问齐彦时,需要他的净化能力,乔佑霖和尤月跟他一起留在吊脚楼。

    比较抢手的是井延,不管是去早上病的刘福那里,还是去心里话有何医生的村民那里,好像都很需要他。最终他跟夏白,还有硬蹭过去的二娃去那村民那里,凌长夜和符雨情,以及陶宝宝去刘福那里。

    进村时,就被井延看到心里话有何医生的村民叫田泉,住在五姑村八号吊脚楼。

    他们想了很多方法,怎么演戏之类的。在八号吊脚楼外,大声说了很多铺垫的话,才提到何春晖,也就是井延从邓家豪那里试探出的何医生的名字,没想到田泉听到后,直接叫他们进来,问他们是不是认识何医生。

    知道村民们对何医生没有薛丽谷那么忌讳,也没想到他竟主动开口了。

    井延说:“也不是很熟,就是在一场医学交流会上认识的,聊过一个医学课题。怎么,大哥你也知道吗?”

    这是他和夏白商量好的,他们对何医生除了名字一无所知,如果说很熟,容易露出马脚。

    他说的什么医学交流会、医学课题什么的,田泉一点都听不懂,不想深入,只说:“何医生来过我们村,他很厉害,帮我们看过病。”

    “他是挺厉害的。”夏白说:“是给你们看怪病吗?”

    田泉:“当然不是,那时候还没有怪病呢,他早就离开了。”

    两人都是一愣,没想到何医生就这么离开了。不知道田泉有没有骗他们。

    有必要这么骗他们吗,如果他们真的对何医生做了什么,直接不理他们,或者说不认识何医生就行了。

    夏白问:“他给你们治了什么病啊?”

    “他就跟那什么,哦,叫支教老师一样,来我们村帮我们看病,当时村里人有病的就找他,他能治好的就治了,我们村的人都挺尊重他的。”

    没想到问到了一个死胡同里。

    夏白不死心地继续问:“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井延同时看向田泉的心里话。

    他的心里话和他说的一样,“半年前,五月份的时候。”

    夏白看了一眼井延,井延对他点头。

    夏白又问:“村民们对他都很满意吗?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好注意点。”

    田泉沉默了几秒,低下头,攥了攥拳头,“他……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算有问题,也是我们村的问题。”

    蔺祥他们进了齐彦和苏茂所在的房间,齐彦原本就在乔佑霖和苏茂房间的隔壁睡,苏茂也晕过去后,他们就把他们搬到一间房了,方便同时观察。

    齐彦还在昏迷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眉头紧紧皱着。

    蔺祥摸了摸他的额头,“发高烧了,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

    他很悲观,觉得齐彦可能快要撑不住了。虽然他的伤口被绷带强行愈合了,也有凌长夜给的补血药,但他一直记得他那截遗漏的肠子,不仅是肠子,他的其他脏器可能也受伤了。

    蔺祥都不敢强行让他醒来了。

    乔佑霖:“你先给他净化试试。”

    “我的净化能力对高烧可不管用啊。”这么说着,蔺祥已经开始给齐彦净化了,确实没让他醒过来,不过他眉头皱得没那么紧了。

    乔佑霖趁机开始试图叫醒齐彦,他试过大声喊他,捏他的鼻子,掐他太阳穴,都没能把他唤醒,实在没办法,他用力按到了齐彦腹部的绷带上。

    “唔!——”

    齐彦发出一阵闷哼,额头当即就出了一层汗,虚虚睁开眼。

    乔佑霖激动地问他:“齐彦!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容易被诅咒的事?和你的伤有关的,或者和钱和赌博有关的!”

    齐彦虚虚睁开的眼睛一点神采都没有,好像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很快他又合上眼晕过去了。

    “……”

    “不行啊蔺祥,我感觉他就算睁开眼也没有清醒的意识,我们问不出来了。”乔佑霖失望地说:“要不你去凌队那边吧。”

    凌长夜走的时候跟他们说,他们那边也需要蔺祥,如果蔺祥从这边问出点什么,立即去找他,如果没办法问出什么也去找他。

    蔺祥正在犹豫时,旁边的苏茂忽然坐了起来。

    即便知道那是活着的苏茂,看到一个血淋淋的人坐起来也会被吓一跳,就是在这一激灵中,蔺祥想到了办法,“我们可以问苏茂,他不是了解齐彦吗!”

    齐彦赌不赌博,当时符雨情问的就是苏茂,苏茂也回答了,显然他们认识,只是暂时没想让别人知道。

    乔佑霖:“对!我们试试!”

    苏茂根本不用唤醒,他自己已经醒了,应该是被痒醒的,他又开始疯狂地抓挠自己了,和凌晨不同,这次他有痛感,一边抓一边凄厉地惨叫,一听就很痛苦,但他根本停不下来,太痒了,痒得无法忍受。

    捆绑他的绳子就在床边,蔺祥和乔佑霖立即把他压倒绑住了。

    “痒!痒啊!放开我,放开我!”

    “我马上就给你止痒。”蔺祥说着就从他额头开始给他净化,“苏茂,你好好想想,齐彦有没有做过哪些可能会被诅咒的事,和钱,和他的伤有关的。”

    “你快说,你不说我就停了!”

    和之前一样,蔺祥的净化对他的痒有一定的缓解,此时他的脸已经没那么痒了,他迫切地需要蔺祥给他身体其他部位止痒,于是拼命地回想,嘴上喊着:“有、有,我说,我会说,不要停!”

    在嗡嗡作响的脑海中,他慌慌张张地顺着记忆的脉络翻找起来,真的让他找到了一件,齐彦可能会被诅咒,也和钱有关的事情。

    他和齐彦确实认识,他们是高中和大学同学,但他和齐彦高中时关系并不好,因为齐彦在高中时,做了他那时很抗拒的事。

    初中毕业后,他换了个城市读高中,就是为了忘了孙珍的事,可是没想到在高中学校他又遇到了类似的事。

    当然,这次和他无关,这辈子他再也没做过那种事,这次事的主角是齐彦和一个叫杜新会的男生。

    简单说就是,齐彦因为一些原因很讨厌杜新会,说他偷了班费,带头声讨他,谩骂他,也把他拉进厕所抹过屎。

    后来杜新会把班费补上了,用的是卖肾的钱。

    他们知道他是卖肾换来的钱,是因为他有一天在班上晕倒了。

    他没有渠道,没有认识的朋友,卖肾是从厕所小纸条上找了一个黑心商,说是卖一个肾,却背着他,把他的两个肾都拿走了。

    他没有肾了。

    “是肾,齐彦伤的是肾!”苏茂激动地大声地说:“一定是肾,他高中时说一个男生偷了班费,那个男生卖了肾补齐的!”

    说完之后,蔺祥开始给他全身净化了。

    不知道是不是把齐彦和自己的罪恶秘密全都说出来的释怀,在蔺祥的净化下,苏茂感觉他轻松了很多,也没那么钻心钻肺得痒了,虽然还有切肤之痛。

    “谢、谢谢你。”他抽着气对蔺祥说。

    乔佑霖惊喜地说:“蔺祥,这次治疗效果比上次好很多哎!”

    蔺祥愣了一下,问苏茂:“比早上好吗?”

    苏茂已经不再疯癫发狂了,很明显他比早上好很多,他意识清醒地说:“对,还是非常地痒,非常想抓挠,但是我能在疼痛的压制下忍受了,就是……好疼,好疼啊。”

    蔺祥放在身后的手指颤了一下。

    可是,可是,他远没有早上净化得多。

    他的净化技能并不是可以无限使用的,和他的身体以及精神力绑定。

    早上,为了得到线索,他几乎是耗尽自己来给他净化了,他从不骗夏白,他跟夏白说他要撑不住了,就是真的要撑不住了。

    即便那样,他也只是让苏茂清醒了几分钟,而且那几分钟他依然痒得难以忍受。

    时间太短,他还没恢复回来,又先给齐彦净化过,刚才给苏茂净化他用的技能效力应该不足早上的五分之一才对,但苏茂不仅清醒了,还没那么痒了。

    怎么回事?

    蔺祥正在想着时,一直站在窗边的尤月忽然走了过来。

    她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的苏茂,脸颊两边的头发顺着她的动作下滑,遮住了她的眼神。蔺祥和乔佑霖没看到她的神色,只能听到她略带沙哑的声音。

    “那个初中女同学,身上真的有虱子吗?”

    “那个高中男同学,真的偷了班费吗?”

    浑身是血的苏茂应该是非常可怕的人,可是他仰头看着这个一直没怎么说过话,头发遮住大半张脸的人,只漏出一小半眼睛,和半张不断开合的没有血色的唇,忽然感觉到一阵莫明的,难以言说的恐怖。

    她的声音竟像是不知是来自哪里的审判。

    “那个初中女同学,身上真的有虱子吗?”

    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在写满微小欢喜的日记本上,她说:“是你把虱子放在我身上的,苏茂。 ”

    “那个高中男同学,真的偷了班费吗?”

    双手撑在厕所脏臭的地板上,他不断后退,退到厕所墙角,仰头看向几个逼近他的人,他说:“钱是你拿走的,齐彦。”

    那审判般的声音,模糊了时空,三道声音合而为一,在眼泪滴落的声音和哭泣声中一阵阵地冲向他。

    “你回答啊。”蔺祥说:“你回尤月的问题,你感觉到我能治疗你了吧,快点回了我继续。”

    他不知道尤月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但尤月是夏白的朋友,他一定要站在尤月这边帮她。

    “没、没有。”苏茂说:“她身上没有虱子,是我为了换同桌放到她身上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上真的有了。那个男生他应该也没有偷班费,可能是齐彦拿去用了,怕被怀疑,就把锅砸到那个最不合群的男生身上了!”

    他看到那个垂着头的尤月,嘴唇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微不可查的不知道是笑还是什么的弧度。

    蔺祥已经跳脚了,“好家伙!你!是你做的坏事!是你们!你们还故意引导校暴!贱不贱啊你们!”

    尤其是听到他说“最不合群的男生”,蔺祥气得连脏话都骂出来了。

    当时夏白就是他们班里那个最不合群的男生,他也不是没被人找过茬,蔺祥甚至想过,夏白没有他的初中,可能也被欺负过,毕竟他又瘦又小又古怪,一看就很好欺负。

    “不合群招你惹你了?你他妈就逮着不合群的弱势同学欺负是吧?有本事你去欺负朋友一大堆的啊!”

    乔佑霖是觉得苏茂和齐彦做的事太恶劣了,但没想到蔺祥会被气成这样,忙拉住他问:“尤月为什么要问这个啊?”

    蔺祥并不是个情绪化的人,他缓了两口气,看向尤月,“这是说,诅咒更精准一层是污蔑?诅咒来自被污蔑、诬陷的人?”

    尤月又低下了头,“我刚才只是好奇才问的,没想到这一层,要不你去问问夏白。”

    “嗯啊!”蔺祥激动地说:“可能被尤月你不经意问出了一个关键线索,我这就去跟夏白和凌队说!”

    蔺祥都跑到楼梯,快要走了,尤月才又说:“蔺祥,你看,苏茂是不是比之前好多了?”

    蔺祥回头看了一眼,苏茂也在转头看他,看眼睛就能看出清醒,确实好多了。

    这也是他刚才疑惑的点,“怎么回事?齐彦还没好,他就好多了,我也没怎么给他净化啊?”

    尤月:“这个问题你也可以问问夏白,把你做了什么,他做了什么,都详细地告诉夏白。”

    “哦哦哦!”蔺祥一边走一边整理要跟夏白说的话,忽然停住脚步,慢慢睁大眼睛,“他说了齐彦的事,难道、难道这就是破解诅咒的办法?!”

    说出另一个人做的可以被诅咒的事,自己的诅咒就会变轻。

    如果说,五姑村得怪病的这些人,都做过什么值得诅咒的事。他们又对诅咒人讳莫如深,闭口不谈,这样他们的诅咒永远不会被解开,直到在越来越严重的病中病死。

    说得通!

    那个诅咒的人要让他们,要不就被怪病折磨死,要不就互相揭露彼此的罪恶。

    他们要破除诅咒,就要说出其他人做过的值得被诅咒的事,他们还会团结一致闭口不谈吗?

    那五姑村将会变成什么样?

    蔺祥想到那个场景,心脏忽然一跳,“这是对他们非常有用的线索,凌队那边也是!”

    “那你们两个都去吧,分头去把这个线索告诉他们。”尤月说:“我在这里看着他们。”

    苏茂:“别……”

    “好!”蔺祥和乔佑霖同时说,压住了苏茂的声音,他们立即激动地分头去找夏白和凌长夜了。

    尤月站在楼梯口看着他们跑远,不紧不慢地回头,对上了苏茂被血包围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65   五姑村8

    ◎“是她害了我们!”◎

    还没走近吊脚楼,凌长夜他们就听到了刘福撕心裂肺的叫声。

    他醒了,这叫声不知道是因为痒,还是因为痛,很可能是又痒又痛。

    惨叫声里夹杂着女人无措悲伤的哭声,吊脚楼被凄苦浸透,摇摇欲坠。

    他们三人来的正是时候,一来就被刘福老婆当成了救命稻草,她哭着喊:“救命啊医生,求求你们救救他!”

    窗户开着,房间里依然一片浓重的血腥气,地板很显然被女人擦过,干净的地板无法改变这个房间令人呕吐的状况,床上没有皮的血人凄厉的叫着,床单被鲜血浸透,已经看不清原来的花色,上面还有细碎黏糊的东西。

    “求求你们救救他。”女人坐在地板上绝望地哭泣着。

    凌长夜说:“我们可能能救他,就看你们配不配合了。”

    “配合!我们一定配合!”女人实在没办法了,“只要能救他,做什么都行!”

    凌长夜走到刘福身边,在他撕心裂肺的叫喊中,又用黏合绷带把他更牢靠地捆住。他们已经在苏茂身上试过,身上没有皮,这已经无法算是可以愈合的伤口了,但总比用布条好。

    黏合绷带能加快伤口愈合,但不能止痒,刘福依然痒得抓心挠肺,痛苦不堪,不过他好像感觉到了这绷带的一点作用,求救般地看向凌长夜。

    “我早上说,我们医疗队里有人懂诅咒,会破解诅咒,不知道你们听到了吗?”凌长夜说。

    “听到了!我听到了!”女人忙说。

    凌长夜看向符雨情,说:“她来了。”

    符雨情说:“我是懂一点诅咒,也感觉你的怪病像是被诅咒了,你愿意让我试试吗?”

    女人没立即答应,只问:“怎么试?”

    “试试不用你们做什么,只需要床单上的一点血,主要是我试试看能不能破诅咒,要是有办法能破,才需要你们配合。”

    这任哪个备受怪病折磨的人和家人都拒绝不了,没有任何损失的试试。

    在他们的注视下,符雨情拿出一张黄色符纸,在床上沾了一些鲜血和皮肉,吹了一口气把黄色符纸点燃了,把符纸放在脸前,任由符纸燃出的烟火飘到脸上,闭眼感受。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刘福和他老婆越来越紧张。

    燃得正旺的火忽然熄灭了,符雨情猛地睁开眼,面露惶恐。

    刘福和他老婆紧张到顶,刘福在那一刻甚至都没在喊痒了。

    凌长夜见状笑了,对于信诅咒的迷信村民来说,直接告诉他们治疗方法,都没有故弄玄虚来得好。

    越玄乎,效果越好。

    女人问:“大师、不、医生,怎么了?”

    符雨情匆匆收起惶恐,面带歉意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办法。”

    “你有!”见她这样,女人更慌了,她立即跪在地上,抱住了她的腿,“求求你了,他要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床上的刘福也睁大了血淋淋的眼睛看着她,痛苦地露出了祈求的表情。

    符雨情为难地说:“我看到了四个字,薛丽谷,虫。”

    刘福睁大了眼睛,他老婆也一样,同时把她的腿抱得更紧了。

    他们都知道,符雨情根本不是那些骗人的神棍,她是真的有本事。

    尤其是刘福,对此深信不疑,他一开始就是感觉到身上有很多虫子,才疯狂抓挠的,这一点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在床上拼命地左右摇晃,是在磨痒痒,也是在向符雨情挣扎求救,“求你,救我!我做什么都行!”

    符雨情为难地说:“这诅咒太厉害了,要不你先说说,你和这四个关键字的具体情况,我不一定保证能破解啊。”

    刘福沉默了几秒,就只有几秒而已,在看到符雨情松了一口气,要张口时,在极度的痛痒中,立即大喊:“我说!我说!”

    夏白和井延正问到出现问题的关键处,村长来了。

    村长问:“你们聊什么呢?”

    他来得时间太巧了。井延立即看向他的心里话:“我就要把他们赶走了,田泉说什么何春晖!”

    果然有问题。

    夏白呆着脸说:“还能聊什么,聊怪病聊诅咒。”

    村长说:“田泉又没病,你们怎么找他聊了?”

    井延:“就随便走访问一下,我们正要走。”

    村长眯起他的小眼睛盯着他们,一笑露出一嘴尖锐的黄牙,“你们是不是从患病村民身上看不出问题了,才四处瞎逛瞎打听?要是看不出问题就早点离开吧,我老婆每天给你们这一群人做饭很累啊。”

    “……”

    夏白真心实意地说:“您真爱您老婆。”

    村长:“……”

    井延忙说:“走吧,我们快走吧。村长,我们去王二家,去看他的病情了。”

    他们要去看王二家,尤其王二那个儿子的心里话。

    “走啊。”村长说:“我正好也要去,我跟你们一起去。”

    从田泉家里出来后,大概是中午十点半到十一点,太阳高照。

    井延擦了把脸上的汗,“没想到,这个季节这天还这么热。”

    “出太阳就这样,我们在山上还好,要是下面……”村长指了指山下的土路和风雨桥,“没有树荫,能把人晒掉一层皮。”

    夏白向山下看了看,看到了一座座风雨桥,像是要把五姑村围起来。

    五姑村吊脚楼很符合风水中的背后所靠,前无遮挡,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怕福气流走,还是建了风雨桥围堵,围住的又不只是福气,还有这怪病,或许还有其他什么。

    去王二家的时候,他们遇到了匆匆赶来的蔺祥,蔺祥看到村长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村长中午好啊。”

    村长对他一点头,斜着眼问:“你又要干嘛去?”

    “刚才在楼里照顾患病的同伴,见他病情稳定了,这不就匆匆赶来跟大部队一起给村民看病了吗?”蔺祥说。

    村长惊讶地问:“病情稳定了?”

    “嗯嗯!现在不抓挠了,睡过去了。”蔺祥说:“幸好啊,要是连同伴都救不了,我们也没脸回去了。”

    村长皮笑肉不笑地说:“那看来你们应该也能把村民治好了。”

    “应该没问题。”蔺祥问夏白:“现在我们去给哪个村民治病?”

    夏白:“先去王二家,要是午饭前来得及,再去其他得病的村民家看看。”

    蔺祥点头,“那快走吧。”

    在去王二家的路上,蔺祥凑近夏白的耳朵,小声把他们的发现告诉了夏白,包括污蔑,包括减轻诅咒的办法。

    夏白眼睛微亮了,对蔺祥竖起一个歪了的大拇指。

    蔺祥摸着后脑勺笑了起来。

    村长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蔺祥对村长笑了笑,就当着他的面跑到井延身边,跟井延咬耳朵。

    “……”

    在得知新线索后,他们改变了策略。村长这么跟着他们,他们没法对村民威逼利诱。要是村长真的一直跟着他们,他就吊着村长去得怪病的村民家看心里话,给凌长夜那边争取无人打扰的便利。

    第一家是坠楼的王二家。

    王二还没醒来,他老婆没看出多少凄苦,正在下面做猪食。没看见他们的儿子在家。

    井延说:“我们来看看王二。”

    趁机看她的心里话:“他有什么好看的,死了算了。”

    她嘴上说的是:“还在那间屋,你们去看吧,我这边离不开。”

    村长问了句:“醒了吗?”

    她说:“没有,一直昏迷。”

    或许是听到王二没法开口了,村长没跟上去。

    蔺祥问:“要净化吗?要试试吗?”

    夏白:“别浪费了,我们只要等着刘福的病好转,那比什么都有用,到时候村民会主动来找我们。”

    他们就这样遛了村长一个多小时,村长终于烦了,也看出他们的无所事事,于是借口去给他们买菜做饭,离开了。

    夏白说:“我们去李桂家。”

    李桂就是他们第一个去看的头疼欲裂的村民,那天蔺祥稍稍缓解了她的头疼。

    去的路上,蔺祥想到他净化过的这几个得怪病的人,他每个都只能缓解一部分,有点奇怪,把疑惑说了出来,“不是无效,也不是完全有效,为什么会这样?”

    夏白:“这病的一部分是心病,心病无法净化?”

    蔺祥:“那我能缓解的是?诅咒能算是污染吗?”

    夏白也不清楚,他也觉得这里面可能藏着什么,但是他目前也说不清。

    很巧,他们去的时候,李桂正在头疼,没有那天疼得那么疯癫,不过也在抱着头一下一下撞木墙,看到蔺祥,她枯寂的眼睛漏出了一点光。

    她还记得在最痛苦的时候,是蔺祥缓解了她的头疼。

    夏白感觉他们这趟可能不会白来。

    他相信凌长夜那边会成功,于是胆子大了一点,在蔺祥再次缓解了李桂的头疼后,问她:“你就打算这么一直痛苦下去吗?你的额头还够你撞几次?”

    李桂缓缓抬起头,“什么意思?”

    夏白:“你不打算破除诅咒,终止你的头疼吗?”

    李桂愣愣地看着夏白,“可以破除?”

    蔺祥说:“我都知道怎么减轻你的头疼,你说我们知不知道怎么破除。”

    李桂难得有点激动,“要怎么破除?”

    夏白平静地说:“说说你有没有污蔑过薛丽谷,和你头疼相关的。”

    李桂一点点睁大眼睛,“你们……我……我没有污蔑过她!”

    夏白:“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你可以说说,你知道的村里哪个人污蔑过她,说出来你的诅咒就被破除了。”

    “我真的没有污蔑过她!”李桂一下站起来,再次重申,“我有什么好污蔑她的!”

    夏白微愣,感觉她这么生气,有可能真的没污蔑过。

    井延立即看向李桂的心里话:“我怎么污蔑她了我!”

    看完他也愣了一下,她没撒谎,她真的没污蔑过薛丽谷。

    蔺祥对他们的推测还是坚信不疑,他说:“姐,你别激动。你说说其他人诬陷薛丽谷的事,这真的是破解诅咒的办法,说说你又没损失,以后还不用头疼得想死了。”

    李桂冷静下来一点,她看起来是相信蔺祥的,皱眉思索了起来。

    “没有。”几分钟后,她说,眉头皱得更狠了。

    “怎么会?”蔺祥愣愣地说:“五姑村那么多人,竟然没人污蔑过她?”

    “没有!”李桂大声说,好像压抑很久的东西都从她这一道破音的回答中发泄了出来,“我们还污蔑她?是她把我们害惨了,要不是何医生,我们一个村都可能灭绝了!”

    “薛丽谷,薛丽谷她是个害人的草鬼婆。”刘福哑声说。

    说完这句话他又疯狂地在床上挣扎了起来,痒得想放弃生命,这次他眼里流出了眼泪,仿佛是积压许久委屈的宣泄。

    他老婆替他说:“李伯,我们村最有威望的人就是被她害死的,要不是何医生,我们都不知道,都要被她骗了啊。她在我们村里用蛊虫害人为乐,我们家刘福就被她放过蛊,差点被咬死了。”

    符雨情一愣,他们早就排除是中蛊了,怎么又冒出了个草鬼婆?

    如果薛丽谷是草鬼婆,用蛊报复村民,蔺祥应该能净化他们身体里的蛊虫啊。

    “我们没说谎啊,是真的,要是说薛丽谷和虫的关系,就是当时她用蛊虫把我们家刘福差点咬死了。”刘福老婆说:“我们对天发誓,我们说的是真的,事关诅咒,我们不敢说假话。”

    “我们说了,说了,你们看可以破解了吗?”

    他们两个那么忌讳诅咒,确实不敢说谎才对,可是,怎么会呢?和他们推测的完全不一样。

    而且,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破解诅咒。

    乔佑霖就是在这时候,如及时雨一般赶到,把他们的发现告诉了三人。

    凌长夜问刘福:“你污蔑过薛丽谷吗?”

    刘福来回摇了四次头,痛苦地想死了,“没有,没有!我没有啊!”

    符雨情问:“其他人呢,村里的其他人污蔑过薛丽谷吗?你的诅咒因她的恨意和委屈而起,你只要说出一个污蔑过薛丽谷的人,说出他是怎么污蔑她的,你的诅咒就破了,你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两人立即埋头想了起来。

    几分钟后,刘福的老婆抬起头,恨恨地看向她:“你是故意不给我们破解诅咒的是吗?你不安好心!我们村哪有诬陷她的人的啊,我们村都要被她害死了!”

    “滚!你们快滚!我们再也不用你们看了,我要告诉村长,你们就不怀好意!”

    符雨情还想说什么时,被突然暴起的刘福老婆差点推倒,她仿佛有无数委屈和愤怒,拿着扫把就把他们赶了出去。

    “滚!你们再别来了!”

    被赶出来的四人都有些怔愣,尤其是乔佑霖。

    “怎么会呢?应该没错啊。”他连说了三遍“怎么会”。

    在掉吊脚楼推出这个猜测时,他们真的以为找到了核心线索。

    凌长夜最快恢复成平淡的模样,“应该一点了,先去吃饭,和其他玩家再梳理一遍线索。”

    这时候,夏白、蔺祥和井延也刚被赶出来没没多久。

    两波失败的人在村长家碰头,在村长阴阳怪气的话语中沉默吃饭,活像是在村长家蹭吃蹭喝的无用远远远房亲戚。

    吃完午饭,他们厚着脸皮又打包了一份。

    这一份是给还在吊脚楼里看护病人的尤月的。

    尤月正面无表情地坐在吊脚楼下,拿着一个木棍翻戳一个蚂蚁窝,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平静地说:“苏茂没撑住,死了。”

    “怎么会?!”蔺祥惊讶地说:“我走之前他不是好多了吗?”

    乔佑霖抓住头发,痛苦地说:“我们那个推测果然是错的,根本不是说出另一个人诬陷别人的事就能破咒,完了,我们走错路了,我们暴露了。”

    蔺祥说:“可是,他确实看上去清醒了很多啊。”

    “可能是回光返照,他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后,就相当于做实了诅咒的事,诅咒完全成立了,他就彻底死了。”乔佑霖说:“幸好刘福没做没说,要不然他也死了,我们一定会被村长赶出去。”

    凌长夜看向尤月:“具体是什么情况?”

    尤月一如既往地低着头,“你们上去看看吧。”

    看到苏茂和他躺着的那张床时,陶宝宝捂着嘴跑出去吐了。

    很明显,从碎裂的绷带可以看出,苏茂发狂了,把捆绑他的绷带都挣断了,又开始疯狂地在他身上抓挠,他身上仅剩的东西,和床上、地板上堆积的如同头屑的东西,以及墙上的血人印可以看出,他抓得有多狠。

    他把好多血管都抓破了。

    这个不算大的杉木房间,遍布鲜血和皮肉,如一个血腥地狱。

    “齐彦呢?”井延问。

    夏白站在齐彦身边,说:“他还活着,但呼吸微弱,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陶宝宝吐完后,扶着墙一点点坐下了。乔佑霖也颓丧地靠到了墙上。房间里再也没人说话。

    他们之前都太自信了,别说通关,他们甚至想过提前通关,对自己的推测也深信不疑,以为他们加起来去过那么多副本,这个村庄副本的套路逃不出他们的想象。

    游戏狠狠给了他们惨痛的血淋淋的一巴掌。

    凌长夜用湿纸巾擦了擦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瓶香水,在窗口处喷了几下。很神奇地,房间里的血腥气就少了非常多,像是被分解了,变成了清新提神的草木香气。

    他说:“我们来一点点梳理。”

    压抑窒息的血腥气变成清新的山野气息后,玩家们胸中的窒闷也少了很多,又见他这么淡定,慢慢从颓丧中缓过来。

    “刘福说他没诬陷过薛丽谷,这是真还是假?”

    “是真的。”井延说,这时候他也不隐藏自己的能力了,“我们那边的李桂也说她没有诬陷过薛丽谷,我用技能检测过,确认她没说谎。”

    凌长夜:“刘福他们说,薛丽谷才是害人的草鬼婆,害了他们村子,这是真是假?”

    “这一点我不能确定,没检测到。”井延如实说:“李桂也提到了这一点,在那个语境下,我感觉她不像是在说谎。”

    陶宝宝用刚吐完沙哑的嗓音支持了这一点,“刘福和他老婆也不像是在说谎,那时他们对符姐姐的诅咒深信不疑,他们迫切地想破除诅咒,不敢说假话才对。”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一开始进村时,村长提到怪病时就说,村民以为这是诅咒所致。

    他们给这怪病归因为两点,一是诅咒,二是中蛊。村民说是诅咒,他们就偏向于中蛊,在蔺祥的净化技能使用中,他们排除了中蛊,锁定了诅咒。

    齐彦和苏茂的患病也证实了这就是某种和人生经历绑定的诅咒,很符合游戏一向的玩法。

    如果是诅咒,他们习惯性地认为,是村民做了什么针对主角的坏事,才会被主角报复性地诅咒。他们自己认为是诅咒,也侧面证明了这一点,他们可能是心虚。

    苏茂的诉说,直接证实了,就是做了非常恶劣的坏事,才会被诅咒,而且诅咒更具体地和污蔑有关。

    接着,他们根据苏茂的好转,推测出说出另一个人做的污蔑别人的、被诅咒的事,诅咒就会被打破。

    现在,显然,他们的推理出现了问题。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符雨情:“我们按照逻辑顺序链倒退,先从最后最新的推论检查,说出另一个人被诅咒的事真的会打破诅咒吗?”

    “不。”凌长夜说:“我们应该先确认最核心的一点,薛丽谷以前是不是真的是个害人的草鬼婆,不确认这一点,其他都是空中楼阁。”

    乔佑霖:“我们不是已经确认了吗?井延说李桂没有说谎。”

    井延准确地说:“我只证实了她确实没有污蔑过薛丽谷,后面她说是薛丽谷害了他们村,只是推测是真的。”

    符雨情:“我们怎么确认?”

    夏白说:“可以找田泉,他很自然地就提起了何医生,看起来对何医生没什么防备,李桂他们都提到了是何医生救了他们,免被薛丽谷害,这正好是一个切入点。而且他没得怪病,没被卷入其中,态度很中立。”

    经夏白一分析,田泉确实是这个村最合适试探的人了。

    他们又讨论一会儿,决定先去确认这关键的一点。

    为了不让两个病人把他们的事传遍全村,导致他们行动困难,他们算好时间立即就出发了。

    还是夏白和井延去的,他们说来感谢上午的事。

    井延说:“我们刚从其他村民口中的得知,半年前你们村有个草鬼婆差点害了你们全村,多亏何医生,看来他来五姑村确实实现了他的价值。”

    说完,他立即看向田泉的心里话:“唉!说的是啊!”

    作者有话说:

    66   五姑村9

    ◎猫鬼蛊◎

    “唉,是这样。”田泉摇了摇头,不太想再说的样子,“何医生很厉害。”

    井延头都要裂开了,他看了一眼夏白。

    夏白仿佛没看出田泉不想说,问:“薛丽谷害死了你们村一个很受尊重的老人,也是何医生发现的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田泉终于皱起了眉头,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寒起了脸,“你们是不是就是想打听薛丽谷?我劝你们不要,薛丽谷是我们五姑村村民的痛,没人想提,要是让其他村民知道了,村民们一定把你们赶出去。”

    夏白乖乖点头,用好看干净的眼睛看着田泉,像个不谙世事但很听话的孩子,“好的,刚才是我不懂事了。”

    “……”

    田泉脸上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了,最终嘴角还是绷不住了,柔和了很多,“你们快走吧,以后别来找我了,也别再问薛丽谷。”

    “那你再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夏白说。

    他觉得刚才井延问的不够好,他直接问:“薛丽谷以前真的是个害了很多村民的草鬼婆吗?”

    田泉和井延一样头疼,“得了祖宗,是真的,快走吧。”

    两人再次被赶出来了。

    其他人正在吊脚楼里等着他们,两人一回来就把他们围住了。

    蔺祥问:“怎么样?”

    井延说:“李桂和刘福没说谎,薛丽谷应该确实是个害人的草鬼婆,田泉也是这么说的,我检测到他没说谎。”

    井延把他们跟田泉的几句对话全说了一遍。

    “那我们全部猜错了。”蔺祥怔怔地说。

    陶宝宝说:“其实也不是全错。可能就如我们推测的,是诅咒,也确实是来自薛丽谷的诅咒。只是村民对薛丽谷讳莫如深,不是对她有愧疚,而是深深的恐惧,还有田泉说的,她是他们五姑村的痛。”

    “对。”蔺祥说:“这么说也能说得通。”

    “那么,是不是何医生才是主角啊,他已经死了?”蔺祥又开始发挥他的想象力,“何医生是来五姑村为村民看病的,就和田泉说的一样,和支教老师很像,他没有疑问,在这几个村民心里都是好医生,他揭穿了薛丽谷,阻挡薛丽谷把五姑村当成她的蛊虫试验田,却被薛丽谷害死了,而村民们还不知道他们尊敬的何医生已经死了,以为他离开了。”

    夏白看着更呆了,好精彩,好感人。

    陶宝宝点头,“你的推理也说得通。”

    井延:“逻辑链也很通。”

    夏白:“如果何医生是故事的主角,那村民的怪病是何医生诅咒的?这不就矛盾了?我进过的游戏少,贯穿整个游戏的怪病,可以非主角造成的吗?”

    符雨情说:“你说的对,这里说不通。大多数情况下主线应该属于主角。”

    蔺祥不放弃,“会不会是何医生被薛丽谷的蛊虫控制了?对,我进村前查资料时,发现有一种母子蛊是这样的。薛丽谷是被他阻止了,但是他也被薛丽谷控制了,他必须按照薛丽谷的意志残害村民,他是个会下村为村民们治病的好医生啊,这对他来说多痛苦啊,他想了结这一切,于是研究出这个怪病,来吸引五姑村外的人,来解决他。”

    “卧槽!”井延说:“很有可能!如果游戏最后的真相是这样,我会心服口服,何医生好绝望又好了不起的一个人。”

    连乔佑霖都开口赞成了他的推测,“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很反套路,符合游戏的难度。”

    夏白再一次震惊于蔺祥的想象力,但是,“按照你说的,何医生那么好,为什么会研究那么狠毒的怪病折磨村民,别忘了,还死了三个村民。”

    蔺祥立即说:“等下,是我想多了,怪病不是何医生研究出来的,就是他受控于身体里的蛊,不得已在害村民,他很痛苦,我们找到病因,解决这一切,对他来说,是他一直期待的解脱。”

    “……”

    蔺祥问夏白:“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吗?”

    夏白说不出来,好像还真说得通,合上了他们现在的线索,也解决了矛盾的核心问题。

    他看向凌长夜,凌长夜目光落在蔺祥身上,没说对不对,只笑着说:“你这基于有限线索展开想象,不断修正想象寻找真相的推理方式,很有趣。”

    “害!”蔺祥摸了摸后脑勺,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又很开心,“就瞎想。”

    “如果是这样,那就不是诅咒了,何医生不会诅咒村民。”凌长夜说:“如果不是诅咒,那是什么?”

    符雨情:“不重要,是诅咒还是其他,不影响真相。蔺祥的推理合上了所有线索,我们可以按照这个推测的方向去验证试试。”

    蔺祥还是认真回答凌长夜的问题,“是蛊?但是何医生死了,只能算是鬼蛊?没有实际存在,如果是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我只能净化怪病的一部分了。”

    “你们还记得第一天晚上出现的异常吗?”夏白忽然说:“蔺祥说像是猫叫,二娃也说是四只脚的,可是我们又都没看到,有没有可能是猫鬼蛊?”

    蔺祥恍然:“是的!我差点忘了!这样就都能对得上了。”

    “猫鬼蛊!啊对!进游戏前我查过巫蛊资料,是有这种蛊,是动物蛊的一种,也被称为最残忍的蛊术之一。”陶宝宝也说。

    五姑村所在大泰市人员复杂,有很多邪术传说,接了这个悬赏任务后,他们每个人都仔细查了相关资料,巫术、蛊术、降头术,一样都不落下。

    猫鬼蛊确实是最残忍的蛊术之一。传说有两种炼猫鬼蛊的方法,一是用特定的方法把猫养大,在它老的时候活活把它打死,制出真正的猫鬼,另一种方法偏向于巫术,是鬼物上猫身,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猫鬼。①

    “猫鬼能替主人转移钱财,偷取寿命,害人性命,那个谁,王二和齐彦不就对上钱财了吗!”井延激动地说:“猫鬼出现那天晚上,天刚亮王二就坠楼了,我们从他老婆那里得知他是个赌鬼,还在他房间里看到了放钱的地方被翻过的痕迹,以及撕裂的钱。”

    最关键的是,他看到的王二的心里话,一直都是他在呐喊:“我的!是我的!”

    井延说:“我们都错怪他了,他儿子的学费没有被他拿去赌博,他那天晚上是看到猫鬼转移他的钱财,去跟猫鬼抢夺才坠楼的吧!”

    夏白点头,这个推测很合理。

    凌长夜想了想,“所以,我们追到猫鬼就可能追到它背后的主人,就知道到底是薛丽谷还是何春晖了。”

    夏白说:“那天晚上,我推开窗看到村长家左边树林里好像有动静。”

    凌长夜:“村长家左边树林旁边就是五姑村的那座暗楼。”

    几人都是微微一愣,没想到这就连到了五姑村那个一听就很值得探索的暗楼上。

    符雨情:“看来,我真的要去探查暗楼了。”

    陶宝宝弱弱地举手,“天快黑了,今晚可能又有一个玩家要跟村民一样得怪病了,有一件事我们是不是要确定一下,就是,说了另一个人污蔑别人的事,是不是真的能破除诅咒。”

    符雨情皱眉,“都说了不是诅咒了,苏茂也死了,你怎么还在问这个方法对不对?”

    陶宝宝想说其实蛊和诅咒不矛盾,但见符雨情那么不耐烦的样子,抿了抿唇,没再说话了。

    夏白说:“我去看看齐彦怎么样了。”

    凌长夜若有所感,说:“好,你去看看他还能不能活下去,我们讨论一下晚上去暗楼的计划。”

    齐彦在他们隔壁的厢房里,看着没有一点声息了,夏白走过去探了探他的呼吸,只能察觉到非常微弱的一点。

    他快要死了,很快。

    夏白用力按了按他的太阳穴,问他:“齐彦,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你的尸体可以给我吗?我能把你的尸体完整地带出游戏,但是你的尸体要给我用。”

    夏白听过齐彦事后,对他当然没什么喜欢,他对他不会像对华宁电视台绑定的尸体那样,想签他就是想用他的尸体,或许还有技能。

    齐彦不知道听到没有,眼皮颤了一下,双唇蠕动,没能说出什么话。

    “他怎么样了?”陶宝宝还是想知道诅咒能不能破解,想了想跟了上来。

    夏白说:“应该快不行了。”

    实际上,当陶宝宝过来试探他的呼吸时,他已经不行了。

    她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们确实可以肯定有猫鬼蛊了,但其实这和诅咒也不矛盾,王二和齐彦可能是因猫鬼坠楼的,但齐彦可能确实是因为诅咒死的,苏茂说了他会被诅咒的事,和他很契合。要是诅咒就一定有破解之法,对吧?”

    夏白看向她,没自我意识的空净眼睛恰好可以倒映人心。

    陶宝宝不好意思地说:“我怕死,怕今天晚上那个人就是我。”

    “你怕死,为什么还要进游戏?”夏白问。

    陶宝宝诚实地说:“我缺钱,啊,积分也可以,积分可以换到更多的钱。”

    夏白:“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你没做过什么值得诅咒的事,就算有诅咒存在也不用担心。”

    陶宝宝笑了笑,“谁知道呢,我不敢肯定我没被人诅咒过,我只是个普通人,不是什么圣人,而且,不瞒你说,我连技能都没有,所以我很怕。”

    夏白又看了她一眼,点头说:“那我验证一下。”

    夏白说的验证方法,是确认齐彦的肾还在不在。

    他可能和王二一样是因为钱财宝物之类的东西,追猫鬼坠楼,但确实如陶宝宝所说,不能因此否认诅咒的存在。

    要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因苏茂说的那件事被诅咒,只要确定他的肾是不是还完好。

    如果说当时他坠楼,那把镰刀那么巧的割坏了他的两个肾,那么确实,存在诅咒。

    齐彦已经死了,这时候去验证,对夏白来说才是真正的专业对口了。

    他这个法医学大一新生,还没毕业就开始验尸了。

    这件事在他身上一点也不可怕,胆小的陶宝宝也能安静地看着。

    “你的推断没错。”夏白盯着齐彦的肚子说:“已经不是受伤没受伤的问题了,他的两个肾都没了,和苏茂说的被齐彦校暴的那个男生一样。”

    刚说完,夏白听到什么动静,快步推开窗看向窗外。

    天快黑了,远处火红的夕阳即将被昏暗吞噬,只留下一条长如流星的尾巴。

    村民们在村长的带领下,拿着铁锨木棍等,举着火把围了上来。

    “人呢?”

    “快滚出五姑村!”

    “快走,我们五姑村不需要你们!”

    夏白看到旁边凌长夜也打开了窗户。

    蔺祥的声音很大,“刘福他老婆一定把我们打听薛丽谷的事告诉村长了,愤怒的村民们要把我们赶出五姑村!”

    “呵!”符雨情冷笑,“村长本来就想让我们早点走,现在他终于有机会了。”

    “那怎么办?”井延说:“好多人啊,我们打不过吧,而且我们不能打他们吧?”

    凌长夜:“既然已经暴露了,就把这当成一个机会用吧,难得这么多人都在。”

    这熟悉的味道,井延立即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蔺祥也知道了,他先转移村民的注意力,制造一个不设防的提问环境。

    他从窗户上跳下来,举着双手顺着他们说:“大哥大姐,大叔大姨们,你们听我说,我们打听薛丽谷是因为,我们觉得怪病就是她的可怕诅咒,我们想找出破解诅咒的办法。”

    “你们也想知道,是不是?我知道你们都被怪病折磨得太苦了。”

    前排的刘福老婆眼泪都出来了,和她一样的还有另外两个村民,其中有一个泪流满面的村民用袖子擦了一般把脸上的雷,委屈地哭道:“到底造了什么孽啊!没完没了的。”

    蔺祥顺着他们的话说:“我知道你们很委屈,很痛苦,我们的同伴也有被诅咒的,我们也感同身受的委屈啊,有一个同伴他……他已经死了。”

    “薛丽谷怎么这么狠毒,她到底要害死多少人才罢休啊!”

    “我们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这么要承受这一切啊!”

    他们站在二楼可以清楚地到看到,这一群被折磨得憔悴不堪的村民,他们的悲苦、委屈和愤怒,写在他们日夜难免的黑眼圈里,写在他们衣物上没心情洗的血渍上。

    夏白又看向蔺祥,他比在和平医学院副本时进步了好多。

    “我知道我知道!”蔺祥面露悲痛,“还有那个受人尊敬的老人,竟然被她害死了。”

    “是刘伯啊。”

    “是村长他……”

    “别说了!”村长那个小眼睛第一次红了,他说:“这群人才不是为了给我们破解诅咒,哪有破解诅咒让我们说我们污蔑薛丽谷的!他们就是不安好心,我们把他们赶出去!”

    “等下!”蔺祥大声吸引村民的注意力,“我们真的找到了破解诅咒的办法,你们听我说,破解诅咒的方法就是……”

    凌长夜用高音接了他的话:“怪病出现之前,薛丽谷真的用蛊伤害你们了吗?”

    几乎是在他话落的同一秒,夏白大声喊:“薛丽谷住在哪个吊脚楼?”

    井延愣了一秒,立即挨个看向众村民的心里话。

    “还用说吗?”

    “我在床上躺了那么久!”

    “他果然还是不信!”

    “我孩子被她种虫种死了啊,我恨她!”

    “村东头那个吊脚楼。”

    “肉刺里全是虫子在爬啊。”

    “97号。”

    “她为什么啊,我们村从没对不起她过。”

    ……

    村民的心里话纷纷冒出来,带着他们的疑问、愤恨和不甘,在这个黑夜里一起涌向井延。

    “他们果然没安好心!”村长最先反应过来,“快把他们赶走!”

    夏白问:“薛丽谷住哪里?”

    井延:“村东头97号吊脚楼!”

    凌长夜拎起二娃:“就去那里!”

    玩家们纷纷从二楼跳下来,直奔村东头。

    这两天走家串巷,他们对这个小小的五姑村已经很熟悉了,因比村民快一步出发,他们堪堪在被村民抓住之前,冲进了那个破旧的吊脚楼。

    “不是要去暗楼吗?怎么来这里了?”符雨情问。

    夏白:“去暗楼他们可能会更愤怒地冲进去赶我们走,来这里他们不一定敢进来,我们还能找更多线索。”

    既然村民对薛丽谷这个草鬼婆的名字都讳莫如深,那么对薛丽谷住的地方一定也很抵触,不敢进来。

    果然,村民们追到这里后,就下意识后退了,一边退一边盯着地上,生怕有什么虫子爬到他们身上。

    几个玩家松了口气,或扶或坐地大口喘气。

    井延拍着胸口说:“李桂和刘福,以及这些好多村民都没说谎,薛丽谷确实是个害人的草鬼婆,他们中很多人真实地被薛丽谷害了,薛丽谷在孩子身上种虫,用人的肉刺养蛊,还偷人钱财,好多……”

    陶宝宝问:“你的技能是不是能看到人心啊?”

    很显然,他的技能瞒不住了,井延便直接说了,“我的技能是能看到人的心里话,心里话是我看过去之时,目标对象人心底意识的真实反应,这些是刚才凌队问他们时,我在看到的当时他们的心里话。”

    “果然啊,这个游戏的真相远不是一猜就能猜到的套路。”符雨情说:“薛丽谷不是什么可怜受害人,被村民害死后诅咒他们。”

    井延:“那蔺祥那个推测正确的可能性不是更大了?我们现在就赶紧地找线索验证吧,等下村民要是放火烧楼就惨了。”

    夏白:“不会的,他们不会烧楼,也不会做其他毁楼的事。”

    井延:“为什么?”

    夏白:“他们怕薛丽谷诅咒得更狠。”

    “……”

    蔺祥感慨:“夏白你果然找了个好地方啊。”

    井延跟着捧场,“不愧是夏白。”

    夏白:“……赶紧找线索吧,我们时间不多了,可能又被缩短了,连两天都没有了。”

    蔺祥:“好,这就去找。”

    刚进游戏时,他们在山下看到五姑村大概有百来户人家,是通过吊脚楼的数量来推测的,实际上,通过他们这两天的走访,他们发现,五姑村远没有这么多人,这里好多吊脚楼是空置的。

    按照村长的话说是:“从十年前开始,就陆续有年轻人去大城市了,他们都说外面的高楼住的舒服,不愿意住吊脚楼了。”

    没有人气的吊脚楼很快就破败了,摇摇欲坠。

    薛丽谷这个吊脚楼就是这样,不仅她的吊脚楼这样,这个吊脚楼周围的吊脚楼都是这样的,不太可能那么巧,全是离开的年轻人,可见,平时村民们对她的防备和抵触。

    不过,外面看着很破败的吊脚楼,里面归置得很整齐,抛开掉落的灰尘和枯叶,能看出之前应该也很干净。

    堂屋里木柜是手作,上面整齐摆放着一排书本,和几个大小统一的收纳篮,收纳篮是用竹子编的,又在里面缝了一层柔软干净的碎花布,各种物品一一归类存放。

    桌子上一个灰色瓷花瓶,里面的鲜花已经枯萎了,颜色还没完全褪掉,能看出都是乡野间的野花,能想出刚被放进去时的美丽。

    “没看出养蛊的东西,那几个坛子我看了,里面都是腌制的咸菜,还有一个瓶子,里面是酿的葡萄酒。”蔺祥说。

    “还有葡萄酒呢?”井延惊讶道。

    夏白又看了看那瓶枯萎的野花,和书架上的书,说:“她是一个很热爱生活的人。”

    即便在条件没那么好的村里,也把生活过得很美丽。

    “不过,他确实养猫。”蔺祥找出两个碗,“这是放在地上的,其中一个里面还有水,应该给猫用的。”

    井延:“就是那个猫鬼!”

    夏白看了一眼,去厢房的卧室里看。

    卧室里有一张床,床周围的木墙上都贴了一层浅绿色的布,床单和被套都是黄色,看上去清新又温馨,床的右手边是一排黄杨木衣柜,对面是面向窗外三角梅的书桌,书桌上依然有一瓶枯萎和花和几本书。

    符雨情正站在书桌前翻看桌上的书和书桌抽屉。

    夏白打量了一圈卧室,视线最终落在床周围贴在墙上和墙纸一样的布上。

    他在周围摸了一圈,摸到靠近枕头的后墙上时,停下了。

    掀开墙布,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非常可爱的双开门,上面还雕刻了更小的鲜花藤蔓,像是童话里会有的。

    打开它,会通向童话吗?

    夏白这么想着,双手很有仪式地打开了这道门。

    他没在里面看到童话,但找到了一叠情书。

    作者有话说:

    ①来自百度及up主科普。

    蔺祥那个猜测是一开始想写一个蛊村时冒出来的念头,五姑村=巫蛊村,一个医生制造怪病,让外界来救这个村子,后来被否了。

    67   五姑村10

    ◎愚昧之怖◎

    “今日看到姑娘素手捣药,山间野花开得正好。”

    “冒昧打扰,因为心意难控。”

    “今日得知了姑娘的名字,想到了美丽的山谷,小时候有幸生长的地方,也是常常回想,念念不忘的梦乡。想在五姑村寻找一个荒废的吊脚楼,开一个小诊所,不知道姑娘有什么想法。”

    “不知道为何惹了姑娘生气,思来想去找不到答案,如果是我太冒昧,日后定会多加收敛,姑娘莫气坏了身子,那天看到姑娘在读的书,我这里正好有下册,就当是赔不是,希望以后还能见到姑娘。”

    “我知道了,我带你离开这里。”

    “对不起。”

    ……

    这些情书都不长,有的甚至只有一句话,可信息量太大了。

    “这里是什么东西!”三楼的乔佑霖大喊。

    夏白关上小门,拿着情书立即上去看,只看了一眼,他就说:“是养蚕工具蚕匾、蚕架和贮桑缸等。”

    “那里面这些东西是……”乔佑霖指着竹编上的东西问。

    夏白:“那是蚕茧。”

    “不是蛊虫啊,我还以为发现了蛊虫。”乔佑霖有些失望地说,接着他马上反应过来:“不对,也可以是蛊虫吧?不是有一种蛊叫金蚕蛊吗?”

    “对!是有,金蚕蛊还非常有名。”听到声音上来的符雨情说。

    “金蚕蛊也有转移财富的能力。”乔佑霖说:“而且它有个特点,害人越多,威力越大,很符合五姑村那么多人被害的情况,以及村民对薛丽谷的忌惮和痛恨!”

    乔佑霖越想越觉得对,“有猫鬼蛊,有金蚕蛊,这两种最可怕和厉害的蛊,她都不需要其他蛊,就能干干净净,岁月静好地残害村民了!我们找到证据了!”

    陶宝宝说:“我们本来不就是确定了薛丽谷是个草鬼婆吗?一次次地从村民心里话里看到了,这些村民没有一个撒谎的。”

    乔佑霖的激动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有些不开心地说:“我们通关游戏,不能只是猜测,就算猜对了,也需要证据支撑的,心里话虽然是真的,但不能算证据吧,还得是这些实质性的证据。”

    “乔佑霖说的对。”符雨情说:“我们是需要这些证据。”

    “我不理解。”夏白呆着一张脸,脸上有单纯的茫然,“这些就算是实质性的证据了吗?一个女生养猫养蚕就是害人的草鬼婆了吗?”

    “什么意思?不是已经有猫鬼了吗?”乔佑霖死死地护住他发现的证据,“当时猫鬼还是夏白你说的。”

    夏白:“首先,我们不能肯定那只猫鬼就是薛丽谷养的这只猫。其次,就算那只猫是薛丽谷养的猫,确实是猫鬼蛊,也不能用现在来证实以前,说以前养猫的薛丽谷就是在养猫鬼蛊,现在你是玩家,以前你是吗?”

    乔佑霖沉默了几秒,瞥了夏白一眼,“你还说苏茂,你也是个杠精。”

    夏白:“……”

    符雨情再次认同了乔佑霖的说法,“夏白,你真的是杠精,断章取义地杠,你这么说是有道理,但是我们要在大语境下看,我们现在已经确定了薛丽谷是个害人的草鬼婆,再找到这些作为证据有什么问题?”

    夏白小声嘀咕:“谁说她是害人的草鬼婆了。”

    “……”

    这下连井延都不得不说话了,“夏白,我不会骗人的,村民心里话一定是真的,他们不可能连心里话都伪装。”

    蔺祥打着哈哈,“夏白是认真谨慎嘛,事关生死,谨慎点好。”

    夏白抿了抿唇,看向刚上来不久的凌长夜。他看着还有有点呆的样子,可是如果仔细看他微抿的嘴角,和眼巴巴看过来的眼睛,能在里面看出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凌长夜忽然低了一下头,不知在干嘛,一两秒就抬起了头,带着他一直以来看起来很随意亲和的笑,问井延:“你可以肯定村民的心里话都是真的?”

    如果连游戏设定的,自己的技能都不相信,他也不用进游戏了。

    井延被这样问,也有点不开心。进游戏以后,他真的没有骗过他们哪怕一次,也没有过自己的一点小心思,他是真的只想通关拿积分,不管是游管局道具奖励,还是游戏的,他都没想过。

    一开始他确实是怀着抱大腿的心思来找夏白他们的,可是后面的相处,虽然是很短的时间,他对他们也真成了真心,真心地有点喜欢。

    他是天生喜欢一个人进游戏,不想加入任何社团和队伍吗?

    不是,他也想有可以一起进游戏的朋友,可是当时一起跟他进游戏的玩家,在知道了他的技能后,都开始防备、疏远他,他能够理解,没有人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心声,他这个技能连最亲密的家人都不能告诉,只能一个人前行。

    夏白他们是例外,在知道他的技能后,没有特意说什么,没有防备,就是和平常一样,仿佛他就是个普通玩家。对他来说,非常珍贵的“平常”和“普通”。

    他在他们身上看到一种磊落的随意。

    就是因为真心相待,很喜欢,察觉到不信任时,才会不开心,有受伤的感觉。

    他非常肯定,肯定得很用力地说:“是,我敢肯定村民心里的话都是真的。”

    凌长夜接着问:“村民心里话都是真的,意味着什么?”

    井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张口就说:“意味着他们没撒谎啊。”

    凌长夜笑着盯着他看了几秒,不知道为什么井延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他明明还是笑着的,甚至看他的眼神都算不上专注。

    他问:“然后呢?意味着什么?能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井延无意识地跟着他重复了一遍,马上找回了主线,“意味着薛丽谷就是害人的草鬼婆啊!”

    “井延,你太依赖你的技能了。”凌长夜说:“你连逻辑都错了,心里话是内心真实的反应,可以验证一个人没撒谎,可是没撒谎就意味着说的是事实吗?”

    人被骗多了,都知道嘴里说出的话不可信,还有一句话说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所以很多人都会下意识觉得,嘴里的话不可靠,心里话才可靠。

    如果能看到一个人心口一致,就会非常愿意去相信一个人。

    可是心里话真的可靠吗?

    井延愣住了,一点点睁大眼睛,一副三观受到严重冲击的样子。

    凌长夜举了个简单常见的例子,“一个母亲发自心底觉得儿子是世上可爱的孩子,他儿子就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吗?”

    “你举的这个例子不合适,母亲认为儿子可爱这种事太主观了。”薛丽谷说。

    凌长夜不紧不慢地问:“村民认为薛丽谷是害人的草鬼婆就不主观了吗?”

    “怎么可能主观?”符雨情说:“我刚听到李桂是这样想的时,也不能确定,可是刘福和他老婆心里话也是这样,围堵我们的那么多村民心里话都是这样,当然是真的了。”

    凌长夜:“所谓三人成虎,很多人心里认定的事也不一定是真的。”

    符雨情说:“他们心里话里有客观事实支撑!”

    凌长夜:“客观事实是?”

    符雨情说:“不是有个说薛丽谷在他儿子身上种虫把他儿子种死了?”

    凌长夜:“他可能误会了,这不是客观事实。”

    “……”符雨情说:“你怎么不说他是出现幻觉了?你也是个杠精!”

    “……”

    两个被冠以杠精的人不说话了。

    符雨情继续数落他们,“怪病就在我们面前,被薛丽谷害惨了的村民就在我们面前,你们在这时候杠什么杠?如果那些害惨了他们的事实都假的,村民怎么会如此愤恨委屈?”

    夏白呆着一张脸,凌长夜笑笑不说话。

    井延抱着脑袋慢慢蹲下了,重新思考人生,重新思考技能。

    他觉得凌长夜说的对,可这对他来说,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他确实一直以来都太依赖他的技能了,他太自信了,寻找真相不靠思考,全靠看游戏中人物的心里话。

    这一点这在这个游戏更可怕,也就是说,可能就是他的依赖,把大家带到了一个错误的致命的方向上。

    不,或许还有救,凌长夜是经常配合他用技能,可他确实从来没真正肯定过村民心里话就是事实,所以他可能没信,还有其他办法?

    蔺祥也陪蹲了一个,一下下垂自己的脑袋。他也意识到凌长夜说的对,村民的心里话不一定就是事实,可是那么多啊,要是他们统一的心里话都不是事实,那……他忽然觉得五姑村这个小村子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地方。

    慢慢地,其他人也沉默了下来。

    “你们不会真的以为……”乔佑霖说:“怎么可能,那么多村民……”

    陶宝宝痛苦地说:“也就是说,我们到现在还是没能确认第一个核心问题是吗?”

    符雨情都烦躁了,“到底是怎么样啊!这个破游戏!”

    凌长夜说:“最后试一次,各自判断。”

    蔺祥立即站起来,问:“怎么试?”

    凌长夜说:“让村民亲口说说,仔细说说,他们觉得被害的前因后果。”

    蔺祥:“他们怎么可能会说?”

    “在怪病面前怎么不会说?刘福他们不就开口了?”凌长夜说。

    “可是,他们没说出来啊……”蔺祥说着说着就明白凌长夜的意思了。

    上次刘福他们确实要跟他们说了,可是因他们要他说别人污蔑薛丽谷的事,他们没有做,才那么生气的。现在他们继续用破诅咒的方法,让村民说他们被薛丽谷伤害的事,他们应该就能说出来了,只不过现在村民们心怀敌意,需要点技巧。

    夏白点开手机看了看,说:“让我试试,蔺祥配合我。”

    蔺祥立即道:“夏白你说!”

    夏白:“还是那个我们能破解诅咒的办法,只要他们相信,在怪病折磨下,他们会说的。”

    蔺祥:“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让他们相信我们能破解诅咒啊。”

    夏白:“我没丢下吊脚楼里那两个,在他们身上贴了驭尸符,他们现在也在附近。”

    “……”

    蔺祥真的很想揉揉夏白那张呆呆的宝贝脸,“懂了,你看我的!”

    他推开吊脚楼的窗户,向外看去。

    村民们还没有走,举着火把围在外面,不靠近也不离开,愤怒地盯着他们。

    “大哥大姐们!”蔺祥冲他们喊:“现在平静下来了吗?可以好好聊聊了吗?”

    他们表情看起来是没有。蔺祥仿佛没看到,他继续说:“我们真的找到破解诅咒的办法了。”

    村民们当然不信。村长眯着小眼睛问他:“你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我知道这么说你们不信,你们还记得我们也有两个同伴得怪病了吧?有一个和刘福大哥一样,浑身抓得都是血,那天全身缠着绷带被我们搬到了刘福大哥家。”蔺祥说:“他的诅咒被破解了,两个人的诅咒都被破解了!”

    确实好多村民都看到了,因为那次他们就是要让吸引很多人。

    村长冷笑:“别再骗我们了,你们识相点就自己出来,离开我们五姑村,我们现在还不会对你们做什么。”

    “有没有骗你们,你们自己看啊。”蔺祥向右边的树林看去。

    那里走出两个人,其中一个确实浑身血淋淋的,身上被抓得都没多少肉了,在月光下步步走来,恐怖不已,好几个村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另一个人他们也认识,确实是他们的同伴,是和王二一样坠楼割破肚子的,王二还在昏迷,他却已经能下地行走了。

    井延和陶宝宝看着两个死去的人向他们走来,都非常震惊,连符雨情都看了夏白两次。

    井延问夏白:“夏白,你的技能是驭尸?”

    “对。”夏白说:“道具技能,朱砂笔可以画镇尸符和驭尸符,我逃跑时正好在他们房间,给他们贴了驭尸符。”

    夏白没说全部的实话,实际上,死去的苏茂确实是他贴的驭尸符,而齐彦,虽然也贴了,但他是他自己的技能签下的尸体。

    当时他问齐彦愿不愿意把尸体给他时,看到齐彦嘴巴蠕动,没能听到他说出的话,以为没成功,刚才打开游戏app,看到他竟然签成功了。当时齐彦是答应了,他没听到。

    这样就更方便了,他作为齐彦尸体的第二主人,比驭尸符好用多了。

    即便如此,井延也对惊讶地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这是我见过的最牛逼的道具技能了。”

    齐彦在走过来的过程中,鞋带松开了,他非常自然地弯腰把鞋带系好。

    肚子被割破的他还能弯腰鞋带!

    村民们震惊得看着,如果这都不算是诅咒被破解,什么样才是?

    刘福的老婆则震惊地看着浑身是血的苏茂,他和她男人一样因为被诅咒的痒抓得跟鬼一样,不,他比她男人还严重,可是他现在已经不抓了,还能下地走路,而她男人现在还躺在床上惨叫,太痛苦了,那嘶裂的声音,她现在都隐隐地能听到。

    两人走进了薛丽谷的吊脚楼,进去前,夏白双唇无声开合,齐彦回头看向他们,说:“我的诅咒被解开了,一开始他们弄错了方向,其实只要把受害的前因后果说清楚,让他们抓到薛丽谷的错处审判,就能解开诅咒。”

    说完他就在村民的震惊和激动中进来了。

    蔺祥说:“我不用再说了吧?这是你们亲眼所见,看到他们后脑勺的符纸了吗?就是我符姐研究后改良版的,你们只要如实说清楚,我们抓到薛丽谷的错处,就能用它隔断诅咒。”

    符雨情说:“可惜,我只有十张了,我们自己还得留着点,以防被诅咒。”

    刘福老婆是亲眼看到符雨情用符纸测出薛丽谷和虫的,又亲眼看到两个得怪病的人恢复,一听到这挡咒的符纸没几张,立即佝偻着向前跑了一步,向着他们举起双手大喊:“我说,我先说!求求你一定给我一张,刘福要是死了我要怎么活啊!”

    符雨情说:“好,看在你相信过我的份上,我给你一张,你把之前薛丽谷害刘福的前前后后都说清楚,你记住,要是哪里说的不真实,这避咒符就没效果了,可能还会反噬。”

    “好好好!我说,我仔细老实地说。”刘福老婆擦干眼泪,说了起来。

    “大概是去年九月中旬的一天,刘福去后山锄地,途径薛丽谷这座吊脚楼,被薛丽谷下了蛊。”

    符雨情问:“你们怎么确定是被她下了蛊?”

    “因为她是草鬼婆啊!”她理所当然地说:“而且那天刘福感觉到了,一个虫从窗口掉下来,正好落在他的头上,这么直接了,不是下蛊是什么?”

    看着她理所当然又愤恨的表情,符雨情竟然说不出话了。

    夏白忽然问:“你为什么说她是草鬼婆?”

    “因为她真的用蛊害死人了!我们村的刘伯,就是村长父亲……”

    村长皱眉,红着眼呵斥她:“别说我爹了!”

    “村长你就让我说吧,刘福等不了了,他死了我可怎么办啊,我们没什么不能说的啊。”她冲着村长哭完,接着又赶紧说:“何医生给刘伯看病,眼看着都快要看好了,刘伯突然死了,何医生检查才发现,他是被人下蛊害死的!”

    “就是薛丽谷啊!她跟村里人不合群,一个人搬到这破破烂烂的吊脚楼里,每天关在家里奇奇怪怪的,还养了一堆虫子,和一只不详的绿眼黑猫,不是她还能是谁!”

    吊脚楼上的玩家心里一沉。

    这不就是他们的证据推论吗?可是他们之前的推论是基于薛丽谷就是个害人的草鬼婆,但是她就因为这个断定了薛丽谷就是个害人的草鬼婆。

    夏白那句话还在脑海里,就因为她养蚕,就因为她养猫?

    是的,刘福老婆就是这样认定的,不是她故意诬陷,井延看过她的心里话,她就是如此坚定地认为的。

    一股荒谬感,以及莫名地恐怖感涌上了玩家的心头。

    而刘福老婆还在义愤填膺地诉说着薛丽谷的罪行,“刘福回家后就痒得不行,身上都溃烂了,花了好多好多钱都没治好。那时候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从刘伯的死中,得知她是草鬼婆,回想这件事的细节,才知道那时候是被她下蛊了!”

    玩家们说不出话。

    符雨情过了十几秒,才说:“好,这确实是薛丽谷的罪行,我给你记一张。”

    刘福老婆如沉冤得雪般哭了起来,“谢谢,谢谢,我们终于不用再遭罪了。”

    符雨情看向其他村民,问:“还有吗?”

    “有!”

    “我!这里,我先说!”

    “我的最过分,我先说!”

    “薛丽谷给我下了蛊,就在我的膝盖里,我的膝盖到现在还是一走就痛,是蛊虫把那里的软骨吃没了。”

    “你是怎么被下蛊的呢?”

    “是一年前,我娘经过她这个吊脚楼,她给了我娘一筐菜,那时候我们没想她是草鬼婆,就吃了。也就是吃了一两天后,我的膝盖忽然跟针扎得一样痛!”

    “薛丽谷给我下的是类似情蛊的东西,我老婆,我们村的人都知道我是个老实人,我一次进城洗头的时候却……我对不起我老婆,为惩罚自己,我再也没出过村。”

    “我进城那天前一晚,路过这里时,正好看到薛丽谷打开窗户,拿着花对我笑,花瓣还落在我脚上了。她太厉害了,这样都能下蛊,太可怕了。”

    “我娘啊,我娘是村里有名的身体健硕的老人,那天在她这里骂了她一顿后,回家就晕倒了,晕了好久,醒来身体就不好了。她用蛊抢人寿命,怪不得她一把年纪了,脸上一根皱纹都没有。”

    “她下蛊把我的财运偷走了,我们家以前过得特别好,自从那次她从我们家经过,向上看了一眼后,我们家财运就没了,做什么都不赚钱,穷得快连饭都吃不起了。求求你破了这个诅咒吧,我们真的需要钱……”

    ……

    吊脚楼上的玩家们再也说不出话了。

    楼下一个个村民委屈又愤怒地说着他们的遭遇,想到家里被怪病折磨的亲人,还会心疼地哭起来。

    如果他们因为薛丽谷的孤僻、美丽等产生的一些情绪,借这个由头,故意污蔑、打压、伤害薛丽谷,他们只会熟悉地感叹人心的黑暗。

    可是不是,他们是真的,是发自内心地认为薛丽谷就是一个恶毒且神通广大的草鬼婆,把他们害惨了。

    他们人生的惨,总得有个原因的。

    就是这样,玩家们看着他们一张张真情实感的脸,才会觉得荒谬,荒谬到恐怖。

    愚昧之怖。

    符雨情无意义地问:“你们……你们真的认为是她做的吗?”

    村民们坚定不移地说:“当然是她,在晒草鬼的时候,她自己都承认了!还能有假吗!”

    作者有话说:

    晒草鬼这一段的灵感来自于沈从文的《凤凰》,当时看到草鬼婆疯疯癫癫地认下所有罪时,恐怖的感觉一直还记得。

    68   五姑村11

    ◎太阳的叹息◎

    一个人是草鬼婆,一直用虫子害人怎么办?

    把她拉到太阳地下暴晒就好了,太阳是这个世界上最明亮炙热的存在,能消灭污秽,连鬼都害怕。

    晒上三天三夜,她身上的虫子也会被全部晒死,就再也不会害他们了。

    五姑村那个风雨桥上,烈日之下,薛丽谷被关在笼子里,披头散发,嘴唇干裂,眼睛通红。

    他们围着她,愤怒地质问她。

    “去年我老公身上发烂是不是你下的蛊?!”

    “我娘到现在还没醒,是不是你下的蛊!快点把她的蛊虫晒死,救救我娘吧!”

    “我们家的财运是不是被你那只黑猫搬走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给我男人下情蛊,他老实了一辈子啊,现在出门都抬不起头了!他好可怜啊。”

    “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啊你!你怎么这么恶毒,连八岁的孩子都下蛊。”

    薛丽谷费力地抬头看着他们,烈日灼灼,他们头顶都顶着一个个光明的光晕,好像是菩萨头上的圣光,光晕之下,面向她的那张脸,阴影中是隐隐的疯狂,在她晕眩的眼里,扭曲得不像是人。

    她笑了,眼睛发红,被长时间暴晒,身体里已经没有水分从她眼眶里流出来。

    她的耳朵和头脑一样嗡嗡作响,那一声声质问震在耳边,但是快要听不到了,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一下一下,那么粗,那么响,连颤气都绵长。

    她慢慢垂下头,两肩没有头发,因为头发里可能藏着虫子,被烫掉了。

    手指没有指甲了,因为指甲里可能藏着虫子。

    前面一点,红红的,是她的猫的血,再向前一点,应该是猫的尸体,她的念珠,被铁锨拍死的念珠……

    她快要看不清了。

    人太干了,头太晕了,响在耳边的呼吸声那么烫,如同太阳的叹息。

    脑海里也没有什么画面,她这一生,被困在这个地方,努力想过好的一生……没什么好的画面。

    好想走啊。

    怎么才能走过这座风雨桥。

    她拼尽最后的力气向前伸了伸手,只移动了半步的笼中距离。

    她可能到死也走不出这座风雨桥了。

    她忽然笑了。

    她用干裂无比的嗓音喊道:“是我,是我,我确实是草鬼婆,我是草鬼婆啊哈哈哈。”

    “你们活该啊,活该没钱,活该老娘晕死,活该老公出轨,活该儿子被淹死,活该……”

    那些义愤填膺的质问声突然没了,他们盯着她,面色狰狞粗喘气。

    忽然有一个女人大喊:“是她!她承认了!果然是她!她见不得我们好!她害我们!”

    “就是她!”

    “晒死她!”

    “老天会惩罚她!”

    “她死了还在报复我们!”

    “连太阳都晒不掉的阴魂,我们村是造了孽啊,我们村从百年前就一直没顺过,一直在历劫啊。”

    “为什么我们这么惨,这么苦啊。”

    “谁来救救我们啊,救救我可怜的老公。”

    玩家们看着楼下声泪俱下的村民,久久说不出话。

    井延扶着木框才能站稳。他想到中午他热得擦汗,村长说山上还是凉快的,下面风雨桥上能晒掉人一层皮。

    晒掉人一层皮,是普通人嘴里夸张的说法,还是他亲眼看到在那座桥上有一个女人的皮被晒掉了?

    夏白无声地看着这一张张愤怒委屈的脸,视线最后落在一个男孩身上。七八岁的孩子,脸上一层不属于他这个年龄阶段的麻木,抱着一个米色的小玩偶,没有表情地看着听着。

    他是王二的儿子,叫小钱。

    第一次去王二家时,井延就看到了他略显冷漠的心里话。他们想过要通过他了解一些线索,可惜第二次去王二家时,村长跟着他们,他们也没看到小钱。

    刘福老婆忽然喊:“医生,医生!我家男人等不了了,可以把符纸跟我了吗?”

    符雨情看了一眼夏白,夏白捂住原本就不鼓的口袋,“你不是也有符纸吗?”

    “我那符纸哪有你的有用,万一村民没撑过怪病死了,你还可以驭尸。”符雨情说。

    说的也有道理,可是他的驭尸符真的不多了,没有朱砂笔,属于坐吃山空,用一张就少一张。

    夏白扣扣搜搜拿出五张,“再多没有了,你自己添补吧。”

    符雨情把符纸发给了几个村民,说:“我们同伴一个是五个小时见效,一个是十二个小时见效,因人而异,你们多费心守着点,如果十五小时还不见效,可能是诅咒太深,来找我,我再给你们加一张。”

    几个村民连连点头,说了好几句感恩的话,拿着符纸飞快地跑回家。

    还有其他村民也想要,符雨情说:“现在没了,画符很耗费心血,要一点点画,等我画完再给你们。”

    村民们一听开心了,即便暂时家里没人得怪病,谁知道之后会不会有。

    “医生,你们多住几天吧?”

    “对,不着急,慢慢画!”

    玩家们看向村长,村长正寒着脸盯着他们,村民们都这么想,他也阻止不了。

    他笑了笑,说:“不要耽误专家们的工作,他们前天说三天就走的,只剩下一天时间了。”

    村长看向吊脚楼里的他们,说:“既然这样,我们就不打扰符医生画符了,不过有的村民可能很想要,会在这里等着,我想他们会很安静的。”

    蔺祥笑着说:“得嘞,村长您慢走啊,今晚做个好梦!”

    村长离开时走路特别用力。

    确实有留下的村民,也有跟在村长后离开的。

    夏白见小钱要跟着人流离开,喊了一声:“小钱!”

    男孩茫然地转头看过来。

    夏白:“你爸爸可能快要撑不住了,你妈妈没来,你不要一张符纸吗?”

    小钱犹犹豫豫地走进了这个吊脚楼。

    陶宝宝蹲下来,问他:“他们都不敢进来,小钱你不害怕吗?”

    男孩摇摇头。

    陶宝宝更深入地问:“你不怕被虫子咬?不怕中蛊?”

    男孩又摇头。

    陶宝宝问:“为什么不怕啊?”

    男孩垂下头不说话。

    夏白看向他怀里抱着的玩偶,是一个有些脏了的白猫咪,因为脏,远远地看着像是米色,“这是一只小猫?”

    小钱更紧地抱着小猫。

    二娃抓着夏白的裤子,贴到了夏白的腿上,探头看着那只小猫。

    夏白若有所思,“这只小猫咪和薛丽谷的猫有什么关系?”

    井延立即看向男孩的心里话:“它是念珠的女儿。”

    井延愣了一下,说:“它是念珠的女儿是吗?”

    小钱立即抬头,“你知道?”

    井延点头,“我能通灵,是念珠告诉我的。”

    “那你能替我跟念珠传一句话吗?”小钱立即说,激动地看着他。

    “可以,但是你要跟我说清楚你知道的事,就像刚才他们说的那样。”井延说。

    几个玩家都盯着他,男孩抱紧了怀里的玩偶,好像真的很想跟念珠传话,他咬了咬唇,抱紧玩偶说了起来。

    “我不怕进来,因为我以前经常偷偷进来,薛丽谷是我最好的唯一的朋友。”男孩低着头说,脸上和猫咪玩偶一样脏脏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

    他有一个赌鬼爸爸,整天赌博,回家就和妈妈吵闹打架,家里每天都是男人和女人的骂声与哭声,锅碗瓢盆砸到地上的声音。

    打得狠了,他们就跟发疯一样,他也会被卷进其中。

    他不喜欢待在家里,他想到一个安静的没有争吵的地方,在村里兜兜转转,他发现了这个地方,就是薛丽谷的吊脚楼。

    一开始薛丽谷根本不理他。

    他也不需要被理,他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喘气的地方。他就蹲在角落里看她养蚕、晒药、插花、读书。

    过了几天,他会帮薛丽谷喂猫,去五姑村那条河里抓小鱼小虾喂它。

    他很喜欢很喜欢猫咪,每当那只黑色的猫用脑袋蹭他的掌心时,他的心就软软的,忘掉了所有争吵和打骂。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薛丽谷愿意跟他说话了,她说这只黑猫叫念珠。

    他问:“念珠是什么意思?”

    她说:“念珠是祈祷和念经时用的珠子,它是我的念珠。”

    他说:“你每天会跟他说话,对它祈祷吗?”

    她说:“是也不是,念珠替我装着我的祈祷。”

    他问:“你的祈祷是什么?”

    她望了望远方,“这些年攒了好多啊,最重的是出去看看吧。”

    后来,念珠怀孕了。

    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哪只小野猫,念珠生了五个孩子,它眼睁睁地看看着其中四个一个个死了,它好像不相信,一次次地去舔舐它们,想看它们动一动。

    她很伤心,说:“我现在又有了新祈祷,希望可以带她去绝育。”

    他问:“绝育是什么?”

    她说:“就是永远不再受雌性的苦,自然界中很多苦是给雌性的。”

    他说:“我也可以让念珠给我装一个祈祷吗?”

    她问:“是什么?”

    他说:“我可以带念珠出去绝育。”

    因为一个共同的祈祷,他们成了好朋友。她教他读书认字,还把念珠唯一剩下的孩子送给了他,她给它起名叫菩提。

    一开始菩提还太小,就一直养在薛丽谷的吊脚楼里,他每天来看它,抓小鱼小虾养它和念珠。

    等菩提四个月的时候,他把菩提抱回家了。他在家里太需要陪伴了,晚上他们在吵架时,他就可以抱着菩提蹲在吊脚楼下,不会那么难过了。

    菩提是治愈他的,他最重要的宝贝。

    后来,菩提在爸妈打架时,被踹到沸腾的锅里烫死了。

    他抱着菩提去找她。

    念珠一直在她身边叫唤,她红着眼把菩提埋到了吊脚楼下,给他缝了一个和菩提很像的玩偶,把菩提刚出生时的一点胎毛装到了玩偶肚子里,告诉他菩提还在继续陪着他。

    他一直抱着新菩提,每天下午还会抱着菩提去河边抓小虾喂它,被同村的李富贵嘲笑了,他还想抢夺他的菩提,他把他推进河里,他半个小时都没上来。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她,她说什么都别说,照常生活。

    李富贵死了,村民说他在河玩时,被河里的水鬼抓下去当替身了。那时是这样说的,不是被薛丽谷种虫种死。

    再后来,刘爷爷死了。村里来的何医生说他身体里有蛊虫,村民怀疑村里几个女人,其中一个就是她。

    他们说她养了一只不详的黑猫,黑猫自古邪性,她关起门来,不知道在做什么,可能在养猫鬼。

    他说:“不是,她关门是怕念珠出去,她在里面只是对念珠祈祷、念经。”

    “是念咒!天天对着黑猫念咒,她果然是在养猫鬼!”

    “小钱是不是去过她家,我看这个小布偶是他从薛丽谷家里抱出来的?”

    “这是什么东西?不会被下蛊了吧?”

    他们抢走菩提,在菩提肚子里发现了猫毛。

    “是下蛊了!这些猫毛就是证据!她果然是草鬼婆,连孩子都不放过!”

    “就是她!她是唯一一个能长时间接触刘伯的人,她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他们把她关进了笼子里,要晒干净她身上的蛊虫。

    他看到他爸爸一铁锨把念珠拍死了,血流了好多。

    她唯一的念珠就这么被拍死了,他唯一的朋友就这么被关进了笼子。

    他哭着喊着跑过去,被他爸爸一脚踹了回来。

    他的菩提死了,他唯一的朋友也死了,她的念珠也死了。

    小钱把紧紧抱在怀里的菩提拿出来,菩提肚子上有一个个大大的被掏坏的洞,“你能不能帮我跟念珠说,对不起,我没带它去绝育,也没有保护好她的女儿和主人。”

    “啊、好……好,我会帮你传话的。”井延喃喃地说。

    凌长夜把菩提塞回他的怀里,“你没能带念珠去绝育,但还要带菩提去绝育。”

    小钱问:“肚子破了还能去绝育吗?”

    凌长夜说:“可以,不过要去大城市,像丰宁市这样的。”

    小钱脸上终于出现了情绪,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了光,重新抱紧菩提就要走。

    夏白问他:“你不要给你爸爸破诅咒的符了吗?”

    小钱脸上又露出了茫然,“我要给他要吗?”

    小钱太小了,又瘦又脏,缺少营养,两只手只够抱菩提的,拿不了符了,他紧紧抱着菩提,又去河边给它抓小虾吃了。

    玩家们沉默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

    陶宝宝:“他是不是精神……”

    她还没说完就被符雨情打断,“不是,我看他才是五姑村精神最正常的人。”

    陶宝宝没有再说话。

    “不是,我们这算是找到怪病的真相了吗?游戏怎么一点没反应?”乔佑霖问。

    蔺祥:“当然没有,还有很多没弄清楚,比如说何医生。”

    “这还不算清楚吗?很明显,薛丽谷是故事的主角,何医生就是一个来五姑村看病的医生,他的作用就是发现了那个刘伯身体里的蛊虫,由此打开了薛丽谷被怀疑的门吧。”乔佑霖说。

    井延说:“当然不是,就你说的话里有我们没弄清楚的事,刘伯身体里的蛊虫又是谁下的?”

    蔺祥说:“是村长?村长这个坏家伙一定做了什么坏事,一般电影里都是这样的,可能刘伯,也就是村长爸爸那里有什么好东西,但是不给他,他为了得到宝贝,就给他爸爸下蛊了。”

    “……”

    陶宝宝:“据我所知,草鬼婆也就是蛊婆,只能是女的?”

    蔺祥:“这是性别偏见和性别压迫。”

    “……”

    为了打住蔺祥丰富的想象,夏白拿出他在薛丽谷床头找到的几封情书,“这是我在薛丽谷卧室找到的,你们看看。”

    几个玩家互相传阅,很快把情书看完了。

    这几封情书的信息量太大了。

    “所以,这是何医生写给薛丽谷的情书?”蔺祥说:“何医生喜欢薛丽谷?那他又怎么说刘伯身体里有蛊虫?哦对,他那时候也不知道村民会把薛丽谷当成草鬼婆。”

    符雨情忽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是这样哈哈哈,薛丽谷好惨的一个女人。”

    蔺祥立即问:“姐,是怎么回事?”

    符雨情说:“你们没看出来吗?这些信都是何医生在表达他对薛丽谷的喜欢,没有任何痕迹露出哪怕一点薛丽谷对他的喜欢,相反有记录薛丽谷对他的生气,从信中看,很可能是对何医生的冒犯的生气。”

    “何医生进五姑村后,看上了美丽的薛丽谷,但薛丽谷不喜欢他,哪怕他天天来看薛丽谷,送她礼物。”

    “这样能说得通。”蔺祥问:“然后呢?”

    符雨情:“然后就是何医生给刘伯看病的事,我怀疑何医生根本就是个没有真才实学的医生,他这个庸医把刘伯给治死了,已知刘伯是村长的爸爸,是刘福他们说的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他害怕,他不能让人知道是他给治死的。”

    “他知道五姑村村民封建愚昧,这里有草鬼婆的传说,于是就说刘伯其实是被人下蛊了,不是他医术不行治死的。”

    “至于那个下蛊的人,自然就是那个他得不到的美丽薛丽谷,或许是男人自尊心的报仇,或许是他想把薛丽谷拉下地狱,再把她带走就容易多了。”

    “结果就是,你们看到了,薛丽谷被村民诬陷、迫害,承受了村民们所有的不甘、怨念和愤怒,最后被活活晒死,而何医生完美脱身,成了村民们尊重的医生。”

    蔺祥一愣,这是他没想过的,非常完整地契合线索的故事。

    陶宝宝情绪非常激动,“一定就是这样!呵!男人!这个游戏精准地刻画了男人的本性,见到美的就想得到,死缠拉打地追求,得不到就会自我心里安慰似的污蔑女人,或者报复女人。”

    男人们沉默着,只有夏白默默地说了一句,“男人不是都这样的,我就是个好男人。”

    “……”

    “对!”蔺祥说:“姐,我和夏白一样,也是个好男人来着。”

    凌长夜:“我也是。”

    “……”

    井延刚要开口就被符雨情打断了,“要不要给你们开个电台,让你们广而告之地说句好男人就是我?”

    “……”

    符雨情也有所改变,不像之前那么专断了,她问:“我这个推测有什么问题吗?”

    夏白说:“有一点,这些情书是我在薛丽谷枕边一个非常精致的小门后发现的,她小心地收藏着,不像是很讨厌何医生,一点也不喜欢何医生的样子。”

    符雨情:“那更能说明薛丽谷的悲惨了,被她喜欢的人推进了地狱。”

    “何医生真的那么坏吗?”蔺祥从头到尾一直是拥护何医生的,前面他还把何医生想象成了一个伟大且悲情的人,“他下乡为村民看病耶,他还在信里写,他愿意为了薛丽谷留在五姑村,从文字看,他也不是那么无礼。”

    符雨情:“他可能就是来给刘伯看病的,还有追人时的话也能信吗?许诺只不过是花言巧语罢了。”

    凌长夜打断他们的争执,说:“这么吵不如多看两遍信,仔细分析,梳理一遍里面的脉络。”

    “不是很清楚了吗?”符雨情说:“首先,是何医生跟薛丽谷表达喜爱,何医生不知道为什么惹薛丽谷生气了,跟薛丽谷道歉,接着他说他会带薛丽谷离开这里,最后他跟薛丽谷说对不起。”

    蔺祥根据她捋出来的脉络说:“何医生跟她说对不起,我能想到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承接上一封,说他不能带薛丽谷出去了,第二种是因为他说了刘伯身体里有蛊虫,导致薛丽谷被村民伤害。”

    井延有不同的理解,“这信上没有时间,可能是何医生先跟薛丽谷说了对不起,再说要带她离开。”

    凌长夜:“如果是先道歉,再说带她离开。第一,何医生为什么要跟她道歉。第二,何医生为什么要带她离开。”

    乔佑霖说:“道歉不就是前面何医生说的,不知道为什么惹薛丽谷生气了?要带她离开就是因为他看到村民因他说的蛊虫开始迫害薛丽谷了?”

    “我有个疑问。”夏白像个小学生一样举手,“薛丽谷有脚也识字,为什么不自己离开,而是何医生说要带她离开?”

    “对。”凌长夜说:“这是一个关键问题。从小钱口中,我们知道薛丽谷是想离开五姑村的,出去给念珠绝育就是她的念想和一个祈祷。从村长口中,我们又知道,五姑村很多年轻人都去城市住高楼了。薛丽谷想离开,五姑村的其他年轻人都能离开,为什么她不离开,要被一个男人承诺带她出去?”

    其他玩家都是一愣,他们意识到,薛丽谷的故事没有他们想象的简单。

    作者有话说:

    69   五姑村12

    ◎何春晖◎

    “这么说的话,这个情书里的对不起,很可能是因为何医生没法带她走了才说的?”蔺祥说。

    “还有,何医生惹薛丽谷生气,就是因为他要在五姑村开诊所吧!”井延说:“薛丽谷一直想离开五姑村,但她离不开,何医生竟然想要留在这里开诊所,薛丽谷能不生气吗?”

    “何医生还不知道薛丽谷为什么生气,以为是自己唐突了。”井延找出那封情书,“后来何医生知道了,所以才有了这句[我知道了,我带你离开]。”

    这是目前大家都比较认可的推测。

    刚才认定何医生是渣男的符雨情说:“这能证明何医生不是渣男吗?如果何医生不是渣男,是个有能力的好医生,那又出来一个新问题,他说的刘伯身上的蛊虫,到底是谁下的?”

    蔺祥还是说:“我感觉何医生不是渣男。”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何医生不是渣男?”符雨情实在好奇,“是因为男人之间的共情,是因为你净化技能的敏感,还是因为你的经历?”

    “算是经历吧。”蔺祥说:“我去过的一个游戏,说要去乡下开诊所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医生,那些去乡下支援的,去危险的地方支援的都是好医生,都有一颗伟大的心,渣男医生不会去。”

    夏白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乔佑霖说:“这不是重点吧?我们现在应该挖清楚薛丽谷,她为什么离不开五姑村,她有什么经历。”

    陶宝宝问:“怎么挖?”

    井延向外面抬了抬下巴,“外面不是还有排队等着要符的村民吗?他们现在正信任我们,又想要符,我们用画符的借口问,他们一定会说,反正那些拿符的村民已经都说了。”

    符雨情点头,“我来问。”

    她推开了窗户,外面坐在地上等的五个村民立即站起来,“医生,符这么快就画好了吗?”

    “还没有,还差一点。”符雨情说:“为了确保给你们的符也和他们的一样有效,我还需要了解一些薛丽谷的情况,你们没有像他们一样讲薛丽谷对你们的伤害嘛,就说一些她的八字等基本情况。”

    他们算命也需要生辰八字,有这些才会准,可是他们不知道啊。

    一个村民说:“医生,我们不知道。”

    符雨情:“你们不知道,可以问问她的家人啊。”

    “唉,刘伯去世了,村长也不一定知道啊。”另一个村民为难地说。

    符雨情抓住了关键,“刘伯和村长是薛丽谷的家人?那我画符的时候得注意点。”

    已经过了三个小时,到这个关键问题,井延立即看向五个村民的心里话。

    “当然!”

    “薛丽谷是刘伯的女儿啊。”

    “薛丽谷是刘伯捡回来的女娃。”

    井延一愣。

    五个村民也没有骗他们。其中一个说:“薛丽谷是刘伯收养的,刘伯收养她时,她应该有个六七岁了吧,就算是他应该也不知道薛丽谷准确的生辰八字。”

    “唉,良心狗肺啊,她小时候身体特别差,一身病,可能就是因为这些病才被家人抛弃的。刘伯仔细养她长大,还让她读书识字,她竟然把刘伯害死了,还害了我们村这么多人,我们到底哪里对不起她了?”

    符雨情打断他的抱怨,问:“那年龄呢?年龄应该知道吧?”

    另一个村民说:“应该是二十六或者二十七。”

    所以,薛丽谷其实是村长的妹妹。

    符雨情又问:“我看村长家挺大的,她怎么不在村长家里住,要搬到这里来?”

    “因为她要背着村长家里人养蛊呗,从村长家搬出来有十年了吧,天天关着门不知道在里面养了多少害人的东西!”

    “好的,谢谢你们。”符雨情说:“我现在就去画符了,应该很快就可以给你们了。”

    在村民们的感激声中,符雨情关上了窗户。

    井延说:“他们没说谎,薛丽谷真是村长的妹妹,刘伯的养女。”

    “啊这。”蔺祥说:“真的很难想到,看村民们那么对薛丽谷,谁能想到她是刘伯的养女,村长的妹妹啊。”

    “可能就是因为她是捡来的养女,村民们才这样对她,她要是有亲生父母在这里,村民还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对她吗?”陶宝宝愤愤地说:“当然,这里面肯定有村长的默许,他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确实,看起来村长他们一家对薛丽谷并不多好。”蔺祥说。

    “等一下。”符雨情说:“薛丽谷那么漂亮,刘伯收养她不会是给村长当童养媳的吧。村民说她搬出来有十年了,那时候正好十六七岁,在村里是可以结婚在一起的年纪?”

    陶宝宝说:“有道理!村里很多这种养童养媳的。”

    “不对。”凌长夜说:“如果村民养童养媳,应该会养在他们看来好生养的,村民说了,薛丽谷小时候一身病。”

    “啊对。”陶宝宝点头,“是这个道理。难道刘伯真的是好心收养薛丽谷的?按照我对游戏的了解,如果薛丽谷真是个害人的草鬼婆,就很有可能,可是薛丽谷是被村民污蔑,被村民的愚昧害死的,她就不该是被刘伯好心收养的才对。”

    “刘伯是个好人,好心收养她,但是村长是个坏的,所以刘伯才让她出去住,这样也说得通。”蔺祥一如既往地认为村长是个坏的,“刘伯阻止了村长对薛丽谷做坏事,有刘伯在,村长就不能把薛丽谷怎么样,所以村长就把刘伯害了。”

    井延激动地说:“说得通!”

    凌长夜说:“我们时间不多,在这里猜测不如去找更多实质性的证据。”

    “对啊对啊!”陶宝宝说:“我们快点吧,再晚一点,可能很快又要有一个人患上怪病了。”

    夏白积极举手,“我可以去暗楼找线索。”

    “可以。”凌长夜说:“我们分两批,一批人继续在这个吊脚楼找线索,同时托住外面的村民,为另一批人打掩护,一批偷偷去暗楼探查。”

    符雨情说:“那看来我必须留在这里了,毕竟我是那个画符的。井延也很适合留在这里套话?”

    夏白:“我会驭尸,我一定要去暗楼。”

    凌长夜:“暗楼相比这里可能要危险,又不适合很多人去,容易被发现,我带着二娃跟你一起去。”

    就这么定下了。

    符雨情又打开窗户问了村民几个问题,夏白和凌长夜拎着二娃,趁机从后面窗户跳下去,借着夜色,悄悄离开了这里。

    今晚五姑村村民睡得没有往常早,好在五姑村树很多,他们在郁郁葱葱的树木遮掩下,一路顺畅地来到了暗楼外面。

    暗楼是村里唯一一个四层的吊脚楼,被一圈树木圈住,和外面村民的吊脚楼隔绝开,树木的一端连接的就是村长的家。

    此时暗楼伫立在树木的包围中,如它的名字,房间窗户紧闭,不透任何一点光。

    他们要小心点,不然可能会被村长家注意到。

    村长说暗楼是暂时存放骨灰和尸体的地方,但其实五姑村气候炎热,尸体没法长时间存放,会很快被火化或者直接土葬埋在后山,这两年五姑村人又少,所以现在这里存放的尸体和骨灰极少,大多数是供奉的排位。

    但是有个人的尸体可能在里面。

    薛丽谷。

    村民们怕薛丽谷诅咒没有烧掉她的房子,可能也会因怕她诅咒没再对她的尸体做什么,放在这个有祖宗镇压的暗楼里。

    他们蹲在草丛后,夏白看向身边的凌长夜,用眼神问他要不要进去。

    凌长夜摇头。

    夏白面露茫然,他们不是要去暗楼找线索的吗,为什么不进去,难道是怕村长听到动静,等村长他们睡了再进去?

    凌长夜无声地张嘴对他说了句什么。夏白只看到他的双唇翕动,没听出他说的是什么。

    他呆呆地摇摇头。

    凌长夜垂眸看他几秒,伸手拉住他放在膝盖上的右手的中间三根手指。

    夏白愣住了,呆呆地任由他把自己的手拽了过去。

    凌长夜一边用长长的拇指把他的三根手指压在自己掌心,一边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在他掌心写字。

    有点痒。

    夏白抬头看向凌长夜,发现凌长夜在月光的打光下,鼻梁特别高,侧面落下一片很长的鼻影,五官看起来更加立体。睫毛也很长,微微动时很像会挠痒痒。

    尸体好看,会动的时候也挺好看的。

    两个字写完,夏白立即把手收了回去,放到身后,摩了摩。

    可能沾到他身上海水和草木的味道了。

    凌长夜盯着他,在等他反应。

    夏白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凌长夜在他掌心写的两个字是“猫鬼”,第一天对他们察觉到猫鬼了,同时推出猫鬼就在暗楼里。

    可能每天晚上猫鬼都会出来,让一个村民和玩家得怪病。

    猫鬼是关键,抓到猫鬼就能逼出背后的主人。

    贸然进去,他们可能会打草惊蛇,找不到猫鬼,不如就在这里守株待兔。

    夏白点完头就移开了视线,看到蹲在他们中间的二娃正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他们,耳朵上开出了一朵小白花。

    “……”

    你在开什么花?

    猫鬼应该是在下半夜出来,还有很长时间。

    凌长夜等了一会儿,拿出了一个隐身道具,一把很大的红伞,把他们都遮住了。

    他说:“可以说话了。”

    夏白:“哦。”

    夏白:“队长,我们就这么等着吗?”

    凌长夜:“嗯。”

    等了一会儿。

    夏白转头看向他:“队长,下次你要跟我说什么,可以别在我掌心写字吗?”

    凌长夜转头看向他,眼睛黑中透蓝,“为什么?”

    夏白老实地说:“痒,好痒啊。”

    凌长夜又笑了起来,“好。”

    看着他的笑容,夏白的胳膊上长出了粉色蚯蚓臂,在背后开始钻地。

    凌长夜脸上的笑容更大了,问他:“你在做什么?”

    夏白的脸看着更呆了,“钻地洞。”

    凌长夜:“钻地洞?你要钻一个地道进暗楼吗?”

    夏白:“也不是不可以。”

    粉色的蚯蚓埋头更快向下钻了起来。

    夏白他们走后,吊脚楼里的人立即又在里面翻找起线索。

    蔺祥说:“他们去暗楼,面对危险,我们不能闲着,要不也太对不起他们了。”

    可是薛丽谷住的这个吊脚楼本身不大,他们前面就已经翻遍了,再找一遍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井延说:“都翻遍了,没什么了。”

    “全都翻遍了?”蔺祥说:“底层还没翻吧?”

    “底层不是一目了然吗?还能有什么?”陶宝宝说。

    一般五姑村的村民会在底层养家畜,薛丽谷就一只猫,养的蚕也在三楼,底层只有几个篮子,在周围种了些花。

    蔺祥仔细想了想,“不对,表面看是没什么,其实有。小钱不是说,薛丽谷把菩提埋在底下了吗?我们要不要挖挖看看?”

    “可是菩提的死没有什么疑点啊。它不就是在小钱爸妈打架时,被一脚踹进锅里误杀的吗?”乔佑霖说。

    “可是,挖一挖我们能验证一下小钱的话,以及菩提可能是猫鬼的女儿,挖出来可能有用,或者能发现其他线索?”蔺祥也说不清,“总之我们不能闲着吧,他们在冒险,我们却闲着,不会良心不安吗?”

    夏白、凌长夜和二娃已经在红伞下坐了快两个小时了,小白花已经摘了一地了。

    终于,二娃不再开小花,而是忽地抬起头,看向暗楼的方向。

    两人心神一凛,立即看过去。

    一只绿眼黑猫出现在暗楼的楼梯上,它的眼睛如绿碧玺,在月光下诡异而美丽,每一根毛的光泽都像镀了一层月光般莹润。

    它向前方看了一眼,非常人性化的慢慢踱步从木楼梯上下来。

    猫的脚步非常轻,在它走近,踩在草丛上时,夏白还是听到了细微的声音。

    夏白愣了一下,这只猫鬼是有实体的。

    是了,第一天晚上他推开窗户看到左边树林有动静,那就说明了,如果猫鬼是向那边跑的,树林是猫弄出的动静,它就该是实体的。

    他一直没仔细分析过一个问题,猫鬼为什么会是有实体的。

    夏白进五姑村前也查过资料,实际上,不用再查,他以前就听爷爷讲过很多奇闻异志,巫蛊术就是爷爷讲得最有趣的。

    传言中有两种养猫鬼的方法,一种是杀了猫,让猫变成猫鬼,也就是说猫鬼就是字面意义上,是鬼魂状态了。

    另一种是鬼物附着在猫身上,猫鬼实际上还是有实体的。

    这个猫鬼有实体,那么它已经不是念珠了,而是鬼物附着在了念珠的尸体上。

    这个鬼物是……

    夏白心上一跳,凌长夜已经抬起了红伞,一把盖到猫鬼身上。

    按说,这么大的伞是一定能罩住近在眼前的猫鬼的,可是它忽然消失了,再次出现在暗楼的楼梯上,速度快得诡异,下一秒就跑到树林里。

    夏白一秒不耽误地带着好几个尸体围追了上去,同时手上飞速长出一条长长的粉色蚯蚓,冲着黑猫飞奔而去。

    黑夜是黑猫最好的保护色,快到不见影子的它专捡着草丛跑,一次次躲开了蚯蚓,眼看着就要钻到另一个草丛中,夏白和凌长夜同时开口:“薛丽谷!”

    黑猫好像被定住了。

    它僵硬地在原地站了几秒,慢慢转过头,清透的绿眼在月光下仿佛如泪洗。

    吊脚楼里,蔺祥带着大家把薛丽谷的吊脚楼底层快挖遍了,终于在一丛野花下,挖到了菩提的尸骨,同时在旁边挖到了一个布娃娃。

    “怎么还有个布娃娃?”井延惊讶地拿起这个已经有些腐烂的布娃娃,“是个女孩形象的布娃娃。”

    陶宝宝:“薛丽谷给小钱缝了个布玩偶当菩提,陪着小钱,难道她也缝了个自己放在这里陪菩提?”

    “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应该缝一个小钱陪菩提。而且布娃娃和菩提不是紧挨在一起的,它们是分开埋的。”符雨情说。

    蔺祥若有所觉,又继续把花丛这一块全部挖开了,他又挖出了好几个布娃娃。

    看着这一排躺在土里的各色布娃娃,几人心里一阵发毛。

    “什、什么意思啊?”陶宝宝搓了搓胳膊说。

    符雨情直接从井延手里拿过布娃娃,用刀子掏开了它的肚子。薛丽谷给小钱的猫咪玩偶里有菩提的毛发,她想看看这些娃娃里,是不是也有毛发。

    真的有。

    每个娃娃肚子里都有。

    能从发色、长短和曲直看出,还不是一个人的。

    “这、这难道都是死去的女孩?”乔佑霖瞠目结舌地说:“薛丽谷喜欢在动物和人死去后,缝制一个布偶玩具继续陪着他们,这些都是她认识的死去的女孩,她缝了陪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又把她们埋了?”

    凌长夜忽然拿起伞抓猫,夏白紧随其后去抓猫,二娃吓得一屁股蹲跌倒。

    他发现他没有扎扎实实地跌坐在地上,而是向下滚了好几圈。

    终于停下后,他懵懵地在地上坐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此时正在夏白的蚯蚓臂钻出的地道里。

    那么高,爬不上去了。

    二娃只好一边哆哆嗦嗦地流眼泪,一边继续弯着腰向前走,希望前面有出口。

    前面没有出口,只有一面土墙。

    二娃靠着墙哭了起来,刚哭两秒就愣住了。他站起来拍了拍土墙,用手挖起了湿土,只挖了几下,就在薄薄的土墙上挖出了一个洞。

    这里连着的是暗楼的地下,夏白差一点就钻通了。

    二娃挖了一个足够自己钻进去的洞,爬进这个地下室。

    这是一个很小的,暗无天日的地下室,臭臭的味道铺面儿来,二娃从自己的口袋空间里掏出一个小手电筒,看到了一排的尸骨和黑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对峙片刻,夏白看着眼前的黑猫,肯定地说:“你被晒死后,附着在了念珠身上。”

    被叫出名字的黑猫没有再跑了,它又慢慢垂下了头。

    他们猜的没错,可是如果是这样,那念珠确实应该是按照蛊猫被养的才对,难道,薛丽谷真的是个草鬼婆?

    凌长夜看着眼前的黑猫,刚要说什么,听到了符雨情的声音,“二娃被困在暗楼地下室了!以及,薛丽谷的院子里挖出了很多女孩布娃娃,五姑村可能死过很多女孩!”

    符雨情的技能,如他们所猜,是身体技能千里耳,能定点听到方圆三公里以内的声音。

    她看到被挖出来的那些诡异洋娃娃,就忙去听了夏白和凌长夜这边的声音,想看看他们有什么发现。在听到夏白和凌长夜喊薛丽谷时,以及二娃的叫声后,就意识到他们快要接近真相了,直接飞奔而来。

    夏白还没看到她,只听到她的声音,蚯蚓臂就立即钻到了地下,沿着他刚才钻出的地洞,掀开大片大片的湿土,为地下室凿出了一个大门洞。

    二娃立即抱着粉色软软的蚯蚓臂哭了起来,眼泪沾湿了蚯蚓臂上的泥土,夏白收回蚯蚓臂,把他抱在怀里安抚,而其他人早就被里面的场景惊到了。

    月光倾撒,驱散了地下的黑暗,让里面的一切斜斜地重现于世。

    里面好多尸骨,腐烂程度不一,有的已经是一片白骨了,有的还有一层腐坏的肉,上面附着着好多不知是死是活的虫子,大小不一,从尸体上的衣服可以看出,她们都是女孩。

    “就是……她们!就是她们!”符雨情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薛丽谷吊脚楼底下挖出的布娃娃,应该就是按照她们缝制的,里面还有她们的头发!薛丽谷认识她们!”

    除了尸骨,这里还有好多奇怪的,大小不已的黑坛子,脱落的蛇皮,死掉的黑壳虫,乱七八糟的头发……

    月光之下,夏白仿佛不经意地掀开了地狱的一角,不见天日的黑暗,在月光之下也只有灰色调的惨白。

    不用多说,他们都看出,这里曾经有人养蛊,可能是一个人,可能又不是一个人。

    可能是很多人养蛊,也可能人只是蛊。

    他们都看向那只绿眼黑猫,黑猫的绿眼里终于溢出了眼泪,很快那双绿眼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捂住了。

    黑猫被一个人抱了起来,或许是他们刚才看地下室太专注了,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那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下巴上一层黑色胡茬,好像很久没理过,虽然憔悴疲惫,但清癯挺拔,笑起来时又很温暖,嘴角还有两个小酒窝。

    他说:“你们好,我叫何春晖,是一名医生。”

    作者有话说:

    70   五姑村(完)

    ◎她做了一辈子的[蛊虫]◎

    他们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村长和周围的村民,没有疑问,村长冲在最前面,是最快赶来的。

    和符雨情一样,他人未到,声音已经到了:“你们竟然闯我们的暗楼!太过分了!太不尊重死者和我们的祖先了!”

    但他跑过来,看到眼前的情景时,像是被勒住脖子的鸭子,扑棱了一下,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后面陆续有周围的村民过来,符雨情见状立即指着地下室问:“村长,你给我们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好多死人!”

    “那是,那是有人在养蛊?!”

    “是薛丽谷,薛丽谷竟然是在暗楼下养蛊的!”

    何春晖笑了一声,他好像觉得很好笑,复杂地笑了一声后,又笑了好几声,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们现在还以为她在养蛊,但凡和养蛊相关,你们都可以尽情按在她身上。”

    “何医生?!”

    “何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你没走?”

    何春晖说:“我走了,我恨我自己走了。我去找人来救她,回来看到她死在风雨桥上。”

    符雨情立即抓到了关键,“你说你找人来救她,你知道她身上的事!”

    何春晖抱着黑猫笑,“是啊,我知道,我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长长的头发在随意挽在身后,坐在吊脚楼下捣药,听到声音转过头时,山上正好起了一阵风,头发拂过她寂静的眼睛,竹叶落在她的袖子上,像是在山上修炼百年,不谙世事的妖。

    那时岁月静好中的惊鸿一瞥,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让他一眼停下脚步的女人,曾经遭遇了什么。

    他原本只打算在五姑村停留一周的,因为她拖了一周,又一周,又一个月,甚至还想拖一辈子。

    直到他说出这个想法时,察觉到了她平静下的愤怒和绝望。

    直到他在刘伯身上发现了奇怪的虫子。

    他才知道,她不是这好山好水养出来的妖,而是被这座山这座村困住的可怜人。

    他才知道,这个看着有很多淳朴村民的村寨背后究竟有什么。

    何春晖说:“你们说刘伯心善,收养了捡来的薛丽谷?可薛丽谷是被拐卖到五姑村的。”

    一个村民立即说:“谁会买女娃啊,一般都会买男娃!”

    何春晖说:“因为男娃不能用来练蛊啊,当时看到蛊虫,你们怀疑的不都是女人吗?”

    何春晖继续说:“你们说刘伯人好,一个病恹恹的丫头他都养?可薛丽谷就是被他折磨得病恹恹的。”

    另一个村民说:“何医生,你怎么能这么说刘伯,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就在这里。”何医生指着斜斜露出来的暗楼地下室,“这些都是刘文峰害死的女孩,他在这阴暗的地下室练人蛊,薛丽谷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女孩,她当了一辈子[蛊虫],可笑你们竟把她当蛊婆!”

    何春晖永远记得,当他跟着她说,要带她离开,跟他结婚时,她脸上的苦涩。

    她说:“何医生,我可能无法生育健康的孩子,和念珠一样,你还愿意让我做你的妻子吗?”

    在她不曾察觉的内心深处,连她自己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蛊虫],那是从小深植在她骨血里,随她长大的意识,她只是人在阴暗的地下室养出来的[蛊虫],和念珠,和金蚕没什么区别。

    即便她读了那么多书,明白了很多道理和痛苦。

    刚才听到动静,跟在村长身后跑过来的蔺祥,凑到夏白身边,问他:“夏白,什么是人蛊?”

    他不是没做过功课,看了很多资料,知道什么是猫鬼蛊,什么是金蚕蛊,什么是蛇蛊……可是他没看到过人蛊。

    夏白:“金蚕蛊是一种虫蛊,虫蛊的主要对象是各种毒虫,不理解人蛊的话,把[金蚕]换成[人]试试,人蛊的主要对象就是人。”

    把[金蚕]换成[人]?

    这怎么换?

    这怎么能换?

    蔺祥看着暗楼地下室那一具具白骨,一整个人都被鸡皮疙瘩覆盖住了。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这些女孩和蛊虫一样在这里被养着,也和一坛蛊虫一样最后只能活一个,成了最终的人蛊。

    那些被薛丽谷埋在吊脚楼下的布娃娃,是她曾经在这个阴暗地下室的同伴。

    几个玩家都看向那只黑猫,见那只黑猫也在看着地下室,属于动物的眼睛无悲无喜,看到的好像不是地狱一角落,而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房间。

    她在那个房间里度过了好多好多年。

    太小时候的记忆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她原本住在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背着一个红色的斜挎小猫咪包。那个包陪着她来到了五姑村,来到了五姑村这个阴暗的地下室。

    这里有几个面黄肌瘦,目光呆滞的孩子,和很多虫蛇。

    自那以后,这里就成了她人生中最黯淡又鲜明的记忆。

    当时的暗楼,还有很多村民喊它义庄,这个说法来自于几十年前,五姑村因为疟疾死了很多人,一时来不及处理,有些又不愿意把死去的家人立即烧了,就把尸体存放在这里。

    那时,刘文峰就是这个守庄人。

    只是后来,除了等孩子回村的已故老人,再也没有尸体存在这里了,这里供奉了一些排位,除了清明也没人来祭拜。

    刘文峰就在这里养起了蛊。是的,他才是一个蛊师。

    别人说蛊术只有女人才能学,他说不是这样的,女人性阴,只是更适合养蛊,也适合做蛊人。

    他靠着养蛊在村里害了不少人,也得到了很多东西。可是他不甘心,身在暗楼的他,有更阴暗和蓬勃的欲望,他想养一个人蛊。

    这个地下室里,有五姑村丢失的女孩,有他偷来的女孩,也有他买来的女孩。

    他告诉她们,她们是蛊虫,还告诉她们什么是蛊虫,应该怎么生活,最简单的就是学那些蛊虫,同时靠吃蛊虫活着。

    刘文峰不在的时候,她们背靠背互相倚靠,手拉手抵抗着黑暗和毒蛇。刘文峰在时,在她们最饿的时候,她们又互相撕扯争抢蛊虫和对方身上的肉吃。

    一个接一个女孩死了,晚上越来越冷。

    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一个人在等待着她的死亡时,有个人闯进了地下室,把她带了出来,让她重新见到了阳光。

    “怎么、怎么会?”

    “不会的,刘伯不会做这种事的。”

    “村长,村长你快说话啊!”

    村民们看向村长,却见村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捂住脑袋蹲下了。

    何春晖也看向村长,问他:“刘村长,你还要为你父亲掩盖到什么时候?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当年就是你把她从地下室带出来的。”

    所有玩家都是一愣,最惊讶的是蔺祥,他一直坚信村长是个坏人来着,没想到是他把薛丽谷带出来的,还做了件好事。

    村长一下下打着脑袋,声音嘶哑,“可是,他是我父亲啊,养我教我的父亲啊!”

    “所以,为了他的颜面,你就默许村民对她的诬陷,默许村民把她晒死?你是不是把她当成了你那个德高望重的父亲的污点和罪证,恨不得她早点被毁灭?”

    “不是,不是!”村长眼睛又红了,这次连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如果是这样,我当时就不会把她带出来了,我后面也不会把她赶出家门,会直接杀了她了。”

    黑猫从何春晖怀里跳了下来,跑到村长面前舔了一下他的脸,把他脸上的一滴泪舔走了。

    村长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地汹涌落了下来。

    刘文峰老年是村里最德高望重的人,年轻时也是村里非常受人尊敬的人,他是村里最有文化的人。

    这其中最尊敬崇拜他的人自然是他,刘文峰的儿子。

    大概每个男人都有一段少年时光,最崇拜的人是自己的父亲,他的这段时间格外长,可能比他以为的还要长很多,因为他的父亲真的是一个各方面都很好的人。

    他爱妻子疼儿子,能赚钱会养家,还是一个在村里很有地位的人。每次他看着父亲帮村民写家信,给村民写春联、挽联和喜帖时,眼里的光一定非常亮,因为他那时胸腔里非常热,他心里发誓要做一个和父亲一样的人。

    这种崇拜一直持续了二十多年,他也快要变成父亲一样的人了,他因巧合发现了这个暗楼的地下室。

    在这里,他看到了好多尸骨,和一个蓬头垢面,浑身黏湿的女孩,正眼神空洞呆滞地捧着一条蛇吃。

    他的世界轰然倒塌。

    他把那个女孩带了出去,他莫名知道,如果他不把她带出去,她会死在这里。

    但他却试图在修复自己的世界。

    他懦弱地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

    父亲跟家人说这是他捡来的女孩,他看她可怜想收养她,不知道家里人同不同意,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先放在暗楼了。

    他知道不是这样的,因为父亲只过了两天,又开始频繁把她带进暗楼地下室了,可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补偿性地在父亲不知道的时候喂她吃饭,教她关于人的常识,教她读书识字。

    直到父亲渐渐年老,身体日渐不好,又更疯狂地研究人蛊,他才假装生气把她赶出了家门。

    他把已经正常的她带进了一个废弃的吊脚楼,把她熟悉的地下室的蛊猫抱来给她,给她买很多书,和她需要的其他所有东西。作为回报,如非必要,她不能离开这座吊脚楼,更不能离开五姑村。

    他父亲已经六十多了,他要为他保全他一生的形象。

    原本这样就很好了,一切都好了。

    谁知道,村里来了一个医生,那个该死的何春晖三天两头地向她的吊脚楼里跑。

    谁知道,他父亲年老病重后,又开始把希望放在蛊术上,背着他们研究蛊虫。

    谁知道,这个何春晖竟然认出了父亲身上的蛊虫。

    谁知道,小钱的猫咪肚子里被掏出了猫毛。

    谁知道,他还是选择了父亲,和年轻时一样,什么都没说。

    谁知道,后面的发展就完全失控了。

    他只看到被晒掉了一层皮的她。

    当这只黑猫舔他眼里的泪的那一秒,他就认出了她。

    很久之前,他把她带出地下室的那天晚上,世界崩塌成碎片,已经成年的他还是坐在地上崩溃地哭了起来,她像某种动物一样凑过来,把他脸上的泪水舔掉了。

    那时她真的不像是个人,而现在她真的不再是个人了。

    到最后他努力想守住的东西,还是被掀开打碎了。

    到最后,还是回到了那个夜晚。

    而她成了一只猫鬼,她报复了村里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却一直没报复他。

    为什么他没得怪病,为什么不报复他?

    村长垂头,一滴眼泪坠落,落在他布满皱纹的手上,他愣了一下。

    其他玩家也愣了,他们更直观地看到了村长的快速衰老,月光下,他的黑发一点点变白,脸上的皱纹慢慢加深成壑,就连他的脊椎都变得更弯曲了。

    猫鬼能转移财产,偷取寿命,害人性命。

    原来今晚要得怪病的村民就是村长,对应的就是寿命。

    那么今晚的玩家是……

    “啊!——”

    前面忽然响起一道尖锐惊恐的叫声。

    夏白一抬头,看到了满是白发和皱纹的陶宝宝,她和村长一样快速地衰老了起来,头发和牙齿已经开始掉了,这么下去,马上她就要进入死亡了。

    “救我!救我!啊啊啊啊!救我啊!”

    村长却解脱般地笑了起来,边流泪边笑,在村民震惊的目光中,把已经遮不住的秘密公之于众。

    “没错,是我父亲,是刘文峰在养蛊,他不仅养猫鬼蛊,他为了长寿还养人蛊,他的死也是因为重病期还想靠养蛊活命,他身上的蛊虫是他自己养的,不是薛丽谷,不是你们猜的村里任何一个女人,草鬼婆就是他,草鬼婆就是我父亲,就是你们尊重的刘伯哈哈哈!”

    疯疯癫癫地说完,他似哭似笑地,慢慢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好久没等到。

    他睁开眼看到周围人震惊的眼神。

    他的衰老忽然停止了,在他说出这一切时。

    夏白立即对陶宝宝说:“快说!”

    陶宝宝立即说:“夏白!夏白曾经污蔑过别人!蔺祥曾经还活着,他却污蔑蔺祥死了,要把蔺祥当死尸埋在家里的院子里!”

    “……”

    当时夏白去看齐彦时,陶宝宝也跟了过去,她说她不认可符雨情的话,中蛊和诅咒可能同时存在,夏白验尸齐彦发现,他确实两个肾都没了。

    同时,她问夏白,如果真的有诅咒,他们刚开始推测那个,说出别人做过的污蔑别人的,值得诅咒的事,是不是真的能破解诅咒,苏茂的死只是因为他的血实在流得太多了。

    夏白说不知道,但可能也能验证。为了验证,也为了关键时候可能能保命,他们互相告诉了彼此一件自己做过的污蔑别人的,可能会被诅咒的事。

    夏白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一件事勉强算是他污蔑别人了,其他,至少他自己能想到的没有了。

    不知道是因为夏白这件事不算,还是他们的推测错误,陶宝宝的衰老并没有停止。

    夏白刚想让她说她自己的那件事,她又尖叫着说:“符雨情!符雨情嫉妒乔雨凡,污蔑她勾引自己男友,在游戏里孤立她,把她害死了!”

    “……”

    说完后,她的衰老停止了。

    “……”

    没人去看符雨情的脸,只看到陶宝宝发现自己衰老停止了,大难不死地放声哭了起来。

    夏白只看了一眼,又看向村长和黑猫。

    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歪倒了。

    夏白愣了一下。

    何春晖走到村长身边,颤抖着手指把它抱了起来,垂头看着它,喉咙剧烈地滚动着。

    “她只想一个清白而已,她不是蛊婆,她一生都在做一只[蛊虫],你们说她是蛊婆,对她来说是一件多可笑可悲的事?”

    “她不是草鬼婆,她没有在你儿子身上种虫,因为她知道虫子在身体里有多可怕。她没有偷你们家的财运,因为她没有机会知道财这个东西有多好。她也没有偷走你母亲的生命,因为她也没觉得活太久有多好。”

    “她报复你们的手段,都是你们教给她的。然而,只要你们承认你们污蔑她了,甚至都不必须说自己,只要你们说出哪怕一件她被污蔑的事,你们的怪病就好了。”

    “你们懂吗?因为这是你们教她的,因为你们说她给你们下蛊让你们浑身瘙痒溃烂,所以你们身上发痒发烂了,当有人说出她没有下蛊让人发痒发烂时,否定了这件事,发痒发烂也就不存在了。”

    “可是,没有,没有人说,一个都没有。”

    何春晖的声音都哑了,他看着怀里已经没有声息,一动不动的黑猫浑身颤抖。

    “你不是念珠,不是蛊虫,也不是生意机器,不能生孩子我们就领养一个。等我,等我回来,带人救你出去,我们结婚。”

    可是当他回来时,正好看到她死在风雨桥上,和桥的那边只差两步。

    村民们拽着笼子把她拖走了。

    死在血泊里的念珠睁开了眼睛,看着他。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能呆在念珠身体里,他想抱着她离开五姑村,和当时跟她说的一样。

    可是她不离开。

    他以为她要报仇,他就陪她报仇,可是他慢慢发现她不是想报仇。

    黑猫经常在村民要死时,跑到他们家里竖耳倾听,可是她每次都失望离开。

    他们到死,也没有说出冤枉她了,他们即便因怪病被折磨至死,知道是诅咒,也从没想过是不是冤枉她了。

    她只是想要他们承认,她只是想要一个清白。

    否则她永远困在这里无法离开。

    直到村长说出了刘文峰,所有真相的根基,她才终于解脱。

    她离开了。

    那个阴暗恐怖,死亡常在的地下室,那个细脚伶仃、摇摇欲坠的吊脚楼,那个愚昧吃人、封建闭塞的五姑村。

    何春晖的声音宛如叹息,听不出是悲是喜:“她终于离开了。”

    玩家们看到一束光点从尸骸遍布的阴暗地下室,一路迈过风雨桥,形成了一条路的形状。

    “我们终于通关了。”蔺祥说。

    井延说:“我们快走吧!”

    玩家们纷纷走上了那条光路。

    夏白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抱着黑猫的男人,也走上了离开游戏的光路。

    走了几步,他若有所觉,回过头,看到尤月还站在一棵树下,向前看着,他的视线应该正好看到抱着黑猫的何医生,和那个阴暗的地下室。

    夏白喊:“尤月,我们该离开了。”

    尤月过了两秒才转头来,他的长发遮住了眼睛,“离开?”

    夏白点头。

    尤月立即就走了上来,和夏白一起向游戏外走,走到风雨桥上面时,他低头看了一眼。

    视线瞥到夏白迈脚,立即跟上他,跟他同时迈过了风雨桥。同时拽住了他的衣角,像是被他带出来的。

    夏白刚要疑惑地向后看,就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恭喜您捡尸人夏白,成功解锁五姑村地图。】

    【游戏核算中,请稍等。】

    【捡尸人夏白本地图获得奖励和成就如下:】

    【游戏积分:4160300。】

    游戏积分很多,但这是夏白第一次在游戏里没有拿到道具和技能奖励。

    他没觉得疑惑,这场游戏他确实没有表现得多突出,凌长夜表现得也很好,井延的技能虽然有一点误导性,但他的技能确实帮了他们很多,蔺祥也出了很多力。

    游戏奖励应该就在他们三人中。

    他有点好奇,这场游戏的最大奖励是谁拿走了,又是什么样的奖励。

    【恭喜您,捡尸人夏白。】

    和之前游戏结束时一样,相对机械化的游戏奖励播报结束后,夏白听得到了比较人化的声音,送他离开游戏。

    这次夏白无声说了句,谢谢。

    【恭喜您尤月,成功解锁五姑村地图。】

    【游戏核算中,请稍等。】

    【检测到玩家符合获得技能奖励的资格,请稍等。】

    【玩家灵魂特质特殊,检测到玩家灵魂契合的技能,请稍等。】

    【经检测,玩家尤月和五姑村有很深的缘分,触发五姑村地图灵魂技能【诅咒】,该技能可诅咒游戏设定中一切可诅咒之人,诅咒不受任何技能影响。具体游戏说明请前往游戏app查看,请玩家仔细阅读,合理诅咒。】

    【玩家尤月获得游戏新身份:审判巫师。】

    【审判巫师尤月本地图获得奖励和成就如下:】

    【灵魂技能:诅咒。】

    【游戏积分:2780400。】

    作者有话说:

    五姑村之行结束啦,撒花,下一个副本依然是在神秘的大泰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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